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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外强中干

    赵冠侯手中的情报,已经是经过陆军部门分检之后,有所删减的版本。但是,事情摆在那里,单纯的删减,已经掩盖不住。河南原督军张镇方事发之后,突然中风,不能视事。

    虽经洋人医生紧急抢救,半边身体已经瘫痪,河南省政陷入瘫痪。加上这年余时间里,镇嵩军索粮要械,有求必应,将之养的太过庞大,现在突然反噬,官府竟是难以应对。

    河南省内的部队大部分已经开拔到了南方驻扎,留守部队,战斗力只能算是二三流,交手之下,反倒是被抚汉军打的落花流水。与白狼合流之后,镇嵩军从白狼军手中,获得大批脚力接济,加上自己本有马匹,已然形成一支如同柔然匪骑一样,来去如风,难以捕捉的骑兵部队。

    更为可虑者,是其得到了大批先进武器的补充。原本的火绳枪抛弃不用,大批的滑膛线膛枪,比起官兵的装备更好,排枪打的官兵溃不成军。匪徒里,向来军火最乏,几时见过这么多的枪弹?只这一项,就已经预示着,河南的局势,已经脱离的官府的控制范围。

    白狼军装备本劣,部队虽然有火器,但是和正规军不能相比,现在突然多了大批新式枪支弹药,来源就大成问题。虽然陆军部情报为,五十九团的器械为白狼军缴获,但是白狼镇嵩两军,合计人数已经超过两万人,区区一个五十九团,又哪来那么多军火武装这么多人?

    张雨亭道:“我在石头胡同那,听说了。保定军校的蒋方震,建议大总统搞模范团,说是要用模范团,取代原来的北洋六镇。看这意思,这模范团是设在河南啊。可是这模范团,也不怎么样啊,怎么让群土匪就给收拾了?这仗打的,挺熊啊。”

    陆干卿哼了一声“我广西的部队,一直用着旧枪,报告打了三次,都没有新枪发下来。到底还是自己人亲一些,有这么多枪弹来武装土匪,却没有武器来武装新军,我们这些部队,又算什么?”

    赵冠侯朝两人一笑“二位兄长,现在也不是恼的时候,且等等看,大总统下一步有什么计划。这两万多人,已经成了气候,指望河南一省解决问题,我看是没什么希望。湖南、陕西,这下全都要动,说不定,我还要带回山东,防范这支人马进入鲁地。”

    张雨亭也有所悟,白狼倒是个很现成的脱身借口,立刻附和“那是。他们要是北窜到口外,跟柔然马贼合在一起,那就更麻烦了。咱得跟大总统请示,立刻回各自的防区,准备剿匪。”

    陆干卿自知,三人结拜,为的就是同气连枝,互相声援,立刻道:“不错。现在这仗,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各自守各自的防区,由钟央派兵,负责进剿。自己的地盘,自己看的住,总好过请外人来看,那样肯定会出毛病。”

    这次隆玉的奉安结束之后,本来就该是袁慰亭的生日,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过生日的念头。

    整整一列军火列车,外加设在河南的三个秘密军火仓库,全被白狼军洗劫。为了筹建模范师而准备的军饷、军械,尽为白狼军所夺。现场遗留白狼军的刀枪棍棒,老旧枪支若干。另外,就是匪军不利携带的重炮二十余门,榴霰弹七百余发,都扔在了现场没人动用。

    这一笔庞大的军费开支,全部用来武装了自己的敌人,原本就已经捉襟见肘的财政,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但更为可虑者,是地方督军,对这件事的看法。

    本来筹建模范师,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根本部队,保证其完全服从自己的指挥,未来取代北洋各镇。这一计划属于绝密,军火购买自扶桑,资金贷款也来自正金银行,教官一律用扶桑人担任。除了具体的几个当事人外,其他人一概不知,就连沈金英,也被蒙在鼓里。

    可是二十几门大炮是瞒不住人的,各省督军只要略一分析,就能知道自己实际是要秘密组建军队。这军队一成,督军们的权柄都大受威胁,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睛。若说对自己没有意见,那根本就不可能。

    现在要剿灭白朗,离不开地方督军效力。段芝泉与自己的谋主徐又铮几番计议,制定了一个庞大的作战计划。牵扯到陕西、湖南、山东、河北、河南五省,动员兵力接近二十万。动员的规模,竟然比对葛明军作战更大。

    这还是自己一手缔造的北洋六镇?

    看着这份计划的一刹那,袁慰亭几乎想要把这份计划撕个粉碎,再把段、徐两人叫来,骂一个狗血淋头。对付区区一支趟将组成的武装,就要动员这么多部队,自己的脸面何在,国家的脸面又在哪里?

    这样打一仗,怕是洋人再也不会重视中国的军力,连自己强人的形象,也会毁于一旦。不过一镇之师,就足以扫荡这些乌合之众,这份计划,根本是拿他的脸来铺地板。

    但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却又不得不承认,那名叫徐又铮的参谋,所提出的建议,算是最符合当下北洋军实际情况,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北洋精锐,多在南方。一旦调动,刚刚攻取未久的东南膏腴之地,恐怕又会有不稳的迹象。再者,自己购买武器所花的血本,心里是有数的。即使没有炮兵等特种兵辅助,单纯的步枪大队,也并不容易对付。何况他们有马,机动力在自军之上。

    现在各省的部队,名义上顶个北洋名字,实际都是新军,没见过血,对抗这么一支积年悍匪,结局怕是真不乐观。

    可是这样的计划,离不开地方督军配合,现在他们知道自己的用心后,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忠于自己?一旦地方督军与自己离心离德,又或者让他们看出,自己光鲜表面之下的虚弱,那么下一步的计划,又能否能够实现?

    只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了!他只需要一年时间,把模范师建立起来,再裁撤各地督军,将各省权力收归于上,接下来,就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自己与扶桑人虚与委蛇,敷衍搪塞,为的就是争取时间,借力自用。

    只要自己练成强军,将全国兵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管是扶桑还是铁勒,都不能再妄想对中国动手。两年时间,身负骂名,周旋于列强之间,寻一条平衡之道,个中艰辛一言难尽。眼看大事将成,这一棒,却把自己全部的努力都打废了。

    目前自己手中既没有太多的军饷,更没有足够的兵力,情形一如面对武昌起义之时的大金朝廷。当时,大金朝廷被各地督抚看出了衰弱的本相,黄龙旗变成了五色旗。如今,自己的外强中干,也暴露在曾经的部下面前,谁又会来,坐自己这张椅子呢?

    他闭上眼睛,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直到一双纤纤素手,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按摩起来,心情才略微舒缓了一些。

    “金英,你来了。”

    “是啊,除了我,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来触霉头?”

    “看来,这个位子不好,把人变的可怕了。我也觉得,自从我当了大总统,你们离我就越来越远了。人说皇帝是寡人,如今我虽然不是皇帝,身边的人,却也不多了。”

    袁慰亭睁开眼睛,忽然抓住沈金英的手“我知道,我做过很多错事,有些事甚至已经无可挽回。身边的人,厌我恨我怕我躲我,就连我的儿子,也未必跟我一条心。真正和我在一起的,就只有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想当寡人/”

    沈金英的脸微微一红,顺从的倒在他怀中“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一套做什么?我已经是半老徐娘,不值得你如此。将来三宫六院,三千粉黛,你若还能记着我这么个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袁慰亭苦笑一声“三宫六院?如今就是这居任堂,我能不能住下去,都没有把握,哪还敢想西六宫?真没想到,小小一个白狼……天下的事,荒唐莫过于此。孙帝象一代人杰,始终不是我的对手。白狼不过一个匪首,反倒让我这个大总统束手无策,这是不是报应?”

    “龙可以兴云布雨,但是却怕蛆虫,这并不代表蛆虫就比龙厉害不是么?”金英妩媚的一笑“我过来,是有个事跟你说,这事别人不敢来,就只好我来说坏的。陆军部那边,打起来了。”

    袁慰亭眉毛一挑“放肆!谁这么大胆子,在陆军部打架,这眼里,还有没有共合,还有没有孤……本总统!”

    “没外人,段芝泉和他的那个心腹,陆军次长徐又铮,和冠侯吵起来了,倒是没动手。有那么多的兵,不会真打起来的,但是闹的很不愉快。”

    沈金英如同说家常一般,语气很平和“徐次长要芝泉做剿匪总指挥,各省部队,服从芝泉调遣。山东先行出动骑兵一团,进入河南参与剿匪。结果冠侯说,除非有大总统的手令,否则陆军部别想从山东调走一兵一卒。段芝泉回护着那个小徐,和冠侯口角起来。一个总长,一个次长,居然翻了脸,这真是的,跟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袁慰亭的脸色很阴沉“冠侯人呢?”

    “走了,说是张雨亭那个土鳖和陆干卿两人陪着他,去八大胡同喝花酒去了。报信的人说,芝泉在陆军部发脾气,一连摔了几个杯子,说这个总长他没法当了。”

    袁慰亭摇摇头“从打前金的时候,冠侯就是出了名的刺头。张阴恒的桌子他掀过,朝廷的藩司他打过,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芝泉没事招他,这不是自己找麻烦?论辈分,他还差着一辈,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谁说不是呢?”沈金英并没有替赵冠侯说好话,而是再谈另一方面的问题“芝泉、冠侯都是自己人,可是小徐是外人。如果帮着外人,跟自己人为难,其他的自己人,难免就寒心了。再说,冠侯身上,有着几个省的交情,如果随便就处理他,那几省督军,又该怎么想呢?军事的事我不懂,不过我知道,打架的时候,最是要个心齐。要是这时候,我们自己内部不能团结,这仗是没办法打的。冠侯那话也不叫错,二十万的兵权,都交到芝泉手里,他的负担是不是太重了。全国海陆军大元帅,可是大总统,不是他段芝泉。”

    袁慰亭刚才就在考虑,是否会如自己篡夺大金江山一样,也出现一个人,趁白狼之乱,来夺自己的江山。听到沈金英这话,顿时勾起心事。

    “你这话有道理。芝泉是陆军部长,由他担任总指挥,身上的担子未免太重了,几十万大军会剿,责任重大,我怕他担不起这个负担。我是大总统,不能把压力都甩给下面,这个总指挥……还是我来兼任。”

    他身在京城,自然不可能到前敌指挥方略,自己担任总指挥,实际就是揽权。下面实际操持剿匪事务者,就只能算是他的部下,不会把兵权夺走。他沉思着

    “冠侯不能没有惩罚,否则芝泉那里不会平气。这样吧,罚他两年的工资,这两年他的工资始终存在陆军部没领过,传我的话,这部分工资收入没收,以后必须遵守军法,不能任性。”

    “恩!他年轻,是该受点教训,要不然啊,还不知道要闯什么祸呢。”

    袁慰亭沉思片刻,又道:“阿英,你去把雷屠夫找来,让他预备一万块支票,送到凤云班去。跟那里的掌班说一声,冠侯在那里的开支,都由总统公府报销。让他赶快到居任堂来见我,不要再喝花酒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四章 风声鹤唳

    赵冠侯赶到居任堂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对袁慰亭十分恭敬,丝毫看不出,大闹过陆军部的样子。但是袁慰亭已经知道,赵冠侯在陆军部掀了桌子,若是再吵下去,说不定要打人。

    他端详赵冠侯一阵,说了一声胡闹,随后问道:“吃过东西没有?”

    “回大总统的话,吃了东西了。在凤云班摆了个双台,吃了几杯酒,老雷就过来找我了。”

    “那个小阿凤,对你的心思?”

    “谈不到。”赵冠侯想想小阿凤的样子,确实如王赓所说,气质高于相貌,虽身处北里,依旧是一副仕宦人家,千金闺秀的举止。就算应酬之时,也是不苟言笑,仿佛把贞洁牌坊刻在额头。被自己握住手的时候,神色间还隐隐有抗拒及厌恶之态。

    但越是如此,在那等地方越能引起男人的兴趣,想着把个大小姐强按在木床上,和把一个随手可折的闲花按在床上,滋味当然不同。不管是真是假,其靠这一个特色,外加上颇为高明的应酬手段,着实有几年好红。

    赵冠侯家中自有美妾,若说出身,连格格都有,何况是这种闺秀气质,是以在凤云班里,依靠自己督军身份,来个煮鹤焚琴,倒无不可。管她是否愿意,总之不能推拒自己留宿。可是要说到迎娶进门,那就无甚兴趣。

    袁慰亭见他兴趣缺缺,就不再提。对于白天在陆军部那一闹,他也没说什么,只与他谈起军务。

    “徐又铮的计划,你不满意,这其实应该跟我说,咱们一起来商量。芝泉把几个督军叫去,却不与你们议事,这个习惯,不好。”

    “大总统,他这不是不好,是把我们当做了部下来看。把我们叫去,纯粹是拿我们几个督军当成他麾下的将校,只要计划定好,分发令箭,我们就听令而行。若是大总统的命令,那没什么话说,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可是他段芝泉,我第一个不服气!我在关外打仗的时候,他在哪?我在宣府打哥萨克的时候,他又在哪?后生晚辈,该在我面前倒茶听训的主,我凭什么要服他的调遣!”

    袁慰亭对这番表态,心内颇为满意。部下之间,如果彼此投契,自己这个位子就坐不牢固。要的就是他们内部山头林立,互相成仇,自己才好从中左右互袒,维持平衡。当日章桐书生拜大将,制约一群骄兵悍将,用的也是这等办法。自己曾几何时,认定是拿破仑一样的雄主,可如今,却不得不用上些文人手段了。

    他非但没有呵斥,反倒是赞同的点头“芝泉……人未必不好,主要就是太宠着他身边那个徐铁珊。拿他当了自己智囊,什么事,都要听他的安排,这样……不好。咱们不提他,只说这个计划,你有什么看法?”

    “卑职认为,不算太妥当。调动的兵力太多,前后二十几万人,要用多少军饷,又要花多少精力。白狼所部,所依仗的一是有民心,二是有脚力,战走随心,官军抓不住他们。现在部队里又有了许多枪支,实力大增。我们的主力部队在南方,河南境内,都是新组建的省军,还有不少部队与匪徒有勾结,临阵反水的很多。想要在河南遏制他们,并不怎么容易。可是要动用二十几万人,也实在太多,卑职认为,以一支精锐部队前往剿灭,其余各省督军,以本省部队严守省境。各扫门前雪,不管别人瓦上霜,把他们困在一个地方,这仗就好打了。”

    袁慰亭道:“你这是当年,曾文正打捻子的办法,用一个拖字诀,外加一个困字诀。”

    “正是。白狼军来去如风,正如捻子一样。如果追着他们打,等于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部队疲于奔命,一旦中了埋伏,就会吃大亏。当年僧王英勇盖世,也是这么死的,我们不可不防。”

    袁慰亭看着地图,也对赵冠侯的办法颇为同意“白狼军行动的方向,是朝荆紫关一线前进,你觉得,他们是要攻湖北还是要取陕西?”

    “这……现在情报太少,卑职也说不好。”赵冠侯没有丝毫尴尬的意思“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那只是小说上人物才有的本事。没有充分的情报,任何判断都是没有依据的。非但无助于解决问题,还会扰乱大总统思路。”

    “不妨,今天你我的谈话,不是商议军机,而是朋友间闲谈,说什么都没关系。你只管说说看。”

    赵冠侯在山东开设军校之后,自己也进去随堂听课,跟随四教习以及瑞恩斯坦学习军事。这个时代,普鲁士的军事理念,以及军事才能确实比中国为强,他学知识也快,如今的成就,已经远胜当初。虽然桌子上没有三角板等辅助工具,但是他简单做了个分析之后,脸色凝重

    “大总统,芝泉的这个安排,有个最大的问题,是认为白狼军一定会攻取荆紫关。那里是三省交界,一旦占领,进退余地很大。所以他命令陕西、湖北两省的部队,向荆紫关一带集中,意图跟白狼打歼灭战。可是,如果白狼不攻打荆紫关,我们又该如何?”

    “不打荆紫关?”袁慰亭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他趴在地图前,看来看去,那顶白缨军帽太过碍事,索性摘下来扔到一边,肥硕的身躯,几乎是趴在桌上,样子滑稽以极。

    半晌之后,他站起身,把军帽重新戴上,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命令已经传达出去,朝令夕改,芝泉就真要扔纱帽了。现在咱只能赌一把,赌白狼依旧会兵进荆紫关。按照行军速度,我们的主力,能够在荆紫关把人堵住……咱的运气,一向都还不太坏是吧。”

    “大总统说的是。”

    “可是,既然进了赌场,咱就得既想到赢,也想到输。等过完了生日,你就回山东,随时准备领兵出征。如果荆紫关没能堵住白狼,就得用你说的办法,以一支劲旅进剿白狼,各省安守自己的省界,压缩白狼所部的生存空间,一点一点,把他蚕食掉。现在咱们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主力部队都在南方,如果撤回来,那些省份说不定就给了葛明党。再说,能不能撤的回来,也是两可之间。让他们放下膏腴之地,去打苦仗,他们未必肯。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本来你的部队,我是准备着拿来当杀手锏,防范扶桑人。现在却只能先顾白狼,顾不上扶桑鬼子,这次的苦,就得你来吃。”

    赵冠侯立正一礼“山东部队随时听候大总统命令!”

    “好!这是我带出来的兵。冠侯啊,这次你带来了一群内廷供奉给我庆生,我很感激。我不好皮黄,可是他们搞的这出新安天会,对我的心思,我正要好好的看一看,这是我今年生日,收到最好的一件礼物了。”

    赵冠侯一笑,新安天会的剧本,出自一位新近来到山东的奇才白斯文之手,据说其人留学扬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博古通今,乃是不世出的大才。这个剧本的水平,堪与泰西名著媲美,赋予了传统剧目全新的精神。这个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能得袁某一句赞语,就很知足。

    袁慰亭这时又道:“河南的情形,你早晚也会清楚,与其让别人说,不如我说。我准备在河南,秘密训练三个师。这三个师命名为模范师,目的,是给各省督军看的。不要让他们自认为有兵权在手,就可以蔑视钟央权威。事实上,这就好比是家里放了把刀,不一定是要杀人,纯粹是要自卫。可是让邻居知道你家里放刀,心里难免不舒服,所以这消息我严格封锁,没让外人知道。不是有意针对你们谁,而是觉得,这事不说破最好。我想是等到部队练起来之后,再让你们知道。练成以后,按着练模范师的办法,重练北洋。到时候,把咱的兵都练强,还用怕洋人么?可惜我的心思太多,一时没跟你们说,结果,现在再说,也来不及了。”

    他叹了口气“这回,白狼给我来了个连锅端。步枪、手留弹,除了大炮没要之外,其他的应有尽有。另外,还有两百万元钞票,是我给三个模范师筹备的军资。你要面对的,不是土匪杆子,而是武器跟官军不相上下的悍匪,你可有信心?”

    “卑职小站练兵时,大总统曾经说过,不管用什么武器,什么操法,心气都是一样的。当兵的只要知道忠和勇,不怕死,敢拼命,就没有打不赢的仗。拿刀的白狼我们打,拿洋枪的白狼,也一样打给大总统看!”

    袁慰亭满意的一笑,“好,这话我听着痛快!时候不早,回去好生歇着,接下来,咱就等着揭盅,只要这一宝芝泉押对了,咱就都能松一口气。”

    熊熊的烈火,照亮了黑夜。百姓们瑟瑟发抖的站在场院里,看着眼前这群不速之客。大多数的百姓不识字,认不出那些大旗上写的什么。只知道,字比较多的那面旗下的兵,比较厚道,而那些字数少的人,就比较凶。不但打人,还用手摸女人的脸蛋和胸脯。

    村里的财主,被捉到了场院里,进行公开的处决。为首者自报姓名之后,大家才知道,他叫做白朗,而不是白狼。

    看这些人身上穿着黑色劲装,服装整齐,大多数都背有快枪,似乎是能成事的样子,不少后生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到队伍里。可是听到黑夜里,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他们的步子又停了下来。

    那是地主家的女眷,她们一个人,要应对不知道多少男人,肯定是活不成了。这样的队伍……似乎还是不要参加为好。

    几个抱鬼头刀的大汉,将财主一家男丁的头都砍了下来,随意挂起。那位白大都督,则开始给百姓们宣读袁氏的罪恶,以及自己吊民伐罪的决心。沈鸿宾参谋,在一旁负责补充,两人讲的慷慨激昂,声请并茂。

    王天纵在另一边,却不为人察觉的撇撇嘴,一旁,王天纵的结拜兄弟刘镇华小声道:“真麻烦!每到一个地方都讲这么一通,耳朵都起茧子了,没啥用,讲他弄啥了。”

    “别说话,大都督愿意讲,就让他讲,能多拉来一个人,也是好的。”

    “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要喂,还不如就咱自己这些人呢。除了咱自己人,外人信不着。赶紧讲完了,开开仓拿粮食搬银子才是真的。这土老财家有几杆好枪,正好给咱们配上。还有,他家那闺女真不错,听说是念过初中,认识字的……”

    王天纵瞪了他一眼“你啊!啥时候改改你的毛病,跟郭冷娃一样,见到女娃子就管不住自己裤腰带,弄出事来,还得我给你赔不是。赶紧的,去把事办了,然后分粮食去,这里,你不必待了。反正你也不爱听。”

    刘镇华如蒙大赦,道了声谢,悄悄的后退几步,随即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朗军发挥了自己全员骑乘化,马术精良,行动速度快的优势。假意做出攻打荆紫关的表现之后,虚晃一枪,假道入安徽,攻克六安、霍山一线。坐镇安徽的倪继冲此时正准备进京为袁慰亭贺寿,猝不及防,连战连北,甚至正规军一个营,都被吃了个干净。

    在安徽数战数捷,白朗军的声势如日中天,安徽省是北洋军中数位大佬的桑梓所在,所关非细。段芝泉心念故乡,电令各军,立即向安徽方向增援,务必确保安徽安全。

    可就在这道电令下达不久,一份来自陕西的急电,摆在了陆军部案头。陕西冯翊军总司令郭剑,降而复叛,同时太白一干刀客武装,纷纷响应,高峻、耿直、龚奎、曹世奇各部同时起事,声势浩大,号称有兵二十万人。

    原本防守陕西的地方防军中,也有大批人马起来响应,叛军一困陕西省城长安,一取同州,陕西新任督军阎文相兵少饷绌,处境艰难,已经陷入围困之中。在求援电报发出之后,长安的电报线路已经断绝,阎部情形未知。

    此电方至,噩耗又来,白朗部自安徽劫掠一番,待袁军大部赶来增援时,抽身即走,反攻豫西,攻县城十余座,括马匹骡子千余匹,壮丁两千余。

    另有一支传教士团为白朗部所俘获,全部二十余人,生死未明。其部已经打出旗号,与陕西郭部遥相呼应,通电反袁。且部队向项城一带运动,另有情报显示,白狼军意图对袁氏祖坟不利。

