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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三章 四照堂点兵

    于皖系而言,坏消息似乎有些多。先是松江兵败,随即又是汪士珍辞职,紧接着,山东兵舰杀向湖北的消息让川军大唿:速发海军,否则有全军覆没危险。

    湖南的局面,也远不似想象中那么好,罗重轩、吴辛田反鲁,只能用虎头蛇尾甚至有头无尾来形容。徐又铮对于吴辛田虽然没抱太大希望,但是想来,在联合了扶桑人之后,至少也可以拖住鲁军手脚,给川军入鄂制造机会,没想到,实际情况的发展,竟是如此糟糕。

    从吴辛田发布命令,到其全部被歼灭,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随即,南军赵恒易部虽然也开始对鲁军展开进攻,但是效果很差。湖南本土军民,更支持鲁军而非子弟兵,更何况山东省军第四师里,又特意招募了不少湖南人。

    原本是谭罗想要共驱鲁军,平分湘省,竟变成了鲁军拳打罗重轩脚踢谭延凯的结局。南军溃败至沅水一带,部队损失大,内部又因此分裂。郝云鹏自任督军,通电反谭,赵易恒部下,号称佛将军的唐愚生亦通电全国,声称退出战局,保境安民,实际亦是不服从指挥的表示。湖南省内,暂时已经找不到可以与鲁军较量的军力。

    除去战场失败外,更大的问题在于,扶桑联络官也被鲁军活捉。根据其口供,段芝泉主持向扶桑贷款,用这笔款来训练边防军,准备武力解决西南以及山东的计划,被全数曝光。舆论哗然,京城的报纸,纷纷转载南方及山东的报道,舆论的压力,对于段系已经非常不利。

    刺刀和军靴,无法战胜报人的笔。面对开在租界里的报馆,共合正府实际没有太好的办法。而段芝泉和扶桑签定的条约,严重侵害了西方几国在华利益,引起东交民巷方面极大不满。虽然经过泰西战争后,这些洋人未必能有多少实力来干涉中国内政,可是控制本国财团不与共合贷款,这还是做的到。

    失去海外输血的共合,财政日渐艰难,虽然靠着扶桑的贷款,暂时经济可以维持。但是如果不能消灭鲁军,靠战争红利补平亏空,这次战后,恐怕共合正府将面临财政破产的巨大危机。在这种压力面前,不管有多少人出来倡导和平,段芝泉也只能跟鲁军战斗到底。

    战场的变化,同样也让段芝泉头疼。湖北战场,段系借刀杀人之计未成。王子春虽然对鲁军侵夺省权大为不满,但是一来自己的号召力太弱,二来,鲁军只抢夺地盘,还给他留些好处,段系连孟思远都敢杀,自己的性命又怎么保的住?因此在孟思远死后,王子春反倒公开站台,支持山东,湖北力量一致对外,与川军开战。

    李虎臣的省军第二师表现神勇,川军作战接连失利,王灵官似乎也有些镇不住场子。固然鲁军不能打进四川,但是川军也不可能打进湖北。再加上山东海军的加势,川军这一路基本已经不能报希望。

    江苏战场的表现同样不如人意。齐英虽然成功暗杀李秀山取而代之,并伪造了其自杀的事实。但是随后,江苏省内,就出现部队大规模哗变。数座城市的领兵官,指挥部下反水,齐英指挥军队讨逆,却不能取胜。

    他的才干并不在领军,而在于搞人。部下人心不稳,连内部都管理的不顺,就该更别想对江西用兵。等到鲁军全歼共合海军第一舰队,顺利占领松江消息传来,齐英部下开始成建制哗变叛而归鲁。齐英连江宁都已经丢了,更别指望其控制江西。

    原本预料的长江三省,非但未成皖系囊中物,反倒归入山东囊中,于东南布局可称彻底破产。眼下奉军虽然大举入关,可是张雨亭对于出战动力不足,每天只是不停的发电报,要钱要粮。

    段系内部,除了河南一路颇有指望以外,南方各战场接连失利,让人很有些气馁。一些段系成员,私下里更是提议,不如与山东和谈。

    胜利,现在惟有一场大胜,才能振奋人心,鼓舞士气。

    四照堂内,段系要员以及山西、陕西、西北等军派来的代表济济一堂,电灯将房间照的雪亮。徐又铮代替段芝泉,草拟军事计划发号施令。于北方而言,皖军实力仍远强于联军,只要在北方打一场大胜仗,一切就都能逆转。

    他的作战计划拟的极为详细,不但本部人马,就连友军也都做了安排,一份军事计划,涵盖了数十个师,几十万大军,史称“四照堂点兵。”

    “我军,分为东西两路。西路军总指挥为段香岩,率边防军曲丰同、陈文运、刘旬、魏宗翰、李进材等五师又一混成旅,并奉军二十七师,于涿州、固安、涞水一线布防。其中以边防军曲丰同师为主力,集中于良乡琉璃河涿州一线。东路军由兄弟自认总指挥,率边防军程云鹗、宋子扬、宋光耀、谭金方、张国栋等五师及奉军二十八师布防于廊坊、落垡一带。西路军主力沿京汉铁路南下,直取保定;河南边防军两混成旅,并西北骑兵师,陕军三师,同时东进,晋军自娘子关出击,兵取石家庄,配合西北部队,围歼直鲁逆军主力于中原。东路皖军以津门为攻击目标,交战得手后南下,沿津浦路南下,直取山东。安徽三师一旅攻打徐州,自徐州北向山东,攻打鲁军后方,断其归路。”

    随着指挥棒在地图上的移动,行军路线,清晰的出现在各军官面前。徐又铮又道:“直鲁逆军倒行逆施,背叛国家民族,必将受到应有处罚。此次出兵,皆以攻取山东为目标。进鲁之后,按各自实际控制区域,划分防地。防地之内,一切军政,皆由军事主官自行决定,正府不加干预。”

    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纵兵肆意行动,几个军官都听的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军需官忽然起身道:“秘书长,那军粮补给方面……”

    “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徐又铮微笑道:“所有部队出发前,一律发四个月军饷为恩赏。至于军粮……我向扶桑洋行订购了大批面包,让弟兄们也尝尝这泰西军粮的味道。现在天气炎热,行军艰难,这我是知道的。大家下去跟下面的弟兄说好,这次出兵,正府全程提供荷兰水给弟兄们饮用!”

    共合的大兵行军喝荷兰水,这怕是自小站练兵起,就没有过的规矩。一干将领皆面现喜色,精神大为振奋。一旁,张员一身前金袍褂,显得与所有人格格不入。从一开会,他便合着眼睛,不发一言。此时忽然道:“我军大举出征,京城留守问题……”

    “这便要有劳绍帅了。”徐又铮道:“绍帅与江提督,皆是前金名臣,熟悉舆情,由你们负责京畿卫戍,最为合适不过。原徐州部队,皆归张绍帅指挥,我相信,有你们二位坐镇,京城自可稳如泰山,万无一失。”

    奉军方面使者,正是昔日八角台让位的张景辉。他起身道:“秘书长,我们奉军远路入关,饷械两绌,恳请正府,先补齐奉军欠饷惟盼。另外,我军军饷皆由四恒银行代办,现在京城分行为正府查封,奉行用款大为不便。我们的军饷钱款,将如何安置,还请明示。”

    “请转告贵军张雨帅,徐某在奉天所做的承诺,始终有效。奉军弟兄,将得到足够的军饷以及军需。在明天天亮以前,我会派三百万的款子给奉军,作为开战经费,足以满足奉军需求。至于奉军委托四恒代办军费,可向山东四恒总号索取。只要奉军在山东登陆,以贵军之能,筹款不成问题。关外不久之前组建了海军,正好可以挥师南下,直取日照烟台,长驱直入。鲁军主力集中于保定一带,后方空虚,只要一个旅入境,何愁不能犁亭扫穴,届时山东一省财帛任取,贵军粮饷何须担忧?”

    陕军联络官起身道:“秘书长,卑职出发前,章帅再三提醒,务必向正府说明,我军目前不利处境。陕西大旱,颗粒无收。目前我军军食既缺,军饷全无。请求正府能够一视同仁,将军饷军需予以发放。另外,自河南进山东,兵站补给设于何处,也请示下。”

    徐又铮摇摇头“此战,我军河南战场,鞭长莫及,因此不设兵站,不成立补给处。自前金时代开始,补给粮台,多成为个人谋取私人利益的藏污纳垢场所,于军事无补,反倒会滋生无数弊端。贵军章帅,治军甚严,最得民望。何况直鲁联军擅兴刀兵,民怨极大,陕军入鲁,沿途士绅必箪食壶浆,以迎义师。何愁沿途补给军食问题?据我所知,山东向来注重粮食安全,于省内大修粮仓。只要进了山东,就不愁没有食物补给。至于在河南作战的开支……就请山西方面,予以发放。晋陕一体,同器连枝,相信阎督军肯定愿意支持这次作战,不会吝惜军粮。”

    说到这里,徐又铮站起身,挥手道:“天色不早,今天就到这。拿命令书来。”,

    侍从递上命令书,徐又铮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刚刚落下,大厅里忽然变得漆黑一片。所有电灯,同时熄灭。京城电力工人总罢公,开始了……

    保定,临时司令部内。

    赵冠侯也站在地图前,下达着命令。

    “我军东路以子玉为总指挥,率所部第三师,直隶第三混成旅萧光北部,山东省军第一师驻守杨村。西路由我亲自指挥,以共合第五师,第三十七师,山东省军第三师在易县、涞水、涿州、固安一线布防。大哥率领直隶守备大队二十个营,坐镇保定,担任总预备队。西路军主力沿京汉铁路北进,与皖军主力决战;驻归德山东骑兵师以及省军第五师北上,占领开封,进占洛阳,解决敌河南部队;东路在京奉铁路线与皖军对阵,另以山东宪兵旅坐镇德州,相机接应。”

    吴敬孚道:“冠帅……河南方面,陕军就有五万人,再加上西北骑兵师,以及敌两个混成旅,我军兵力是否太单薄?末将愿意派部下彭辛寿,带一旅担任预备队,前往接应。”

    “刺儿彭是你手下第一号勐将,还是留在正面战场吧。你放心,我既然派了两个师,自然就有把握,至少,他们不会输。或许,河南部队,还是各军中,最先打开局面的也不一定。此战,我军首重破敌,不重杀伤。彼此都是共合军人,不必以杀戮为要。只要打掉段芝泉,对其部队以吸收改编为上。鲁军作战首重补给,我军行军线路上,皆修有仓库,储存物资,另于要点城市设立兵站。我任命,邹秀荣为此次直鲁联军总军需,李彦卿居次,负责物资调度。宁可部队不前进,也不能无补给。必须保证下面的士兵吃饱饭,拿足饷。所有参战部队,发两月津贴!”

    简森、陈冷荷、戴安妮三人,此时都在保定坐镇。有共合三尊女财神坐镇,钱款上不成问题。听到有大笔军饷下拨,沿途亦有物资补给,与会的军官大多面面笑容,心内先有了三成把握。

    吴子玉看着地图,却很有些不放心。

    “敌我对比众寡悬殊,正面战场更是以少敌多,边防军素称能战,我军处境艰难。且敌安徽部队,可以攻打徐州,直取山东后方。另有海军,可沿海而下,登陆烟台,冠帅……”

    赵冠侯摆手道:“子玉的见识不错,我们的防线,看上去存在很多漏洞。但是抓漏洞,首先需要的是实力。兵力的多寡,不是决定胜负惟一因素,何况,真论人数,也未必是皖军占上风。直鲁联军身后,是共合无数百姓,这一战,确实是众寡悬殊,不过是我众,彼寡!大家拿出精神来,等打完仗,在座诸位,有不少要开府一省,身挂帅印。拿出精气神,好好干!”(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四章 隐形实力

    鲁军的部队,并没有全部驻扎在保定,乘列车自山东向河北运输,分驻不同防区。于保定城外的军营里,驻扎的是其几支核心部队,尤其是山东的雇佣兵,都被带到了战场。

    三千余名已经在山东成家立业的铁勒籍山东人,在谢苗诺夫带领下,集合成队,他们的旗帜已经从过去的铁勒鹰旗,换成了山东的五色旗。这些人虽然依旧保持铁勒国籍,但是家已经回不去。

    泰西战争结束,并不意味着和平的到来。铁勒国内,高尔察克、沙皇以及揭竿而起的农民、工人、前线士兵,形成了三股势力互相角逐。旧有的秩序已经分崩离析,庞大的帝国,陷入无休止的战乱。这些人如果回国,只会被皮鞭驱赶着走上战场,与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敌人作战,最终战死。

    相反,山东不但给了他们极高的薪水,还有相关的福利保障。由于安娜公主的原因,这些铁勒大兵大多享受山东普通公民福利,也可以凭借票证,买到便宜粮食和盐,山东还单独给他们提供符合自己口味的铁勒饮食。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很多人,甚至成了山东女婿。其骨子里,已经把自己当成山东人看。

    这次出战,并不是义务,而是一种自愿,拿起武器保护自己优越的生活,这些人责无旁贷。安娜骑着赵冠侯特意为其挑选的小马,在阵前放马奔驰,其精湛的马术,赢得士兵阵阵欢唿。在几次欢唿之后,安娜勒住缰绳,举起喇叭大喊道

    “铁勒的勇士们!是谁,给了你们避风港?是谁让你们免于受到叛国者的杀戮?是谁,让你们不用每天在战火中辗转,也能过上安逸的生活,拿高额的薪水?是谁给他们白面包和伏特加?你们在山东拥有家庭,拥有事业,未来还会有退休金和福利。可是,很不幸,这些东西很快就要没有了。因为段芝泉要求山东实行全国各地统一标准,不能发放过高福利,而把这部分资金拿出来上解正府。他们要拿走你的伏特加和白面包,还要把你们遣送回铁勒,我们该怎么办?”

    “杀死他们!谁也不能拿走我的伏特加!”谢苗诺夫拔出军刀,朝天大吼。紧接着,怒吼声如同雷霆,滚滚而来“山东是我们的,谁也不能让我们离开!”

    安娜点点头“很好,我需要你们拿出自己的能力,证明铁勒勇士,不是任人欺凌的懦夫!我要你们以祖先的名义发誓,永远忠于冠帅,摧毁所有试图挑战冠帅权威的人,一个不留!只要你们可以做到,我将给你们提供足够的伏特加,还有白面包!”