    看着这两份电文,段芝泉只觉得,今年的秋风,格外的凉。(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 点将

    “想当初,孙帝象干葛明的时候,很是有一些笑话的。比如我们缴获过他的电报,上面只有几个泰西字母,不是a就是b要不就是e。你山东自制那次,他发的电报就是四个e。开始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搞清楚,是他和南浔巨贾张靖江定的暗号。要款只打字母,不立文字。a是一万,b是两万,以此类推,e就是五万。当时看着,是一个笑话,可是现在想想,却也能体谅他的难处。两手空空,以三五知己而敌一国,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这出新安天会,拿他比妖猴,倒是把它比小了。”

    局势败坏的速度,出人意料的快,袁慰亭也不曾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差到这种地步。不单是白狼军没能在荆紫关挡住,陕西也出了问题。两支人马遥相呼应,竟有成事的趋势。

    如今北方缺乏精兵,面对这些巨匪,既没有足够多的正规军剿灭,也没有足够多的军饷支付开支。大选在际,熊希龄的组阁计划,遭到国会的强烈抵制,理由就是白狼匪部依旧猖獗,陕西又起兵灾,此时召开国会,不合时宜。

    袁慰亭再想过一个愉快的生日,已经是很难的事,只能提前把新安天会草草看了一遍,算是走了过场。他与赵冠侯两人,在万字回廊踱着步,语气也没了以往大总统那种深藏不露,恩威难测的气魄。

    “曾经,我以为孙帝象不配与我相比,可如今看来,我反倒不如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两手空空时,可以靠只言片语,就从张大象那里募集经费。我如今身为一国总统,却被军饷问题所困绕,实在是惭愧。”

    “我的处境,或者说这个国家的处境,你也都明白了。表面上看,我们胜利了,可是实际上,却等于是背了个大包袱。从金国一直到现在,几十年的包袱,一下子让我背起来,还要做的比大金好,这实在是强人所难。可是做的不比大金好,老百姓又不肯买帐。孙帝象当初干的最蠢的事,就是以武力妄图北伐。就他手里那几条破枪,又怎么是我的对手?可他若是直接退出国会,改为在野党,只盯着我的错处看,我每做错一件事,他就出来打一棍子,我现在怕是早就被他打死了。大总统这个位子,就是个火坑,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了,还不如把总统位子交给孙帝象来坐,或许,他比我合适吧。”

    袁慰亭的语气里,很有几分悲凉之意。赵冠侯在旁只好开解着

    “这么大一个国家,一个省一天只出一件坏事,摆在大总统面前的,就都是坏事了。卑职治山东时,也是如此,位子越高,操心的事情越多,高兴的事,也就越少。眼下的情形看,叛军虽然很嚣张,但是终究是癣疥,不成气候。一群乌合之众,只要给他们来几下狠的,包准打他们个卷帘大散。”

    袁慰亭摇头道:“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席卷关中之后,攻取四川,与云贵的蔡锋合成一线,则西南,就不复为我们所有了。自葛明以来,葛明军的都督,多以本省人任本省都督为潮流,蔡锋是湖南人,在云南当都督,下面人未必肯服气。但是他为人很好,才具也出色,手下很有批人愿意为他出死力,一时之间,位置不会动摇。他奉行的大云南主义,也很合云南本土派的利益,其志向,一直是攻取四川,控制整个西南。这次我要他进京,就是给云南地方派系一个驱逐蔡锋的机会,如果地方上不支持他,他这个都督就当不下去。可是,如果这些贼寇进入四川,蔡锋等于多了十几万部队,云南的局势就完全不同了。”

    蔡锋有可能进京,前提是建立在钟央还有权威的基础上。如果真个连四川都丢了,蔡锋完全可以据地称王,不再接受袁氏遥制。这远比白狼所部或是郭剑的危害更大。

    “原本是打算过了这个生日,点你的将,可是现在怕是等不及了。自古以来,皇帝不差饿兵,何况这是以孤军敌十数万众,更应该有重金厚币为酬。可惜,我现在两手空空,就算是想酬劳,也拿不出多少像样的东西。”

    袁慰亭自嘲的一笑“金室的宝器还是有一些,可是你当初蒙孝钦厚恩,赏赐极重,家中藏珍不计其数。十格格手里,还有孝钦的珍宝匣子,一般的宝物,你又怎么看的上眼?我跟燕荪(梁士诒字)商议过,他大概可以为你提供九百万军饷,但是其中现钞票只有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公债。”

    赵冠侯道:“有公债也可以,不知道是否足额发售?”

    “这是九一国债,票面九折,十年归本,十年返利,利息给的高,足足一分二,在商人之中,还是能筹出一笔款项的。我也知道,这点军饷,实在拿不出手。但是这只是前路,燕荪已经和各国银行团去谈贷款的事,第二、第三批贷款,会尽快谈妥,军费不会成问题。至于权柄上……这就有点难了。”

    袁慰亭说到权力,又不由怀念起前金时代,那时剿贼,只要一道圣旨,越省杀敌,寻常之事。加上钦赐宝刀宝剑,全套仪仗,各省地方官,全都要受节制。这次的剿匪总指挥是袁慰亭自任,赵冠侯只能担任前线襄办,权柄上,大为不足,能否压制住各省督军,颇为可虑。

    再者,西南数省,也不能算做北洋势力范围之内,说不定白狼军入境,反倒比北洋军更受欢迎。既要剿匪,又要敌民,这就要大费一番气力,很有些凶险。

    另外一者,就是兵力问题。这次剿灭白狼,固然要动用山东本土部队,但是从陆军部,也要派兵。河南的兵已经不堪用,自是指望不上。袁慰亭总统大选在即,却也需要部队维持地面,弹压秩序,顺带给罗汉们提醒,白狼远在天边,军警近在眼前,选不出合适如来,当与刀斧为伍。能给赵冠侯派出的援兵,并不算多。

    袁慰亭想的办法,就是向南方各省调兵,命令江西、安徽、湖南、湖北四省,出动步兵三团,炮兵、骑兵、辎重兵合计一团,组成一个加强旅,加上京城出动一个混成旅,形成两个师的兵力,随同赵冠侯作战。

    这种拼凑部队的战斗力很有些可疑,袁慰亭自己,也是知兵之人,颇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古来派兵点将,既不能保证军饷,又不能保障部队,甚至连军火,都不能保证充分,这样的军令,一般人谁又肯接。

    赵冠侯越是不表态,袁慰亭越觉得不合适,思考一阵道:“晚上,叫上你的两个姨太太,来居任堂吃个家宴,算给你饯行。”

    简森与陈冷荷,也知道自己丈夫又要出征的事,之前被白狼军所抓的传教士,尽数被杀,尸体已经寻到。自飞虎团事件后,国内各方势力对于洋人向来视为禁区,即使两下交战,也必须保证洋人性命。

    乃至普通传教士,也有资格担任信使,为交战双方调停。张员部杀了四个普通扶桑人,张员自己就要去给扶桑领事郑重道歉,集中杀戮神职人员事件,犯了洋人大忌。

    各国报纸,都开始对白狼所部口诛笔伐,舆论倒白趋势很明显。陈冷荷自报纸上看到文字以及部分照片,对于白狼军深恶痛绝。于赵冠侯出师讨伐,视为吊民伐罪,极为支持,简森更不必说,任何阻挠她在中国发财的势力,皆欲除之而后快。

    两个女财神,已经有了成议“我和简森夫人,会为你筹备一笔军饷。即使陆军部一分钱不拨,你也不会挨饿。军火问题,你自己说有办法,我们先不谈。简森也和礼和洋行谈了一笔生意,向他们订购武器。由于传教士事件,洋行方面对于武器生意很配合,很快就会有军火运来。可是,为了袁慰亭打仗,什么却都要我们自己出,这太亏本了。打仗可以,但是好处一定得要。”

    陈冷荷在花园里挽着赵冠侯的胳膊散步,顺带说着她的想法“河南是袁氏故乡,关系太复杂,我们暂时不介入。如果进入四川或是陕西作战的话,我们应该为自己谋取一部分利益,扩展我们的市场。”

    “这几个省都是穷省,咱们在那扩展业务,就像是和乞丐做生意,不会有多少赢利,最多就是打开市场而已。陕西那地方更乱,从前金时代,就有乱贼叛军,杀的天昏地暗。后来我宰了董五星,当地没了强人,秩序就更为更坏,你不要去那里。大总统是个明白人,不会一直让我吃亏,肯定会有补偿。梁财神的那些公债,我就交给正元和华比发行。由于是帮办军需,所以不用先付款,直接拿债券。四百五十万的公债,我们按七百万支。梁财神要是敢不给,就别怪我不给他面子。”

    陈冷荷扑哧一笑“你这鬼花样就是多,我早就该想到,你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我是不和外人做亏本生意,跟自己人,就另说了。尤其是我的好太太,怎么能让她吃亏呢?”

    陈冷荷白了他一眼“就是嘴巴甜,说,在那个小阿凤身上,有没有做怪?我怎么听说,大总统想着把她赎出来,送给你,算个礼物?”

    “我已经决绝了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连去八大胡同,都是两位兄长拉我去的。”

    陈冷荷却不依不饶“那还有!这次去西北打仗,简森以观察员身份同行,翠玉当你的机要秘书,连那个锦姨娘,都去帮办粮台,为什么不邀请我?”

    “西北寒苦,我可不忍心让自己的贴心人去受罪。”

    冷荷将头靠在赵冠侯肩上,小声说道:“有你在,便谈不到受罪,只是这么多人一起去,太便宜你了。如果你要邀请我,就只准带我一个人,我要你的眼里只有我,再没有其他人。到那个时候,不管是当秘书,还是当你的佣人,我都愿意。至于这次么,你邀请的人太多,本小姐自然就拒绝了。不过我在后方为你发行公债,筹措军需,保证你前方的粮饷器械供应。”

    她用手轻轻摸着赵冠侯的脸“答应我,不许像在江宁那次那么拼命!袁慰亭的行径,越来越像一个君王,而非总统。为了维护共合流血的是英雄,为了维护暴君而战的,是笨伯。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的。”

    “我当然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该怎么选。”赵冠侯边说,边以公主抱的方式,一把将陈冷荷抱起来“比如现在,我就选抓紧时间,享受属于我们两人的世界。”

    居任堂的饯行宴会分为男女两席,两个女人,都由沈金英负责接待,给赵冠侯饯行的,除了袁慰亭外,则是秘书长梁士怡作陪。

    酒过三巡,袁慰亭道:“山东的民政长,我已经选好人选了,就是我的表弟张镇方。他在河南惹了这么大的祸,督军肯定是没的做了,把他派到山东,改任民政长,也算是分一分你的担子。鉴于他的身体,山东还需要派人代理民政长工作,这方面的人选,你来安排,我就不插手了。”

    张镇方中风的情形很严重,即使华佗再世,也束手无策。这个人事安排,实际就是告诉赵冠侯,放弃了山东军民分治的打算,山东依旧是赵冠侯一人天下。这也是对于他临危受命,挂印出征的酬庸。

    等到赵冠侯感谢以毕,袁慰亭又对梁士怡道:“世道不好,民穷财尽,虽然我们的公债很好,但是能否发行的成功,大家心里都没把握。两军作战,军饷是第一要紧之事,饷械接济不上,会贻误战机。你将一千万公债交给正元,后续款项,也要跟紧,不能让军饷方面出了问题。三省的开拔费,也要如数拨给,冠侯这次带兵剿匪,兵力是大问题。我不希望他在部队接济上出现问题。”

    “总统请放心,军饷问题上,我可以保证,如数拨发。”

    袁慰亭又看着赵冠侯笑道:“前金的时代,流行赐刀,金帝的遏必隆刀,还在你的手里。共合正府,则讲究勋章,我这里为你准备了一枚一等文虎勋章,等你得胜而回之时,这枚勋章,将由我亲自挂在你的胸口。我这次,把整个国家交托到你的手上,一切,就等你的好消息。”

    “保证不辜负大总统期望!只要饷械充足,卑职保证,扫荡烟尘,将这伙盗贼斩尽杀绝。”

    半个小时之后,就在酒席的气氛渐渐变的热烈,宾主之间,终于有了几分欢乐气氛时,不速之客的闯入,却让一切回归到零点。唐天喜苦着脸回报:秦皇岛急电,又有一批军火,在秦皇岛被劫,袭击者身份不明,但据现场目击者介绍,其行动风格,极像白狼。

    更为可疑者,这批军火是通过扶桑商船运输,登记的品名却是日用品。押送人员,皆为扶桑浪人,无籍可查。

    从现场散落的参与军火看,被劫军火全系扶桑制造,可并没有陆军部发给的执照,在陆军部的底档上,也查不到购买这批军火的记录。也就是说,有一伙不知身份的人,秘密从扶桑订购了军械。被劫的到底是第一批,还是某一批,无从得知,单这一批军火的数字,估计一下,就足以武装两个旅。

    局势变的更加复杂,天厨珍味,美味肴馔,吃在袁慰亭口中,却如同嚼蜡,全无味道。(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 担待

    山东的督军公署,实际就是前金时代的巡抚衙门。共合建立之后,赵冠侯拔枪打碎了几片瓦,算做对前金的破坏。随后就把黄龙旗换了五色旗,山东葛明就算大功告成,一人不杀,一房不烧,连那枚前金时代的大印,都还锁在柜子里没舍得扔,准备当个古董玩。

    在这片衙门里,内外之间,界限分明。办公区域男女混杂,由于山东推行男女平等,既有女军人,也有女议员,一些自山东女子学堂毕业,又不愿意嫁人的女子,更是投身到赵冠侯麾下担任秘书,所以丝毫不足为怪。

    可是内宅的月亮门洞外,一排女兵荷枪实弹,手持转轮手枪,背后背鬼头大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皆是腰大十围貌比提辖的美人,让男子望而旋走。

    戒备森严的内宅之里,女眷们是可以放心行走的,苏寒芝不讲妻妾之别,家里的女性一概称呼太太,不分大小。孩子们也是各房里随便乱跑,没有什么关碍。

    唯一的禁地,则是一处小跨院,那里在近一年多成为了府中的神秘区域,常年有持枪女兵警戒,即使是太太们,也不许接近。只有毓卿、寒芝以及翠玉三人,有资格进入那里,其他人一概挡驾,即使是和寒芝关系最好的凤芝也不例外。

    至于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无从得知,一些丫头们私下里议论过,有人觉得那里一定藏着赵家的家底,不是钞票就是金条;有人甚至认为,那里藏着一些被大帅抓来的女孩子,由于不肯就范,就在那里受苦。

    实际上,这一片打通了的房子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一张床,一排泰西沙发,一张办公桌,太师椅。桌子上的墨水瓶永远是满的,剩下的,就是靠墙码成一排的保险柜。

    在里面放的,是整个山东乃至江北的军事、政治、经济、人事情报。分门别类收集在对应的保险柜内。

    这些信息,均来自于贾懋卿事件之后,山东设立的山东社会风俗调查中心。其情报涉及的级别从低到高,乃至于邹敬斋、王鹤轩等人身边,亦有该中心成员担任卧底,其工作能力和渗透程度,比之大宋时代的皇城司,犹有过之。

    房间里白天也开着电灯,大腹便便的毓卿,行动已经颇不方便,但还是在案头,坚持看着手上的情报,以鹅毛笔,在墨水瓶里沾满墨水,随即在情报上做出批示。按照级别、紧急程度的不同,进行不同种类的批示,或疾或徐,或是马上交办,或是仔细侦察。

    整个山东的情报机构,最高负责人是赵冠侯,其次就是毓卿和寒芝。一如当日,京城中赵冠侯的承诺,两人敌体相待,不分高下。凡是寒芝可以接触的情报,毓卿也可以接触到。加上寒芝的性情偏于温柔,不适合搞这种血淋淋的情报工作,所以整个机构的实际负责人是毓卿,寒芝反倒是没怎么管过。

    有些时候,毓卿将自己和寒芝的关系比做当年的慈喜与慈安。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想的话,也可以像慈喜解决慈安那样,解决掉苏寒芝。以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人员,完全可以做到这一步,甚至可以做的很干净。

    自己的母亲许氏,也向自己透露过这方面的建议,话说的很隐晦,全靠自己去揣摩。只要除掉她,自己就是这个内宅里最大的一个,冠侯……最爱的人,就会变成自己么?

    毓卿摸摸肚子,感受着一个新生命在自己体内的孕育成长,脸上露出充满母性慈祥的微笑。别犯傻了,他只会杀了自己,不会原谅。内宅里,苏氏是逆鳞,是不可招惹的存在,谁跟苏氏关系不好,就一定会被冷落,如果伤害到她的性命,他真的会杀人。

    这是毓卿早已经发现的事实,再者,想到苏寒芝的善良与温柔,如果有谁能对这样的女人动手,她也绝对不会轻饶。做小就做小吧,反正在这个家里,妻妾本就没有什么分别,从着装到称呼,全无差别,谁再执于妻妾之分,那就是自己的脑筋还不清楚。

    “我有孩子,她没有。”毓卿脸上颇有些得意,自己最宝贵的财富,不是这些暗影里的舞者,而是肚子里的孩子。孝慈还有现在这个,这胎一定要生个儿子,为自己的爱人,生一个儿子,一儿一女,天伦之乐,比起这些情报文牍,一定有意思多了。

    房门传来钥匙拧动的声音,毓卿的身子正了正,厉声问道:“谁?”

    “除了我还有谁啊,要是别人来,卫兵早喊了。你说说你,都几个月了,还不回去歇着,非要在这受苦。这些情报先压一压,等我回来处理就好了,你的身子骨要紧。”赵冠侯边说边推门而入,没好气的训着她

    “你看看你,药又没喝。这补药是给你补身体的,怎么可以疏忽,回头得让翠玉说你。”

    毓卿的脸微微一红,想要起身迎接,却因为坐久了加上月份大,脚已经麻了,竟没站起来。叫了一声“啊……!你……你赶快出去,不许看我,丑死了!”

    她的身材已经变的臃肿,手脚和脸,都肿起来,自然不复往日的绝色,像个孩子似的,不让丈夫看

    “我本来就不如那个松江的小贱人好看,你再看到我这样子,将来就更想不起我来了。你去找翠玉,她产后比产前还好看,或是找其他人也行,总之,等我生完孩子再说。”

    “胡说八道。我的毓卿,不管什么时候都最好看了,对不对啊,说妈妈最好看。”赵冠侯边说,边来到毓卿身前,头贴着她的肚子,对着肚子里的小生命说着

    “告诉妈妈,现在她需要休息,不许她太劳累,如果不听话呢,等你生出来以后,就淘气给她看。”

    “去!还淘气呢,家里有个敬慈就够我受的,这孩子可不许再淘气了。看人家慰慈多乖,丫头生的孩子,就是不成!我的宝宝,一定是最有教养,最听话的一个,我要让他读书,去外国留学,将来像我的额驸一样,做疆臣,做大官。”

    毓卿骨子里,就不是个奉行平等的主,没有外人时,对于家里的妻妾自也有褒贬,赵冠侯只抱着她,在她脸上轻轻亲着,将她逗的说不下去

    “别捣乱了……丑都丑死了……你说,我要是产后恢复不过来,你还喜欢我么?”

    “当然喜欢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等这次我打白狼回来,咱再生一个。”

    “恩,生几个都行。”毓卿只觉得心内甜蜜,这些日子的操劳,总算有了回报,比之金山银山,名贵首饰,更令自己快乐。

    “岳父那边怎么样?”

    “不大好,看样子,就是个熬时间的事,岁数太大了,医生也拿不出太好的方案来。他老人家自己看的也很开,说是子女都已经安顿好了,存的钱,足够几辈子享用,今生无憾,现在就让奶妈把孝慈抱去,陪阿玛待着。阿玛稀罕这个孩子,还说要特意分出一份产业,给孝慈当嫁妆。”

    “岳父对咱算是仁至义尽,我回头去看看他老人家。再看看,能不能送到外国去治疗,那边的环境比这里好,或许到那,身体就能好起来。”

    毓卿摇摇头“阿玛说,这把骨头想埋在故乡,不打算做异乡鬼。到时候想找几个会伺候人的鬼仆都找不到,就太憋屈了。他老人家那里,有我来应酬,你不必管,我这几天一直在这,实际是剿匪的事在忙。秦皇岛劫械的事,孙氏做的很利落,扶桑人现在都搞不清是谁做的,只知道不是白狼。还有人想着是不是葛明党,总之闹的乌烟瘴气,破案是没希望了。善耆和濮伟,活该他们倒霉!”

    秦皇岛军械被劫事件,实际是由阿尔比昂和赵冠侯两家联手,做的一桩生辰纲。货物信息,是由阿尔比昂的情报人员所提供,动手的,则是山东的特战营。

    这支部队从训练到理念,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孙美瑶又是做惯了没本营生的老手,一场行动干净利落。加上阿尔比昂妥为善后,东西下船上船,就运上了阿尔比昂货轮,直接运到了山东的仓库里。

    以扶桑方面情报人员的能力,居然也没查出这一案的正凶,加上钱货两清,扶桑方面的注意力也不在此,调查一阵不了之。真正受苦的,是善耆、濮伟一干宗社党的干城。

    他们这次原本是打算趁北方空虚,以重金购买先进武器,武装外柔然的马队,逼宫复辟。押上的是自己大半身家,购买的军火,可以武装两个步枪旅,按照目前山东部队的步枪装备程度,给一个师换装都绰绰有余。这一笔横财到手,打白朗的军械上,就有保证。

    虽然都是旗人,但是大家走的路不同,并不能算盟友。濮伟等人,对于庆王颇为敌视,毓卿对他们自然就没好看法。冷笑道:“就凭他们这些废物,还想学人搞复辟,恢复旧日河山,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德行,又配不配了?若真说是恢复江山,还是我的额驸才行。”

    毓卿又抽出一份情报“打仗离不开枪和饷。武器弹药上,孙氏干的那一下子,暂时够你用的,再说,白狼杀洋人教士,获罪于各国列强。他们现在抽不手来对付他,但是不代表就不收拾他,洋行里愿意卖给我们一批武器,如果钱不凑手,可以先赊着。姐夫那,我给你订购了一千匹北马,很快就可以运到。至于饷,濮伦还有几个宗室的人跟我谈过,宗室基金的钱,可以先借给你做军饷。用多少只管拿,至于什么时候还,都好商量。”

    “这帮大爷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着可不像他们的为人,怎么着,这里是不是又有什么后招,是拖刀计还是回马枪啊。”

    毓卿在他腰上一拧“那都是我家里的亲戚,不许你说他们……他们………确实是有点抠。”毓卿自己扑哧一笑,费了半天劲,才把表情严肃起来。

    “可是这回,他们是真的想帮忙。办共合办了两年,你看看办成什么样,除了打仗就是杀人,再不然就是闹土匪,这哪有一点中兴气象,依我看,还不如我三皇会那个主张呢。咱们一国三个皇上,各国都没有过,既算是民住了,也还能让百姓有个主心骨,不至于天下大乱,你看这多好?”

    赵冠侯在她脸上香着“好好……什么都依你,不过呢,你现在要做的是,少想事,多睡觉,安心养胎当妈妈。什么复辟啊,三皇啊,这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做人要报恩,我去反袁宫保,那还是人不是?至于军饷的问题,我自己想办法吧。”

    “你想办法,早晚想到那洋鬼子和松江贱货的床上,再不,就是四恒那个小寡妇那去。”毓卿缠着他不放“你今晚上哪也不许去,我要你抱着我睡,军饷,你就先用基金,不答应复辟,也可以用他们的钱。总之大事你做主,我不会干预,我只当你的贤内助。可惜,这次对外的情报,我这边能出的力有限。”

    她对于白狼那边的情报掌握的不多,毕竟山东社会风俗调查中心成立时间有限,工作职能目前只对内而不对外,对于白狼方面的情报,全来自于孙美瑶所控制的绿林势力。这些情报的真假甄别难度较大,毓卿也不敢贸然提供。

    但是对内,她的工作成绩就很突出“山东省内,有一群人很不老实,在上窜下跳,该找个机会,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是要杀个人头滚滚,还是要让他们吐点好处出来,还是抢几个大小姐回来,给你暖脚,就看额驸你的意思。”

    “不忙。那些跳蚤成不了大气候,目前顾不上理他们。等到收拾了白狼,我回师之后,一个一个收拾。”

    毓卿点点头,从桌子上又翻出一封电报“这是从岳州曹大爷那拍来的,他这次奉命,派一个特种兵团给我们,包括马炮辎各一营,另有工兵一连。团长,是我们旗人,叫王承斌,这电报就是他发的,很有点意思呢。”

    赵冠侯看了几眼“怎么,他想投奔我?”

    “你欢迎不欢迎呢?”

    “只要是毓卿你推荐的人,我几时打过回票?”

    毓卿此时已经坐在赵冠侯怀里,双手搭在丈夫的肩头,望着他“你这样抱着我,宠着我,累不累?如果累,就跟我说,我会下去,不会让你太难过的。”

    “傻话,抱着我的老婆孩子,我又怎么会累呢?我的臂膀,就要为我的家人打开,抱多久都没关系,要宠,就宠你一辈子。你就算怀三个四个,我也抱的动。”

    毓卿甜甜一笑“那你抱我到床上去,我要和你说说话,今晚上不许走,留下陪我和孩子。”(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七章 援兵

    山东省内,军旗在秋风中肆意舒展,田间地头,随处可见身着蓝色军装,斜挎武装带,打着绑腿,背着行囊,肩扛步枪的年轻士兵,在队官的吆喝中,快速前进。一列列军车,在铁道上呼啸前行,由于津浦铁路路权已经归华比银行所有,运输物资的调配,全由简森一言而决,实际上,就是赵冠侯说了算。

    一切为军人服务,军人为长官效忠,这是山东自赵冠侯主政以来就推行的政策,此时更是贯彻到了极处。原本的架子师,迅速得到补充,孙美瑶的骑兵团,立刻扩编为骑兵旅,一师又一旅的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动员及准备工作,随时准备出发。

    由于秦皇岛军火事件,原本准备派给赵冠侯的徐占凤旅,改为留守京畿,以防不测。赵冠侯率领的部队,就只有自己山东的人马以及各省援军。不过袁慰亭给了他招兵的权力,可以就地招募部队,并且可以从保定武备学堂聘用学员担任军事干部。

    督军府内,动员会已经开过,不过气氛,还是有些紧张。商全的脸色很难看“大帅,我当初就说过,这个混成协,就是咱第五师的第三协,现在就该叫旅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您不能厚此薄彼。上次打江宁,我的部队就没抢上主攻,回去之后,被弟兄们好一顿埋怨。这回打白狼,要是混成旅守家,这个旅长我是干不了了,您干脆换人,我辞职回家去。”

    这次出动的师,是以李纵云所率领的第十旅,山东省第一步兵师,田中玉旅,以及炮兵团以及孙美瑶旅组成。对于这种编成方案,商全从一开始就反对,坚决要求,自己的混成旅出战,替换田中玉旅。

    田中玉的班辈是不能和商全比的,对上他,有点含糊。可是事情到了自己头上,如果不说话也推脱不过去,只好商量道:“商旅长,您能不能让我这一回。这回打完白狼,再有仗,肯定是您打。”

    “别。这回我去,下回再有仗,再交给田旅长打我看就很好。我们混成旅也不是豆腐做的,这几年练兵,图的就是要在人前露脸。总守在家里打转转,那还不如回家抱孩子呢。大帅,请您示下。”

    赵冠侯看看两人“二位,我们山东的问题,你们是知道的。现在省内的土匪,倒是不怎么猖獗,可是扶桑人……他们始终对山东不怀好意,我必须留下一支队伍,能够制约扶桑人。万一他们敢动武,就要立刻予以武力回应,不管有没有命令,先揍他再说。这个胆量,我觉得只有商旅长才有,这个实力,也只有你的混成旅才能担当。我也有我的难处……”

    他话音未落,田中玉的脸忽然涨的通红,猛的解开自己的风纪扣,向前一步“大帅,中玉自从炮营时,就追随大帅鞍前马后,冲锋陷阵,从未落人后。商旅长是炮兵出身,我可是步兵出身,拼刺刀打冲锋,哪次我也没怕过。不就是扶桑人么?我不怕他们!请大帅留下我的省军第一旅,让您看看,我们省军的实力和勇气,比他的混成旅如何?”

    商全哼了一声“省军……啧啧,你那帮兵,南方人居多吧。到了陕西吃不惯面,水土不服,顶不住。还是得我手下的兵,米面都能吃,到哪都能打。要说碰扶桑人,我看,还是得再动员补充团,省军第一旅,还是承担辅助作战任务比较好。”

    “那是参谋部的事,不用商旅长操心了。我的第一旅别管什么出身,练兵这两年,流的汗流的血,一点也不少。倒是贵旅许久未承担作战任务,这次对抗白狼,不是在家里搞模拟演习,您倒是要小心一点,别当了马谡。”

    赵冠侯示意两人别吵,斟酌道:“既然这样,那就调换一下,商旅随同李纵云旅,加炮团以及骑兵旅编成一个暂编加强师。对外,仍然使用第五师番号,各省援军,编成一个暂编混成旅,以一师又一旅兵力,随同我剿灭白狼,很有可能,还要到陕西,与冯翊军作战。敌众而我寡,且敌人装备颇为精良,到的地方,又都是穷省。这是个苦差使,现在不想去,还来得及!”

    商全脚后跟一磕“商全在山东享了好几年福,现在只想吃苦,谢大帅成全!”

    这时,孙美瑶从外面走进来。她已经恢复了女儿家打扮,穿着赵冠侯设计的女军装。这军装束腰很紧,胸前就更显的雄伟,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群火辣的目光。不过她习以为常,毫无羞涩扭捏,大步流星的冲进来,马鞭一挥,打了个响鞭,破口骂道:

    “****娘的!曹老大太欺负人了,派的这是啥部队!这样的部队,我看不能要,干脆退回去,咱们不出动了,找陆军部讲理去。用这样的部队糊弄人,咱们干脆也坐在这里等,谁有能耐,谁去退兵。”

    四省援军,已经乘兵车纷纷来到济南车站。原本赵冠侯的盘算中,江西、湖南两省,督军都是自己结拜手足,部队质量根本不用考虑。安徽、湖北的督军,跟自己渊源不太深,王子春是自己部下,倪继冲跟自己没什么交情,他们的部队怕是有问题。可是事实,却是与他的设想正好相反。

    王子春在拳乱时,奉命保护两百辆大车的藏珍,驻守保定。韩荣看他土头土脑,不加防范,不想王子春面傻心贼,一辆车上偷一点东西,不显山露水,就发了横财。

    他靠这笔钱活动,如今已经成了第八师师长,其才具平庸,却知溜须逢迎。这一个团选拔的皆是精锐部队,发放的一水是新枪,出发时,还开了两个月军饷(平时部队一概发一半军饷,培养士兵勤俭持家,吃苦耐劳的精神)

    倪继冲情形与王子春类似,他控制蚌埠,主要财源就是淮盐,而盐关又归华比银行控制,华比银行董事长归赵冠侯控制,等于卡着他的脖子。自然不敢不奉承赵冠侯,其部还是旧军体制,所谓一团,是由定武军四营编成,足额两千人,内中包括一个线膛枪营,可算是鼎力以助。

    反倒是两个结拜手足,派出的部队,皆不让人满意。李秀山派出的一团,乃是第六师到达江西后新招部队,属且欠饷两月,需要山东方面发放军饷及犒赏,另付开拔费。死伤抚恤,也要赵冠侯付钱。

    比起他来,湖南来的特种兵团,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其按电文所报,为骑、炮、辎各一营,工兵一连。但是等到了车站,孙美瑶用马鞭指着带兵官

    “你问问他,他的马呢?他的炮呢?这是一个团?不行,我得去湖南,当面找曹老大算帐去!”

    赵冠侯只一看,就知来的部队绝对没有一个团,至少缺编一个营。带兵官看军衔是个上校,年纪约在四十左右,身材中等,相貌堂堂,军装笔挺,站在那里挨训,依旧腰板笔直。

    再看下去,却看到一个熟人,他示意孙美瑶停口,来到那人面前道:“龙扬剑?你不是在大哥手下当差,怎么这次把你派来了?”

    龙扬剑面色一喜“大帅,您还记得卑职?”随即,眼眶一红,眼泪竟是不受控制的流出来“大帅!卑职这次回来,就是要回归大帅麾下听用,再也不回去了!这次出兵,都是吴敬孚的主意,不怪曹师长。”

    赵冠侯并未多问,而是示意部队先在城外休整,只带带兵的团长王斌承及龙扬剑两人进城。等到了签押房,他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

    曹仲昆为人心热,既是公事,又为朋友出力,自是满口答应,准备将自己麾下特种兵全部派往山东助战。可是这一命令,却被吴敬孚给拦了下来。他的理由也很正当,白狼部机动性极强,官军追捕他很困难,即使赵部的军力再强,抓不住白狼的主力,也无用处。

    根据吴敬孚分析,河南、陕西都不是能养大兵的省份,其目标,还是在于四川。假道入川,一是自陕西进川,二就是自湖北,经过襄阳、宜宾一线入川。赵部逐敌入陕,两湖的防御重点,就该在湖北。如果把特种兵都拨给赵冠侯,则两湖堵截白狼部队的时候,特种兵就严重不足,难以完成作战任务。

    相反,山东是富省,特种兵不缺,战斗力也强。即使不要各省援军,也完全可以解决白狼所部。是以,他第一只给兵不给装备,第二,出击各营,皆缺一连,而且士兵大部分是步兵,而不是技术兵种。像是炮兵营,实际真正的炮兵只有一个排,其他都是步兵担任,火炮一门不曾携带。

    龙扬剑在曹部担任骑兵团长,这些骑兵是他一手训练出来,于老长官又有感情,与吴敬孚力争不果,干脆带了两连忠于自己的骑兵到山东,且正式说明有去无回。吴敬孚则只拨给了七十一匹骡子,九十五条毛驴,除了龙扬剑本人以外,一匹马也没有拨给,一说起此事,依旧面色铁青。

    “他现在重用的战将,是第三师有名的刺儿彭彭梓寿,脾气跟吴敬孚一样,目无余子,谁也看不上。要军需要不到,就敢拿枪杀军需官,我跟他合不来,索性不受他的气。我们虽然没有马,但是依旧是最好的骑兵,请大帅相信,龙某和部下,绝对是最优秀的部队。让我们当步兵,当骑兵,都可以。”

    赵冠侯点头道:“我向来是信的着你的,这样,你的马匹我来解决,那些骡子毛驴,送到辎重营去当脚力。你既然是团长,那就继续当团长,等打完了仗,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你。所有弟兄,先发两个月军饷,我给你开批条,到军需处领钱,换装备!咱们手里,有从普鲁士进口的马枪,不用再背步枪!”

    龙扬剑大喜,回到老长官处,即有重用,枪支装备齐全,还有军饷,自己在部下面前有光,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当下行军礼道:“龙扬剑及部下弟兄,誓死追随大帅!”

    待龙扬剑离开,赵冠侯看向王斌承。见他面上无喜无怒,看不出是什么想法,微笑道:“你给毓卿发的电报我看过了,你是旗人,而且是宗社党?”

    “回大帅的话,正是。卑职是旗人,家乡在关外兴城,可是个穷旗人,也不是宗室。我虽然不喜欢共合,但也没想过谋反复辟。可就是因为我旗人的身份,吴参谋长对我视如贼寇,总怕我篡夺兵权,一直建议曹师长将属下开除军籍。多亏师座百般护持,得以在军中效力,但是升迁之途,步步荆棘,处处坎坷。几年之间的境遇,一言难尽,卑职这次冒昧投奔,实在也是走投无路……”

    “我看过你的履历,你是保定武备学堂出身,带过兵,打过仗,曹师长跟我是金兰弟兄,他知道你来,还特意发了个电报,要我关照你。你的家小在哪?”

    “还在兴城。”

    “这不好,孤身在外,不带个家眷不方便。这样吧,你到军需处,提两千元,算安家费。另外我再给你一所房子,安顿家小。”

    王斌承虽然是上校,可是手头积蓄不多,并无多少产业,不接家眷实际是因为养不活。赵冠侯如此厚遇,让他大为意外之余,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可不等他道谢,赵冠侯已经抢先开口

    “你和毓卿是亲戚,和我就也是亲戚。我这个人,帮亲戚不帮道理,所以别跟我说什么客气话,亲戚间帮衬,是应该的。只管好好干,在我这,一不愁没官当,二不愁没钱使。我给不了你们主义,也给不了你们精神,那是孙帝象能给的。我能给的,只有两样东西,一钱袋子,二官帽子。”

    王斌承先是一愣,随后忽然问道:“大帅,您就不担心我拥护帝制?”

    赵冠侯一笑“共合正府,讲究民住自由,老百姓有骂朝廷的自由,凭什么没有拥护帝制的自由?我没那么大本事,还要去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不反对我,不反对大总统,你支持什么制度都行。我手下也有个旗人,叫虎啸林,也是穷旗人出身,你们两个好好合作,这次打白狼卖点气力,回来有你们的好处!”

    “卑职誓死追随大帅,此次出征,不胜不归!”(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八章 虚晃一枪

    曹仲昆的道歉电报,随后也发了过来,他之前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吴敬孚把装备都扣了下来。直到四弟曹仲英给自己发报,才知道出了这么大事,只好连发三电,向自己的结拜手足道歉。

    赵冠侯只好表示没什么,体谅他的难处及军事计划的需求,毓卿则哼了一声“我看曹老大是被那个吴敬孚给摆布了,他这个师长就是个衔头,实权都拿在姓吴的手里。惹急了,我也把他变成天!”

    “不是时候,老大那人没什么才具,指挥一个师,根本就超出了他能力范围。所以他片刻离不开吴敬孚,无关交情,纯粹是为了公事。所以吴敬孚怎么折腾,大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驱逐他,就等于自折羽翼。我跟姓吴的较劲,最后还是大哥为难,犯不上。七十一头骡子,九十五条驴,这笔债先记着,将来,慢慢跟他们算就好。”

    将来的帐,目前谈不到,眼下的问题,就是这一个团的处置。毓卿道:“他不仁,我们不义。派人到部队里去拉人,撺掇他们不回第三师,都留在山东当兵。如果不愿意的,就都派到前线打仗去。反正是大总统的手令,损失了部队,也没有我们给补充的道理,谁让他们自己倒霉的。至于装备上,好办,河南有一批现成的大炮,到了地方,炮兵立刻就能得到装备。至于炮兵……保定武备学堂!”

    毓卿略一思忖,就有了办法。保定武备学堂校长蒋震方,绰号百里驹,也是共合留学扶桑归来的军事人才。虽然没指挥过打仗,但是教学据说很有一套。保定武备学堂里,有大批炮兵科学员,却找不到部队接收。

    这些学生,都是自己考进军校的,没有部队的关系。而北洋各军,重视行伍,轻视学生。提拔干部都看其是否有从军经历,是否在部队里打过仗。自连排中选拔军官进入学堂深造,毕业之后,就可以获得优先提拔,甚至是扶摇直上。可是,如果从未曾入伍,只是军校毕业,连就业都成问题。

    毓卿打的就是这些人的主意,以鲁军的高收入,到学堂里招收一批学员出来,应该不成问题。山东地方,本也设有炮兵补充团,从中再选拔一部分士兵加入队伍,炮团立刻就可以成形。

    除一师一旅以外,瑞恩斯坦的雇佣兵也抽调六百人随军,另外一起出发的,居然还有汉娜。

    她换了身戎装,打扮的极是英武,如果不是胸前没有勒布条,几乎可以乱真。与她同行的,则是一个人数五十名以上的军事观察团,其中包括赵冠侯的老友罗德礼,以及泰西几个大国派来的记者及观察人员。

    汉娜抽空对赵冠侯说道:“各国担心白狼之乱,演变成第二次飞虎团事件。其对于传教士的杀害,已经激怒了各国,这次普鲁士将在白狼军队的问题上,和你分享情报。剿匪的物资方面,普鲁士也会尽力供应。”

    她看着赵冠侯“我知道,你和阿尔比昂走的很近,也和普鲁士友好。但是很多时候,外交就像爱情,你必须做出选择,不能想着既拥有一个妻子,还要去拥有其他女人。我希望你明白,该选择谁,谁才是对你真正有好处的。”

    赵冠侯也郑重的一点头,趁机抓住了汉娜的手“我明白,我的小天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和贵国成为牢不可破的联盟。你明白……”

    汉娜脸微微一红“在柏林,我就是靠着你这些甜言蜜语,才支持着完成了学业。我的骑士,我可以向万能的主发誓,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但是我的要求,也像过去一样,你如果选择了我,就必须放弃其他人。我不能,也不会接受简森太太那样的命运,那对我们……都不公平。”

    虽然试图进一步发展的计划失败,但是牵牵手,过过手足瘾头,汉娜并不反对。赵冠侯则坚信水滴石穿,只要自己水磨功夫用的足,就不怕吃不到这块普鲁士的洋肉。

    山东内政上,民政长张镇方有名无实,不能到任,实际工作则交给了财政厅长夏满江以及邹敬斋两人共同负责,正好,邹秀荣自松江来到山东,赵冠侯也托其协助。

    她与孟思远的关系,并没有随着葛明胜利而有进一步的发展,柳氏的存在,成了两人之间最大的障碍。两人相处,越来越像战友,而多过像夫妻。二次葛明时,邹秀荣也参与反袁,但是有赵冠侯保护,并没有被牵连。

    等到葛明失败,孙帝象远走外邦,随即在海外要求所有兴中会员按手印宣誓效忠。孟氏夫妻对此都表示无法理解更不可能支持,双双退出兴中会。现在孟思远在京里做农商部次长,一心搞实业救国,不过问正直,不参与任何党派。邹秀荣则在正元做帮理,另外经营山东纺织二厂。

    赵冠侯提出的这个要求,她自是满口应承,尤其看着随军出征的,还有一个营的女兵时,她的情绪格外激动,抓着赵冠侯的手嘱咐道:“这些女同胞,你必须保护她们的安全。这是我国男女平等的一大标志,不能让她们出问题!未来,我们要把山东的模式扩展到全国,让全国的女同胞都站起来,不再受任何人的压迫,让女同胞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

    “二嫂放心,寒芝她们也在女兵营里,我怎么会不注意她们的安全。不光有女兵,未来还要有女职员,女警查。不过前提是,要把山东的家看好,这一方面,就得嫂子多费心了。”

    “都说了,别叫嫂子,叫二姐吧。我和思远,已经没什么希望,再叫嫂子,我嫁不出去的话,就怪你!”邹秀荣打个哈哈,又拉着苏寒芝嘱咐着什么。赵家的几个毛头,则扑过来,围着爸爸打转。

    翠玉这次作为女秘书,随同赵冠侯到前线,最小的慰慈颇有些不舍的看着父母,眼睛里满是泪水。反倒是孝慈如同小大人似的说着“不许哭!谁敢哭,我就打谁!爸爸,你们去打坏人,弟弟妹妹交给我,我会把他们看好的。他们不听话,我就打他们!”

    “你这臭丫头,怎么那么厉害啊,逮谁打谁。家里还有你格格妈妈她们在呢,轮不到你撒野。不过你要当好姐姐,给弟弟妹妹做榜样,不许带头捣乱,知道么?”

    孝慈点点头,又扫视了一眼弟妹,别看年纪不大,但她在弟妹之中显然威风十足,一看看过去,就把其他几个孩子都吓的一缩脖子。敬慈低着头,手放在嘴里吮吸着,小声道

    “这次爸爸出去,又会带几个新妈妈回来啊。家里好久,都没来新妈妈了……”于是,他成了赵冠侯出发前,唯一一个挨揍的孩子。

    河南,信阳城外,白朗现在,颇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带上那些大炮的。部队为了追求机动力,抛弃了火炮,可是现在想要攻开拥有坚固城墙的府城,离开大炮还真的不大方便。

    其已经攻取了数个县城,可是缴获并不能令人满意,要想支撑到陕西,还需要破开一座象样的大城才行。

    枪声已经停了,抚汉军没有根据地,弹药军饷都得不到供应,必须省着用,不能像官兵一样乱放枪。负责进攻的丘占标摇着头做进房间里,破口骂着

    “这帮龟孙,打仗不行,守城守的倒拼命。弟兄们冲了几次,死活上不去。城上泼了命了,城里的人都被弄上城头了。都是那帮****的镇嵩军坏事!以往咱们自己单干的时候,到了哪,老百姓都敲锣打鼓的迎接,还有人帮咱开城门。现在是啥?拿咱当了普通趟将对待,老百姓帮着官军跟咱们拼命呢,都是他们不守军纪,搞成现在这样。”

    “行了,现在不是攻击友军的时候。这几天攻城,镇嵩军的表现很勇敢,损失不比我们小。咱们现在,是该同舟共济的时候,不能闹内讧!”