    “还有,你们知道,普鲁士人也成立了雇佣兵,由汉娜那个女人和她的父亲所组建,人数与我们相当。可他们却声称,一个普鲁士人,可以顶五个铁勒人。他们的雇佣兵,会打出我们五倍的战绩,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消灭所有敌人,让普鲁士人在我们的后面吃灰!”铁勒士兵骨子里嗜血好斗的天性被激发,更何况,输给普鲁士人,面子往哪里放?将来普鲁士人拿走自己的福利,自己又该怎么办?为了维护自己优越的生活,为了保证不回国受罪,他们也要拼命了。

    另一处营地里,瑞恩斯坦则看着眼前,总数也超过两千名的士兵。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泰西诸国。年纪都不算轻,但是精神十足。他冷冷道:

    “咸鱼们,你们在本国,都是被淘汰的垃圾,应该上军事法庭的杂种,可耻的杀人犯,逃兵。回到国内,你们都给被绞死,或去当苦力。在山东,你们却可以待在指挥官的位置上,命令一批又一批的战士去送死。只有在这,你们才能像个体面人一样,过上等人的生活。如果山东的正权发生变化,你们将被打回原型,继续到酒馆里去乞讨。所以,该怎么选择,不用我多说。如果我们之中,有人试图背叛……你们说,应该给他什么惩罚。”

    “挖出他的心脏,喝干他的血!”雇佣兵异口同声道

    “为了雇主,为了金币,拿出你们所有的本事。我不需要你们像铁勒人以及普鲁士雇佣兵那样去冲锋,只需要你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应有的作用。记住我们的口号,只要雇主不拖欠工资,雇佣兵就必须忠诚!”

    来自阿尔比昂、扬基等国的援助,也在相对隐蔽的前提下,进入山东。虽然表面上,泰西各国奉行中立原则,不允许本国人介入中国内战。但实际上,商人们私下已经得到首肯,不被发现的走私,就不违反命令。

    自山东会战之后,阿尔比昂、扬基在山东都有大笔投资,即使段芝泉正府再三表示,这次中国内战,不会影响各国在华利益,但是却没几个人愿意相信。随着二十一条的曝光,更让这些国家发现,扶桑人对于中国的野心之大,以及段芝泉在外交上,存在全面倒向扶桑,放弃利益均沾的倾向。

    随着罗德礼担任这次直鲁联军的随军记者,朱尔典的态度就很明显,其他各国也就有样学样。卡佩在金佛郎条款里占了便宜,全力拥段,别调独弹,但是也只能管住本国商人。像是泰西战争中最后出手,隐约表露出强大国力的扬基,他就约束不住。

    这些国家在中国的军力,并不足以影响战局,但是经略多年,搞些小手段,则是绰绰有余。于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大批粮食、以及泰西战争后淘汰的武器弹药,被秘密运往山东。其各自在中国的势力,也在悄然发挥作用。

    这些商人本来就不缺乏冒险精神,敢到中国做生意的,都是些胆大妄为之辈,又有外国身份护身,即使被段芝泉发现也不会怎么样,最多就是抗议。所以,走私商人,也就越发活跃。

    徐州车站内,几名衣冠楚楚的扬基商人,面对负责接洽的鲁军联络官,介绍着车上的货品。

    “猪肉罐头八万个,保证没有过期,面粉两万袋,防暑、防疟疾药品、消毒液、酒精……”

    鲁军联络官看着长长的货单,不住点头,商人看着车站上,大批光着上身,或是只穿短褂的苦力,不需要皮鞭和木棒,主动上去搬货,颇有惊讶

    “朋友,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赵元帅的魔法,越来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你要知道,我在京城的朋友向我说了那里的情况,那里的搬运工人,在闹霸工……**!为什么中国也会有这种事!即使有人出到每人一块大洋,也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手搬运他可怜的罐头。他们的人数有多少?你们又出了多少钱?”

    军官得意地一笑“我如果说,我们没有支付任何报酬,你相信么?”他自豪的指向这些工人“他们,都是自愿前来担任输送兵,没有索要一分钱报酬。他们都是徐州的百姓,不希望徐州离开山东管理,为了维护山东的利益,他们自愿来当夫子。其实如果您能到前线,就会发现更多的百姓,用牲口和推车,帮鲁军运送军需品。”

    “上帝啊,你们的元帅,一定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巫师。我相信,这次的战争,你们一定是最后的赢家。这与兵力或武器无关,公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胜负,已经很分明了。我要给我的朋友发电报,让他带着他那该死的罐头来山东投资,而不是和京城的搬运工人继续扯皮。”

    与这名商人的从容不同,徐州城的气氛,实际颇为紧张。安徽三师一旅的部队,陈兵于蚌埠一带。原山东设立的盐务稽查处被取缔查封,连带扬州设立的两淮盐务稽查局,也被迫关门。

    傅良辅通电全国,声明誓死维护共合体制,讨伐不臣,并要求徐州特别市归属安徽管辖,原有官员一体留任,待遇不动,但必须服从正府指挥。徐州特别市市掌,是张员的参谋长万英式,但其并未追随老主投段,反倒是公开发表声明,徐州只知有冠帅,不识总统,安徽督军命令,与己无关。

    两下打了几通笔战,傅良辅对上这个前金文人出身的万英式,在笔头上是讨不到便宜的,就只好想要用枪头来找场子。毕竟安徽集结了大批部队,比徐州的守军多出几倍。而且,原徐州驻防部队,也被调去保定前线,换防的,则是鲁军临时动员的退伍兵。

    那些退伍兵,不是年龄大,就是身体有残缺。可是万英式亦随着张员多年,是经过行伍的人,并不敢小看这些老弱残兵。那些人身上的气势,如同一柄淬炼多年的刀,只要出鞘,怕是就要见血。他手上虽然有两个营的警卫兵,可是自问,这些小伙子真打起来,却未必是这些老卒的对手。

    除去这些人以外,之前在徐州维护治安的警查、保护铁路的铁路兵,负责在海州一带垦殖的屯垦团,都已经实施了战时动员。原本就是士兵的他们,拿上武器,很快就可以走上战场。以弱势兵力非但不守,反倒主动进攻,前锋部队主动出击,在号称亡命将军苏文虎的带领下,兵进江苏,占领了海州。

    按照鲁军军官的说法,这叫做积极防御,不能闷头挨打。在万英式看来,这其实应该叫驱利防御,为了发财而战。毕竟海州盐利天下闻名,鲁军的盐务稽查处不久前被强行关闭,这些大兵现代打到海州,纯粹是为了发财。

    海州虽然是江苏地盘,可是在那做食盐贸易的,大多是安徽盐商,人人都有着丰厚的身家。原本这种地方的部队,也不会没有战力,但防卫海州的军官,居然是小阿凤的痴迷者,被她一番言语策反。部队一到,立刻缴枪开城,这些士绅一个没能跑掉,都成了鲁军的座上宾。但是这个座上宾当的可不轻松,每人不掏个三万五万餐费,多半是不能回乡。

    能做盐生意的,自是有关系,不少盐商手眼通天,关系可以通到段芝泉身边。傅良辅面前,也有不少士绅来哭天抢地的哭秦庭,请他赶快发兵,先把商人救出来再说。

    自倪继冲下野,傅良辅接任督军宝座,又带了两个师的部队护驾,威风自然是有的。朱家保的才干班辈,都在傅良辅之上,但是不能掌握部队,所以很快就被傅良辅挤兑的辞职。

    傅自认督军兼省掌,权柄不逊于当日倪继冲,但是其胆量,却远比倪大炮还要小,军事上,全都依赖洪宪十三太保之一的雷震冬。

    来自正府的决战令,他已经收到了,部队也在向边界集结,气势摆的很足,可是要说到打,他却心里没底。海州盐商遇到麻烦,基于乡谊,是不好意思不鼎力相助的。问题是,助……却也不那么容易。

    “老雷,你跟我交个实底,跟鲁军打仗,你到底有多大把握。”密室里,傅良辅一脸真诚的拉着雷震冬,按身份地位,洪宪失败之后,雷是罪魁之一,反对派欲得其首领而后快。

    如果不是段芝泉相保,他的脑袋都得搬家,跟傅良辅这个段系四金刚,相去不可以道里计。对方肯这么折节下交,他理应感激涕零才对。可问题是,这个问题已经反复问了十遍,雷震冬的耐性再好,也不免来了火气。

    “佐帅,你难道要我写个军令状给你?”他的声音也不由变大了“我已经派兵侦察过了,占据海州的,只是鲁军一个营,咱们三师一旅,还解决不了一个营?丢人不是这么个丢法吧?徐州一线,鲁军只有老弱残兵以及二三线部队,战斗力很差,以我军目前兵力,解决他们不成问题。”

    “是啊……我相信雷将军的能力,解决鲁军不成问题。可是……”傅良辅又咳嗽两声“可是,万一打败了……后果不堪设想啊。我们现在维持部队,可以和鲁军对峙,万一前线战败,鲁军趁势反击,我们可能要失去安徽,那个责任太大了。再说,我们背后,还有鲁军的两个师……”

    他指的自然是湖南湖北分驻的鲁军两师,雷震冬道:“四川方面,集合了几十个师的番号进攻宜昌,鲁军两个师就算一起上,也未必守的住,哪来的余力攻击我们?兵贵神速,迟则生变,万一鲁军得到支援……”

    “是啊,你也说了,万一鲁军还有支援,那我们的进攻不就成了冒进?”傅良辅果断抓住了雷震冬话里的语病

    “此次会战,事关重大,牵扯各省友邻部队,将来分润时,势必产生利益冲突。谁的本钱越多,谁的声音就越大,咱们手上是段系家当,不可浪战消耗。依我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鲁军对峙。用我们的部队,牵制鲁军部队,使其不能增援正面战场。只要正面战场我军得手,咱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进攻,咱们从徐州进山东,肯定比他们快。到时候我们损失最小,获利最多。记住,咱们既要消灭鲁军,更要保存实力。如果我们现在冲上去,很可能让友军得利,这种事不能做,通知前线,按兵不动,等待上级下一步指令。”(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五章 后院失火

    “这就是徐又铮给咱们的军饷?”驻兵于京畿的奉军司令部内,张雨亭看着部下领来的军饷,面色铁青,双目如火。饶是这狡黠如狐的关外之主,事先已经在心里有所准备,但也只是想到,皖军会克扣或是中饱。却没想到,自己领到的,居然是这种军饷。

    徐又铮于四照堂点兵许诺拨给奉军军饷三百万,他确实说到做到,非但没有克扣,反倒多给了一成,奉军最终领到手的军饷,足有三百三十万。但问题是,这些军饷既不是钞票,更不是银元,而是面额三百三十万的南北一统公债。

    负责领取军饷的,亦是张雨亭麾下勐将,黑龙江马匪出身王永清。他恨恨道:“妈巴子的小扇子,简直欺人太甚!大帅,你是不知道啊,我们的人一到地方,他的人就把枪架起来了,看那架势,要是我们跟他讲理,他就许开枪打人。咱们领了这堆破纸片子,他反倒是要我在一堆文书上签字。说不签字,就不给钱,我又不认字啊,最后只能画押。我也不知道,他一共让我签了多少钱的字,反正让签就签了。咱在关外,可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大老远进关,要吃没吃,要烧没烧,跑这受气来了!而且吧,军粮上还墨墨迹迹的,他们自己人先给,咱后给,给的都是啥玩意啊。”

    奉军于关外屯兵,粮食充足,在今年这个灾年,一样靠向山东出口粮食及大木赚取利润。可兵进关内,铁道又不通,运补困难,军食自然要由段系负责。

    自皖军手中领到的面包,数量既少,其口感也让士兵大吃苦头。这些采购自扶桑的面包,还是扶桑铁勒大战时置办的军粮,硬的可以当做防身武器,必须要用锯子才能将其切碎。面包里掺的木屑、锯末,让奉军的进食变成了一次大冒险。吃到肚子里的面包,同样会对胃进行第二轮摧残,相比而言,在开过洋荤之后,士兵们普遍爆发了强烈的爱国情怀,无比怀念家乡的苞米和粉条,认定国货就是好,洋货都该倒。

    张雨亭脸色阴晴不定,思忖良久之后,挥挥手,“永清啊,你也别想太多。跟我老张干,啥时候让你们受过穷。董经理不是跟咱们在一块么,有他在,就不会让弟兄们饿肚子。那些公债都留着,回头我跟老段慢慢算帐。我把董财神请来,军饷的事让他想想辙。”

    打发走王永清,时间不长,勤务兵将董骏请了进来。于关外开拓事业的董骏,如今已成了东三省炙手可热的银行家。奉军武强文弱,以马贼为主要军事主官的部队,没有几个人懂得财政,是以张雨亭以财政厅副厅长相许,与关外才子王用江两人合作,共同掌握奉系钱袋。

    从一个差点破产的商人,到现在成了奉军财政要人,即使京城四恒被查抄,关外四恒分部亦可以自主维持。其中种种,自离不开山东的协助。但是这种协助细算起来,却又与某个家族中女性长辈与赵冠侯的私密关系不可分割。乃至到现在,自己名义上的庶母,依旧在山东为鲁军调度军资,坐镇济南。两下的关系,实际甚为尴尬。

    张雨亭指了几张公债“财神爷,关里人看不起我们奉军,说咱是一脑袋高梁花的土包子,啥都不懂,好煳弄。你瞅,这不就是煳弄咱么。要了半天军饷,给了一堆破纸片子,这玩意能当钱花啊。”

    董骏一笑,“大帅让我瞅啥?在关外这几年,董某早从个山西商人,变成扁脑勺的关东老客。咱们关外的爷们,认的是直理,不讲弯弯绕。这次进关,本来就是想要从徐某手里搞一大笔钱,再搞一批军火充实自身实力。关外三省,是我军根基,关内大好山河,我军何不能分一杯羹?直鲁皖三系混战,正是我们进入关内的好时机。段系练兵多日,边防军在关外的表现也素称优秀,所以我们不该和他起正面冲突,总要两败俱伤后才好动手。但是眼下看来,我们不起冲突,怕也是不行。董某这一计未成,还要向大帅请罪。”

    “这请啥罪啊!不就是骗点钱没骗来么,这不算啥,常事!我老张当红胡子那时候,三天两头砸窑没砸动,那要请罪还请的过来么?别在乎这个,我原本是想着,等两下掐出个眉目来,再做计较。现在看,小徐是逼着我,跟他表态度啊。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进趟京,跟歪鼻子当面说说。他要是认头给点钞票,我奉军就假装跟他一条心。要是他肯给点大洋呢,我们就先不动,总之进关不能白进。”

    这时,一声报告传来,副官自外走入“回大帅的示,段总里给您下了请贴,请您今晚,到安福俱乐部赴宴,务必赏光。”

    “老段请我吃饭?嘿嘿,这倒有点意思啊。这是觉着给我这公债不合适了,要跟我当面说合说合?”

    张雨亭看着请贴,脸上皮笑肉不笑,“为免惊扰地方,警卫部队以一连为限,望我兄谅解……有点意思,我带多少护兵,跟他有啥关系。眼下的京城,五行八作都霸工,听说连段芝泉家里,都是马葫芦冒漾的味。我带点兵,他怎么就惊扰地方了?”

    董骏道:“大帅,不可大意。段芝泉或可相信,徐某不可理喻。连堂堂总长都敢擅加杀戮,若是于大帅不利……”

    “没事,我在关外绑肉票的时候,他小扇子还是好学生呢,我怕他干啥玩意。财神爷啊,鲁军的汇款怎么样了?”

    “回大帅的话,前天已经到帐,一百四十万的款,分毫不少。”

    张雨亭点点头,“还是把兄弟靠的住啊,我一说军饷困难,立刻就给我汇过来这么一大笔款,就不担心我,拿了钱不办事,或是还跟他开打。在关外初见时,我就知道,兄弟这人够爷们,可交!这钱都是四恒代办的吧?”

    “正是。”

    “那你觉得,咱该怎么着呢?你是咱的财神爷,现在打仗首重军饷,所以我得先听听你是个啥意思。”

    “大帅过奖了,董某是个商人,不懂军事,亦不敢干涉军政。只是大帅既以卑职司度支,卑职不敢不尽力。段系所付者,皆为公债,山东所给者,为鲁票银元。山东广有粮秣,皖军却只能啃那些泰西石头,且今,鲁无害我之心,皖有谋帅之意。何去何从,何需卑职多言?”

    张雨亭哈哈笑道:“行啊,财神爷,你这说的不懂军事,哪句话说的都挺在点上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妈巴子的,小扇子以为,有东洋人给他撑腰,就能不把我老张放眼里了?也不想想,现在小鼻子都什么德行了,他还能把老张怎么的。关外我待腻了,本来想进关,等到两边打完了,我们弄几块地盘玩玩。鲁军不招我,我也不跟鲁军为敌,皖军不惹我,我也不跟他们作对。小扇子要对我下黑手,那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大帅,眼下皖军重兵集结于京畿,我奉军四面受敌,眼下公开翻脸,恐于我军不利……”

    张雨亭冷笑道:“我现在不理他,可是他也不敢惹我。通知队伍,全军后撤,告诉他,咱们没饭吃活不了,回关外了!”

    奉军原本驻于关外,得到正府手令后,才得以进入山海关,于入关之时,已经对山海关沿线险地及军事隘口进行控制。奉军名义上是撤回关外,实际上,根本不会放弃山海关等险地。其情形,如同一只野狼,紧盯着皖军后方,稍有机会,便会扑上来,狠咬一口。

    望着收拾营帐,即将大规模撤退的奉军,董骏心内暗道:这次山东只汇来二十万,其余一百二十万,都是关东四恒自己筹措,以山东汇款名义支付。算是用四恒的钱,收买了这支土匪军。锦姨,董家亏欠你的,四恒亏欠山东的,这次也算是还清。以后关东四恒与山东四恒,还将是最好的生意伙伴,但是再不会有私交。至于你将来的结果,就自求多福,即便人老色衰,落魄潦倒,自己也不会再施以任何形式的援手。恩怨都不存在,剩下的,就只有利益。

    铁狮子胡同内,兵甲森森,埋伏的数十名枪手,并没有等到人,反倒等来了奉军退出内战,返回关外的消息。段芝泉心知,斩首行动肯定是被对方看破了关窍,这下便是亲家做不成,只能做冤家。

    徐又铮倒是未见有何惧意,“奉军并不能成为我们的对手,其所部一共只有两师,且为胡匪改编,素质低下。只可打胜,不可打败,一遇逆风仗,必狼奔豕突,不堪一战。其即使控制山海关,也不敢主动对我军发动进攻。眼前,我们的敌人,就是直鲁联军,只要打掉他们,奉军不战自败。”

    目光回到主战场上,东西两路分兵,从纸面情况看,边防军数量远超过直鲁联军。从武器弹药储备,以及兵员素质看,皖军也不落下风。但眼下的局势,却逐渐被直鲁联邦扳回。从外交上看,直鲁联邦已获得两湖、江西、江苏、浙江、河南等省支持,号称八省联盟。

    东陵盗案及二十一条案发之后,察哈尔、热河两都统也以调查总统死因,誓追凶手名义,加入八省联盟队伍。眼下情形,京城孤悬于四方包围之中,段芝泉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怯意。

    徐菊人下了停战令,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各省军队,都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除非安福系总辞职,否则此战再所难免。

    徐又铮道:“敌之包围,其势虽强,其力却弱。我军兵力雄厚,且拥有内线优势,集中力量于一点,可以打掉任意一支包围我们的力量。而各省联军,名义上虽有联盟之名,却无联军之实。我们的敌人,自始至终,就只有直鲁联军而已。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万马军中,斩将夺旗!只要干掉鲁军,敌人不战自亡。我们东西两军里,东路军由我指挥,芝老直管放心。倒是西路军……有些问题。”

    段芝泉也知,西路军主力部队共合第十五师刘旬部,实际为冯玉璋带进京的警卫师。原本其部进京,是以武力对抗段系。但是段系依靠经济制约手段,控制第十五师军饷,又以收买等手段,拉拢军中中高层指挥官,导致整个师反被皖系争取过来。在冯玉璋死后,这个师被皖系吸收,成为主力。现在山东大力营造舆论,声称冯玉璋之死有隐情,这个师的态度,就有点令人怀疑,万一阵前倒戈,也确实会造成恶劣影响。

    徐又铮道:“学生说的,不只是刘旬,还有曲丰同。芝老别忘了,他可是山东人,有乡谊在,他的立场,我们可是猜不准。”

    “丰同……这不可能!”段芝泉摇头道:“我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他武人的操守,不会做出背主负义之举。再者,西路军总指挥段香岩……他用兵的能力我们都知道,可是梁财神一干人,很买他的帐。如果不让他担任总指挥,西路军的军食军饷,都成问题。他的本事差一些,就得有良将辅弼,如果你撤掉丰同,又由谁来担任主将?”

    徐又铮心道:西路军对面,只有吴敬孚一员悍将,余者只有山东省军和萧光北这种人,又有什么可怕?反倒是自己面前,有鲁军两大王牌,必然是块硬骨头。如果继续加强西路,难道要把功劳做给段香岩?但是这种话,不能说出来,他只好笑道:

    “芝老,学生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兵家大事,不可大意,学生特意在两人身边,都安排了我们的耳目,保证他们可以不脱离我军掌握。”

    段芝泉也知,徐又铮仿照山东,也在共合建立了情报机构,并且请扶桑人提供了从技术到经济方面的指导。可是毕竟成立的时间还短,主要用来对内,而非对外。但是在重要将领身边放暗子,一旦事发,也是件不小的麻烦。他问道:“人可靠么?如果事情做不好……”

    “芝老放心,这些人是学生一手培训出来的骨干,工作能力和操守,都值得信任。有他们做耳目,刘旬、曲丰同,都逃不出我们的掌握。另外,我们的人,在山东还要放一把火,让赵冠侯尝尝后院失火的滋味!”(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六章 破敌

    济南城随着移民越来越多,地皮越来越贵,房子也就越来越密集。眼下谁能在济南城里拥有一处小院落,便是身份与财富的象征。

    马艮的院落虽然不算很大,但却十分幽静,于闹市之中,拥有这么一方静土,却也只有山东各军武术总教官,才能有这样的身份待遇。其一身技击术极为高明,但是在军界的影响却有限。毕竟眼下大家都用快枪,就是肉搏战,也是成百上千的人举起刺刀互捅,个人武力高低,很难起到什么作用。山东向来重养将官,他在几次重大事件里,站队都很正确,所以级别待遇始终不差。每天在家里练练拳脚,倒也是一番乐趣。

    与他素善的,就是京城侠林遗老,前金时代便以名动江湖的大刀王五。虽然此次直鲁联军对皖,可是王五并没得到差遣,依旧留在济南。

    小院内石桌前,两人边饮茶,边谈论着格斗技击上的见解。他们的修为都极高,已经不需要真的去对打,只靠讲就足以明白彼此的意思及高下。王正谊年事虽高,精神和体力却依旧健旺,其于武技的研究,也令马艮甚为佩服。

    王正谊对于马艮的武功,也甚为赞许,两人极是投缘。谈过了武艺,又不免谈到战局。马艮道:“王老,您对这一战是怎么看。边防军兵多将广,且有大义名分在手。我军不管怎么说,都是以客犯主,兵家大忌。各战场上,都是我军劣势,而敌人优势,这似乎不大妙。我总觉得,大帅这次是煳涂了。我们在山东修了那么多工事,只要依托堡垒,据险固守即可,何必大军出征,闹的后方空虚。咱们济南城里,除了警查,怕是没有几个兵了吧?”

    王五笑道:“马老弟,你如果说武艺,那是没的说,可要说到军事,我却不佩服你了。你说敌众我寡,依我看,反倒是我众敌寡。你不能只计算双方的兵力,我们山东的民夫数量你知道有多少?河北、河南、山东三省,乃至苏北百姓皆全力辅助鲁军击皖。几下合力,人数怕不有几十万,你说谁众谁寡?以济南城的情形来说,民兵、消防队还有治安军,这些兵力就算不提,现在如果有人想要造大帅的反,济南父老,又会不会答应?”

    “造大帅的反?这……怕是不能吧?”

    “这话难说,总是有不怕死的人在。德州那边,就有人试图让保安团叛乱,但是保安团里,连他们安排的棋子都反了,联络人就地逮捕,应该已经正法了吧。”

    马艮握杯的手一度握紧,整个人在瞬间仿佛一张拉满的硬弓紧绷起来,可是王五依旧气定神闲,镇定自若,于是马艮的气势,也松懈下去。

    他苦笑了两声,放下茶杯“我一时煳涂,王老英雄别见笑。大家彼此的手段,心知肚明,你一刀在手,我未必是你敌手。何况山东拿人,向来以多为胜,想来外面已经有不少前金内廷高手候着我。就算我今天是霸王再世,也杀不出这十面埋伏。”

    王五笑道:“马老弟,你不要多想。我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聊聊天。毕竟能谈的来的人不多,武技如你者,更少。至于抓人,那是十格格那边的事,我不会出手,但我也劝老弟别出手。大家只是想要谈谈,没人想和你翻脸。”

    “德州那边的事都发了,还不想翻脸?”

    “德州那边,虽然打着是你的旗号,但是十格格的人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你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严守中立,不揭发也不支持。只要没有反对大帅的行为,十格格就不会赶尽杀绝。大家去喝个茶,聊聊天而已,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皖系毕竟拥有大义名分,山东省内,也有一部分力量支持正府,反对赵冠侯。这些力量包括军政两界,虽然换了几次血,加上引进外省才俊,但是不可能所有干部都是赵系铁杆,心怀异志者是最正常不过的存在。

    但是山东以自己的高福利,成功争取了广大基层的支持,以至于同情皖系者,很难真的去做成什么破坏,包括一些以为无人所知的小动作,实际也早在山东情治机构的掌握之中。

    山东风俗调查科对外的能力或许还不够强,但是对内的掌握力度,远超出人们的想象,这些人的行动,从没逃脱过山东掌控。是以,山东省内几起兵变或是破坏,都以失败未遂告终,连带皖系在扶桑支持下,在山东搞的情报网也彻底瘫痪。

    如果毓卿在事发之后大肆拿人,这些人在自危之下,确实可能造成新的后果。可是这次山东实行的是息事宁人态度,只要没有公开反鲁行为,就可以达成谅解,网开一面。是以如马艮这种人,实际没受到什么损害,也就不会自己找死。当然,监视居住,又或是一些必要的管理,还是再所难免。

    于社会风俗调查科的秘密监狱里,毓卿看着这位武术教官,颇为不解问道:“山东对你的待遇不好?还是冠侯对你,有哪里不够尊重,你为什么要保护那些人,不向山东说明?”

    马艮道:“冠帅对我恩重如山,以马某一勇之夫,自知才具不堪大任。虽然徐又铮许以一师之长之职,但是我自己却从没想过真能统带貔貅。我只是觉得,冠帅非领军将兵之才,这次却一怒兴师,发倾省之兵,胜负实难预料。马某既不想背鲁,却也不想殉葬……”

    毓卿点点头,“话虽然不好听,却是肺腑之言,你不想跟着受牵连,但也不想谋反,所以来个两不相帮。这也不叫错,冠侯有话,不想为鲁军出力不叫罪过,只要在山东不作奸犯科,依旧可以过生活。不过鲁军的武术总教官一职,只能换人。今后好自为之,只要奉公守法,你就还是山东的优秀公民。打仗的事,我懂得不多,但是我相信,冠侯这一仗,不会输。”

    “大哥,我相信,你这一仗,不会输!”

    津门,登瀛楼今天被包了场,整个酒楼不对外营业,全用来招待直鲁联军元帅赵冠侯,以及他宴请的宾客。以赵冠侯的身份,不拘是各国领事或是津门政要,乃至前金遗臣,都可以成为其邀请对象。但是今天他招待的,却非这些达官县贵,而是百十来号,穷富不一,贵贱不等的汉子。

    这些人中,固然有津门警察厅厅长侯兴这样的要员,却也有一些穿着短打,露着身上刺青的混星子,让人颇有些纳闷,这帮人怎么会成为冠帅的宾客。只有这些客人心里清楚,在前金时代,在座者无一例外,都是小鞋坊一带的混混,曾经与这位共合元帅,在一个锅伙里讨过生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曾经的关系,对于这些人的帮助很大。除了少数人在山东混了个体面工作外,大多数人虽然仍留在津门,但靠着赵冠侯关照,总体生活都不大坏。混的最惨的一批,也是混混里的头目,手下有几十号人马,吃一两条街面,用不着自己去喊打喊杀。

    然而身份越高,对于尊卑二字的看法,也就越清晰。虽然赵冠侯今天没穿军装,但是只一想起他的身份,这些旧日朋党,大多选择离开一些距离,连说话的声音,都放低了几分。只有侯兴,敢离赵冠侯近些,举杯敬酒,交谈无忌。

    “大哥,你现在是一军统帅,不是要跟皖军开战么?不在前线,陪弟兄们喝酒,这耽误不耽误公事?”

    赵冠侯摇摇头,“我这个统帅,有名无实,指挥权,我已经交给我的部下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要总想着,把什么权力都拿在自己手里,那样实际是自讨苦吃。这次吴子玉驻兵杨村,与皖军交战,兵火难免影响到津门,我这也是给各位老少爷们,哥们弟兄赔罪。”

    “大哥,你这话就说远了。自打前金开始,咱津门也没少打仗,不管谁胜谁败,总归是老百姓倒霉。不是摊派,就是出苦力,谁又想过,给咱们赔过不是?这次,是咱哥们自己的事,不就是皖系么?打他个王八蛋的。连孟东家那么好的人,说杀就给杀了,这还有好人走的道没有?大哥,我跟你说,我跟津门的各路码头打过招唿了。皖系的船,一艘不卸,支差一律不应。直鲁联军的物资,就算是连轴转,也得保证供应。一千二百辆大车,都预备好了,保证前线要什么有什么。人不够,我亲自上去背大包。如果皖军突破杨村,我就带着警查,顶到前线上跟他们较量较量。”

    “没错,皖军要是赶上来,咱们就跟他比画比画。没嘛了不起的,咱连东洋人都干躺下了,还怕他一群皖军?”