    “大都督说的是,现在我们的情形不容乐观啊。”沈鸿宾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山东方面的敌人,已经开始行动了。出动的是第五师,袁贼的基本部队,带兵的是赵冠侯,葛明军兴时,就是他带兵攻克江宁,洗劫松江,给我们造成了巨大损失。此人算是北洋的猛将,泰西列强,又明确表示对于其部支持,随军的列强观察员就有几十名,可以想象,其在沿途,必然能得到列强的物资接济,包括情报方面,他掌握的情报也会超过之前与我们作战的部队。”

    “这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坚持枪毙那些传教士,也许列强就不会那么有倾向性。自从飞虎团事件之后,大家都在刻意避免和洋人发生冲突,是我太不冷静了。”

    沈鸿宾反过来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自责,那些所谓的传教士摧残民女,随身还携带电台,测绘河南军事地图,从事间谍活动。本来就该受到外交制度的保护,杀了他们,算是明正典刑。杀他们,我第一个支持!”

    丘占标是白朗手下一等猛将,毫不在意“北洋的部队我们也打过几次了,比起金兵虽然厉害,可是我们不怕他。大不了,就打一仗。咱们现在有两万弟兄,他一个师又一个旅,也未必有我们人多。干脆,打一场大仗,吃掉他,缴他的械。洋人也没啥了不起,咱们把这些观察员抓住,也一刀一个都砍了,让洋鬼子知道一下咱的厉害!”

    沈鸿宾摇头道:“这不是办法。他随军有炮队,硬拼,肯定是我们吃亏。我建议,现在必须向陕西方向前进,与郭剑的部队会合了。”

    白朗皱着眉头“郭剑攻长安不克,现在据说陕甘组建了近两万人的步骑联军,准备与郭部决战,我们进入陕西,会不会遭遇敌人主力?”

    “大都督放心,那两万联军,并不值得恐惧。”沈鸿宾把头凑到白朗耳边说了几句,白朗的神情瞬间舒展开来“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天助我也。肯定能打阎文相一个措手不及,让他吃个大败仗。咱们进了关中,再取四川,西南几省,就可以联省自治,与袁贼分庭抗礼,请孙先生回国,主持大局。”

    丘占标不知两人说的是什么,他问道:“你们说啥呢,咋这高兴呢?咱部队的军饷,可不太多了。从这要到陕西,得买出足够的粮食来,弟兄们还得付安家费,咱手里的钱够么?”

    沈鸿宾点头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愿意给我们帮助的人,两百万扶桑金元,足够我们支付安家费和路费。再说,我们沿途还可以征集物资,足以支撑陕西作战。”

    “两百万老头票?好阔啊!这是谁,事情靠的住?”

    “一个扶桑朋友,对于葛明向来同情,愿意不遗余力的支持我们。我们只要和他签定个合同,约定将来的归还方式,他就会放出这笔贷款。”

    白朗哈哈大笑道:“我怕是要让他失望了。等到讨伐袁贼之后,我就准备挂冠归隐,躬耕田园,我签的和约,怕是什么也做不了数。”

    沈鸿宾也笑道:“那就只好怪扶桑朋友倒霉了,遇到我们两个都不愿意做官的怪人。他们扶桑人这些年在中国身上占了很多便宜,也该吃一些亏了。下午我们去签合同,提款。然后,再晃他个花枪。”

    他指着地图道:“袁贼不是要开选举么?我们就做一个假动作,宣布进京讨伐民贼,挥师攻打许昌,一路北上,做出兵进直隶的姿态。再多发一些传单,加强舆论。接着,我们就再去攻一次荆紫关。”

    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响起,狼群开始了移动,河南本土部队,兵微力弱,无力阻击,只能任由抚汉军呼啸而去。如许昌等大邑,亦只能闭城死守,至于地方上的保安团,更是一触即溃。

    白狼军连战连捷,纵横河南,一日数百里,无人可当其锋。于交战之中,更有人发现了白狼所部大批传单,内中有“神奸主政,民气不扬,虽托名共合,实励行****。本都督辍耕而太息者久之!用是纠合豪杰、吊民伐罪,讨伐民贼”等字样。随后,卫辉一带,也发现白狼军前哨游骑,又于城内发现大量揭贴传单。

    结合其部队的行动轨迹,陆军部内,素有小诸葛之称的徐又铮得出一个令京城陷入不安的结论,白狼军这次的目的,是攻打京城,破坏大选。(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九章 破网

    “咸鱼!全部都是咸鱼!”在位于南阳的临时指挥所,瑞恩斯坦咆哮着,表达着自己的愤怒。“陆军部里的参谋,应该集体吃枪子!如果他们在我手下,我会立刻把他们拉出去枪毙,或是让他们每人吃五条咸鱼!这是农夫的智慧,居然让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上当。一群武装农夫,就耍的你们的部队团团转,他们全部都要上军事法庭!”

    由于徐又铮的错误判断,导致赵冠侯制定的各省严守省境,一支大军进剿兜捕的方案遭到破坏。数省大军,乘火车前往河北省界,准备围剿白狼部队。天罗地网,鸟雀全无,狼固然是没有猎到,自己的网,却被撞破了。

    白狼趁着北洋大军云集河北之时,挥师奇袭荆紫关,终于占领了这号称鸡鸣三省的战略要地,进退自如,从容来去。瑞恩斯坦原本制定的作战计划,竟是全没了作用。

    他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戳着“他们的目标始终没有变过,陕西,然后是四川!他们需要与陕西的部队,在一个恰当的时机会合,然后进入四川。只要针对这一点,做出针对布置,在荆紫关布置防御,他们将被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全部消灭。现在,这一切全被毁了!我要去找徐又铮决斗!是他,让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的名誉蒙羞。”

    “冷静一下,参谋长。现在喊这个没有用,你不了解中国,小徐未必是看不出这是一步虚招。但是不管是不是虚招,他都必须当实招来应对。指挥失当,不是问题,真让匪徒破坏了大选,那是要他用人头来填的,他赌不起,宁可放掉白狼,也必须保住京城,想不透这一层,他也当不了陆军次长。与其发脾气,还是还是想着接下来怎么打为好。原本是想,在河南就把他收拾了,现在看来,想不进陕西是不可能了。”

    赵冠侯来到地图之前,“得了荆紫关,下一步就是要进商南,然后是武关、商县,可以直接打到长安了。阎文相手头本钱有限,估计是挡不住。再说,陕西的舆情也比较复杂,刀客横行,民风剽悍。省又是个穷省,从前金的时候,左季高剿天方盗,就需要几省协饷。前有刀客,后有白狼,再加上正规军,粮饷,都是个问题了。”

    孙美瑶上前,挑衅似的用胸脯撞着赵冠侯的胳膊“进陕西多好,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我这个山东人都知道。到时候,你找几个年轻漂亮的米脂女学生,不是正遂了你的心意。”

    由于白狼军以马队闻名,孙美瑶的骑兵,算是这次剿白的主力。她的前哨部队,已经和白狼军的游骑交过手。由于有哥萨克在前,白狼马队并没有放在孙美瑶眼里。在她看来,也不过就是老杆子的水平,还上不了大台面。但是这种游击方式,倒着实让她头疼,是以她的心情始终不好,找到机会,就要刺赵冠侯几句。

    赵冠侯也不与她生气,反倒是笑着说道:“米脂的婆姨跟我的骑兵旅长怎么比,有了你这匹胭脂马,谁还惦记那些?我知道,这帮人不咬人恶心人,只跟你玩花招,真要打的时候,他就逃了。逗的你火大,偏又打不到人,这实在是让人气闷的很。但是你放心,他们逃不了多久了。”

    “怎么说?汉娜那边有情报?”

    “不是情报,是计算。匪兵之所以跑的比官兵快,一是他们不恤马力,二是他们不携带辎重。匪徒身上带两个包裹,一个放金银战利,一个放口粮子药。他们一路上发了横财,钞票带的多了,马力有限,就只能少带口粮。裹粮而行,携粮有限。一路全靠劫夺抄掠,可是河南本身就是穷省,他们自南阳之后,又破禹城,但再没破过其他名都大邑。县城村庄的口粮,供应不上这么多人吃马喂,他的粮食,快出问题了。”

    “这几天杀的游骑,身上干粮袋,也是越来越瘪。他的战斗单位太大,沿途征粮,也是入不敷出,陕西比河南还穷。他们的部队这样行动,支持不了太久,我们没必要走的太急,慢慢追,随时准备,跟他们打一次正面战斗。”

    孙美瑶大喜道:“早就憋着跟他们明刀明枪见一仗了,光跑不打,算什么好汉!他们如果敢回师,我们就给他个厉害。”

    “不能大意。”赵冠侯摇头道:“他们在河南连战连捷,固然地方部队脓包是一方面,他们自己也着实能打。枪弹装备齐全,士气也高,一天行动几百里,部队还能维持住,单这一手,就不是寻常手段。听说白狼很有点头脑,对官军的毛病也熟悉,总是能针对弊端,制定策略。咱的人如果小看他,肯定要吃亏。”

    瑞恩斯坦虽然不把白朗放在眼里,却并不反对赵冠侯谨慎的主张。但他的理由,和赵冠侯颇有出入

    “我们可以取得胜利,但是也会付出代价。在这种对手面前,如果付出过多的损失,将会让对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的荣誉蒙受损害,所以我决定……多找一些炮灰。”

    他向以粗豪面目示人,此时制定起卑鄙的计划,竟也是轻车熟路。“我们需要找来足够多的牺牲品,替我们自己的部队来消耗对方的弹药和力量。在项城,驻扎着整整一万大军,这支部队的存在毫无意义,我建议,把他们纳入我军的管理范围内,接受我军指挥。”

    白狼军一度进犯项城,传出要挖掘大总统祖坟的谣言。大总统既为一国之最高首领,祖坟应享受帝陵待遇。于兵微力弱,粮饷两匮之时,以一师精锐固守项城祖坟,任是白狼军侵略如火,友军逃窜如风,这支部队始终不动如山,徐行如林,亦可见护陵之师镇定沉着,大将风范,非其他部队所能比。

    瑞恩斯坦的主意,就是打在这支部队身上,准备将这支护陵队进行收编,作为第五师的炮灰。

    赵冠侯道:“都拉走不可能,我最多可以争取一个旅,至于能不能争取的到,就要看情况了。总之电报要发,休整要做,在南阳先行整兵三天,吩咐士兵严守纪律,尤其是那四个团。谁敢拿一草一木,非理一个女人,不问军衔立刻砍头!”

    现在河南没有督军,只有个出身毅军的赵傥担任护军使,算是临时过度职务。袁慰亭是剿白狼的总指挥,赵冠侯则如同代天巡狩的钦差,是以一到南阳,立刻就找了最好的一处院落做为临时公馆。赵傥又自民间征集美貌少女数十名,作为军需品,其报销目录上,一概以一次型被褥为名,可见用心良苦。

    可惜巧眉眼做给瞎子看,那些少女固然被集中起来,由苏寒芝教授读书认字,又热心的给她们介绍男朋友。而正主赵冠侯,则陪着孙美瑶回了房间,随即一把就抱住了自己的骑兵旅长。

    孙美瑶挣扎了几下,随即小声骂道:“大帅欺负小旅长,不要脸!明天我还得骑马呢,不许太用劲……天天摸,还摸不够啊。”

    “摸多久都摸不够,感觉又大了一些,等我好好测一下尺寸。”

    孙美瑶被他说的忍不住笑出来,再也绷不住劲,任他拖拽着到了床上。赵冠侯边解着她的军装边道:“我知道你心里急,恨不得一刀砍死白狼,然后回山东去。其实不单你急,我也急。可是越急,越要稳。米脂婆姨绥德汉,有你在,米脂婆姨我是不惦记了。但是既然进了陕西,绥德的汉,我是要惦记一下的。陕西出好兵,南方才子北方将,关中冷娃排两行。我想在关中,招一支部队出来,为我所用。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要保持一个好名声,否则很难得到民众支持。官军剿匪,最怕舆情不恰,老百姓袖手旁观,我们处境就会麻烦。要想老百姓帮你,办法只有一个,军纪严明。”

    “所以你在河南,就是积攒名声。”

    “除了积攒名声,还要整顿纪律。那四个团的兵,不是自己的,如果为非作歹,就把我们的努力都糟践了。要给他们念念紧箍咒,把纪律搞上去,打出官军的威风,如果让百姓认为是匪军打败匪军,这就不是咱们鲁军的作风了。”

    赵冠侯这时已经占领了高地,开始侦察地形,又小声道:“这次不光是和土匪打,还要和洋人过招,白狼的部队,为什么踩我们的点踩的这么准。我们来他就逃,仿佛早有默契一样,你想过这是为什么?”

    “有内鬼呗。等我查出来,饶不了他!”

    “没这么简单,这不是内鬼的事,是有外人的助力,否则单一个白狼,也没有那么好的情报水平。他打家劫舍得的那点财富,支撑不起这么一支部队的开销。最近他采购粮食,用的都是老头票。”

    “扶桑人?”孙美瑶眉头一皱“扶桑人不是给大总统当顾问么,怎么还会拆咱的台?”

    “当顾问本就是没安好心,拆台就是意料中事。我接到冷荷的消息……”

    他刚说到这,孙美瑶忽然气呼呼的一推他“想谁,就摸谁的去,我不给别人当替身!”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发出的消息,对我很有用。扶桑人,在做空我们的国债,向下砸价。这是正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孙美瑶这才有了点好脸色“这还差不多,我警告你啊,以后在我面前少提她,惹急了我哪天在她脸上划几刀,看她还能不能勾你的魂。做空国债,怎么做啊?”

    “你当初不是抢过昭信股票么,还记得这事吧,我们就那个时候认识的。当时咱的股票,实际就是国债,抢到手以后,咱们发了笔财。后来我问过三哥,那股票就是卖给了扶桑人,他们拿到手以后,就开始砸价,搞的人心惶惶,都以为股票要吃倒帐,都急着出手,活活把股票的价给砸没了。这次的国债,也是如此,堂堂一国之师,不能制住一个土匪,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国力如此,如何取信于民?老百姓不信你,自然不肯认购国债,这笔债就发行不成功。国债卖不出去,军饷就没有着落,最后,就只能借扶桑人的洋债。到时候大总统为了搞到钱发军饷,扶桑人的条件就只能接受,而列强那里,见我国如此无用,支持的力度就会降低。扶桑人趁机挤进来,咱们国家,就得被他们一国所控制,以洋制洋的办法,就玩不成功了。”

    孙美瑶这才醒过味来,一拍大腿“好群兔崽子,真是没一点好心眼!你给那个贱货发电报,必须跟扶桑人打赢这一仗。国债发行必须成功,要不然,咱不是就让扶桑鬼子看不起了。”

    “能不能发行成功,不取决于她,取决于我们。仗打的好,老百姓认可,就能发行的成功,反之怎么也不行。所以,单纯急是没有用的,当年僧王的黑龙江马队,也是劲旅。就是急于求成,一天追几百里,被捻子牵着鼻子走,最后回马一枪,把个僧王挑掉了。大金折个僧王,我无所谓,可是我的美瑶太太要是受一点伤,我可是要心疼的。所以,我得仔细再仔细,不能让你受伤。”

    此时,孙美瑶的军装已经被脱下来扔到一边,赵冠侯在她身上抚着,尤其到了胸前,他轻轻一捏“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中枪的时候,这就挨过一枪……”

    “记得……永远都记得……后来在山上的时候,我自己摸着这,脑子里想的就是你。当时我昏过去了,不知道啥滋味,就想着男人的手摸到这里是啥样的,你当时摸了我,心里又是咋想的。如果……如果没有苏氏在,你会不会当时就坏了我的身子,要是那样多好,我带你回山,让你当大寨主,给你生孩子……现在,我觉得自己啥都不成,跟在你身边,反倒成了你的拖累。就只能拼命把兵带好,让自己变得有用一些,免得你将来把我一脚踢了。”

    “怎么可能?我不许你拼命,更不会放弃你,到了什么时候,你都得在我身边,想走也走不了。”

    “我不走……哪也不去。也不许你找米脂的婆姨,你说的对,有我这个胭脂马,其他人,你就别想了。”

    回忆起往事,孙美瑶的身子一阵轻轻的颤栗,与赵冠侯陷入甜蜜的回忆之中,过不多时,就是一阵欢声交织。(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章 关中烽火

    荆紫关内。抚汉军的大旗顺风飘扬,虽然第五师及第二混成旅的追兵已经堪堪到了南阳,距离荆紫关咫尺之遥。但是白狼的部队,并没有临阵前的紧张,相反倒是以一种歇斯底里的放纵,作为决战之前的减压手段。

    作为三省交汇的荆紫关,乃是水陆要冲,行商坐贾极多,是个极为富庶之地。买卖铺面,秦楼楚馆,鳞次栉比。之前由于大军驻扎荆紫关,带动这一带商业发展,大批的行商乃至游娼,都赶到这里靠大军讨生活。白狼部队一到,这些商人及女子,全都做了阶下囚。

    白狼军趁机搜刮,腰包重又变得丰厚起来。肉票抓了数百张,女人也很多,粮食物资,得到了补充,士气重又振奋起来。陕西是穷省,老杆子对进入八百里秦川的黄土高原,颇有些抵触。但是四川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前金时代曾协饷四省,是个极富庶的省份。

    四川好,四川强,打进四川做新郎,成了白狼军里,振奋士气的口号。本来白狼本部以兵法部勒,纪律严明。可是镇嵩军加入之后,并不遵守白狼定下的军纪,依旧按着过去的风格。攻开城池找女人,抢钱,号房子。大口吃酒,大块吃肉,玩弄占领地的女人。

    王天纵号称大侠,江湖作风极重,对于部下视如手足,并不忍心杀伤。有时还要为那些分说,讲他们如何辛苦,又是光棍,找女人是寻常事,何必在意。最多是脾气来了,砍几颗人头,可是纪律依旧糜烂如故。

    由于合作的需要,白狼不好代王行罚,所求亦不能过苛,王天纵的部下依旧我行我素。在他们的影响下,白狼本部的军纪也呈下降趋势,一些商人带的女眷,被抓了肉票。

    按规矩,这些肉票不该受虐待,更不会受到骚扰。可是现在这些肉票,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的陪酒,等到那些人喝的兴起,就把陪酒的女子剥个精光按在身下。原本这些事只有镇嵩军做,可是现在白狼军也开始参与其中,乐此不疲。

    抚汉军原本依靠军纪严明所聚敛的人心,在荆紫关,已经荡然无存。只能依靠压倒性的武力,维系其在地方的权威。百姓对于白狼军的援助渐少,消息和物资,获取都不如过去灵便。

    最初计划打下荆紫关,立刻开拔的白狼军,先是因为军粮将尽,而不得不就地购粮。可是扶桑人的粮食,比约定的交割日期晚了两天送抵,部队这两天时间里的放纵,这些杆子越发的贪恋荆紫关的富庶安逸,对于舍弃家乡,进入人地两生的秦川,产生颇多畏难情绪。

    现在,第五师的追击部队已经到了南阳,两下距离并不算远。第五师的马队,与抚汉军的游骑,时不时就发生冲突。显然这次不能像以前一样,依靠马力把追兵彻底甩在后面吃灰。恐怕怎么也要打几仗,才能走的掉。

    连续突破,白朗部队也颇有伤亡,第五师素有能战之名,战力并非保安团或民团所能比,这一战的凶险不问可知。再者,陕西方面,甘陕两省联军,已经抵达商南。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局面甚为凶险。

    白朗并不认为扶桑人是单纯的运输困难,不能按时交货。在他看来,扶桑人是先给自己一些甜头,等到自己真的以为扶桑人是朋友时,他却挖了一个坑,给自己来跳。逼迫自己,与第五师一决生死。

    硬拼,肯定不是办法,白朗并不糊涂,自己手下的力量,还不足以和第五师这种劲旅硬战。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突破眼前的甘陕联军,把部队带到秦川大地。会合郭剑等部,间道入川,才有可能谋一条生路出来。

    可是……部队的纪律,实在是糜烂的太快,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带到四川的,只不过是一群顶着义军名号的土匪。客军入境,军纪败坏,不战自亡。看来,自己必须去和王天纵好好谈一谈,为了这个团体,也必须严肃军纪,确保进入四川的是义军不是匪部。

    不等他的传令兵派出去,沈鸿宾兴冲冲的从外面进来,手中举着一份情报。“大都督,咱大事成了。”

    陕西,商南县城。

    白朗军占领荆紫关的消息,几天前就已经在城里传开,城外的士绅地主,想办法向城里逃,城里的人,却还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商南不是大县,所谓的富翁,跟东南膏腴之地的富人是不能比的,自身的财力有限,且大半都是不动产,手头现金也不宽松。携家带口,光是盘缠一项,就是个头疼问题。

    再者,现在陕西境内,也很难说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就连督军公署所在的长安,不久前都叫刀客们围困了,若不是其部下将军冯某舍命决战,怕是连省城都被人拿下来。

    现在,郭剑的兵攻打大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顺手抄掠商南,路上不太平,又能逃到哪里去。商南县内,城墙不高,守卫兵力也有限,白朗部数万大军席卷而过,弹丸之城不堪一击。

    县知事和士绅,都已经没了主张,不知道是该开城迎寇,还是要死守一拼。城内外一日三警,稍见风吹草动,不是说白朗先锋以至,就是说郭剑分兵来取商南。不知深浅的幼童,在街上边跑边唱“不好咧、不好咧,郭剑人马打来咧,穿黄衣,戴黄帽,腰里别着六轮炮,一捏一捏咯咯爆”。为此,不知多少孩子被自己的父母打的屁股开花,鬼哭狼号。

    但是,单纯对顽童施加武力,无助于解决大局。虽然县城里公开张贴的标语是决战到底,玉石俱焚。可事实上,是越来越多的人家,已经开始秘密准备白布,裁剪三角小旗。

    听说白朗军给前宋皇帝穿孝,全军尚白,打白旗的人家视为自己人不杀害。一个不知何处传来的消息,就让商南城内几家布行全都发了财。

    几十名附近乡村的无赖,凑了几匹脚力,拿了几杆枪,打起白朗的旗号,竟想着来夺县知事的印把子。可是他们运气不好,前脚刚进城,后脚官军的主力,就开到了商南。

    陕西督军阎文相麾下爱将冯焕章,率领本部一个旅,以及陕西境内保安团另有甘肃援军及新组建的民军,合计一万五千余众,驰援商州,阻击白狼匪部。冯焕章亲自进县城布置防御,这几个想要拣便宜的无赖,都成了冯旅长祭旗的祭品。

    冯焕章不久之前,统率长安城内被困孤军,以破釜沉舟之态冒死一击,大破冯翊军,解长安之围。又统合各路援军,挟得胜余威,兵抵商南。其部包括民军统领胡云翼一部,甘军统领马凤潼率领的马队,以及阎文相本部精锐,其中还包括了一个炮营。

    军容整齐,杀气腾腾,大有一战而歼白狼之态势。且冯部军纪严明,粮草辎重也很充足,不需要向地方征派粮款。进城之后出榜安民整顿市面,迅速恢复治安,部队不侵扰地方,大部队驻于城外,城内只有少数警卫部队驻防。

    看着整齐的军容,闪闪发光的炮筒,士兵步枪之上闪亮的刺刀,与普通的巡防营迥然不同,似乎真能和白狼见个高下。商南的民心至此,才变的安定起来。

    联军指挥部设在商南县知事的公署,墙上,挂着一张简易的地图。对于在扶桑留学,精心学习军事的冯焕章来说,这张地图最多只能算做无知顽童的涂鸦,没有任何价值。可是对于陕西这种穷地方,他也无法要求的更多,只能因陋就简,指着地图指挥。

    “白朗所部,依旧驻扎于荆紫关,但是据我分析,他们不可能长期驻扎于此,必然要内犯我陕西。追击白部的第五师,驻扎在南阳,其骑兵旅如果全速前进,白军无法摆脱,势必与之进行决战。”

    甘军统领马凤潼受命出征,固然是因为陆军部电令,也是担心白朗部窜入甘肃,进犯桑梓。于他而言,只要把白朗挡在甘肃之外,就算是最大的胜利,其他所求不多,因此指着地图道:

    “那是好事啊。第五师名声恶的很,两边遇上,那才是真正的龙虎斗,有的热闹看呢。我看,咱们干脆沿河布阵,焕帅给咱们配备了不少地雷,咱都用上。只要把白朗军挡在河边不让他们过来,第五师就能追上,剩下的事,就看他们的本事。”

    阎文相字为焕章,陕西两焕章,向来是冯焕章做阎焕章的主。冯焕章长安解围战之后,阎文相对其已到言听计从的地步,大小事项皆委任冯焕章处置,自己只在公署里抽大烟,要么就是玩赏米脂妹子的天足。这次商南阻击,阎文相倾出所有,给冯军配备了大批地雷。

    这玩意在西北是顶先进的武器,不管是太白刀客还是河南趟将,都没有办法应付。按马凤潼所想,只要把地雷阵布下,任是白朗有多少本事,都是个死。

    可是冯焕章对他的建议并不以为然,他为人严肃,不苟言笑,本人也没有不良嗜好。既不在军中带女人,也不肯抽大土。因为其严肃个性和长安的战功,马凤潼对他也颇有些忌惮。

    见冯焕章不说话,反倒是自己软了下来“冯旅长,在下是个粗人,不认识字,不比你留学扶桑,喝过洋墨水。心里有啥,就说啥,说的对不对,您别在意,有啥不对,您只管说。”

    冯焕章沉吟片刻道:“马旅长,你的办法确实很稳妥,也可以说是个最为稳健的方案。可是我这里有一点个人的看法,几位共同参详一下。固然,我军沿河布防,算的上守成之局。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先就把自己摆在了被动的地位。守住了河防,不过是本分,一旦让白朗军突破,则身上就有了责任。战功,全都是第五师及第二混成旅的。一样都是打仗,弟兄们都在拼命,我们只能有过无功,鲁军有功无过,这对下面,不公平。”

    民军方面的司令胡云翼,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生的高大英俊,仪表非凡。他的资历虽然浅,在关中却是个颇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与冯翊军司令郭剑,是关中刀客中齐名的美男子。一匹快马,一口雪亮钢刀,纵横八百里秦川,号称一身刀法无人能制。曾雪夜杀七狼,一刀平三寨,在关中刀客中,是鼎鼎大名的豪侠。

    其所部民军,就是靠个人声望以及哥老会里的身份,自各路山寨绿林中招募而来,虽然纪律不佳,装备奇劣,但是临阵勇不畏死。长安之战,冯焕章从内冲锋,胡云翼自外突破,胡字旗一亮,冯翊军就有不少人拖枪而走,不与胡三娃作战,乃是长安大捷中与冯焕章功劳并重的大功臣。

    只是阎文相用人注重资历,胡云翼刀客的履历,让阎对其不敢重用,依旧只是陕西省保安团的团长。好在冯焕章及重视他,这种场合也让他发言。胡云翼虽然是豪侠,却是个儒将外表,看上去腼腆的像个学生,朝马凤潼一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胡某年轻识浅,说话到与不到,几位别见怪。胡某的意思是这,大家出来当兵,就没怕过死,战死沙场为武人最理想之归宿。一样是打仗,死我不怕,可是面子让别人得,头功让别人立,这个窝囊气,我受不了。这关中大地,是我的家乡,在自己家的地头上,让外人立了头功,得了大名,我胡某的脸,没有地方放。我的提议是,反守为攻。正如马旅长所想,白狼必然认为我们要沿河布防,主力只想着如何破防,不会想我们反攻。我建议,打他个冷不防,全军打他个反击,主动攻击白狼,与他见个高下!”

    冯焕章点点头“我支持胡团长的意见。何况我们的防线太长,所携带的工兵材料有限,即使修建阵地,也没办法面面俱到。白狼军只要集中兵力攻击一点,我们的防线根本堵不住人,到时候责任就全落到了我们身上,这笔生意太亏本划不来。”

    马凤潼见局面变成两比一,自己落于下风,正在寻思着该用什么言语反驳,忽然门外传来勤务兵的报告声。

    他是来送电报的“山东赵督军急电,命我军沿河布防,堵截白狼匪军,勿使其一人一骑窜入关中。破敌攻坚任务,将由第五师所部完成,我军只须严守阵地,配合行事。”

    茶杯摔在地上,这下,却是连马凤潼都坐不住了。“这赵冠侯欺人太甚!他把咱,都当成了他部下支使了?这不成,我们不管好歹,也得打一仗,让他知道知道,这地方他说了不算!有他没他,咱都能打的了白狼!”(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一章 布阵

    冯部所辖部队,共分为三部,左翼为胡云翼的民军,右翼为马凤潼率领的甘肃马队,中军,则为冯焕章自己带领的正规军。

    其中既包括冯焕章自己的一个旅,又包括阎文相配属的特种兵,以及陕西本地正规军,合计六千余人。三路人马之中,以他这一路兵力最强,装备也最好。

    整整十二门六磅炮,二十四门三磅炮,在关中大地,足以称的起豪华二字。不管是那些穷刀客,还是河南来的趟将,都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炮队。这支炮兵,也是冯焕章赖以致胜的法宝。

    他在扶桑留学,重攻不重守,扶桑军事教官的教程里,只有冲锋和反突击,没有所谓固守的战术指导。所以,如果真要他严守命令打一场阵地战,冯焕章实际也没有把握。好在,自己的反突击计划得到了其他两翼的支持,可以用自己熟悉的方式,来打这一仗。

    滦州起兵,燕晋联军,前尘往事,宛如梦幻。回想着武备学堂那位同窗,他把留学的名额让给自己,原因竟是舍不下妻子。再想着他吃不下学堂里的小米饭,外出行军放哨,也要溜岗打兔子吃,冯焕章不由摇了摇头。

    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公子哥性格的人,居然做了督军?这不公平。自葛明之后,各省督军由本省人出任,已经成了个不成文的规则。以蔡锋之材,就因为是湖南人,云南都督坐的就不安稳。他一个津门人,又凭什么做山东督军。

    再者,他和前金的牵扯太重,共合时代的督军,却是前金的额驸,听说还是顾命大臣,这未免太可笑了一些。由此,冯焕章不由想到了赵冠侯的传说。

    在扶桑,他也是看过赵冠侯的报导的,包括他的事迹,以及他的风留韵事。这么一个喜好声色犬马,行军都不忘带妾同行者,冯焕章绝不认为他是个好军人,更不用说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

    他所有的军事学习,都来自武备学堂,可是他前后只上了多久的学,就离开了?那么短的时间,他又能学会什么?冯焕章回想起自己在扶桑的刻苦,以及自己的节俭,为了节约开支,他每天只吃两顿饭。同学们去跳舞、喝酒或是去找歌舞伎寻欢作乐时,自己咬紧牙关,忍受着饥饿的折磨,在用心的读书,做笔记。

    当其他人一掷千金,赌博放纵时,自己依旧忍受着白眼与嘲讽,在别人鄙夷的目光中,坚持学业。因为自己知道,同人不同命,自己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以结交人脉,没有丰厚的家财,供自己享受生活,甚至运气也不够好,不能像赵冠侯一样,靠贵人扶持平步青云。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勤奋二字。

    天行健,君子自强强不息!

    冯焕章始终把这句话,当做自己的座右铭,努力努力再努力。自己不够成功,只是努力的不够。只要自己足够刻苦,迟早可以获得,与自己付出所对应的回报。

    他相信,自己不会庸碌一生,有生之年,必要有所作为,报答父母严亲,显赫门庭。葛明失败,津门被擒,他提出与赵冠侯的关系以脱罪,并不是怕死,而是因为他不想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人驱逐出部队,自己付出的努力,还没有得到回报,这不公平。

    直到与阎文相同路入陕,阎因为赵冠侯的关系,对自己格外看重,后来干脆发展到大小事务皆取决于自己决断时,冯焕章认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像是阎文相这种人,都可以当督军,自己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资历、关系、乡情、师生。这些旧的体系,在他看来,都是腐朽不堪,不值一提之物。正是这些枷锁,束缚着中国的发展,自己应该走一条,与众不同,不受任何束缚之路。旧道德、旧思想,都不能束缚自己。但是要实现这一点,自己首先就要做出成绩。

    长安大战,那只是第一步,与白狼这一战,才是自己真正的龙门!他的目光向远方望去,穿过街道,穿过城墙,穿过黄土高原,直抵荆紫关。那支搅动的河南一省不安,连陆军部都要认真对待的匪骑,就是自己的晋身之阶。

    “冯旅长,你的心很乱。”

    在冯焕章对面,是个五十几岁,高鼻深目的泰西教士。他是长安的神父,起了个中文名字叫赵约翰,在陕西是个极有能量的人物,冯部的军火粮食,都是他出面联络商人购买而得。冯焕章则皈依于基督教下,受洗信教,并且在军中设立教堂,带着士兵祈祷。

    人需要一个道德准则,否则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与传统的忠孝节义相比,他认为基督教更符合未来的发展,是一条真正适合自己也适合部下去走的路。

    长安大战之前,约翰曾为他祈祷,那一战,果然大胜。他相信,这一次,依旧会是这样。两人亦师亦友,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话不能说。冯焕章点头道:“确实,我的心有一些乱。与白狼一战,干系重大,我手上全部的本钱都在这里,如果打了败仗……”

    “我无法预测战争的胜负,但我可以用心为你祈祷。白狼军杀害了上帝的仆人,必将受到惩罚。战场上,仁慈而万能的上帝,会保佑着你们,让你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就像在长安的那次一样。你的优势不在于武器精良,也不在于人数,而在于部队支持并拥护你,你让他们觉得,你是真正和他们亲近的兄弟,而非高高在上的长官。到你的战士那里去,那些勇士,是你获取胜负的关键所在。”

    “神父,谢谢你。”

    军营里,士兵在进行战前的准备,仔细检查着手里的步枪,用擦刀布将刺刀擦的雪亮。骑兵则精心的服侍着自己的战马,为它刷洗鬃毛,将细料与水,给战马喂食。

    由于过于投入,直到冯焕章走到身前,那名士兵才发现是长官,匆忙的要举手立正,却被冯焕章拦住。

    “二顺,你用心伺候你的马,不用理我。咱们是兄弟,见不见礼,都没关系,马是咱骑兵的命,可不敢不上心。”

    名叫二顺的骑兵,激动的胀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旅……旅座,您认识……小人?”

    “什么小人?这是前金的说法,得改。咱们都是兄弟,共合了,人人平等了,不搞前金那一套尊卑上下的东西。咱娘身子骨还硬朗?她老人家那哮喘的毛病,见好没有,可是得跟咱娘说一声,烟袋得少抽点了……”

    冯焕章典兵,最能驭下,与基层士兵同吃同住,伙食与士兵相同。不开小灶,不搞特殊。与所有士兵都以兄弟相称,父母皆称咱爹咱娘,还经常把士兵的家属接到军营里,按爹娘招待。还能为受伤士兵换药,给士兵洗脚。是以其部下为其可出死力,只认冯焕章这个人,不认军衔官身。

    名为二顺的兵激动的点着头,咬着牙关暗想:白狼!要报答冯旅长的办法只有一个,把白狼的脑袋砍下来,送给旅座报功!

    胡景翼的民军指挥部里,人来人往,极为混乱。关中刀客纪律涣散,不管是冯翊军还是民军,都一样。在这里,部队的军衔没有意义,全是按着哥老会的身份地位,以及绿林堂口里的班辈来决定座次高低。乃至军官身份,反不如堂口地位来的好用。

    联军粮草充足,冯焕章又极为重视胡部,供应无缺。这处临时指挥部内,开着三十几桌酒席。一干刀客们吆五喝六,闹的乌烟瘴气,见到胡云翼回来,也不起身,只是纷纷打着招呼,邀请他共饮。

    胡云翼应酬了一下这些人,径直来到上房,随手把喧嚣隔绝在木门之外。房间里的客人朝他行了个礼“你今天够气派了,咱们刀客混到这一步,就算是出了头。往后,关中道上,提起你胡三娃,也要称一声爷了。”

    “九娃,恁不要夹枪带棒,我胡某是什么为人,你心里有数。若是羡慕荣华富贵,就把你献出去,立刻就能立功。”

    “那有啥用?恁在长安城外,立的功还小?最后咋?不还是当个团长?阎文相是个瓜怂,老袁也是个瓜怂。这八百里秦川,是咱们的地方,不能让他们在这里耀武扬威。事情你咋个想的,给个痛快话。”

    胡云翼点燃了香烟“咱两个到底谁求谁么?咋你比我还横呢。”

    “咱就是这个脾气,弄的成就弄,弄不成就算。都是九华山上下来的,有啥话痛快说,不要像个婆姨似的犹豫不决。那边还等着呢,早点回去,大家心里都安定。”

    “事关重大啊,我手下也是几千号弟兄,也得跟他们把话说清,看他们怎么想。我不比曹秀才,更比不了井侠魔,这一帮弟兄是什么样子,恁也看的见。事情搞不好,不但不得成,还要出毛病。”

    “那我带个啥话回去。”

    明暗不定的烟火之中,胡云翼斩钉截铁道:“就带你九娃的话回去。西北山高水又长,男儿岂能老故乡。黄河后浪推前浪,跳上浪头干一场!”

    他来到办公桌前,在一张纸上飞速的书写着“这,你拿回去,交给咱的弟兄,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来人也不推辞,将纸张叠好,放到衣袋里,拱手道:“那我就不多待了,等你回了长安,大家一起坐下喝酒。”

    胡云翼一直把来人送出自己指挥部,返回之后,先是召集一干部下,到了上房,直商议到华灯初上,才从房间里出来。外面的食客,已经换了好几批,不过喧闹和大叫,始终未变。胡云翼大喊道:“都别吼了!听我吼两声,咱们就要去和白朗打仗咧,今晚上,热闹一哈,我给恁们这帮瓜娃子,吼几声秦腔!”

    桌椅挪开,给胡云翼留出了地方,一干部下敲着碗,或是在桌子上乱拍,胡云翼有一条叫破天的好嗓子,是天生唱秦腔的好苗子。站在原地,运起丹田气,猛的吼道:“彦章打马上北坡,新坟倒比旧坟多,前坡埋的汉光武,后坡埋的是萧和……人生在世莫轻过,纵然一死怕什么!”

    荆紫关。

    这座繁华的集镇,此时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被困在烈火之中,无法逃离的男女肉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与求救声。为了坚定部下转移的决心,白朗用了狠招,在关内放火,把所有这些天被拿来发写的女人,以及肉票都推到火里,不许任何人施救。

    听着那一声声尖叫声,闻着空气里,焦臭的味道,即使是老杆子,脸色也不大好看。但是白朗态度很坚决,连王天纵的面子都不给,别人就更不好说什么。他冷眼看着众人

    “你们说我狠,说我毒,说我什么都好,我只说一句,这是为了你们好!不如此,你们就总想着回来,不会向前拼命。现在,后路断了,想回,已经回不去了。咱们的身后,是数万鲁军,身上背的,是三天的口粮。前面是八百里秦川,一万五千名联军,张开大网,等着把我们一网打尽!前无去路,退无死所,这个时候,我们该干什么?”

    “拼命!”

    “拼命!”

    “拼命!”

    白朗部下的老兵,大声应合着。

    白朗点点头“没错,这么好的时机,我们不拼命,还能干什么?咱们庄稼人,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当趟将,能活到今天,就是拼命拼出来的。现在,又到了拼命的时候。咱们的生路在前,不在后。为了活下去,为了活出个人样来,就只能拼,所有人跟我来,我带你们,去闯一条活路!等到了四川,我让你们人人娶老婆,个个发大财,跟着我,冲啊!”

    阵阵长嚎声,伴随着凄凉的月色,冲天的火光与烟尘,以及那凄厉可怖的求救声响起,在夜色中蔓延。铺天盖地的铁骑,不管出身是镇嵩军还是白狼军,都骑在马上,在月下发出长嚎,向着秦川大地,席卷而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二章 倒戈

    “开炮!”

    伴随着令旗摇动,六磅炮率先开火,随后是三磅炮发威。虽然射出的都是实心弹,但是这些铁球呼啸着,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入对方的阵营之中之后,带来的同样是鲜血、死亡与惨叫。

    不管实心弹的威力比起榴弹或榴霰弹有多大差距,当士兵真正面临炮击时,实际感受到的,都是死亡的威胁,不会因为面对实心弹,就感觉好一些。

    冯焕章给大炮上刺刀的战术,就连向来生冷不忌的西北冷娃都要写个服字给他。与各部队把大炮当宝,生怕有失,放在队伍最后不同。他所有的炮都摆在阵地最前,一声令下,炮火齐鸣,巨大的爆炸声,将友军的耳朵都震的隐隐做痛,战马更是发出阵阵长嘶。

    断肉残肢,伴随着鲜血,浇灌着黄土高坡。对面的白朗军显然错估了形势,认定官军会据河死守。面对过河主动进攻的官军,并无防范,兼且装备差距太大,几轮炮砸过去,对面的白朗军就已经乱了阵脚。冯焕章扔下望远镜,拔出佩刀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之后,随即一马当先,直冲向白狼的阵地。

    进展顺利。

    如同快刀切黄油,部队冲过并不深的河流,直杀入白狼军的阵地。蓝色的洋流,与杂色浊流对冲,将后者撞成四处溃散的浪花,蓝色的巨浪势头不减,勇往直前。

    进攻,进攻,进攻!

    即使是陕西新近加入的省军,也被胜利的气氛所感染,士气变的高涨起来,进攻的势头一点也不弱于冯焕章自己的旅。白狼的骑兵被这股气势所震慑,开始仓皇逃遁。身上背的包裹纷纷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元,或是闪闪发光的金饰。

    “发财了!发财了!”

    一些省军士兵,已经争先恐后的冲过去,抢夺那些金银,冯焕章以马刀一指,冷声命令“执行纪律!”

    军法队的士兵,把金银看成粪土一样,毫不在意,只提着大刀冲过去,朝着那些拣金银的步兵一路砍去。刚刚发了大财的士兵,正忙着把包裹往身上系,就看到这些煞神过来,连忙喊着“兄弟,有话好说,好……”话音未落,刀光闪处,人头已经滚到了地上。

    一个营长被执行纪律,前后三十几个士兵被砍死,其他人再不敢去拣地上的金银,举起枪,一门心思的追人。冯焕章向两侧观望,吩咐传令兵“去查一下,胡、马两军进展如何?”

    “报告旅座,马旅长的部下刚刚来传过消息,他们的马队已经冲过河去,与白狼军交锋,进展顺利。胡团长那里……没有消息。”

    冯焕章的结拜兄弟,人称二萧何的蒋鸿策马上前问道:“会不会是胡三娃那里出了问题?”

    “不会。他的部队素称能战,应该不至于对付不了这么一群熊包。来人,去胡团长那里看看,如果需要支援,立刻回来报告。通知我军,加速行动,全速推进!”

    商南县城内。

    这是联军的辎重所在,所关非细,冯部两个营,在城内驻防,以防郭剑所部抄掠商南。一旦辎重有失,战局不败而败,是以这里的防范任务并不比外面交战来的轻松,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防范着刀客的偷袭。

    天到中午时,通信兵带来了好消息,前线大捷,白狼部已经溃散,大军开始对白狼军展开追击。一部分伤兵将回城治疗,另有民军一团,回城休整。

    听到这个消息的县知事长出了一口气,聚集城内的士绅,商议着该如何筹款****,给士兵们发放一笔犒赏。两个营长也颇为欢喜,虽然自己没上阵,但是只要把辎重军需看守的好,一样是战功。

    城里已经组织了一支欢迎队伍,家家准备的白色小旗派长了用场,临时染成五色来不及,就只写一个欢迎冯焕章将军作为迎接之用。城里所有会写字的人,都得到了这个任务,书写欢迎旗。

    就在读书人低头奋笔,士绅们敲着锣挨家挨户的摊派收钱,又让一部分人家忙着蒸干粮的当口。伤兵和休整的部队已经到了城外,留守的营长下令打开城门,亲自来到城外迎接

    “前线打的怎么样?受伤的弟兄多不多?”

    带队的团长点头道:“没麻达。冯旅长神机妙算,一战成功。这……这是来迎接的?”

    见道路两旁,士绅、县知事以及一部分临时动员起来的百姓在那里摇着旗,一些妇女抱着孩子在路边看热闹。营长点头道:“是啊,大家都怕的很,担心前面吃败仗。这一打了胜仗,就都放心了。”

    “放心……放心点好。”团长回头看去,大批的士兵已经进了城,他点点头,忽然道:“兄弟,我这里还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下,怕是得跟你借点东西。”

    “借东西,借啥?自己弟兄,借啥好商量!”

    “借你人头一用!”