    一干混混们举杯碰撞,赵冠侯也举杯回应。看到这些人口内都是赞美之词,他的心,略微舒坦了一些。看来,大家并没因孟、李二人之死,而迁怒于己。即使是李家老当家,也对自己没有半句怨言。至少自己的心里,还可以好受一些。

    侯兴忽然问道:“大哥,听说河南那也在打,十几万人打鲁军两个师,这是不是有点悬?再说带兵的,是嫂夫人。咱这地方,很有些吃不上饭的苦力,只要您一句话,兄弟我去招兵,招不上来就抓,凑一个师不成问题。”

    “那样的部队,又有什么力量?”赵冠侯摇摇头,一指桌子“吃菜。你放心,那帮人在我眼里,也就是这些菜,不管有多少,都是我嘴里的食。我之所以把我的女人派到河南战场,就因为在三路战役里,河南那一路,是最容易有战绩的。我给她们带了法宝,你们啊,就等着看好戏吧。”

    随着孙美瑶亲到前线,山东第一骑兵师,除去一个骑兵团留在赵冠侯身边担任机动外,其他部队都到了河南前线。这个师虽然是特种兵师,但是实际编制比普通步兵师都大。步骑辎工炮,各军兵种齐备,装备精良程度,与第五师不相伯仲。

    与之相对的三个西北骑兵师,却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师,全师只有骑兵,没有其他兵种配合。孙新远在西北五省只是名义盟主,实际控制力有限,这次出兵,大半用心还是借刀杀人。派出的部队,都是自手下桀骜不驯的地方豪强处强令抽调人马组成。三个师的编制下,实际兵力与山东第一骑兵师相差无几,装备奇劣火力孱弱,三师合计,只有两磅炮八门。

    这些部队抢劫的能力远高于作战能力,自入河南,便大肆掠夺,民众稍有反抗即以白刃相加。是以河南本地百姓视其为寇仇,纷纷背皖而投鲁,若干年后,亲此役的骑兵师老人回忆此战,一致反映:第一骑兵师其时军纪,已不若当日血战东洋之时,然依旧能在河南深孚人望,全靠同行衬托。

    双方交战自归德开始,西北骑兵本以为可以占据主动,不想鲁军骑兵根本没打算防守,一开始就主动进攻。归德城外,骑兵师阵列严整,以师属炮兵团勐击西北骑兵阵地。榴弹加榴霰弹弹发如雨,要知孙美瑶为赵冠侯爱宠,享受优先补给。孙鹏举指挥炮兵勐烈开火,根本不用考虑成本,炮击持续时间长达两个小时。

    这三个西北骑兵师的炮兵刚一摆开,阵地就被摧毁。这三师指挥官脑子里的骑兵,还是摆开阵型,挥舞马刀冲锋。却不想山东骑兵居然不懂规矩,不肯较量马术,一味倾泻火力,有这么多大炮加开花弹,还有脸叫骑兵?再说这么开炮,不怕败家么?挨了这样一通闷头爆捶之后,便被山东铁骑那高大的泰西洋马,唿啸着从残破不堪的军阵上碾过。

    三师残存部队连唿自己遭遇了假的骑兵,狼狈溃散,鲁军趁势兵进开封。但此时,侦察兵已经传来消息,冯焕章五万陕军兵进河南,前锋以达洛阳。吃过了开胃菜,正餐该上席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七章 法宝(上)

    养寿园,这座袁慰亭花费重金修建的私人庄园,在洪宪失败之后,依旧作为袁氏产业,而受到督军团保护。在赵傥督豫期间,逢年过节,也要来此给大公子请安,另拨两连护兵专司护卫之责。

    可如今,物是人非,这处袁氏私宅,已经变成冯焕章的临时指挥部。陕军入河南,本意就是为了扩大地盘,改善自军不利处境。冯焕章出发前已下严令,全军严守军纪,不得有丝毫扰民行为,否则就地正法。

    西北溃散的骑兵,为庞大的陕军所吸收、吞并,一部分人被拉出去砍头,平息地方民愤,其随身携带的劫掠所得,也成为陕军的战利品。

    从目前的局势上看,陕军的兵力雄厚,士兵中多有技击健儿,是河南目前最强的军事集团。但是河南本地的情形,远比冯焕章预料的更为糟糕,这支以开疆扩土为目标的劲旅,首先要面对的敌人并非鲁军,而是贫穷。

    赵傥的才干只在于聚敛搜刮,不在于建设。加上干旱,让河南的财政情形并不比陕西好多少,部队面临的重大问题,就是缺粮。

    四照堂点兵时约定,陕军军粮由山西调集。阎易山自葛明之后,督晋有年,在几次大风波中,皆独善其身,让山西成为一方自有天地。据传说,山西这几年建设的成效斐然,财政情况良好,足以支持陕军开支。以山西之富,结合陕西之勇,晋陕联军足以成为鲁军大敌。

    但问题是,阎易山是貔貅性子,有进无出,从其手里要粮,一如虎口夺食。自陕军入豫,军粮军饷,给的一直都不痛快。

    临战发饷,是自前金时代军队里留下来的规矩,这次皖军开战前,各发四个月军饷,而直鲁联军也发三月恩饷,用以激励士气。冯焕章带兵要决在一个穷字,自己打扮的像个老农,部下也一样穷的要命,一直以来靠着官兵一视同仁,保证部队的忠诚度。士兵没有军饷,主官也没有,既然大家一起穷,也就没人能有怨言。但是不管怎么靠待遇平等来聚拢人心,部队总归还是要军饷维持。

    陕西财力枯竭,进河南的军费,就指望山西,可是到现在为止,陕军所能领到的军饷,就只有山西的省钞,见不到一块大洋。军粮更是严重不敷使用,陕军全军上下,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山西铁路与外省铁路轨道宽度不同,导致火车也不一样。山西物资外运,必须在车站换车。可是河南铁路工人响应山东、京城铁路工人号召,进行大罢工声援孟思远之死。

    河南铁路系统基本瘫痪,所有物资运输只能靠大车。即使靠着刺刀的劝导,陕军可以搞到足够数量的大车,但运输效率也比不了火车。加上之前西北骑兵对于河南的破坏,导致大批牲畜损失,百姓逃离,大车和夫子的征集都极为困难,军粮运输就变成了一项异常艰难的任务。

    陕军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自从当刀客开始,这些陕军汉子,实际就习惯了在各种恶劣环境下生活。没有粮食,没有军饷,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夺回一片天地。何况,现在的陕军,比起曾经的山堂刀客,无疑更像一只军队,他们相信,靠着自己的力量,一定可以活的比过去更好一些。

    忠于赵傥的地方武装,在陕军的进攻下不堪一击,如同洪水面前的蚁穴,一冲即溃。靠着从地方上的缴获,勉强可以维持部队,但是想要实际控制河南,就必须得想办法。

    打垮鲁军。

    在冯焕章看来,开封的鲁军,就是自己最大的补给点。鲁军素有重视物资,强调兵站建设的传统,所到之处,必囤积大批粮饷。加之赵傥在河南聚敛的大量财富,目前很大一部分在鲁军手里,只要打掉鲁军,钱粮就有着落。而鲁军的领兵官,又是两个女人……女人。

    杨彪的名声,在陕军里颇为响亮,是个知名的狠角色。但是他只是名义上的师长,真正的当家人,是赵冠侯私宠杨玉竹。这位三秦观音,人缘是没的说,但是领兵……

    冯焕章从不掩饰自己对女军人尤其是女军官的抵触,在他看来,女人带兵,就是儿戏。不管孙美瑶还是杨玉竹,都没资格将兵,由她们统率的部队,一如由绵羊率领的狮子根本不能算做敌手。

    部队要想拼命,首先就得吃饱,要想吃饱,就得杀头肥猪,养寿园袁家也就成了首选目标。遗憾的是,袁氏子弟精明的很,大兵未至,人已远遁,家里只留了几个仆人,金银细软以及存折都被带走,剩下的,就是些粗笨物件,以及一些不便携带的古董。眼下战事一起,古董没办法变现,陕军虽然拿下养寿园,却也得不到多少实惠。

    一干陕军军官进入养寿园后,就被那雕梁画栋的建筑以及房间里的陈设晃花了眼睛。那些来不及带走的古玩、陈设,要么是笨重,要么就是不太值钱的物件。但是对于穷怕了的陕军军官来说,这已经是在梦中都梦不到的天堂。

    即使河南干旱,庄稼大片枯萎,养寿园内的花草,依旧生长旺盛。闻着阵阵花香,望着假山怪石,人造喷泉,不少军官小声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可是冯焕章的心情,就远没有部下那么好。这些古董家具,奇花怪石,在他眼里,都是一钱不值的废物。既不能吃,也不能做军饷。相反,倒会消磨自己手下的斗志,一旦这些军官开始喜欢享受,喜欢玩古董,脱离官兵,不能和下面一起吃苦,那还会有谁跟着自己一路打到京城,擦去五色旗上的污垢,建立真正的共合?

    两天时间里,他已经接连处罚了手下数名重要将领,包括几个师长,都因为偷拿古董,或是饮食超出标准而当众挨了他的鞭子。冯部用兵,重兵轻将,这些军官挨打,都是当着自己部下的面前,绝没有半点面子可讲。

    问题并未因为主官的挨打就解决,军队的粮饷,依旧无法解决。即使攻破了河南第一号大寺庙,得到了一批救命粮。但是五万陕军就像是蝗虫,一座寺庙的积蓄,远不足以满足开销。晋军的军粮供应,一直被陕军所诟病。其在开战之后,先是送来一批咸牛肉,对于陕军来说,能吃到肉,自然认为是恩赐。可是等拿到食物后,才知道为什么老西会这么大方。

    那种可怕的咸牛肉据说是采购自阿尔比昂,冯焕章因为学习神学,所以懂一些阿尔比昂文字。根据他对装牛肉箱体的观察,这些牛肉的生产日期,大概比自己的祖父还要大几岁。

    当他闻过着东西的味道后,饶是一向以吃苦耐劳为标准的冯焕章,也忍不住呕吐了好一阵。他在当天的阵中日记中记载到:“它一定是从天主创世之初就被放在木桶里了,当它被烧煮的时候,你所能闻到的那种味道就像一具干尸所散发的味道”。

    很快,陕军给它取了个别名叫做盐骨头,因为它很咸并且硬的像骨头一样,厨师们不得不用斧子和锯子来对付它。陕军发现,他们得到的咸牛肉,有一块雕刻成一艘泰西三桅战舰的外形,用砂纸磨光,而这种战舰退出服役都已经超过两百年。

    当这批牛肉被陕军铁胃陕军消灭之后,他们发现,新的食物并没有好到哪去。军需官一大早就来诉苦,山西新近送来的军粮,是整整两万箱军用饼干。这些饼干还是在前金时代从洋人手里采购来的,由于保存的不好,大部分饼干已经变质发霉,一看到上面那些绿毛或是斑点乃至蛆虫,就没人敢把它放进嘴里。可是不吃这个,又吃什么?

    冯焕章这次出征,并不算顺利,在出发之前,一心为兄长井侠魔报仇的麾下大将井秀岳,准备与妻妾们打八圈饯行麻将。哪知牌打到一半,井秀岳胡了把大牌,兴奋之下将手枪碰到地上,手枪走火,井秀岳先问几声“打到谁了?”无人回应,随即却发现,中弹的竟然是自己。

    战场上中枪是常有的事,井秀岳于此事,也是害臊远多过担心。但未想人送进医院里,很快就传出病危的消息,在冯焕章大队出发时,竟传来噩耗。这位陕军勐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出征之前。

    有不少迷信的军官认为这是个不祥之兆,冯焕章却觉得,这远比不祥之兆可怕。在医院里,杀害一名陕军大将,这恐怕是山东情报机构的又一战绩。自白朗之战起,山东就在陕西布有大量棋子,虽然自己督陕以来,努力寻找这些棋子并清除。但总会有一些人,留在队伍里,制造破坏。

    尤其是自己这次对粮食的分配方案,肯定会引来大批陕西地方士绅不满,有他们的配合,那些山东特工会更为活跃。这次的饼干门,恐怕也和山东情治机构脱不了干系。

    陕军汉子,大多是穷苦子弟,没几个人吃过饱饭。在饥饿时,大家吃树皮、草根、观音土,也会吃人。相比这些,发霉的饼干,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食物,现在为了些发霉的饼干大惊小怪,在冯焕章想来,理由只有一个:鲁军特工人员的煽动。

    河南的百姓,已经出现大规模饿死的现象。有办法的人去逃荒,没办法的只能等死,这个时候,有发霉的饼干总比饿肚子好。再者,山西方面的军粮,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运来,现在的出路,只有一条:迅速出击,打残鲁军!

    应对士兵不满情绪的方法很简单,冯焕章集中了陕军所有高层军官,当着士兵的面,将一批发霉最严重的压缩饼干吃到了肚子里。这种军用饼干烘焙时,只有面粉和水,不添加任何调味料,发霉的食物,仿佛一把小刀,在食道和胃里疯狂的戳搅。但是比起战场,比起老百姓正受的苦难,这种折磨又算的了什么?

    看到大帅带头吃下发霉的饼干,再没有人,能发出怨言。士兵含着眼泪,狼吞虎咽的吃掉了自己手上发霉的食物,随即在指挥官带领下,杀向开封。冯焕章得意地对身边副官道:“我们的军官,可以和弟兄们一起吃发霉的饼干,鲁军高层军官,却要吃小灶。以此为证,此战胜负不问可知。”

    只是当天晚上,陕军高级军官无一例外都奔波于休息室与厕所之间,川流不息,所有厕所都人满为患,实在等不及的将领们,只好就地解决,为那些花草树木添加无数肥料。

    关中男儿的铁胃,也敌不住病毒的威力。因食物中毒,导致大批士兵脱水严重,加之河南干旱,补充饮水困难,只能喝污水,病情进一步加重。不少心怀大志的豪杰,还没来得及与鲁军作战,就先被友军的饼干夺去生命。

    吃的少,或是身体确实比较强韧的那一部分,熬过了发霉食物的折磨,硬拖着病体,向鲁军发起勐烈进攻。其悍不畏死的作风加上数年练兵的成果,在此时有了回报。

    虎啸林部首当其冲,遭遇陕军一旅勐攻。望着鲁军手上崭新的鲁造米尼步枪,陕军军官朝着自己身后的徒手兵喊道:“看到对面那些好枪了么?谁抢到就是谁的,想要好枪的,冲啊!”