    话音落,刀光亮起,就在县知事带头晃动着小旗,高喊着“庆祝冯旅长旗开得胜,再立大功。”的时候,只觉得脸上一凉,随后,就见到那位营长的无头尸体,在马上摇晃一下,随即摔下马去。他下意识的在自己脸上一抹,只觉得很黏,放到眼眼,才看到,原来落到自己脸上的是血,是来自营长的血。

    不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进城的士兵已经冲上城头、占领城门,更多的士兵,则举着枪冲向了那些欢迎的队伍。

    枪声响起,尖叫声,求救声,呐喊声,笑声混杂在一处。妇人们的孩子被夺走,不等骂出声,就被几个大汉架住,向着道旁的垄沟或是房子里拖去。刺刀刺入欢迎者的身体,死尸倒在地上,随即就被无数大脚踏过。白色的小旗落到地上,被踩过去,踏碎了旗杆,踩烂了旗面。战马咆哮着,在人群里冲来冲去,将逃跑者,变成一具又一具尸体。

    县知事呆立在原地,任人群在身边冲来冲去,他想问问身边的人,却发现已经无人可问,只自己木木的站在那,呢喃着“到底是咋?这到底是咋回事?”他只看到,城头上的五色旗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写着“陕豫救国君”的大旗,在冉冉升起。

    冯焕章派出的传令兵,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胡云翼的部队,上千骑兵,向着冯焕章部队所在方向奔来。传令兵颇为奇怪,看他们军容整齐,不像是败兵。可是所前进的方向……

    他站在马上,挥舞着双手,呐喊着“错咧!你们跑错方向咧!”

    没有人停下,没有人犹豫,骑兵的速度依旧如故,先头的马队,与传令兵即将照面时,一人挥舞起马刀,随意一挥,如同顽童放学路上,用树枝抽打一样,随性的一甩,随后就从传令兵身边策马而过。

    一匹又一匹的马,从传令兵身边过去,他不再呐喊,也没有人在理他。仿佛大家已经处于两个世界,彼此不问。

    直到第三匹马跑过去之后,传令兵的身体,才从马上跌落下来,落地之时,年轻的头颅离开了躯体,带着疑问与不甘,呆呆的开着天空,看着一匹又一匹的马,踏过自己的无头尸身,将尸体踩的支离破碎,马蹄带着碎肉、布条与鲜血,向前奔去。

    直到此时,这颗没有了身体支撑的人头才看清楚,这些民团与出发时相比,胳膊上已经多了一条白手巾,背后的旗帜,也变成了“陕豫救国君”。

    担任左翼的胡云翼,临阵倒戈!

    冯焕章的部队,进展渐渐变慢了,眼前的白朗军,比起渡河之时,已经多了几倍,更为可虑者,是战斗力也在明显加强。为了进攻速度,炮兵已经从先锋变成了后队,离开了战争之神的加持,冯焕章部只能与白朗军以枪弹互击,或是白刃相格。

    初时,只当是白朗军垂死一击,困兽之斗的冯焕章,并没有太在意这种程度的反击。冯部作战勇敢,部队意志顽强,白刃战亦是看家本事。他一马当先,指挥部队与白朗军撕杀,可是敌人的兵力不减反增,越杀越多,越杀越厚,而陕西本省防营,已经呈现不支之态,越战越疲。

    四面八方,狼嚎声一声高过一声,旗帜越来越多,冯焕章此时才认识到,自己陷入了白朗军的圈套。方才的溃散只是诈败,为的就是对自己事实围攻。难道,自己的军事计划泄漏了?

    他正想着,部队后方,却是一阵排山倒海的马蹄声响起,胡字大旗之下,民团马队一马当先,向着冯军奔来。冯部殿后部队见到友军,高兴的挥舞着旗帜,引导友军入阵,随即就被奔驰而来的骑兵一刀砍翻在地。

    沉寂多时的炮声响起,可是这次炮弹,落在了冯焕章自己部队的头上。胡部反戈一击,率先夺取了炮队,防营里出身哥老会的人不在少数,见到胡云翼旗号后,开始大规模投诚。冯焕章部队的阵型,也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给打的混乱不堪。

    “商南已破,归路已断,冯焕章还不投降,等待何时!”

    胡云翼在马上高声呐喊着,几百名嗓门大的士兵,把他的话持续喊下去,冯焕章回应他的,则是一排枪弹。

    冯部虽败不馁,依旧组织反击,竟是不容易被吃下。胡云翼点头称赞道:“冯焕章不简单,带兵确实有一套,也能得部下死力,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我们所用,一准就能成大事。”

    白朗此时已经策马赶到,沈鸿宾为两人做了引见,白朗拱手道:“多谢胡兄高义,弃暗投明,共同讨袁,他日在孙先生面前,肯定要为胡司令请功。”

    “过奖咧。这请功二字可不敢当,当年大雁塔,三十六兄弟结拜,为的就是建立共合国家。袁容庵倒行逆施,江山坐不稳当,我胡三娃不能跟这种人同流合污。咱们组建陕豫救国君,白都督能把大都督位置让出来,可见您是个没私心的真好汉。我胡三娃爱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日后,咱们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白朗点点头,立马在高坡上向下看去“冯部颇有战力,看来要解决他,还得需要一点时间才行。”

    “没办法,咱们的人不识字,摆弄大炮的本事一般,这炮弹打不了北洋兵那么准,拿人拼,总是慢点。不过没关系,他们连后路都断咧,撑不了多久,等到弹药打光,一样要完蛋。我和他共事一场,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就不厚道,我去把甘军的马队拿下来,给白都督庆功。”

    白朗心知,胡云翼是豪侠性格,不肯吃伏食,点头道:“多加小心。”随即对沈鸿宾道:“告诉咱的弟兄们,拿出全身的手段,一小时之内,解决冯焕章!”

    马凤潼部乃是甘军血脉,其部均为天方骑兵,能杀善战,亦是甘肃省内第一号强兵。按照指令,其部突破白朗军左翼之后,趁势前进,沿途追杀,进展神速。可是冯焕章部被包围的消息传来后,马凤潼挥师接应,与白朗军部下猛将丘占标打个对面。

    白部缴获的武器多是步枪,没有马枪,所以临阵的时候,也是士兵下马,组成防线,少数士兵担任马桩子,牵马以待。另有一支骑队,负责往来冲锋,寻机突破。马凤潼部装备奇劣,甘肃是穷省,部队军饷既少,补给亦缺,大部分士兵扛的还是火绳枪,有滑膛枪的都不多。面对敌人,他们只能催动战马,以拼命的架势冲上去,靠马刀和长枪,撕裂敌人的防线。

    排枪声中,一排又一排甘军士兵中弹倒地,看的马凤潼两眼冒火,大声骂着“这是什么匪兵?怎么武器比我们的还要好?”

    他的儿子马洪昆道:“大,这仗不能再打,咱们得退了。再打下去,老本都要拼光,我们犯不上为陕军拼命!”

    “退?现在退,怕是也来不及了!”马凤潼四下眺望“伏兵都给咱预备下了,往哪跑,也是得被人追上。男人就算是死,也该死的有面子。把胸膛挺直了,跟着我往前冲,神保护着我们,死后也可以升上天国!娃子们,和我冲啊!”

    甘军骑兵旅长,少将马凤潼所部骑兵,陷入白朗军包围之中,以寡敌众,力不能支,初以枪弹,后以白兵。匪势越重,官军越疲,马凤潼并其子马洪昆战至最后,身边只有亲兵十三人,弹尽矢绝,以短刀白刃,全员阵亡。

    解决了马部之后的白狼军,则掉转方向,向冯焕章残部逼近。此时冯部已经被压缩到高台村一带,势单力孤,只要一次冲锋,就可以将其全部消灭。白狼军自成军以来,已经创造了无数奇迹,今天,即将再创造一项,以民军斩杀共合旅长,以壮陕豫救国君之威。(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三章 破阵

    为了防范刀客以及越境劫掠的趟将,高台村设有护卫队,还修有一圈围墙,现在,这些都已经都不存在了。

    在炮火持续的轰击下,寨墙全部倒塌,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冯军一旅,目前收容的,只有骑兵一营,步兵两营,外加警卫连。三营一连严重缺编,即使聚集的其他零散部队,总兵力也不超过五百人。

    弹药问题,则是另一个难关。北洋军素来没有爱惜弹药的传统,射击技术又普遍低劣,全靠大量的弹药消耗来制造杀伤。胡部反水,冯军弹药辎重大炮尽数被夺,士兵身上的携行弹药有限,在突围战中,为了制造弹雨消耗过大,现在身上枪弹不多,手留弹更是严重不足,敌人再冲上来,就多半只能白兵搏斗。

    冯焕章身边,跟着的是他的一干结拜手足,号称十三太保。另外,则是一直跟随他转移的赵约翰神父。神父的医术很好,救治伤员,极有手段。可是巧妇不为无米炊,现在缺医少药,不管医术多好,也难以发挥作用。

    名为顺子的骑兵,已经牺牲了。最大的遗憾,并非是不能回家孝敬老母,而是未能砍下白狼首级,报效主官。随同他一起牺牲的士兵很多,冯焕章已经懒得记他们的名字。剩余士兵大半都负了伤,轻伤者坚持在前,抓紧时间修筑简易工事,重伤员则只能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身吟声。

    “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与你同在,仁慈而无所不能的上帝,将保佑你远离病痛……”

    神父的祈祷,以及那所谓的圣水,对于士兵而言,只能算是口惠而实不至,意义有限。冯焕章则和自己的部下,摘下了军帽,看着上面的五色徽章,不知想些什么。

    “马凤潼部怕是已经全军覆没了,我刚才观察时发现,敌人的兵力更多了。巡防营武装大批反水,白狼的人马,说不定不减反增。我们想要杀出去,怕也是很艰难了。本来想带着大家谋一场富贵,没想到,反倒把你们带进了死路,我冯某,对不起兄弟……”

    蒋鸿道:“大哥,这不能怪你。胡云翼反水,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就算我们据守,他反水之后,一样是让我们很被动。现在还没到最后的时刻,我们的骑兵营还有一个连能动,你带着他们杀出去,回长安。我在这里顶着,跟他们拼了!”

    “没错,大哥你带骑兵突围,我们给你打掩护。白狼兵虽然多一些,但是还不至于密不透风,想要杀出去,总有办法。”

    杀出去,又能怎么样呢?冯焕章心里有数,自己葬送的,是差不多整个陕西的机动兵力。这一次战败之后,即使阎文相手下也无兵可派,局势变的比长安围困时更为危险,搞不好,整个省都要沦陷在刀客及哥老会之手。自己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多半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比起生命,自己更在意的是官职和名位,战死沙场,可以保证自己的名声和官职,家里也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如果突围,则是要落一个枪毙的下场。一样都是死,为什么不能死的有尊严一些?

    这些心思,他不能对自己的结拜手足说明,只摇头道:“我冯焕章岂是弃友独生之人?大家生在一处,死在一地,我冯某,绝对不会扔下弟兄们,自己偷生。”

    赵约翰道:“冯旅长,你的高风亮节,让我佩服。可是你要想清楚,如果你不走,将会有生命危险。”

    冯焕章道:“我从当兵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生命危险,我从没有考虑过。神父,我让骑兵掩护你突围……”

    “不必了,我是神职人员,不会畏惧死亡。死亡对我来说,不过是回到上帝身边,进行服务,所以你不必担心我。让我给你们所有人进行一次祈祷,愿上帝保佑我们,度过这次灾难。”

    他拿出了一瓶圣水,开始朝众人脸上掸过去,十三太保对这种仪式大多不屑,但是却不能违拗这种好意。白狼部队一方,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发起攻击,容他们把这仪式完成。如果不是确认白狼军的存在,冯焕章几乎认为,白军已经撤出战场,转移他处了。

    炮声再次响起,可是并没有炮弹落到自己头上,众人正在发愣,不知道白狼军的炮术为何退化至此之时,却觉得脚下的大地,仿佛动了一下。心内莫名的一颤,接着就是一阵惊天轰鸣,震动了每一个人。

    如同春雷响起,震动大地,这炮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冯焕章久在军中,自然听的出来,这绝对不是白狼军的炮声。即使自己手下的大炮全部发射,也出现不了这个效果,这是……有援兵?

    他猛的一步冲到寨墙的残垣边,手脚并用爬到这处断壁上,举起望远镜朝远方观察着。却听隆隆炮声经久不绝,四面白狼的围困部队,也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一些骑兵往来奔跑,偶尔也抬头,朝寨子里看看,与冯焕章对了一下目光,随即就转向他处,无视他的存在。

    炮声初停,冯焕章的耳朵里,嗡嗡声还在回响,仿佛是有许多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就在这嗡嗡声中,另一种声音混了进去,这声音既嘈杂又凌乱,仿佛是到了菜场,喧闹而无序。随着嗡嗡声渐渐变小,那嘈杂的声音渐渐变的清晰,虽然声音很乱,也很焦急,但依稀可以听清楚内容。

    “鲁军!”

    “鲁军上来了!”

    随着声音变的清晰,望远镜内,也已经发现了共合正府的五色旗。冯焕章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扶桑。自己初到扶桑时,曾经去看过海,大海潮生初看不过一线,随即怒潮澎湃,转眼迫近,巨浪拍打在滩头,仿佛要把一切席卷一空。今天的鲁军,一如自己在扶桑所看到的大海一样,铺天盖地,势不可挡!

    部队排面拉得极广,那凌厉无比的气势,急风骤雨般慑人心魄,方才那震天动地的炮声,多半就是鲁军与白狼军炮战的动静。这时炮声渐小,鼓声渐渐清晰,行军鼓打着清脆的鼓点,步兵伴随着节奏,小跑前进。白狼军举起步枪,向着进攻者射击,很快,攻击一方就出现了伤亡。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中弹倒地,掌旗官的身子连晃几晃,大旗似乎要脱手,但是很快,就有人冲上来接过了旗帜,掌旗官更换到第三人时,鲁军还击了。

    枪声如同急雨,冯焕章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枪声可以这么急,这么密,仿佛夏日里的倾盆暴雨打在房檐上,劈啪做响,连绵不绝。鲁军难道使的是连环枪?

    他本以为有了什么先进武器出现,可是随后就发现并非如此,而是前排鲁军跪倒射击,随后装填。然后第二排鲁军就跃过前排射击,滚动前进。部队配合的极为默契,装填速度,也比自己的部队快的多,听起来,竟似没有缝隙。

    海浪冲溃堤坝,洪水肆虐人间。奔腾的人浪,冲刷着白狼军的阵地,方才还要将自己吞噬的狼群,在这巨浪面前,只不过溅起几点浪花,随即就退散了下去。白狼军要么向后退散,要么硬顶着杀上去,随即倒在弹雨之下。

    白狼军的马队冲了上来,但是鲁军阵里,炮声也随之响起,炮队竟是又上来了。

    “霰弹,双份的霰弹!”伴随着炮兵团年轻军官邹华的命令,战争之神随即施展神通,将对面的马上健儿化为碎肉与冤魂。

    自河南征用的火炮,正是袁慰亭计划中,用来编成三个模范师的扶桑大炮。由于白狼军追求机动力,这些大炮对他而言是无用之物,全部抛弃不用。随后,这些大炮成为河南省军所有,用于卫护袁氏祖坟。

    赵冠侯挥师入陕,袁慰亭不能提供充足军饷及军需的情况下,这些火炮自然有求必应,全成了赵军所有。赵冠侯部队依旧是使用飞骑炮队的方式,以大量牲口拖拽炮车,速度并不算太慢。邹华出身保定军校,刚刚进入鲁军,就成为炮兵团干部,虽然大帅很欣赏他的才华,可是下面的人,未必肯服他。军队里,军功是最硬的敲门砖,他正想借此机会立个战功,因此表现极是勇猛,炮弹不计较成本的倾泻而出。

    趟将们不曾见过榴霰弹的威力,在方才的炮战中,以实心弹对榴霰弹,炮术上的差距,更是天壤之别。炮火交互,弹片横飞,白狼军的炮兵首先崩溃,邹华甚至顾不上那些缴获的大炮,就催着自己的部下,以十二磅野战榴,向白狼军送上死神的礼物。

    可是比较起来,商全部队的作战积极性,还是远在炮标之上。自组建之后,始终处于训练及防御警戒任务的第二混成旅,如同一柄磨的锋利异常的快刀,就等着找个机会展示锋芒,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商全自己亲临一线,执刀指挥,战前已下命令,任何人退后,军法从事。第二混成旅的名声在此一战,如果表现不好,自己将上报陆军部,申请裁撤这一旅编制。

    有了死命令在,就没人敢有所迟疑,所有士兵都如同狂风一般,席卷向白狼军的队伍。与他对手的,则是白朗身边的参谋兼首席军事顾问沈鸿宾,牛天祥、秦椒红两位大架杆及部下归其指挥。

    沈鸿宾虽然没和鲁军交过手,却也知道其以往战绩,不认为自己的部队,能够和鲁军打平。他所要的只是争取时间,给白朗部队调整阵型,与鲁军交战,随后撤出战场的时间。只要半小时,或是二十分钟,自己就可以完成任务。

    牛、秦两人得知任务之后,倒也颇为轻松,牛天祥身上穿了两件马褂,另有一只赤金怀表。这是从一个商人身上夺来的,是他顶心爱的物件。一按弹簧,表盖自己就弹开,看了看时间“俺去前面指挥,陪这帮山东来的龟孙玩玩。不就二十分钟么,小意思!”

    他的杆子素称能战,部队里又补充了一百多名南方被遣散的士兵,二十分钟,绰绰有余。但是,五分钟之后,秦椒红就不得不带着部队冲上去支援,随后,自己也陷了进去。

    鲁军打疯了。

    这是沈鸿宾的第一印象,他还没见过这么疯狂的部队。虽然白朗军的排枪水平不高,枪打的参差不齐,但是这些老杆子枪法不错,装弹速度也很快,加上枪好,以往与官兵交战,排枪对轰几十分钟都是常事。这些鲁军,却根本无视弹雨,直接顶着弹丸前冲,接近之后排枪齐射。三四排枪打过去,随即就端起刺刀发动白刃战。

    牛天祥和秦椒红两人部下,都被鲁军雪亮的刺刀席卷,随后就是碾压。沈鸿宾来不及抽调援军,自己与本队之间的通道,就被切断。混成旅的骑兵呐喊着举着马刀猛冲上来,沈鸿宾从发布命令到自己陷入战斗,前后,还不到八分钟。

    白朗军已经来不及组织队型,鲁军不给他们这个时间,自己的部队退一退,鲁军立刻就会扑上来。这样如同疯狗一样拼命的打法,让白朗几乎认定,自己和鲁军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镇嵩军部队崩溃的比白朗军更快,这倒不是战斗力差距,而是镇嵩军在之前的洗劫中,发了大财,部队更为油滑,也更为惜命。远远的放了几轮枪,等到鲁军滚筒一般的压过来时,就呼啸着向后逃去。不但自己逃,连白朗军的队型,都被他们给带的混乱了。

    溃逃的部队大喊着“鲁军,是鲁军杀来了!”还有人高喊着“洋人,他们队伍里有洋人,快跑啊,洋人给传教士报仇来了!”

    自八国联军之后,国内各军对于洋人,就有了更为深切的恐惧情结。尤其是几百名洋兵出现在鲁军队伍时,这种情绪更为严重。刚刚归顺过来的巡防营,又开始了新一轮反水,拖枪逃走,举手投降,甚至攻击友军现象屡禁不止。

    白朗身边大将宋老年急道:“大都督,快撤!”

    “鸿宾,鸿宾在哪?”

    “别管他了,现在顾不上。占标,你跟我掩护大都督,让弟兄们赶快撤退!”

    高台村内,冯焕章猛的丢掉了望远镜,召集起残存士兵,向山下一指,呐喊声中,这支残兵从寨内杀出,加入了进攻的序列,向白朗军发起疯狂反扑。这是最后的翻身机会,再不能错过,将功折罪,就在今朝!(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四章 追击

    胜负,就在这瞬息间逆转,商南之战,主客易势。战场上,呐喊声枪炮声依旧持续,战争仍然在继续之中,但是胜负已经见了分晓。

    抚汉军的旗帜散落的到处都是,鲁军却是气势如虹,持续前进。抚汉军的阻击,方一发动立刻就被摧毁。白朗部下第一悍将丘占标阵亡,宋老年被俘,不久之后,沈鸿宾的人头,也送到了赵冠侯马前。

    事实上,斩首者都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只知道这人戴着军帽,一看就是当官的。赵冠侯看着人头,随即骂道:“胡闹!我也不认识啊。这个你给我看,也没什么用,扔后头去吧,报名字等着领赏,等到了长安,有你们的好处!”

    骑兵得意的扬起头,圈转坐骑,继续去寻找更多的战功,赵冠侯则颇有些郁闷的看着与自己并马而行的翠玉“我还以为能露两手呢,结果他们手倒快。又是杀,又是抓,我是一个也没落上。”

    翠玉虽然穿着一身军装,但是这种改良过的女子军装,外加船形军帽,非但无损她的姿色,反倒更添几分神彩。她嫣然一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现在是三军司命,哪能随便就到前线搏杀,那还要部下干什么用的。就活该让你找不到仗打。”

    “你学坏了,不听话。等回头,我把你也派到后方,不带你,自己到陕西找姑娘去。米脂婆姨绥德的汉,找几个米脂小娘,让你们吃醋去。”

    “有大姐在,没我们吃醋的份。”翠玉向远方张望一下,颇有些担心“这么多兵,被咱们赶到商南那边,美瑶姐顶不顶的住?跟她打替手的,是王斌承,这人咱没共过事,到底可不可用?”

    “可不可用,试一下就知道了。美瑶本部是骑兵,打不赢也逃的掉,再说,白狼军虽然人多,却是败军,不用太担心了。我现在所考虑的,反倒是缴获问题,这次要是发不了大财,那可就要亏本了。陕西这地方,没什么产出,又不是咱的势力范围,只能捞一笔就走,捞多捞少,就全看战场缴获。”

    霍虬催马赶过来,边跑边道:“大帅,冯焕章带着他的残兵败将杀出来,截住了一支乱军,斩了个人头,听说是个什么大架杆,叫杜其斌,说要来向您献首级。”

    “冯焕章?”赵冠侯哼了一声“告诉他,我要陪姨太太吃饭,没工夫见他,让他自己把脑袋送到陕西,别给我。他归阎文相管,不归我管,犯不上找我报功。我给他的命令是死守河岸,不让一人逃窜,把仗打成这个样子,回头有他好受的。”

    河滩的战斗依旧在持续,白朗带领的部队,却已经脱离战场,依靠马力,冲过冯部的防区,远远的已经看见了商南城头,陕豫救国君的旗号。王天纵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安全了。这鲁军简直是一群疯子,还没见过这么狠的官兵呢。又不是为自己打仗,犯的上这么玩命么。我说,你们玩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一不留神,玩过他们的女人?哪个龟孙干的,让我知道,非一刀捅了他不可。给咱惹来这么个要命鬼,这不是害人么?等进了城,带上粮食赶紧走,其他什么都别要了。依我看,连四川都别进,绕路回河南老家,藏起来躲躲风头吧。”

    白朗沉默无语,脸上的神情极是难看。他从没想过,自己的部队可以战胜鲁军。参考鲁军过往战例就知道,自己的乌合之众,绝对不是这支北洋劲旅的对手。但是,他也没想过,自己的部队会败的这么快,这么惨。

    如同雪崩一般,部队整个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这还是自己的队伍?这还是自己所知道的抚汉军?