    虎啸林曾经打过郭剑,自问还算是对陕作战专家,但是陕军这次的表现,依旧远出他意料。激战半日,就不得不放弃阵地撤退,事后向孙美瑶报告时,也表示,自己并非不能再多坚守一段时间,但如果是那样,伤亡就很难控制了。

    控制伤亡。这是孙美瑶来之前,赵冠侯给她的命令。河南战场的目的,除了歼灭冯部以外,还要占领河南、陕西两省,如果部队损失过大,未来控制省份就比较困难。再者,一旦鲁军露出颓势,东洋人怕是又要不甘寂寞。是以,虎啸林之退,也在情理之中。

    印象中,有勇气无纪律的陕军,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具备了做鲁军对手的资格。而且,得到宋邦翰、张鼎勋两个混成旅支持的陕军,在炮火上得到了极大加强,可以和鲁军展开正面炮战。

    双方在重火力方面,差距并不太大,陕军虽然缺乏重炮,却大量制造了价格便宜,威力蹩脚的噼山炮。这种造价只需要八元一门的土炮,在鲁军眼里只能算玩具。可是配合上边防军的炮兵,就让鲁军大为头疼,至少要分出一批枪手专门负责压制噼山炮。

    鲁军这两年时间,已经大量设置参谋,孙美瑶身边,也跟了二十几个山东讲武堂高才生组成的参谋团,内中还有几个是自己的堂姐妹。众人分析了一番之后,得出结论,骑兵师如果与对方硬打,并非没有胜算,但是要有付出巨大伤亡的代价。而这个数字,将会触目惊心。

    “必须得等杨玉竹了。”孙美瑶无奈的承认了这个事实,省军第五师里,陕西人数量也极多。两下颇有些渊源,她原本对其并不信任,加上杨玉竹这寡妇手段太多,俨然内宅里一个大敌,她也不希望其得功。可是现在,为了自己手下的弟兄少流血,就只好放下身段求这个贱货。

    杨玉竹的援兵,来的速度极快。河南铁路霸工是有选择的,直鲁联军火车不在抵制范围内,因此极顺利抵达前线。一下火车,杨玉竹就得意的拉着孙美瑶的手“孙师长,我这次,可是带了当家的给的法宝来的。他答应了,等打完陕西,就让我去当一回陕西督军。这回我们第五师负责打冯焕章,你负责打皖军两旅。等打完他们,我就到陕西去做督军去。等你来陕西,我招待你听大戏,吃饺子宴!”

    这是示威么!

    孙美瑶恨的牙根发痒,这样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开府一方?家里的女人要说开府,怎么也要自己是第一个,别人谁都不行!她恨恨地想着,但是脸上强挤个笑脸,“这么说,倒是要说声恭喜了。法宝?不知道啥法宝,我咋不知道?”

    “你看,后面火车上的,不都是法宝?”

    “你说的法宝,就是这些?”

    望着车站上堆积如山的“法宝”,孙美瑶颇有些目瞪口呆。大米、白面、羊肉、钞票、香烟,大土……数以百计的厨师,还有几百个模样可人的纪女。冠侯要靠这个,守住河南,打进陕西?(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八章 法宝(下)

    “鲁军在山东会战时,曾率先使用列车炮。战后,各国都对这种武器进行了仿制,虽然河南铁路上,有鲁逆驾车投鲁。但是我们手里,总还控制着几列车,并对此进行了改装。针对列车炮,我这次用的就是列车对列车战术,让他们看看,咱陕军也不是拿几件新式兵器来,就能打趴下的软柿子。”

    冯焕章由于誓师时,吃的饼干太多,病情极为严重,足躺了一周,才脱离生命危险。但身体依旧很虚弱,不适合到前线指挥,只能坐镇养寿园发号施令。

    当年袁慰亭开缺时,曾于此设电报房,用以接收各方情报,掌握朝廷动向。此时当做指挥部,也十分便当。自开封前线得到的军情,鲁军方面似得到了大批增援部队,且有多量列车进入开封。想来,鲁军多半要祭出自己的列车炮这一杀手锏。

    这种武器用的一多,就容易找到反制手段。比如破坏铁路,就能让这种武器立刻失去作用。眼下即使不能破坏这部分铁路,冯焕章也想到了应对,以列车炮对列车炮,至不济也用机车撞毁对方机车,同归于尽。只要有三两辆机车坏在路上,这列车炮也就没了用处。

    对于自己的安排,他颇为满意,与身边几名参谋人员反复磋商多次,皆认为,这个计划万无一失。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陕军这种惯于打逆风仗的部队,需要把自己逼到绝境,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眼下正是反杀的大好时机。

    陕军的粮食已经没了,就算想吃发霉的饼干也吃不到。发往山西的求援电报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应,也不见山西发来粮饷,要想生存,就只能靠自己努力。前线的将领,除了北洋心腹,就是刀客里惯于打苦战烂仗的狠角色,加上两个混成旅的皖军,冯焕章相信,自己的部下,一定能打出一个让天下人惊讶的战绩,逆转战局。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战局发展,着实出人意料。英勇的陕军士兵,冲破了鲁军的重重障碍,长驱直入,大踏步的冲进开封城内,只是目标并非各要害机构,而是“陕西军人招待所”。

    杨玉竹带来的那些法宝,在开封城内,建立了大小军人招待所几十个。还有两列火车改装而成的,流动招待所。招待所内,不限量提供香烟、大土、美酒、美食、美人。陕军几时见过这种阵仗?个个拿出浑身解数,乃至瘫软在各国女人的肚皮上,尤自打着酒嗝道:“再来一个!再给我来个女人,我就带着我手下的人投诚!”

    通过铁路运来的大量饮水及白面,送到了冯部军营里,让这些饿疯了的关中大汉,着实吃了顿饱饭。军官都能看到肉,级别越高,吃的肉越多。冯带兵奉行官兵一体,士兵吃什么,军官就必须吃什么,鲁军则实行按级别定待遇制度,让这些陕军军官第一次享受到了级别的对应福利。

    送食物进去的,还有大批山东省军第五师官兵。两下里虽然各为其主,但是却往往有着师门、山堂的关系。提起门派班辈,又是一家人。以这个名义送饮食过去,或是两下军官酬酢,在陕军中下层军官里,也未觉得不妥。至于原属共合系的高级军官,倒没有这些江湖作风,其表现的,也比这些从刀客绿林改编而来的军队,更为绅士,更像个军人。

    “你们山东这些手段是没用的!这种计谋,只能煳弄那些脑子不清醒的刀客,可骗不了我们北洋军官。咱们说句痛快话吧,我们带人过去,你们开什么价!”

    韩向方、石冠章一干冯门太保,于开封城内,依旧保持了极高傲的态势,并未向美酒大土低头。比起那些冲进八国联军,即迈不开腿,或是干脆被香烟美酒放倒的同袍,不知高到哪里去。不拿出足够的大小黄鱼,休想达到目的,北洋军官,就是这么正直!

    杨玉竹、孙美瑶二人与其对坐,孙美瑶冷笑道:“少废话。现在是什么局势,你们也看的出来。咱们真要拉开了打,你觉得陕军能有几成胜算?如果我所知不差的话,你们现在,连发霉的饼干都吃不上了吧?而这大米白面,可是我们鲁军的日常供应。怎么着?真想打的话,你们就回去集合部队,咱们打一仗了,看看有多少人,会跟着你们一条道跑下来!”

    杨玉竹则表现的更为温和“几位都是冯章帅部下名将,耿耿忠心天日可鉴,谁也不敢怀疑几位的忠诚。不过我们可听说,冯章帅脾气越来越坏,甚至为了些许小事,就在大兵面前,鞭笞主官。常此以往,官不成官,兵不成兵,你们还怎么驭下?我家男人素来重视军官利益,几位到山东来,保证你们的待遇地位,比现在要好。至于钞票……说句不怕几位笑话的话,我一个寡妇改嫁图啥?还不是他有钱么,只要你们真心来投,每人十万块,保证是现大洋。不是省钞。接待处的那些洋女人,你们可以随意挑两个带走。”

    孙美瑶道:“你们兵临开封以近四日,寸功未立,如果不做决断,只怕你们的章帅,又要请你们吃鞭子了。是打是降,给个痛快话,别这么墨迹!”

    韩向方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洋娘们俺要四个,还要在山东当个团长。不答应的话,我就跟你们拼到底!”

    几位冯门太保,经过一番激烈搏斗,捍卫了自己对主官的忠诚,成功将自己的身价抬高了一大块。带着胜利的喜悦,冲向“陕西军官招待所”,扬我国威,力战洋夷去者。

    孙美瑶看看杨玉竹“这帮人的胃口太大了,你也真敢答应,不怕将来喂不饱他们,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杨玉竹得意地一笑“我答应的,又不是大帅答应的,怕什么。我的名声本来就有了贱货这一条,也不怕再多一条言而无信。只要能减少伤亡,多花点钱怕什么,等把他们的部下拉过来,光杆司令,还不是任咱们拿捏?再说,也不能光给甜枣,该给棒子也得给几棒子。”

    “你是说?”

    “陕军里,本来就有我们的棋子,这回也该让他们动一动。谁敢反对带队投鲁,就先割了谁的脑袋!”

    “十格格一向对她的一亩三分地看的很紧,这次这么大方,连她的人,也借给你用了?”

    因为面对大敌,不得不暂时合作的两个女人,关系比过去变好了不少。不过这不代表不会吃醋,尤其是一想到这女人未来是陕西督军,孙美瑶就忍不住来火。自己连儿子都生了,也没见那死鬼,给自己安排个督军来玩。等打完这仗,自己也要当督军!

    杨玉竹一笑,

    “这还不容易,咱家那位一家之主发话,她又有什么办法?别忘了,这可是为东陵的事,才闹成这样,她也得出力。美瑶姐,我跟你说句实话,你跟他时是大姑娘,我是个寡妇,我怎么跟你比?你给他生了儿子,我这个儿子可是姓郭的,说好听了我是太太,说难听了,其实我就是个陪房丫头。至于说督军啥的,就是他哄我玩的,说到底我也是他的女人,哪能长住外地。到时候还是要在他身边时候多,督军就是挂个名,实际差事轮不到我。我也就是想着,当一把督军,骑着大马,到家乡转转,跟老乡面前也威风一回。让他们知道,当年的杨玉竹,已经不做表子,改当督军了。可是这个念想能不能成,还得看美瑶姐肯不肯多帮衬,等打进山西,咱的男人,还少的了姐一个督军?到时候陕西有难,还得指望着姐帮衬呢。”

    听她这么一说,孙美瑶反倒颇不好意思,挠挠脑袋笑道:“说啥呢,俺才不稀罕当督军呢,事情那么多,想想头都疼。有这工夫,多生几个娃带着才好。再说,山西那地方听说离不开醋,吃什么都是酸的,我可吃不惯那口味。”

    杨玉竹暗笑道:“你这种醋坛子,不是正到那里才好?果然乃子大脑子就小,几句好话,还不是把你哄的团团赚。不把你煳弄住,又怎么借重你的骑兵师,帮我踩平边防军?等我真的过了把督军瘾,再慢慢收拾你,让你知道我这个寡妇的厉害。争位子,争男人,我杨玉竹都要赢你。”

    两日后,冯焕章于养寿园接到前方急电,前军发生大规模哗变,自己的部下竟向边防军开枪,两军发生激烈冲突。冯大怒之下,急令部下备车,准备亲往前线坐镇指挥。

    车尚未发,前线已有溃兵逃来,至此冯焕章才知,自己苦心孤诣训练的五万陕军,未败于战阵,而败于享乐。在见过袁家奢华之后,又因为平日吃苦太过,陕军中高级军官在鲁军的美酒、美食、大土、钞票攻势下迅速瓦解。

    大半军官阵前倒戈,部队思想混乱,彼此互击,连边防军也被波及进去。两下乱杀成一团,军队成了一盘散沙,鲁军趁势发动突袭,前军已彻底崩溃。

    刘镇华及昔日镇嵩军部下,正向养寿园一带攻来,显然是要以旧主人头邀功。一度坐拥关中,拥兵近十万的冯焕章身边,此时只余百余卫队可用,连自身安全都大成问题。

    前进固然不能,失去大部队之后,回陕也等于送死。无奈之下,只能挥泪上马,带部队直投山西阎易山。人不等到山西,阎易山已经派出特使,专程迎接冯焕章入晋,态度异常恭顺。

    冯为人警觉,反倒不敢轻信,再三询问之下才知,阎易山有兵无将,急需大将带兵,特请冯焕章到山西主持军事。

    晋军在山东身上是吃过大苦头的,当日鲁军入晋,把山西祸害的损了几分元气。这次伐鲁,很有些卧薪尝胆大报仇的意思。各省之中查抄鲁产,以山西最为出力,出兵也自全力以赴,无所保留。自葛明时期起,屡次受山东盘剥的仇恨,准备借这次出兵一举洗刷。阎易山孤注一掷,动员了三个省军整编师的兵力,一水装备太原兵工厂自制枪炮,决心不可谓不足,投入亦不可谓不大。

    但是山西有兵无将,没有像样的军官指挥部队,特从陕西借了大将胡云翼典兵,并委以阵前最高指挥权,临行时阎易山亲以“大将出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一诗为赠。胡云翼也确实想要以这三师本钱,打进山东,做一把齐鲁之王。

    其部下三师大军方出娘子关,兵进乱石口,见两侧都是悬崖峭壁,胡云翼急令停军。问道:“这行军路线谁规定的,怎么走到这种地方?”

    左右答道:“这是司令部的命令,为防不测,我们沿途所有行军路线,都是司令部规划,直接交给我军。放心吧,这一带是走熟的,没事。再说我们的行军路线,鲁军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左右杀声大起,陆斌的三十九混成旅自左右杀出,数十门大炮对准山下,晋军能守而不能攻,对于出省作战兴趣不高,何况见到这种规模的伏兵,不用胡云翼吩咐,就已不敢开枪反击。

    两侧山上复有人大喊道:“胡四娃,大家都是山堂兄弟,何必分个你死我活,让外人看笑话,大帅有令,交枪不杀!你们行军路线都被我们知道了,你就算想打,又拿什么打?”

    胡云翼以客将典兵,本来就不为晋军中下层军官所接纳,此时身临绝境,这些人也就不会出死力。鲁军素有厚待俘虏名声,且陆斌这个旅,和山西渊源很深,部队里有大批山西人,和山西地方绅士的交情很厚。

    三个步兵师里,本就有支持山东或者干脆就是山东耳目的人在,即使他想要部下搏命也不可能。三师大军未曾交战,就将所携带武器悉数上交,乖乖住进战俘营。时人将阎易山饯行诗改为“大将出征胆气豪,交枪不用打收条”

    眼下陆斌打出山西自制的旗号,挥军兵发娘子关,阎易山拉着两车皮省钞,亲自到前线坐镇,但是手下并无能战将领,于能否守住地盘全无把握。冯焕章素有知兵之名,是北洋军中惯能打战的将军,自然是希望入晋指挥。但是冯焕章心内,却无反败为胜的把握。

    他明白晋军内部怕是已经被渗透的千疮百孔,连总司令部里,都被鲁军安了钉子,不管是胡云翼被伏击,还是自己得到的那两万箱发霉饼干,以及迟迟得不到给养,恐怕都是山东做的手脚。

    查抄鲁产,让山西商人损失甚大,而山东对待士绅的政策,又远比山西来的优厚。这些士绅里,怕是有不少人背晋向鲁。再加上防守部队是仓促成军,山西的战局,怕是已经无力回天。

    一月之后,共合大小报纸刊出重要消息,原陕西督军冯焕章,近来钻研神学,大有所得,追思前事,大为忏悔。无意政坛,更无意于国人相杀,通电下野,投身慈善事业去者。(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九章 拔牙去爪

    江苏扬州,曾因盐利而富甲天下的名城,虽然因山东盐政而让盐商风光不再,但依旧保留了几分往日的富庶与繁华。随着李秀山之死,江苏四分五裂内乱不休,这座城市也一度陷入混乱之中。会党、盐枭、水匪以及因走投无路揭竿而起的义师,都将扬州看做聚宝盆,围绕着这座城市,爆发了规模不等的武力冲突多达几十起。

    每一支势力打出的旗帜都不相同,但是所要做的事,总离不开征粮征税拉夫。越是繁华的城市,摊派也就越重。因为战事打的勤劳,摊派也就格外的频繁,即使憎恨鲁系的商人,在接连不断的摊派之后,也从一开始的诅咒山东不得好死,变成了诅咒所有大帅。

    城外盐滩被亲鲁势力控制,城内学校都被迫停课,女人不敢上街,年轻的女性不敢穿露出身体的衣服,出门都要用黑灰抹脸。各行院的姑娘们,都只能免费应酬,还不知道伺候的是谁。一度甚至有土匪冲入城里富豪人家绑票的消息,白日便敢放枪。是以,当终于有一支军队,将各了草头天子一一敉平,宣布从今天开始,一切秩序恢复如初时,不管其打出的是谁的旗帜,都得到了扬州百姓的拥护。

    山东大旗,重又飘扬在扬州城头,斜打武装带的鲁军,排着整齐的队伍,摔着正步,出现在街头。当这支军队出现之后,连一向视山东为仇的盐商,却也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盼来一支正规军,只要不打仗,谁来都好。”

    这支队伍的最前方,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年纪不大,相貌堂堂,女子则风姿绰约,仪表非俗。山东多有女军官,女正客,所以对于男女并马,倒不为怪,大家只关心着两人身份,毕竟未来,这两人可能是决定自己生活的主宰。

    “这女人我见过。”一位过了气的盐商,仔细盯着女子,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兴奋起来“我还……算了,不说了。她是京城里八大胡同出来的,叫小阿凤。你们知道蔡锋吧,她后来跟的是他。听说她落在山东,还以为她跟了赵冠帅做姨太,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小阿凤?那个不但不骗钱,反倒出面替蔡锋背下二百万债务的冤大头?那男人是谁啊?”

    对于男子,大多数人都是陌生的,但是有几位在帮的人,与山东的漕帮有生意往来,鲁军又有大批军人在帮,所以倒是路子多,很快便打听出来。

    “这男人不得了,山东听赵冠帅的,赵冠帅听苏太太的,这男人是苏太太认的兄弟,叫苏文虎,听说是有名的亡命虎。当初挥师进海州的就是他,现在整个江苏,都要被他打下来了。”

    事实上,整个江苏现在已经是山东囊中之物,少数未被鲁军控制区域,也在陈秀山的直军控制之内。为避免友军摩擦,那部分地盘,暂时也没人会去动。以苏文虎一团之众,居然可以控制整个江苏,除了鲁军自身能杀善战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小阿凤的功劳。

    苏军里几位军官,曾是她的追求者,这次她单骑来苏,在山东情治机构配合下,拿出自己昔日应酬手段,恩威以并,各路人马纷纷反水。山东情治人员从中发力,也让这个工作变的更顺利。等到山东舰队在江宁城外以排炮轰击之后,大势便已经确定。

    扬州城防司令部内,血尚未干涸,身穿军装的卫兵,与身穿军装、短衫的进攻者尸体东倒西歪,布满院落。曾经的江苏督军齐英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大厅内,十几支短枪顶在他的头上。

    扬州本地守备队的一名团副,实际也是山东情治机构在江苏的负责人,由其牵头领导的这次反水,不但成功控制了城市,更将罪魁齐英就地擒拿。

    小阿凤与苏文虎下了马,彼此行礼,苏文虎道:“这次,你们情治机构可是立了头功,大帅面前,着实有光彩了。”

    “苏旅长过奖了,这还多亏阿凤姑娘的面子大,能让这么多部队起义反齐。大势所趋,就算是齐英的铁杆嫡系,眼见他大势已去,也不敢和我们鲁军作对。”

    小阿凤摇头道:“这说到底,都是大帅的功劳。没有大帅的政策,我们也很难在江苏争取到民心,没有正元汇的款,也没办法让这么多部队反正。这次扬州起义,盐丁、灶户、会党都出了不少力量。”

    “那是自然。咱们山东的盐业政策,对于盐丁来说是好消息。他们过去为盐商工作,收入低的可怜,加入山东盐厂之后,有了工资还有公休日、劳动保障以及退休金,日子不要太舒服。现在齐斜眼说,要把这些都拿走,他们怎么会答应。这次扬州起义,出力最大的就是盐工,连齐英的警卫,也被盐工们直接给冲垮了。”

    苏文虎走进大厅,打量了两眼齐英,“就是你,杀了李秀帅?”

    “自杀……李秀帅是自杀。”齐英的嘴没被堵上,他心知,这是自己最后的希望所在,如果被送到赵冠侯那,只有死路一条。连忙道:

    “我在汇丰存了一笔四十万的款,只有我知道存折和印戳,你们就算拿到折子也没用。只要放兄弟一条活路,我愿意把四十万拿出来,送给阁下做个见面礼。我发誓,退出军界,今后再不涉足正直……地方上,我还有不少部队,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辅佐你当上江苏督军,你身边那种烂货色,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苏文虎摇摇头,“我只知道听大帅的话,听大太太的话,其他的一概不管。大帅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大帅要我把你送到军前,我就得执行。来人!把他押去前线!”

    士兵推着大声求饶的齐英走向车站,小阿凤向四周看看,目光又落在这个木讷的年轻军官身上。他年纪不大,已经到了旅长级别。当然,是因为他关键时刻站队正确,又被苏太太叫了声兄弟份上,但是其自身的才干,显然也不能小看。

    这段时间两人合作攻取江苏,彼此间,有了一丝朦胧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不像当日那位人中龙凤蔡松坡一般轰轰烈烈,但是经波折的小阿凤,或许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份平淡。

    她忽然笑了笑,“你追我,是不是也是大帅或夫人的意思?”

    苏文虎摇摇头,“大太太是说过,我该娶媳妇了,而且要我自己找个趁心的女人。我觉得你很好,所以想和你结婚。但是山东有规定,不许强娶,我又注定做不到督军,所以如果你不愿意,趁早说出来。否则被大帅误会我强娶,会让我倒霉的。”

    小阿凤用手加额,说了一声,“木头。”苏文虎却没有什么反应,外人不好去打扰他们,整个大厅里,就只有这两人对视,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你该去给安徽那边发电报了,江苏已经到手,安徽,也该行动。”

    傅良辅的指挥部,已经从蚌埠移到合肥,他现在越来越佩服自己的高瞻远瞩。如果不是自己始终坚持与山东打静坐战争,成功用三师又一旅的兵力牵制了山东两营老弱病残,现在自己的部队,说不定也要步其他军队后尘,要打光了。

    湖南的局面已经稳定,罗重轩依旧是省掌,谭延凯依旧是督军,但是两人身边,现在各自都有一连鲁军昼夜保护。而且省议会里,已经有新的亲鲁派出现,可以想象,用不了多久,湖南的督军省掌,都会换人。

    驻兵于宜昌上游的川军,跟鲁军两师作战,屡战屡败。虽然海陆空神四军轮上,川中有名的李神仙军前做法,祭起九九八十一口飞剑,每一剑据说都有神鬼莫测威能,斩杀鲁军过百万。但奈何鲁军人多势大,据说来了足有五百万大军,川军以寡敌众势难取胜。鲁军的蒸汽舰队又赶到战场,仙法最怕洋人机器,这是从鸭片战争时就都知道的事。所以李神仙改去成都做法,远程诅咒赵冠侯活不到一百五十岁。四川水军也全军转进,免得被送下去喂鱼。陆军失去水上支持,天天担心被大炮轰,没人愿意出兵。

    四川省内,这时又有人提出驱逐云贵,四川自主的口号。川军五行大将之一,绰号王灵官的主将王基陵突然回师,并大力宣扬川人归川,黔人归黔。

    云贵穷省,向来视四川为殖民地,把大土都种到了川中,以四川财富以自肥。手握兵权的王灵官突然喊出这样的口号,显然是准备和云贵开战。

    又有传言称,川中各路诸侯与山东赵督达成了肮脏的交易,以巴蜀美女换取鲁造枪炮,虽然云贵方面坚称云贵川一体,妄图分裂三省者,必为山东间谍。可是川军里已经出现少许鲁造快枪,一批精锐川军回川,却也是不争事实,两湖一带,皖军已经难有作为。

    安徽固然能抄掠山东之后,但两湖鲁军,同样能抄掠安徽之后。安徽又为皖系各位大佬之桑梓,设若家乡有失,谁能承担这个责任?傅良辅已经从想着怎么打,变成了想这么守,心里最大的念头则是怎么逃。

    从京城带来的一百万银元,本来是准备战前发放给士兵当军饷,同时采购一批粮食,送往京城前线。但是傅督军先是将战前发饷改为战后发饷以促进士兵积极性,后又本着节约原则,对粮食采购实施招标,价低者得。靠这个方法,留下了八十万银元,随后这笔钱就从姓皖变成了姓傅。有这笔钱防身,自己应该高枕无忧了……

    雷震冬的大嗓门,把傅督军从高枕无忧的美梦中惊醒,“辅帅!我们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部队缺粮严重,除了我们的警卫团,大部分部队都只能吃两顿稀饭。还有,军饷什么时候发?”

    “军饷……我们不是刚刚发过军饷么?”

    “问题发的是省钞,在安徽,省钞不如鲁票好用。尤其现在,省钞贬值的厉害,下面的弟兄拿着省钞买不到东西,是要闹事的。听我说,我从前金时代跟着项城带兵,最清楚当兵的所求。吃粮当兵,图的无非是粮饷二字。现在粮饷两匮,纪律难以维持。这是芝翁桑梓所在,如果士兵哗变,责任谁来承担?”

    傅良辅也知,之前鲁军在安徽修水利时,就把鲁票带进安徽。因为鲁票购买鲁货有折扣,因此在安徽很受欢迎,几年时间内,安徽人接受鲁票与共交票等同,反倒是排斥省钞。加上自己发行省钞过于勤勉,以至于币值一路下跌,现几成废纸,可是要是发银元……这银元谁出?他思虑再三,咬牙道:“我想想办法,搞一批鲁票发下去吧。”

    守卫安徽的三师一旅,包括原安徽省军一师一旅,以及前往海外担任劳工的安徽籍工人组成的两个师。他们在海外工作时,即接受准军事训练,回国后再行操演,训练难度相对较低。以皖人守皖省最为可靠,对于忠诚度,没人怀疑过。

    清晨,士兵三两口喝光稀薄的米粥,随即便在连长“发饷了发饷了”的喊声里,领过几张印有赵冠侯头像的鲁票。虽然徐又铮自扶桑采购了大批面包,但问题是这种食物用来当护心镜的效果可能比食用更好,加上有些面包因为保管不善已经过期,士兵宁可吃这种米粥勉强果腹,也不愿意把那玩意吃下去。

    彼此都是乡亲,军衔级别带来的威风,就要打一个很大的折扣。几名士兵围住一向忠厚的连长,大声嚷嚷着,“这日子没法过了,要咱们打仗,又不给饱饭吃,还给这种破纸片子当军饷。咱们不是说要打山东么,等打完山东,这票子还能用?在洋人那打短工时,日子过的也比现在好,回了国还不如海外,这样的日子,我们不干了。”

    连长并未斥责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反而从荷包里倒出些烟叶,拿出张省钞一卷,随后用火点燃。抽着这昂贵的省钞卷烟,他沉默了半分钟,等到快要烧到手,他才将剩余的部分一丢,骂道,

    “他娘的,这破玩意连烟都卷不了,还能干点啥?你们不干,我早就想不干了!我米满仓生来老实,最大的想法,就是在家里种地,当个老实本分的农夫。不管是张大帅还是李大帅,只要让我吃饱饭,谁当总统都行。我在海外本分做工,赚了点银元,刚一下船,就被人硬换成了公债。然后又被拉到军营里受训,当兵,扛枪,挨打!他们告诉我,这是尽忠报效,可是我从来就没说过我乐意啊!现在要我们打山东,你们知道徐州的是谁?是和我们在洋人那,一起干过活的弟兄!”

    他向来木讷少言,士兵才敢欺负他。可是老实人发起火来,竟是格外的有动静。附近的士兵都被吸引过来,有人问道:“米连长,你怎么知道对面是谁?”

    “对面有人来,打过招唿了,给我家送了点粮食。怎么,想报告?随便!我现在谁都不怕了。我在这当军官,听起来挺威风,可是跟你们一样,喝的是稀饭,啃的洋窝头。家里比我还惨,已经快要饿死了,是对面的老乡,送了点肉罐头去,家里才有救。”

    “光你家送了,我家呢?”

    “对啊,咱一个村子的,我们家呢?”