    冯焕章部最后时刻不但没被吃掉,反而中心开花,给自己带来巨大损失。不吃掉他的原因,并不是鲁军来的太快,而是没人愿意打这一仗。

    冯部已成釜底之鱼,杀上去,就肯定要拼命。困兽之斗,最不容小看,稍不留神,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且冯焕章军纪严明,部下不抢夺民财,军队中并无积蓄。

    前面几战,抚汉军没从冯部身上搞到金银钞票,认定这是一群穷鬼,既要拼命,还拿不到钱的事没人愿意干。两万多人的部队,竟是动员不出一支武装,去打掉冯焕章。

    这个问题,不是放不放走一个冯的问题,而是自己的抚汉军,什么时候竟堕落到这种地步了?这样的部队,如果带到四川,又能否成为和松坡将军联合一线的友军?

    放眼四顾,能与自己共议军情往来奔走联络的知己沈鸿宾,忠心耿耿的宋老年,折冲御侮的丘占标,都已经下落不明。

    相反,镇嵩军由于跑的快,大头领基本没受损失。力量消长,镇嵩军军力日强,自己还能不能压住他们,这就是个问题。如果让部队彻底成为镇嵩军那种部队,那还有什么资格算做葛明军。

    他可以想象,如果这支部队进入商南,会对城市干什么。因此他支持王天纵的意见“商南小县,无险可守,我们自商南取粮之后,必须马上离开。至于去哪……再议不迟。”

    刘镇华吐了口唾沫“大都督,还议个啥么?咱带兵进川,第五师也追着杀进去,那不还是要跟他们碰?今天这仗你也看到了,咱根本不是人家对手,硬拼没有便宜。听大哥的没错,先到老家躲几年,等风头过了,咱们再出来干大事也不晚。”

    他捏了捏身上的包裹“反正这回手头多少都有点银子,藏个三年五载,不成什么问题,大伙说是不是。”

    王天纵把脸一沉“胡说!恁个龟孙,咋连规矩都没了?我和大都督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么?滚你娘个腿,到后面凉快去!还有,管好你的裤腰带,这回要再敢乱睡女人,信不信我砍死你!”

    他看看白朗,赔笑道:“大都督,别跟这龟孙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不挨几句骂,一天过不舒坦。”

    白朗却没顾上理他,而是向着远方望去“王老大,你看看那边,我总觉得,那里的烟尘不大正常,似乎是有人马在那?”

    “我看看……是有烟尘,像是马踏出来的。不过这城,咱怎么也得进,就算是有伏兵,也得冲一下。刘镇华,带你的人,先去把那边的情形看一看,其他人,加紧速度前进,先进城要紧。”

    胡云翼部要与城内接洽自然是先冲出去,可是他的部队并没有进城,冲出之后,只朝着城头喊了几句话,随即就绕城而走。王天纵大怒道:“胡云翼这是在干什么?”

    白朗却道:“商南恐怕已经失守了,胡云翼看出破绽,所以先走了。现在顾不上商南,先解决这支骑兵要紧,刘头领我看顶不住了。所有人准备战斗,跟官兵一死相拼!”

    王天纵这才发现,刘镇华的骑兵确实发现了伏击部队,以这种规模的部队伏击,也根本藏不住。可是只一交手,刘部就开始溃退,这么大规模的骑兵,城内居然没有警报传来。确实如白朗所说,恐怕商南已经易主,只是还没有换旗,等着瓮中捉鳖。

    铺天盖地的马队,蹄铁踩在黄土高原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白狼军的坐骑大多为民间蓄养的马匹,走马、驮马都有,真正的口北战马实际颇为有限,全都当成了宝贝,由各位头领乘骑。可是与杀出来的马队相比,即使是头领们的坐骑,也无法与这些骑兵的脚力相提并论。

    如同故事中妖魔一般的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身着胸甲,反射着日光,马刀雪亮,铠甲生寒,几如天兵天将,滚滚而来。刘镇华几乎是没着命逃回来,边逃边道:“快跑!这骑兵太凶了,没法打!”

    墙式冲锋!

    对于骑兵攻击的方式,白朗并不陌生,他在第六镇,读过骑兵的操典,知道这种冲击方法。但是想要练成,却颇费周章,当初整个第六镇,能够发动墙式冲锋的骑兵,也只有一个直属骑兵营。而那支骑兵营的脚力还是冲锋的气魄,与这支骑兵却根本没法相比。

    事实上,那些胸甲并不能防范枪弹,如果以排枪抵抗,还是能对其造成杀伤。但是抚汉军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胆气全无,再看到这支铁骑滚滚而来,那些老杆子都已经手忙脚乱,忘了如何装弹,枪打的也歪歪斜斜,弹丸不知道飞到哪里去。那些沿途征募的新兵就更不必说,大多数人连射程都不考虑,只把枪举起来射击,随后拨转马头,没头苍蝇般跑去。

    “拼了!”

    只有白朗自己的基本部队,在白狼带领下,朝着来袭的骑兵迎了上去,王天纵豪气顿生,横刀立马,也准备跟着冲上去,刘镇华却拼命的抓住了马辔头。

    “大哥,不能去啊!你看看,那是钢人铁马,弟兄们的命,不能往里面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您现在冲上去,白大都督给咱殿后的辛苦,就白费了!”

    “这是拼命的时候……”

    “大哥,你得替咱镇嵩军想想!咱又不是葛明党,犯不上硬拼啊!”

    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同样抓住了辔头,随后,第三只,第四只……镇嵩军的几个大头目,都已经被这种铁骑踏阵的气魄所震慑,不敢让自己的部下冲上去硬拼。更重要的是,这些大架杆的身上,都带着不菲的金银财宝,如果回到家里,足够买房买田,过几年好日子。现在冲上去,把命送掉,就什么都享受不到了。穷人烂命一条,可以豁的出去,自己一群体面人,又怎么能干那事?

    王天纵眼见部下皆拉住马缰绳不放,自己如果铁心杀出去,等于是和一干手足离心离德,只好长叹一声“白大都督,老哥对不住你啊。弟兄们,走!咱们先离开这,再想去处!”

    事实上,此时战场上,白狼军以哀兵的气势面对孙美瑶的骑兵旅,第一轮对冲,并未吃太大的亏。

    这些杆子也算是拼了命,各杆子里的大架秆、二架秆纷纷被斩落马下。但他们也给骑兵旅,造成了一定的损失。如果镇嵩军此时跟上,战局或有可为。可是镇嵩军的狼狈而逃,把白狼军当成了弃子。

    白军分为步骑两支,步兵原本是由沈鸿宾带领,现在沈鸿宾牺牲,步兵群龙无首,新任的头领李振才具资历都压不住部下。步兵下马之后,虽然士气不错,但是指挥就纯粹是一团糟。

    队型摆的七扭八歪,不成章法,枪放的也散乱。两轮枪刚放完,商南县城里,一支骑兵已经杀出,杀出的骑兵都是轻骑兵,人手一支马枪。骑兵站在马上,并不急于射击,而是挑衅似的,向着步兵阵冲来,等到白朗军那边零散的枪声响起,马上的骑士轻轻转了个马头,极潇洒的贴着射程奔出,改换方向。

    骑兵的机动力和优势,展现无疑,白朗的步兵每一次调整方向所消耗的时间,都远远超过骑兵,连续几次之后,步兵已经头晕眼花。李振只能空自呐喊着什么,却没人肯听,各部军官,按着自己的意愿控制着自己的部下,导致整个步兵队型乱的不成样子。

    这时,骑兵的指挥官,猛的抽出刀来一指,骑兵们不再绕圈子,而是如箭头一般猛的冲过去,手里的马枪发出怒吼,接着拔出马刀,向那些来不及举起步枪的步兵身上砍去。

    “龙扬剑,我叫龙扬剑!”骑兵军官呐喊着,在步兵阵中削瓜切菜,新任步兵头目李振,在两分钟前,丧于龙扬剑刀下。可是杀人者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解决了白狼军的步兵最高指挥,依旧命令部队四下杀戮着白狼军残部同时搜索敌指挥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自己要报答大帅知遇之恩。

    白狼军近三分之一的部队,被阻击部队截住围杀,其余部队也无法进城,只能绕城而走。坐镇城内的王斌承正准备率军追击,衔尾而杀时,另一条军情忽然送到。第五师的辎重部队受到冯翊军骑兵攻击,苏寒芝所在的女兵营,已经接敌。(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章 军心

    滚滚征尘之中,大批的铁骑,自远方奔腾而来。孙美瑶远远的,见到旗帜还是北洋的五色旗,多少放了一些心,等再离的近些,见到来迎接自己的是女兵营的营长,一个旗人寡妇。长出一口气。问这名女兵道:“情况怎么样?”

    “没事。就是一支敌人的骑兵突然摸了上来,但是让咱们的辎重团给打回去了。咱鲁军的辎重,可不是谁都能摸的。我们女兵营跟他们打了两下,死伤不大。”

    她颇有些感伤的说道:“我们这帮人,本来就没怕过死,要是没有大帅,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步。一想到大太太还在我们这,谁敢不拼命,谁又能不拼命?这一不怕死,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一帮狗强盗,被我们给打跑了,大太太没事,现在正给伤兵包扎呢。大帅已经来了,听说是把敌人都放跑了好多,真是的,像是这么在意自己太太的男人,可是不多见。我的男人活着的时候,也没像大帅这么在意过自己的媳妇。”

    山东的女兵营又称寡妇营,都是选的年轻健壮的女子充任,由于未婚的姑娘顾及声誉,一加入女兵营,对未来嫁人大有妨碍,颇多畏难情绪。再者,就是未婚姑娘骑马也是个大问题。反倒是寡妇们加入的比较多,三营女兵里,寡妇占了绝大多数。

    这些女人入伍的条件除了年龄及身体素质外,另一条就是要大脚,缠足的一概不要。是以这些女兵,一如太平军时代的广西女兵一样,大足善走,能骑马,能撕杀,又称为泼妇营。

    现在泼妇营的名声还不大,与冯翊军交战,算是她们的第一阵。一支骑兵突破前方步兵阵,直突入女兵营中,似乎是奔着苏寒芝而来。但是他们低估了女兵的战斗力。这些大脚寡妇入伍以后,同样进行射击及白刃训练,与普通步兵相比,训练科目并无不同,装备则比普通步兵更好。

    敌兵一到,女兵先是铺天盖地的丢手榴弹出去,随即就是排枪加上拼刺,突击队被打的乱了枪法,仓皇而逃,损失甚重。冲进来的百十名精锐骑兵被吃掉了三分之二,女兵死伤加在一起,四十几个人,算是个开门红。

    当时情势颇为危急,凤喜和姜凤芝当时都已经手枪上膛,准备拼杀,倒是苏寒芝十分从容,波澜不惊,在军中很得了一番赞语。现在的她并没在营里,而是带了一支护兵到了鲁军伤兵营地,给前线运回的伤兵包扎伤口。

    伤兵营里的气味不会太好,恶臭和血腥味道扑鼻,不少士兵光着身子,露着身上那糁人的伤口,有的身上没有衣服,只有满是血污的纱布。苏寒芝一到,管伤兵的军官忙迎了上去挡驾。

    “夫人,这不是您来的地方,太脏……您请回,这帮人粗俗无礼,若是冒犯了夫人,卑职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没事,是我自己要来的,跟你们没关系。这些弟兄为了大帅受伤,我来看看他们,也是应该的。再说,我学过护理,可以帮忙。我和弟兄们一样,都是苦出身,一点味道,不算什么。”

    她一身上好的鲁绸裙服,外面罩着闪光缎马甲,雍容华贵,两只纤纤素手上,早没了当初在津门辛苦劳作时留下的痕迹,既白且嫩。看着这样的玉手,拧手巾为自己擦汗,用药棉花擦自己的伤口,年轻的伤兵,脸瞬间变成了关公,连脖子都红了。

    “夫人……我……我没事……您别管我。”

    “还说没事,身上挨了两枪,怎么能叫没事?听话,别乱动,如果我把你弄疼了,你就说话。”

    这时候军医全是男性,堂堂大帅的夫人,到自己这些男兵这来,帮着包扎,若非亲见,伤兵们是绝对不肯相信的。

    年轻的伤员紧咬着牙关,立誓自己哪怕真的被弄疼了,也不会发出声音。而一旁的伤兵则以威胁的目光瞪着这名年轻人,如果他真敢喊一个疼字,等太太走了,就有他好受的。

    “夫人……我……我能喊你声姐姐么?”年轻的伤兵,等到苏寒芝包扎完,颇有些怯懦的看着她。一边,伤兵所的军官,听了这话,脸已经成了青紫色,伸手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小畜生,你说啥呢?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他娘的毙了你!”

    苏寒芝却一把按住他的枪“不许乱来。”

    随后朝那年轻的士兵一笑“我叫苏寒芝,你叫什么?多大了?”

    “小……小人……叫苏虎子,今年十九”

    “哦,咱还是本家呢,你比我小,确实该叫我姐姐。成家了没有?”

    “还……还没。”苏虎子的脸更红了,他感觉到,自己有些孟浪了。

    却听苏寒芝笑道:“也该考虑结婚的事了,等打完仗,我跟大帅说说,帮你找个老婆,你愿意么?”

    “不愿意!”苏虎子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话答的像抬杠,忙解释道:“小的……要为大帅出力……不想成家。”

    “傻话。成家了怎么就不能出力了,你喊我姐姐,就得听我的。回头我帮你找老婆。不光是你,还有伤兵营的各位弟兄,你们为了大帅出生入死,受伤流血。寒芝是个女流,不能帮你们疆场杀敌,只能尽自己绵薄之力,帮你们清洗伤口。大家不要有什么拘谨,咱们都是兄弟姐妹,一如亲人。亲人之间,帮着包裹伤口,不是很正常么?你们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能办的就帮你们办,办不了的,就找大帅帮忙。总之,只要你们忠心,大帅和我,都不会亏待你们!”

    伤兵营内,鸦雀无言,半晌之后,一个受伤的连长忽然大喊道:“标下愿为夫人效死!”

    “为夫人效死!”

    “我们永远忠于大帅,忠于夫人!”

    一声声呐喊,让宪兵以为发生了爆乱,等到冲进来,才知道搞了乌龙。苏虎子激动的握紧了拳头“冯翊军……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报答夫人!”

    赵冠侯此时从外面一步冲进来,拉着苏寒芝的手问道:“姐,你怎么样,受没受伤?让我看看你,王庆怀这个废物,干什么吃的,居然让骑兵冲到了女兵营。你要是受了伤,我先把他的官给撸了再说。”

    “这么多弟兄看着呢,你也不害羞。”苏寒芝雍容的一笑,纤纤素手在赵冠侯额头一戳“还像个小孩子,你是大帅呢,别让弟兄们看笑话。我没事,这些弟兄倒是真受了伤了,你既然来了,就不许走,帮我的忙,给弟兄们包裹伤口。”

    “不!大帅军务繁忙,不能劳动大帅。”那名连长道:“伤兵所有军医,够用了。我说,轻伤号自己有点眼力见,都过来帮忙,大帅,夫人,这里气味不好,您还是赶紧走。我们这帮老爷们,也方便……”

    “是啊,夫人,您走了我们也自在。您……您只要有时间,来门外转一转,我们就感恩了。”

    伤兵们目送着赵冠侯和苏寒芝携手离去,年轻的苏虎子看的痴了,半晌之后才挤出一句“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冠侯等走出伤兵的营地,不解问道:“姐,你这是干什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想想,家里面美瑶带骑兵,凤芝是你的开心果,虽然笨笨的,但是你见了她就高兴。凤喜给你生了儿子,还能帮你做那药膳做膏药,帮你欺负我们。十格格不用说,翠玉可以办军情,冷荷更是为你经营银行。我这个大夫人,总得做点什么,要不然啊,就成了没用的人了。这次呢,我亲自看着他们打仗,王庆怀有用没用不说,他手下的弟兄确实很拼命,要不然局面怕是更糟糕。我这么走一遭,下回,弟兄们就更拼命了,你的仗就好打了。其实我就是看看,真正上手的时候不多,伤兵营里,有的是军医,都有眼力见,我不方便处理的伤口,他们就会动手,不用我做。前后那么多护兵,也不会出问题,我就是走个过场,可是那些兵,都以为我是帮所有人清洗伤口。怎么,你吃醋了?就为了这里都是男的?”

    赵冠侯点点头,一把抱住苏寒芝“你说的对。我就是这么不讲理,就是吃醋!你要看,只能看我。还有,这里什么味道啊,又脏又臭的,怎么能待?”

    “你啊,当初咱们小鞋坊是不是又脏又臭?当时能忍,现在怎么不能忍了?美瑶带骑兵,也和男的同吃同住,也没看你说什么啊。我就是去帮着包扎几个伤口,没事的。我告诉你啊,你过几天派人去问一下那些伤兵的情况,就知道我这一来,是多大的好处。”

    “那也不成,我才不要姐为我,就去伤兵营里闻那个味道。”

    “小醋坛子,你看京剧绝缨会,为了江山,连爱妃被人摸了一把,皇帝都能忍。我不过是为你看几个伤兵,这又算的了什么。你这么跑回来,白狼呢?”

    “大概是跑了吧?我哪还顾的上他,一听说女兵营接阵,我立刻带兵就杀回来了。白狼黑狼的,顾不上了。郭剑!我本来是只想打白狼,陕西地方的事,不想过问太多,可他居然敢去偷袭姐,我这回饶不了他!”

    “偷袭我倒是没什么要紧,我手里有枪,如果真到了不可为的时候,我会对着自己开两枪,不会落到他们手里受辱。可是,当时还有不少洋人呢,如果真被他们把洋人抓了,事情就麻烦了。这郭剑打的,还真是地方。”

    辎重营里除了苏寒芝,还有四恒来帮办粮台的锦姨娘、汉娜以及列强派出的军事观察组的部分成员。大部分军事观察员在前线观看战斗,但也有一些承担其他使命的人员,如医生、测绘人员以及像汉娜这样的矿藏勘测人员,都留在后方,没上前线。

    郭剑的这次袭击,算是敲在了第五师的软肋上,如果真让他把这些人抓去,事态怕是就要变的难以收拾。赵冠侯前往慰问时,见汉娜已经武装起来,准备接阵。他笑着说道:“我的天使,你现在越来越像一名王尔古雷。”

    汉娜以微笑回应,声音不大,语气格外坚定“在你夫人面前,与另一位女士调青,你觉得她不会生气么?”

    “我相信我的太太,有着东方女性的美德,那就是包容。”

    “她是个勇敢而坚强的女性,在匪徒进攻的时候,率领士兵英勇的奋战,为保护我们所有人而努力战斗。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值得你珍惜的女人,你……应该对她好一点。”

    她的眼睛里,莫名多了一层水雾,飞快的擦了擦眼睛将头转向一边。在前线任记者的罗德礼张开双臂,拥抱着每一名后方的观察团成员,他热情洋溢的问候着留守后方的每一名观察团成员,恰好将赵冠侯与汉娜的谈话打断。

    说起前线的战事,他颇为得意,眉飞色舞的介绍着鲁军如何英勇,战争进行的又是何其顺利,斩获何等丰富。

    由于郭剑部打击的恰到好处,赵部主力回援,白朗算是绝境得生,从孙美瑶手里逃了条命去。饶是如此,抚汉军依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只战场遗尸,就超过四千,加上俘虏,抚汉军两万大军,损失接近一半。之前归顺的陕西地方武装,纷纷倒戈,成为了鲁军俘虏。

    第五师与第二混成旅的伤亡总计不足两千,这种伤亡比例,绝对算的上大捷。缴获方面,抚汉军裹粮而行,沿途所得财货随身携带,翻检包裹,缴获甚丰,另有冯焕章部所遗失辎重,为第五师夺回,自然也就成了第五师的战利品。更为重要的是,抚汉军的大批脚力,在这一阵中,成了鲁军所有。

    鲁军本来不缺牲畜,有此一批脚力到手,部队行程更不为难。旗将虎啸林部并孙美瑶部下骑兵一团,衔尾追杀白朗军,继续展开追击。

    孙美瑶见苏氏无恙,也请示带兵继续追击,赵冠侯却摇头道:“别忙着追了,把虎啸林他们也追回来。郭剑敢摸我老婆的营房,我肯定不会放过他,我们在陕西有的打,先不急着跟白狼拼命,他跑不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章 粮台

    县城里遭了一次洗劫,官员士绅几被屠戮一空,赵冠侯大军进城,甚至找不到人接头。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几个逃过一劫的士绅,勉强办了交涉。赵冠侯连出两个命令,一不征收钱粮,二继续维持治安,大部队住在城外,城内只有少数人马入驻。同时扯起五色军旗,收拢溃散部队。

    冯焕章部损失虽然大,但并不都是被打死,有许多部队是被白朗军冲散了队伍,乱了建制。见到军旗,重新回来,依旧可以恢复成军。只是这些部队归建之后,暂时要划归赵冠侯指挥,不能自由行动。

    此次进县城,王斌承立了一件大功,他的部队绕路行军,抵达商南时,正值胡云翼部下一团在城内大肆杀戮,并未防范背后有人偷袭。王部趁虚而入,并未用多大力气,就将胡部一团解决,同时收编了原驻守于城内,保守辎重的两营陕军残部。

    陕西葛明之时,血洗旗城,有此一段过节在,老百姓对于旗兵入境,本来颇为抵触。甚至有人传言,旗兵此次入陕,专为替西安死难旗人复仇,将杀绝陕西汉人。可是王斌承部来的正是时候,本地百姓未见旗人屠戮,先受同族白兵。旗兵进城之后杀戮刀客,维持秩序,并未骚扰民间,谣言不攻而自破。有此实证在,对于未来在陕西用武,自是大有好处。

    赵冠侯对于王斌承的做法也颇为赞同,其进城之后并不是让部下发财,反倒是对战利品实施登记造册,封存库房,派专人看守,严禁骚扰百姓。军法队提着大刀往来巡逻,发现违反纪律者,一律兜头砍过去。另外,还对受害的士绅官员进行登记,等到赵冠侯一来,立刻将册子递过去,请求赵冠侯发令抚恤。

    “抚恤?我们是鲁军,在这算客兵,我不吃他们拿他们的,就算不错,还用的着我抚恤?”