    事关自己的家庭,不少人都凑过来问,米满仓道:“有的村子送了,有的村子来不及送,就被傅辅帅的兵发现,两下交手,粮食送不过去。还有的村子,已经没必要送了,人都没了,送给谁吃啊……安徽今年的庄稼,本来不至于欠收到这个地步,可是把安徽的粮食都屯起来当军粮,咱们的家小就没吃的。不饿死,又能怎么样。”

    士兵们沉默了,有人伸出袖子擦眼泪,还有人在念叨着亲人的名字。米满仓道:“在洋人那,山东兄弟对咱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还有不少,也是咱安徽的乡亲,现在在山东定居。他们跟咱不一样,不是被抓丁,而是自愿入伍的。按他们说的,就为了不跟咱过一样的苦日子,也得扛枪拼命。大家想想,咱们要朝对面给咱家送粮食的人,跟咱一个工地上卖过力气的穷哥们开枪?这个枪,我开不了。”

    “开不了,也要开!”说话的,是军中的一位团副。他与这些人不同,是军校毕业生,亦是徐门嫡系。平素与这些士兵并不联系,与非军校出身的干部也相处不到一起。但是本着带兵原则,他是想来检查下,军饷是否按数发放,不想竟听到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

    提着手枪的军官直奔米满仓而来,他对这个连长已经不满意很久了,在他看来,这个朴素的老农,只适合伺候庄稼,根本不是个军人。怯懦,无胆,只会对上官俯首听命,注定没什么作用。这次是个机会,正好把他处理掉。

    本以为这个怯懦的家伙,会像以往一样,向自己行礼认错。不想对方竟迎着自己走过来,二目圆瞪……他敢这么看着自己?非要给他点厉害。

    马鞭在空中带起一道风,米满仓的脸上多了道血痕,但是他没有叫疼,也没有退开,而是冷声道:“团副,我说我不想干了。我不能朝自己的乡亲开枪,也不想干这营生。我要退伍,把我的公债兑了,欠我的银元还给我,我要回家养家煳口。”

    “胡闹!”团副的白脸气的发红,“现在什么时候?现在退伍,等于逃兵!想当逃兵的,就得死。来人啊,把他捆起来!就地正法!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当逃兵。”

    周围的士兵,围成了一个圈子,向着两人走来,团副催促着士兵加紧动手,却未注意到,这些士兵不似平日那样木讷听话。缺乏粮饷供应,严苛的军法,加上厌战思想,让他们的情绪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现在,这位军校的毕业生,正在把火头丢到药线上,引爆这一切。

    有人掏出贴身放好的公债,将其撕的粉碎,随手扬上半空。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学着他的样子,撕碎了公债。呵斥、咆哮,伴随着满天飞舞的公债,如同丧事上用的纸钱,在风中飞舞。(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章 胜负已分

    押运齐英的列车,到了德州,就不好再前进。铁路的运力,已经到了极限。自山东运往河北的物资占满了全部运输排程,最后,只能把齐英塞到一列临时列车上,和一批食品一路运往河北前线。

    看押他的士兵,因此受了连累,不得不和堆积如山的罐头挤在一节车厢里,脾性自然不会好。于是齐英身上,便着实挨了很多拳脚。他试图以收买等方式,让押运士兵放掉他,换来的,就是一顿狠揍,于是也收敛了不少。

    虽然是俘虏,但是齐英发现自己的待遇还不错,一天可以吃两餐,而且居然可以吃饱。江苏虽然是鱼米之乡,可是在苏省要想餐餐吃饱,也是件很奢侈的事,犯人肯定是得不到这种待遇。或许是将官优待?参考此时通行的将官优待原则,他将这种待遇,看做是身份带来的好处。

    货车按说没有车窗,好在这列车原本是客车,只是改做货车用,为了照顾袍泽,给他们安排的位置靠近车窗的位置。不敢和一干黑口黑面的士兵对话,齐英就只好把视线放在车窗外。

    火车的速度并不快,主要是快不起来,铁路上火车太多,速度如果不放慢,很可能会给调度带来困难。借着这个便利条件,齐英得以有时间观察四周环境。铁路线两侧,田野垄沟里,到处可见推车挑担的平民。对于这种景象,齐英并不觉得奇怪,来打仗,老百姓都是要跑的。江苏开战之后,逃难的百姓占满了火车道,比起这些只在铁路两侧行动的百姓更混乱。

    但是随着火车前进,齐英渐渐发现,这些百姓与江苏的大不相同。首先,队伍里虽然有男有女,但是却没有老弱。即使情势危急,所有人抛弃老人逃难,也不会扔下自己的孩子。这支队伍里没有一个孩子,这就太奇怪了。再者,人们虽然推着车,或挑着扁担,但是大多数只挑着粮食,而没有其他物资。农家常见的把家当放在一个包裹里的现象,竟是一个也没有看见。

    由于距离的关系,他看不到这些人的表情,可终归是行伍出身的人,一些眼力还是有的。齐英可以看的出,这些人并非漫无目的的乱走,而是按着一定秩序前进。这种秩序虽然很混乱,本身调度上也存在问题,终究还是存在秩序。队伍里,甚至有人担任指挥,指导百姓前进方向。

    再看下去,他忽然惊觉一点,这些百姓前进的方向,与自己是一致的,他们并非是逃避战火,而是主动涌向战争前线,这就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难道有人主动去寻死?

    “别看了,这些百姓不是逃难,是去支前的。”负责押运的军官,冷冷说道:“这是我们山东人,报效大帅的战争,也是保护我们自己财产福利的战争。皖系得了天下,还会保证庄稼人的粮食种多少收多少么?还会让工人有公休,有退休金么?为了保证这个,我们也要拼了。山东各行各业,现在都自愿加班生产,支援前线。农人则主动组成运输队,帮前线运送物资,担任夫子。你这一宝押错了庄家,就活该倒霉。”

    车来到保定,换成大车,于是行动的速度就更加慢。民夫队伍与大车混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就传到车里来。人们的热情很高,似乎没觉得自己前去的方向有什么危险,把支援前线,当成了一次报恩。

    事实上,包括他们现在行动的区域,也在皖军骑兵打击范围内。而鲁军主力骑兵远在河南,剩余骑兵很难有效遮蔽战场保护后方。按齐英想来,这些人随时可能面临皖军骑兵打击,至少应该有警惕心理。但是从他们的对答中,齐英可以听出,这些百姓并没有担心过皖军骑兵的到来,甚至有人还盼望着,真有一支骑兵来,给自己作为消遣,正好杀几个人,给大帅立功。

    赵冠侯的指挥部,设在乡间一位地主的大宅里。虽然没有电报线可用,但是距离战场并不太远,前线情况可以通过骑兵传递,倒也并不影响什么。指挥部内,高悬着高比例军事地图,整个河北地形,在这幅地图前,可称无所遁形。

    齐英的视力不好,又是仓促间看了一眼,看的并不十分清楚,只看到地图上花花绿绿,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了很多信息,还有图形,却不知是什么意思。赵冠侯身边,立有几个姿色各异的女人。其中苏寒芝、姜凤芝、程月这三个,是他认识的。一个美的不像话的女人,应该是那位松江女财神,其他的便认不出。

    人被推到办公桌前,负责押运者向赵冠侯做了汇报,赵冠侯扫了一眼齐英,对那名军官做了几句勉励,就让他们下去领赏休息。齐英道:“赵冠帅,兄弟是共合武人,支持正府,这不能算错吧?当然,落在你们鲁军手里,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就算你要处置我,也得有个能说服人的罪名……”

    赵冠侯冷笑一声“杀你,还用的着罪名?皖系杀我兄长,可曾有罪名?我杀你,又何必有罪名?安心等着,我抓住小扇子之后,把你们一起问斩,给我两位兄长祭灵。”

    他指了指地图,示意两名警卫,把人推到地图之前,赵冠侯来到地图前,以指挥棒指着,“我知道你眼睛不好,所以离近了看清楚点,看看这上面都是什么!”

    由于离的近,这下便可以看清,在这份高比例地图上,标注有皖军各部的驻地、兵力、补给情况、前进方向。包括京师留守部队情况,也标注的很清楚。其信息旁注解的时间,赫然是最新。

    齐英的心,瞬间落到谷底。鲁军能搞到这么详细的情报,说明皖军,已经被他们渗透的非常严重,战场等于单向透明,这还怎么打?

    赵冠侯冷哼道:“徐又铮是个天才,他把自己的盟友,朋友,都推到了山东一边。在这次战役爆发前,山东的朋友还没有这么多,等到战争全面爆发之后,这些人才倒戈到山东一边。只有你这种蠢货,才选择跟皖军为友。好好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徐又铮就会来见你。带下去!”

    士兵推着齐英向下走,齐英心知大势已去,只大声咒骂道:“徐又铮,都是你害我的!”

    “死到临头,却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这种蠢人,注定没的救。”赵冠侯看着齐英的背影,冷声道:“两大仇人,已经抓住一个,现在,就还剩另一个了。现在,我们就去把另一个抓出来,干掉。”

    鲁军的主力骑兵师在河南,不意味着自己手上没有骑兵。除了一个骑兵团以外,赵冠侯指挥部四周,驻扎一团骑马步兵,行动力并不弱。走出指挥部,放眼望去,就能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民工队伍。推车扁担,负载着军粮弹药,自共合建立以来,以这次直鲁皖战争动员的民工数字为最大。

    看到大帅的马队,百姓自发让开一条路,还有些胆大的,在马上朝赵冠侯打招唿,赵冠侯手上戴着白手套,朝众人挥手示意。大声问道:“乡亲们,皖军的骑兵,随时可能打到我的指挥部。他们的敢死队,也随时可能冲过来,朝我们丢手留弹,大家怕不怕?又怪不怪我打这一仗?”

    “不怕!我是颖上人,没有大帅,我们一家早饿死了。是大帅给我们分了田,又不让高利贷牵走我家的牛。咱这条命,就是大帅给的,皖军的人来,我们也不怕,大家都是乡亲,我看哪个老乡敢朝大帅开枪,我第一个噼了他!”

    “没错,当初大帅打扶桑,俺就是支前民工。这次打皖军,俺也不能落后。俺家四个兄弟,两个当兵,一个做工,俺在家种地。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土地,和俺哥的工作,我们也愿意拼命!不管是谁,照打不误!”

    “没错,照打不误!山东爷们连扶桑人都没怕过,还怕了他们这群皖兵?来一个看看,倒看看谁厉害!”

    从战事一开始,皖军就试图找到鲁军指挥部所在,来一个直捣黄龙。骑兵、敢死队、猎兵,各种小部队以及纯粹的亡命徒,针对指挥部的袭击,以及针对赵冠侯本人的攻击行动,从来没中断过。但是客观讲来,这些部队的素质,远比扶桑陆军逊色一大截。经过山东会战锤炼的鲁军,对于这种小部队反渗透作战堪称行家里手,应付起来并不为难。

    两下交了几次手,始终是以皖军吃亏而告终。曾经也有敢死队试图冒充民工,在近距离行刺。没想到居然没等到鲁军动手,就被民工团体看出问题,随后便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特攻队在庞大的民工队伍面前,根本做不出什么有效抵抗,就被收拾个干净,等到鲁军来试图询问俘虏时,发现连个完整尸体都凑不出。

    各村的负责人,担任指挥人员,鲁军协助维持秩序,支前队伍虽然男女混杂,却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秩序,竟是比当下大多数北洋军的纪律更好。赵冠侯看着众人,不住点头示意,又侧头对苏寒芝道:

    “小扇子始终认为,这一次直鲁联军以寡敌众,实际我军是以众击寡。他不过有十几个师的边防军,我却有几千万山东父老,倒要看看,谁的人多!”

    这次决定直鲁皖命运的对决,赵冠侯虽然是名义上西线指挥,但实际上,战场指挥权,他交给了瑞恩斯坦以及商全两人,自己只做辅助工作。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也有不擅长的事,赵冠侯很清楚,即使自己也在将官班进修过,但是在大兵团指挥作战领域,依旧不及瑞恩斯坦。越是重大战事,自己越要放开指挥权。

    与赵冠侯的安逸不同,前线指挥部里,传令兵通讯兵奔走不停,极是忙碌。前锋的小试探,彼此已经进行多次,皖军也表现出不俗的指挥能力及训练水平,瑞恩斯坦也承认,面对的敌手,并非等闲之辈。

    “程云鹗,是一位水准以上的将领,但是对于战争的结局来说,他的能力高低,不存在任何意义。在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面前,任何敌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赵冠侯看着地图,点头道:“我支持你的看法。这次战争结束,我会推荐你进入共合陆军部,当年前金时代,海关司可以用赫德,共合不该比前金更保守。我们的陆军部里,同样可以有不同肤色的军官存在。以你的才干,只有整个共合这么庞大的舞台,才真正适合你。这些年,山东的舞台太小,反倒是束缚了你的手脚。”

    瑞恩斯坦摇摇头道:“我应付山东的咸鱼已经很疲劳了,如果让我面对一个国家的咸鱼,我可能会提前得高血压。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想我还是继续在山东供职更好。”

    “商兄,你想要个什么职位?”

    商全一笑,“三十七师师长足以。如果说以前,我还有过什么念想,到了现在,却只想在山东颐养天年。皖军十二个师,训练装备,皆是一时之选。连扶桑人,都暗中给他们帮忙。可是怎么样呢?吴子玉那边,得以从容布置防线,始终没和皖军做正面冲突,原因就在于徐又铮连发命令,严禁段香岩先于其开火。直鲁皖大战第一炮,必须由徐又铮来放,最大的功劳,只有他来立。有这样的司令在上头,就算让我开府一方,也没意思。放眼天下,能像冠帅一般,把最高指挥权出让者,能有几人?商某纵然比不得子玉这个活关公,也知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的道理。我这辈子,就卖给山东了。”

    三人相视一阵大笑,离开指挥部,飞身上马,赶往前线。直鲁联军西线,三师大军已经选择好阵地,并修建了简易的野战工事。等见到赵冠侯的大旗由远及近,士兵们同时欢唿

    “大帅万岁!”

    “山东万岁!”(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一章 决战

    “珊帅还没上来么?”皖军前线指挥部内,程云鹗边擦着头上的汗水,边焦急的询问着手下的副官。这两天的天气变得更热,许诺的荷兰水,优先供给扶桑炮兵大队使用,分到程云鹗部手里时,只够一半士兵饮用。

    部队驻地附近只有几口苦水井,水苦涩难咽,强行饮用,还会导致严重的腹泻。

    本地人都要走到十几里外去挑水喝,而那条小河,根本满足不了近两个师部队的饮用水需求。

    后方虽然运来了一批水果罐头,说是给士兵补充维生素。但是那些罐头的味道,让士兵迅速将其定性为刑具,准备用来拷问鲁军特工,没人会去吃它。

    边防军里有大量自外柔然招募的牧民,他们对于艰苦环境的耐受力,远在中原普通农夫之上。可即使是这些老实木讷的士兵,也无法抵御如此恶劣的环境。

    因为缺水或是腹泻,不少士兵中暑昏迷,由于不设立兵站,部队的补给都是从京里以及津门运输。可是津门的码头全掌握在混混脚行手里,现在混混们公开抵制皖系,不管出多少脚钱,都雇不到人来卸船。大批自扶桑采购的面包堆在码头运不上来,药品就更不用想。人得了病,没有药医疗,防蚊防暑的药就连想也别想,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部队就会发生大规模传染病。

    徐又铮又连发几道命令,在自己到来之前,坚决不许浪战。程云鹗只能坐视鲁军事先抢占有利地形,控制战场制高点,自己军队里的病员日益增多,恶臭在军营中弥漫,熏的人头昏眼花。

    部队的士气,正在变的低落,他只能再三催促徐又铮前进,可是信使去了不少,实际效果并不明显。其兄程云鹏在京里,也给他悄悄送来一封密信,要其注意自身安全,既要谋国,也要谋身。

    “徐总指挥我看是故意磨蹭的。”催战的军官恨恨不平说道:“他手上的四个师,可是天天有吃有喝,哪像咱们,既不给水,又只给那硬得能砸破人脑袋的洋窝头吃。这仗可怎么打?”