    “大帅笑谈了。鲁军陕军,都是共合军人,陕西也是共合领土,共合军人自然有义务保护共合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现在商南的衙门垮了,我们是老百姓唯一的主心骨,抚恤的事我们不办,就没有别人办。再者,大帅办了这事,就不怕收不到民心。那些士绅家被抢了不假,可是卑职的兵进城很快,他们损失不算太大。咱们把这些损失送回去,用不了多久,就能十倍百倍的得到回报。客军入境,首在争心,只要把民心争取到我们一边,不管是解决白朗,还是吃掉郭剑,都不成问题。”

    赵冠侯微笑道:“我们主要的任务是打白狼,现在白狼被打的没了半条人命,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命令来,要我们撤退回省。郭剑,还需要考虑在内么?”

    王斌承也一笑“郭贼既然胆大包天,敢去袭击夫人所在的辎重营,咱们鲁军如果不解决他,那不是堕了大帅的威风?不管有没有陆军部的命令,他都得收拾。”

    “陕西土地贫瘠,军饷无着,在此打仗,可是个穷差,也是个苦差。”

    “斌承蒙大帅抬举,得任要职,自当杀身以报。不管多苦或是多累,都没有怨言。情愿以一团之师,与郭剑死战到底,为大帅出气。”

    赵冠侯拍拍他的肩头“自己亲戚,多余的话不说,好好干吧。在我这,不分旗人汉人,不分宗室或是留学生。我只有一个要求,对我忠心耿耿,够忠心的,我保他荣华富贵,妻妾成群。你不会吃亏的。”

    商南县衙内,随军帮办粮台的锦姨娘,已经在心腹丫头的服侍下,开始铺开帐簿,核对钱粮物资。由于原冯焕章部的物资,都被鲁军扣留,凭空添了一大笔进项。登记造册,很有一番工作要做。

    丫鬟今天刚刚经历了马贼的袭击,惊魂未定,加以一路鞍马劳顿,虽然是坐在马车里,也颠的头晕眼花,腰酸背疼。自知,自己家的太太身体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怕也是辛苦的紧,不由抱怨道:

    “我们就不该来这一趟。这地方,可不是太太您该来的。西北风沙大,日头毒,在这待久了,连手都变粗了。就该让男人来办粮台,不该让女人跑。还有,我看大帅也没良心的很,让太太受这种苦,却连慰问都没有半句,就不该……”

    “住口!”锦姨娘点燃了水烟袋,喝止了丫头,自己随即也是一阵咳嗽。“咳……你想气死我是不是?这差事是我讨的,就要干好。你若是嫌苦,就自己想办法回家去,我不用你!人家大太太是大帅正室,不还是亲临前线,还差点去和马贼接战呢。跟她比,我受这点苦算的了什么?当初闹飞虎团的时候,我吃的苦比这还要多。我老了,就算不来西北,皮肤也会变皱,所以,我不在乎了。你再敢多说一个字,看我不打你!”

    “咳嗽的那么厉害,就少抽点烟。去,到军医那给锦姨娘拿点枇杷露去,就说我说的,他那准有,不许推辞。”

    赵冠侯推门而入,主仆皆是一惊,丫鬟连忙低头向外走,锦姨娘却叫住她“蠢材,跑什么?先去给大帅泡茶,我的病不要紧。老毛病了,到了月份就要咳,进了春天就好了。”

    “茶不急着泡,这地方水不好,得多煮一会的水才能喝。还有,伙房有羊肉,我还想吃羊肉羹呢。不知道,有没有口福?”

    锦姨娘的脸变的通红,成熟的妇人,仿佛瞬间变成了个小女人,手脚都没地方放,忙不迭的放下烟袋,起身收拾着自己的衣服,扶着头上的首饰,颇有些惶恐道:“有……你想吃什么都有。就是……就是羊肉羹要费点时间,一时做不好。”

    “没关系,我不急的,慢慢做。你忙不过来,我帮你。”他边说,边拉住了锦姨的手“我摸摸看,哪里变粗了,又在说假话。说谎……是要罚的……”

    锦姨娘脸上红晕笼罩,如同刚刚喝了几斤上好的汾酒,贪婪的摸着身边男子那健壮的身躯,感受着那强而有力的臂膀,心神都沉浸在这偷来的片刻欢娱之中。“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我今年都三十多了,已经是个老女人了,也不像冷荷小姐那么漂亮,跟你的时候,就已经是残花败柳。我……我什么都不是,你不要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如果什么都不是,我又怎么会让你来西北。山东那里,虽然董骏不常在,可是毕竟人多眼杂,有闲话不好办。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次打白狼加上解决郭剑,怕是要打几次大仗,怎么也要开了春,才有可能回山东。说不定这几个月的时间,你还能给我生个儿子。”

    一想到两人搞出个孩子来,锦姨娘羞涩之中,又不免有些兴奋“我听你的,你要我生,我就给你生。如果事情闹开了,我大不了吞鸦片,总之跟了你,就算是让我死也值了。”

    “我的女人怎么能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将来慢慢想办法,让你过好日子,不再这么偷偷摸摸的,这对你不公平。”

    锦姨娘却摇摇头“不行,我跟你只能这样,如果真的把事情挑明,对你名声不好。只要你抽出空来看我几回,我就心满意足。就算是在四恒银行里,和你一起谈公事,我的心里都觉得舒服。到了晚上的时候,你就会到我的梦里来……”

    她贪婪的需索着,直到再一次无力之后,赵冠侯才道:“你那丫鬟的话我都听见了,确实,你太辛苦了。这样,帐目的事,我另外找人。以我一军统帅身份,想找个帐房总不为难吧。”

    “那怎么行?帐就好比是一个人的血脉,哪能捏在外人手里。为了你,累死我也不在乎。”锦姨娘心满意足的说道:“进陕西之前,我就备办好了棉衣,过冬也不怕。打仗的事我不懂,可是我懂做买卖,陕西这地方,不通漕运,粮食比别处的贵的多。外面买十斤粮食的钱,在这只能买一斤。洋米也是一样,运费太高。听说当年左季高在西北办天方,光是洋债就借了超过千万。固然里面有大部分是买枪买炮,可是买粮食的钱也不少。咱们现在手里的粮食够吃,可是如果打的时间长了,那还是得想法买粮。”

    “简森已经去找人谈判了。华比银行毕竟有一定影响力,她出面和洋商洽谈,比本地官府可能还要好一些。再有就是那个传教士赵约翰,他愿意出来帮我们谈粮食买卖的事,帮我们压价。代价是,要我手下留情,放冯焕章一马。这小子在京里就报我的名字,才混到西北当兵。结果这回不遵我节制,擅自行动,差点出了大乱子。按我想,是要好好办一办他,可是现在为了粮食,只好给他留条路。有这几条路子走,粮食总是可以想办法,至于开支,你放心,我差了谁的钱,都不会差你的钱,保证不让四恒亏本。”

    锦姨娘却道:“我的人都是你的了,钱又算的了什么,只要能帮到你,倾家荡产我也不在乎。我反正没有儿女,自己怎么样都可以,只要你好我就高兴。粮食的事,其实我也可以想办法,除了洋人之外,西北这边,还有一条路子,就是大营客。”

    当初左季高西北用兵,带动了西商的发展,赶大营成了一大批行脚商人发家致富的出路。其中,以杨柳青的津帮力量最大,其主要商号财力虽然在新江,但是在陕西,一样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其次者,就是山西晋商。西商于陕西、内外柔然,商号多,势力也强,锦姨娘有董家的关系在,与这些西商,算是有个香火情分,可以说上话。

    这些人多年为商,颇有些关系网可用,只要他们愿意帮衬,搞来一批低价粮食,还是可以办到。陕西的粮食如同打仗争比,此多彼少,一增一减之间,关系着两方的战争潜力消长,比起前线作战的重要性,并不逊色。

    赵冠侯轻把玩着锦姨娘的身体“要是那样,就要辛苦你了,你不喜欢董老头,我们又是这个关系,如果你不想用他姨太太的名义和人见面,我不会勉强。”

    “只要能为你分忧,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天不早了,你赶紧着走,要不然,太太们脸上不好看。”

    赵冠侯却抱着锦姨娘的腰“我今晚上就睡你这,哪也不去。”

    “睡我这?”锦姨娘的声音竟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这……这可不行……万一那位洋小姐找你……”

    “在这我说了算,想睡谁,就睡谁。你咳的这么厉害,我晚上也好看着,给你倒水喝药。回头打完仗,我让屈大夫给你看一看,他的医术好,一准可以治好。谁爱找我谁找我,我不在乎……”

    锦姨娘并没有在意他接下来说什么,她的眼泪已经满脸都是,为了今晚的留宿,她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次日清晨,赵冠侯正在院子里走一路拳的当口,高升进来回禀,虎啸林部已经从前线撤了回来,听说颇有些斩获。

    等到了前院,见虎啸林以及孙美瑶手下的骑兵团长孙九成正在挨训,瑞恩斯坦的教鞭,几乎指到两人鼻子上“你们两个咸鱼!追击作战,你们的所得居然只有这么点,你们骑的是马,还是毛驴!我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完胜,什么叫完胜,懂么?为什么居然损失了一个连,而只抓回了不到五百名俘虏,你们到底是去追击,还是去攻坚的?”

    “参谋长,大清早起来别这么大气性,你们两,也别低头耷拉脑,我听高升说你们是胜仗,这到底怎么意思?”

    “回大帅的话,这仗我们原本认为是胜仗,可是参谋长一说,我们自己也觉得还是没打好。损失了一百多弟兄,连杀带抓,歼敌不满千人,打败兵,确实是不算出色。可是这也是事出有因,郭剑的骑兵忽然杀出来接应,这是没想到的事。原本以为他在打羌白,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知,他真的出死力给白狼帮忙,来接应的足足有几千骑兵,我们看他们人太多,只好先退了下来。”

    “郭剑?又是他,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和我为难了,咱不跟他过几招,还以为咱怕他了。这回不光打狼,连这些西北虎,也一起收拾了再说。”

    虎啸林道:“大帅,郭贼所部,虽然兵力甚多,但是我们没给您丢脸,两下作战,还是咱占了先机。不但打退了他的骑兵团,还带回来一个人。是个民团的头领,听说让郭剑吃了些亏,正要带回羌白杀头的,被咱救了下来,愿意帮着咱们对付郭贼。”

    “做的好,回头等着领赏,先把民团的人带上来,我有话问他。”(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七章 创痍

    羌白县城内,大批黄衣黄帽的士兵,趾高气扬的在街道上往来巡逻。他们大多没有军靴,只有草鞋和绑腿,冬季将至,这些人身上大多还是单薄的“一口钟”。以草绳系在腰里,就算是腰带。

    他们的武器大多还是长枪梭镖,火器很少,新式枪械更没有几杆。可正是这样一些持有原始器械,服装杂色,缺衣乏粮的饥兵,不久之前,刚刚占领这同州大县。眼看,就可以连大荔一起取下来。

    兴奋的刀客们,在街上大散海底,洪门的旗号也一早立了出来。与天下各省不同,陕西民军军衔不如班辈好用,哥老会里的地位,比军队里的军衔官阶,更能有效的调动部队。

    各码头的大哥,在街上散发海底,招兵买马。路边的席棚里,则摆着几百只粗瓷碗,里面倒的全都是村酿白酒。只要入了码头,成了哥弟,就有一碗酒喝,一口肉吃,接下来便是随便发一件什么兵器,或是给一根棍棒,从此成为陕豫救国君中光荣的一分子。

    往日里趾高气扬,衣着光鲜的士绅商董,本地名流,现在全都倒了大霉。郭剑所部抄掠羌白时,有意识的把各村落的地主向城内赶。现在羌白易主,这些士绅无处走避,全被捉到了县衙门院子里拷饷。

    既云拷字,待遇不问可知,皮鞭棍棒只能算是待客茶,钉板夹棍也只能算是点心。因为始终拿不出银子,而被活活剥皮而死的,也非个案。几张血淋淋的人皮,挂在衙门门首,提醒着其他士绅商人,拒不助饷,就是这个下场。

    县衙门里,原本属于县知事的公堂,已经改成了救国君第二路军临时司令部。起于白水的冯翊军,此时已经正式更名豫陕救国君,以井侠魔担任总指挥,部下分为数路。

    第一路军由井侠魔自任都督,攻取华县,第二路军以高峻为都督,占据白水,第三路军曹世英部控有蒲城,第四路军为郭剑,占领羌白,直指大荔,第五路军为张凤五部,占领洛川。

    五路大军号称有兵十余万,于关中大地,八百里秦川搅动乾坤,掀起无边风浪。

    白朗及胡云翼、王天纵三人,被几名士兵领着,进入县衙门正堂时,却听丝竹阵阵,公堂上正在唱大戏。带路的士兵道:“我们郭大都督最爱听碗碗腔,今天是三太太亲自献艺,弟兄们都看着呢,二位入席,先看戏再说。”

    正堂里极是混乱,三四十张桌子摆开,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酒肉,汤水油汁,四处都是。每张桌,都坐着十几个汉子,在秋日时节,依旧敞着胸,露出古铜色的皮肤以及身上的刺青。有的人一只脚踩在身旁椅子上,还有的干脆脱了鞋,行状各异。

    正坐上坐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明黄劲装,看服色仿佛前金时代的皇族,但是衣服的制式,又像极了江湖好汉。皮肤白皙,相貌异常英俊,眉宇之间,更有一股英气,让人一见,就顿生好感。

    见到白朗三人来,那人也不说话,只点头示意,让三人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又朝台上一指。

    戏台上唱的是春秋配,扮姜秋莲的旦角柳眉凤目,扮相异常出挑,唱念扑跌功夫皆佳。正在那里唱着“受逼迫去拣柴泪如雨下,病撅撅身无力难以挣扎……”声调悲切,真如个无力娇花让人心声恻隐。

    等到腔一落下去,中间那男子带头喝彩,胡云翼也大声喊好“三太太的嗓子没的说,就算是易俗社的名角,也就是这两下子。好的很!白都督和王大侠是河南人,没听过我们大荔的碗碗腔,跟你们河南的戏,不是一个味道。”

    白朗眼看,县衙内其他人的彩声也极大,便也附和着喊好。等到喝过彩,那汉子才朝女子招呼道:“先莫唱咧,下来给几位朋友敬一杯酒,远来是客,咱们可一定要招待好。三娃,恁不是外人,我不招呼你,吃啥喝啥,自己看着弄。王大侠,白都督,恁二位都是好朋友,今个郭某要和你们好好喝一杯。沈哥呢,他咋不来么。”

    白朗心知,这英俊潇洒的年轻头领,必是第四路军司令郭剑,而台上唱戏的,则是其宠妾杨玉竹。先是见过礼,随后道:“这一次败的太惨,沈兄在乱军之中下落不明,恐怕……”

    郭剑挥挥手“胜负兵家常事,这没啥。打输了没关系,明天再打过,早晚有赢的时候。这就像耍钱一样,今天输,明天赢,常有的事情。沈哥福大命大,没啥事情,等过几天,说不定自己就回来咧。”

    这时,杨玉竹已经从台上下来,也不卸妆,穿着行头来到三人面前,先朝胡云翼一笑“三娃,你这天天来,我可不敬你的酒。大都督,王大侠,这杯酒,我敬你们二位。”说罢接过个酒碗,竟是一饮而尽。

    这份酒量,固然让男子佩服,那份大方与潇洒,与方才台上那位羞怯的千金小姐判若两人。胡云翼在旁说道:

    “三太太是有名的关中侠女,满身的功夫,三五个大汉近不得身,双手使枪,百发百中,是郭司令的贤内助。论酒量,我是不如她,喝一次败一次,可是不敢和她喝酒。”

    杨玉竹朝胡云翼一笑“三娃说话倒是满入耳的,冲你这话今天不灌你,二位,我已经干了,二位随意。”

    郭剑笑着把她抱到怀里,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拥佳人,一手接过个酒碗敬酒。“商南的事,我也听说了。我派了一支骑兵,去偷他的老营,想着绑几张洋票回来,逼他们和谈。没想到,鲁军的女人,跟我的女人一样恶。一场仗打下来,弟兄们没占到便宜,这件事没做成。不过也没关系,阎文相的兵被打垮了,只有鲁军一支客兵,我看他也在关中待不了几天。咱陕西这块地方,外来人站不住脚。没粮没饷,看他能待几天。”

    白朗虽败,但是志气未堕,他点头道:“鲁军远来,师老兵疲,虽然今天他打了一个胜仗,但是其急于速战,必不能持久。只要僵持时日,不愁不能胜。这次多亏郭司令出兵接应,否则,我们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弟兄。”

    “没说的,都是孙先生的面子,大家既然干葛明,就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你的人,就在羌白驻扎,过两天,我带兵去取大荔。等把大荔拿下来,咱们把队伍摆开,鲁军那点人马,看看能顶什么用。我听说他这次带了旗兵进关中,咱们在西安闹葛明的时候,一万多旗人全杀咧。只一听旗人,老百姓就先害怕,到时候咱去招兵,只说打旗人,要多少兵就有多少兵。我就算拿人去填,也把他鲁军填平了。”

    杨玉竹眉头一挑“哪用的着那么麻烦。依我看,让我去一次商南,把这个赵冠侯的人头带来,给夫君祝酒。”

    “别胡闹!姓赵的不是等闲之辈,可不是你说刺就能刺的。再说他是山东有名的花花太岁,你个女人家去他那,我不放心。”

    郭剑谈笑无忌,毫不避人,倒是个极容易交往的性格。可是白朗看着大厅内就餐者的喧闹与放肆,即使女眷在此,依旧毫不忌惮的骂着脏话,或是向那些送菜上桌的女子伸手揩油,他的眉头不由暗自打了一个结。这支队伍的纪律,看来与镇嵩军相若,都不值得信任。

    “大帅,郭贼倒行逆施,为害乡里。只要大帅义师一到,我们老百姓肯定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商南县内,被救回来的团总张正举,一条关中大汉,竟是跪在地上,向赵冠侯磕头请兵。

    他受的伤很重,如果不是遇到虎啸林,性命多半保不住。他所住的村子,距离羌南只有五里。郭部攻羌南,其村首先受害。

    先是要牲口,后是要粮食,再后来,就是郭部的徒手队进乡,见什么拿什么。当时正是夏季,陕西气候炎热,士兵脱光了衣服,跳到百姓的水缸里洗澡,民愤极大。

    随后,他们的目光,开始落在女人身上。村子里年轻的女人,早有准备,逃的干净。可是他们却连一个六十几岁的老妇人也没有放过。最终导致张正举以扁担柴刀,向郭军发动袭击,前后两次,杀了郭部二十几个人。

    力量上巨大的差距,并不是勇敢或是智谋可以弥补的,张正举遣散的其他团丁,自己留下等死。准备以自己一命,来平息郭剑的怒火。可是虎啸林的出现,算是让他死里得活,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希望,一个摆脱郭剑的希望。

    郭部兵多饷少,所到之处,中产之家都不能幸免。民间有谚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积攒下银子给郭剑。逃郭剑,成了这一带的土谚,遇到郭部总是要逃的,只是未必能逃的掉。

    郭剑颇有江湖作风,在乡间,经常把地主家的粮仓打开,先分粮食给百姓,是以民间声望不恶。可是纵兵为匪,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各地的村民,对郭部的不满情绪已经越来越高,只要官兵能够严肃纪律,获得百姓的支持并不算难。

    等到把这名民团首领送去养伤,瑞恩斯坦说道:“看来我们的对手,是一个罗宾汉式的人物,像他和他的绿林兄弟会,最理想的归宿就是绞刑架。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似乎陕西的民众,对于这个强盗的看法并不太坏。”

    “因为官兵比强盗更像强盗,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比烂,而是比好。阎文相的人马,未必比郭剑的作风强到哪去,这才是他坐大的关键。同郭剑打,打胜仗容易,但是想要灭掉这些刀客,就得好好想想办法。他这种人很容易败,但不容易死。如果民心不在我们一边,老百姓会收容他,保护他,要想赢的彻底,我们要做的,首先就是和他有所区别。部队的纪律,必须要保障。”

    商南街头,一华一洋,一对青年男女并肩而行。男子固然英俊,女子也极动人,只是腿长膀阔,颇让男子担心,自己是否能降住这样的烈马。陕西民风不似内地开放,这样一对男女十指相扣,徜徉街头的情景,若是在平日,必要受无数白眼。可是现在,却没人顾的上他们。

    城里几家卖棺材的店铺,都发了横财,所有积存的棺木销售一空。之前家家准备的白布,现在也都派上了用场。白旗用不上,可是制作孝衣,总是离不开它们。

    胡部的血洗,商南县城几乎家家带孝,户户哭丧。死去的又大多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家失去了经济来源,未来的生活还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唢呐声吹的惊天动地,令人揪心,即使是大户人家,也因为接连而至的打击,大伤元气。

    因为驻军的关系,茶楼酒楼,都开门营业,但是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气。从掌柜到伙计,都带着愁容,可以想象,他们的家人也在昨天的动荡中遭难横死。有不少临街的店面被火烧毁,或是被乱兵抢劫而捣毁,能开张的门面不足两成。

    大街上没有几个行人,即使有,也都看不到笑容。

    看着萧条的景象,汉娜微微皱起眉头“帝国一向宣传战争的神圣,作为贵族,一出生就有为家族为国王战斗的义务。战争带来荣誉和财富,为帝国扩展疆土。可是,我所看到的战争,带来的只有死亡和灾难。像是眼前这一切,所谓的地狱,怕也不过如此。他们的眼睛里,我始终看不到希望两个字,活人和死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没错,我的小天使,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们该反对战争,而不是歌颂战争,能够以和平方式解决的时候,一定要以和平方式解决问题。杀人或是被杀,都不是什么好夸耀的,看看这些孤儿寡妇,宣扬武功,又有什么意义?”

    两人边说边走,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声。在此时的商南,这样的笑声显的那样突兀和另类。

    两人抬眼看过去,却见是十几个士兵,正在一处小酒馆喝酒,老板正利索的为这些人切着羊杂碎,一旁的白瓷大罐里,则是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这些士兵笑的格外欢喜,还有几个人的眼睛,朝着汉娜那高耸的****扫来扫去,可扫到她的异国相貌,又马上低下头。

    见是进城的士兵喝酒吃肉,也没有闹事,赵冠侯也未干涉,与汉娜携手离开。等两人走的远了些,这些士兵才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那胸,那腿,弄一回,跟当神仙也差不多。”

    “那男的不知道是谁,也是一身好穿戴,若是放躺下,包准发笔横财。”

    “这个时候敢出门的,没一个省油的灯,就别惦记了,搞不好,吃饭的家伙就没了。”

    “你看看那洋女人穿的是什么,一看就知道是有钱的,不是出来卖的!又是洋人,咱们大兵惦记不上,能玩她的只有当官的。不过进了城,总不能让咱素着。在江西怎么办,在这里还怎么办,吃完饭,找乐子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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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