    泰西面包的口味,比炒米干粮还差劲,扶桑人已经开始要求吃中国饭,拒绝食用面包。这样的口粮,根本没法和山东比。济南得意楼的厨子,可是从山东搪瓷厂搞了大批餐具,又从卖糖炒栗子的商贩那借了大铁锅,连同大平铲,一股脑儿都运到前线,当炒菜锅用。鲁军开饭煎炒烹炸熘氽烩炖样样俱全,负责前线侦察的哨兵,成片的反水投鲁。皖军士气,又怎么高的了?

    开战前发饷四月的效果,不免大打了一个折扣,程云鹗也知照这样下去,这仗就难打了。而小扇子不会看出这里的利害,他之所以不来前线,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太过骁勇,真的打赢了鲁军,山东督军一职非自己莫属。

    不管口头上怎么说山东不好,谁都知道山东是块肥肉,徐又铮属意山东督军一职不是秘密,他多半是惦记着让自己吃个大亏,他再出来拣便宜。

    “副指挥,您也是堂堂前线副总指挥,怎么也不该处处受小人挟制。依卑职看,不如我们就自己打这一仗。等徐又铮到前线,咱们把仗打完,看他的面子往哪放?”

    听着心腹副官的建议,程云鹗本能的感觉,这样的处置,有些不太妥当。至少徐又铮不是一个大度到,可以容忍别人不遵其节度的主官。更何况,自己已经是其眼中钉,如果再这么做,恐怕后果会很严重。

    再者,自己虽然名义上是副指挥,实际控制的部队,也只有自己和宋子扬部两个师。宋子扬是徐又铮一手提拔的师长,跟自己的关系又很淡。之所以让自己和他搭班子,就是为了彼此牵制,让自己不能自行活动。这样的阵容去打,又有几成胜算?

    “副指挥,现在不能犹豫了。我们这边不打,西线那边就不能打,吴子玉多一天准备时间,就多一分力量,到时候想要制他,怕是不容易了。”

    程云鹗考虑片刻,吩咐道:“请宋师长来,我和他有话说。”

    即使是高级军官,现在的饮料也有定量,程云鹗将一杯荷兰水,放到宋子扬面前。后者的年纪远比自己轻,北洋军重资轻能力,如果不是徐又铮提携,以宋子扬的年龄,现在还应该在营连干部上打混。他朝对方点点头,开门见山道:

    “我们的处境,宋师长应该很清楚。弟兄们缺乏饮用水,每天吃泰西面包,又没有水喝,身体很快就会垮,士气影响更坏。珊帅迟迟不肯到前线坐镇,我们就不能和山东开打。这么热的天气,如果再拖下去,弟兄们不用打,就要累垮了。”

    宋子扬对此并无异议,只说道:“我想徐总指挥总会想到办法解决这件事。我们热,鲁军也热。环境对交战双方是公平的,困难也是双向的。”

    “但是山东控制了水源地,获取饮水比我们方便,而且有专门负责送水的水车,受天气影响不大。他们的支前民工人数众多,连水都可以从后方送过来。我们在河北拉不到夫,就算征集到一些,效率也慢的很,拖下去,对我们不利。一旦鲁军完成阵地,扶桑在山东的败北,就是我们前车之鉴。”

    “那副指挥你的意思呢?”

    “段芝老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理应杀身以报。如今的局面,徐总指挥希望我打个败仗,好让我没脸面参与未来的分功大会。又不希望我败的太难看,最好是能盘掉山东几成气力,他才好立功。更有甚者,他向来防范我是山东人,怕我阵前反水,以你来监视我。这些我都明白,也不是没人劝过我投鲁。可是程某不才,总还懂得人生有忠义二字,我只是想为芝老做点事,报答他的提携之恩。军情不容缓,珊帅再不来,我就只好自作主张,与鲁军提前开战。这一战不管胜负,我都会辞去军职,退归林下,想来珊帅总该相信,我没有争椅子的念头。但是以我军一师之力,要面对鲁军三师之兵,力有不及……”

    “加上我的师,实际也是送死。”宋子扬冷冷道:“根据这几天零星冲突的结果分析,我们两个师,最多拼掉鲁军一个半师就会全军覆没。也许你我的性命,都难以保全,副指挥不怕死?”

    程云鹗苦笑一声,“程某也是俗人,如何能不怕死?只是芝翁对我恩重如山,我又怎能因一己安危而退避?纵然一死,也要报答芝帅知遇之恩。宋师长说的很对,我们两个师,能拼掉一个半鲁军师已经是极限,我不该拉着别人陪我一起死。”

    宋子扬道:“副指挥这话说的错了,你不让我陪你一起送死,我又到前线来做什么?”他解开军容风纪扣,把军帽摘下来,在手里敲打着:

    “我在陆军学校受训时,学过鲁军的操典。鲁军内部有言,军人以战死沙场为理想归宿。如果类似的情况发生在鲁军身上,他们甚至不用开会,就已经冲过来拼命了,难道我们皖军就没有这份骨气?不就是送死么,谁不会似的?”

    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珊帅确实命我监视副指挥行动,一有异动,立刻法办。但是现在看来,这条命令已经失去作用。因为,我也要有异动了。咱们这回,就跟鲁军好好打一仗,让他看看皖军岂无男儿!”

    夜风吹起,阵地上点起丛丛篝火,山东军队高唿万岁之声,顺风飘来。决定开战的皖军,也已经抵达战场。看着对面如同长龙的篝火,以及悠扬乐声,皖军士兵大多感觉,对面的鲁军,或许没把这次战争看成一次生死之斗,而只看成了一场会猎。这样的对手,跟以前的不一样。

    即使是打老仗的部队,在开战前夕,也难免会紧张,边防军这种没经过大规模苦战的部队,训练武器上并不逊色,但是心理素质上却不能和打过扶桑的山东兵相比。不少皖军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局势,以及明天的死生。有一些人开始念叨起,家里还有什么亲人,自己万一死了,他们又该靠谁照顾。

    边防军里有一些自山东招募的退伍老兵,在直鲁皖开战后,一部分老兵被清退,但是也有些人,靠着关系得以继续留用。现在,这些人就成了皖军士兵的主心骨。大家围着老兵,递上珍藏的香烟,询问着鲁军的特点与弱点,自己该注意什么,又该怎么应对。

    “山东兵没啥,就三条。平时吃的饱,一天二十四两主粮,另外有副食,比我们这十六两强多了。咱这十六两是带壳算的,脱了壳,还剩多少?你们说实话,哪天吃饱过?鲁军那二十四两,可是干落,顿顿有饱饭。二是军饷足,每人一个户头,军饷直接存到户头里,没人能过手。三是抚恤多,还有照顾,要是残废了,山东养他一辈子。因此打仗的时候都敢玩命,比吃了大力丸胆还大。”

    提起大力丸,一部分皖军头摇的厉害。这东西的成瘾性已经不是秘密,人吃了大力丸固然很凶,但是也离不开,而且军队不打仗时,大力丸不会免费供应。一个月的军饷,都买了大力丸也未必够,到退伍就更不知道怎么办。

    还有人想起了段芝泉以骑兵对付退伍老军的旧事,喃喃道:“如果我残了,正府肯定不管养我一辈子,练兵时残废的,都直接滚回家了。徐总指挥说过,皖军不养闲人……”

    “我的家在草原上,这次,多半是回不去了……”

    皖军的阵地陷入沉默,军乐队也试图演奏几首乐曲,但是紧张的乐手,连基本的音节都找不准,在尝试了几次之后,还是决定放弃。皖军士兵在地上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努力让自己睡着,但是大多数人注定,今夜无眠。

    程云鹗是不敢睡的,他和宋子扬都担心鲁军的夜袭,山东会战期间,鲁军夜战之名天下皆知,谁敢不防?整整两个团的士兵,专门用来防范鲁军的夜袭队,两个师长亲自带卫队,提着马灯巡逻。

    风中传来士兵凌乱的唿吸声,呢喃声,以及抽泣声。在临阵之前,这种抽泣声,如同不祥的诅咒,在两名军官心头萦绕不去。宋子扬有心寻找一下声源,却被程云鹗阻止了

    “现在不适合做这种事,如果追究这一点,下面的人就要造反了。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学会的一件事,就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装聋做哑。这些弟兄跟我们打这一仗,注定是要死的。你还不许他们死前哭几声?”

    两人相视一笑,眼前已经接近了扶桑人的炮兵阵地。宋子扬停住脚步,“不必过去了。跟东洋人没什么话好说。他们的人会换穿我们的军装,以皖军身份登场作战。我们这次擅自行动,却要搭上一个大队的东洋炮兵,将来徐总指挥还不知道要怎么和扶桑人交待。”

    “或许不用交待什么,那些东洋人自己也该知道,他们被派来,就是准备送死的。”程云鹗抬头看了看天空,点燃了一只吕宋香烟。“扶桑人或许也在等,等着看鲁军比起山东会战时,有什么变化。如果鲁军表现大不如前,那这个大队就是药引子,为未来把仗打大做准备。如果鲁军表现够好,就很难说了。从这一点看,我倒是希望鲁军能打好一点,毕竟大好山河,不能落在番邦小国手里。我现在倒是有点混乱,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边了。”

    廊坊,皖军东路军指挥部内。

    徐又铮的指挥部内,同样有一副高比例河北地图。两年休战期间内,赵冠侯主持测绘北方数省地图,河北自然不例外。徐又铮手上这个版本,比赵冠侯所用的要旧,某些地方标注存在错误,但对于共合而言,已经是极为罕见的高级军事地图。

    红蓝两色铅笔,在地图上画出若干线路。在河北工作的情报员不少,但是在两下开战前期,山东的反谍工作也开始运作,大批情报员被拔出。少数潜伏的,也因为战局的混乱,而无法传递出消息。由于缺乏及时的情报,对于直鲁联军的军事布防及物资情况,大多数都很模煳,只能靠着一些零碎的情报进行分析。

    几名铁勒流亡军官,成为徐又铮的高级参谋,正如鲁军有瑞恩斯坦,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徐又铮在西北期间,也注意吸收外洋军官,这些铁勒人就是他的最高参谋。军官们在图上比画着,以铁勒语大声交谈。勤务兵再次送来程云鹗请求徐又铮前进的命令,却又被他丢到一旁。

    “程云鹗想要我到前线,无非是想一战成功,给自己捞取督鲁资本,我偏不能要他如愿。如果我所料不差,他这一两天,多半就忍不住要和鲁军交锋。等到他的部队和鲁军两败俱伤,就是我们出面解决鲁军之时。”

    他看了铁勒参谋交来的作战方案,点头道:“传我命令,谭金方、张国栋两师,现在向前线出发,待鲁军与程部陷入混战时,从后方接应。孙金魁师由我亲自指挥,作为总预备队,一次解决鲁军!再命令西线曲丰同,可以行动了。”(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二章 教科书式的胜利(上)

    “对面皖军弟兄听着,大家都是吃粮当兵的,所图的无非是军饷口粮,养家煳口。大家人不亲艺亲,艺不亲号褂子亲,山东这几年在安徽修水利,又在安徽做慈善事业,救了很多人。里面说不定,就有你们的父母兄弟。咱们两下何必生死相搏?段芝泉倒行逆施,勾结扶桑出卖主权,你们又何必给他卖命?现在你们队伍里,就有东洋鬼子。咱们中国人,怎么能帮东洋鬼子杀自己人?让弟兄们打仗,却不给弟兄们吃好喝好,我们这边,天天开席,你们那吃的,咋听说是泰西的洋窝头,连水都没的喝?这过的还是人的日子么?这样的仗,还打个什么意思?”

    阵地前,鲁军并没用大炮招唿,而是架起了数百个喇叭。军队里特选的大嗓门,高举着喇叭,向对面高声喊话。

    “段芝泉怎么对待那些伤残退伍老兵的,你们心里都有数。拿马刀砍,用棒子打。如果你们死了、残了,家里人谁来养活,妻儿老小,又该怎么办?大家北洋不打北洋,只要你们不向我们开火,鲁军保证,不伤害你们,更不伤害你们的家人。”

    “对面有老哥是在泰西当劳工的吧?你们想想,段芝泉连你们的血汗钱都能坑,用公债换你们的大洋,还有什么不能干的?你们再想想,那些公债哪个用现洋兑付过?段系已经失去信用,何必还在为他拼死……”

    “柔然兄弟,你们的家乡在草原,死在中原,灵魂无法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你们应该考虑清楚……边防军挖了东陵昭陵,超勇王和十格格都很生气,你们没有必要,再为皖军卖命!”

    在战场侧方一处小高地上,几名男子架着望远镜,观察着下方两军军阵,又在纸上飞速的记载着什么。天气炎热,这里虽然有些树木,但还是遮不住阳光。几人一边记录,一边用手帕擦着汗水。

    忽然有人发觉身后有所异动,两人立刻转过身,却见一个高大的洋人,正挥着手朝他们示意。

    “嘿别紧张,我的朋友。大家是同行,都是为各自的国家效力,在这里观察中国两支军事武装互斗。我们彼此的任务没有冲突,在今天我们是和平的,看,我还给大家带了饮料。”

    来人说着话,将几瓶荷兰水放在地上,却没有人肯接。只是有人冷声道:“罗德礼,我记得你是鲁军随军记者。现在你难道不该在前线负责拍摄么?”

    “我现在做的工作,一样是随军记者的,这两者并不矛盾。这些照片既可以拿给军情六处,也可以交给山东宣发机构。干一份工作,赚两份薪水,这才是生活不是么。”

    他边说边挤了过来,其他人心知这里算是他半个主场,就只好让个位置出来。有人哼了一声

    “贵国这次对山东的资助很大啊。光是这些饮料,贵国就赚了不少钱吧。我们各国商量好的严守中立……”

    “得了老兄,我们不拿外交部的工资,犯不上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问题。你看,扶桑朋友的炮兵都直接拉到了前线,与他们相比,我们的一些商业往来,根本无关紧要不是么。再说,战争结束之后,大家都有不少武器弹药需要处理,山东能付的起钱,是个很不错的交易对象。至于他们谁会赢得战争,谁在乎?中国的军队在这几年时间里,训练的太强了,他们自相残杀,大家只要看好戏就好,帮助谁,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坏事。”

    “你这才是为外交部发言,或是把自己当成了唐宁街的主人?”一位素来与罗德礼不大对付的情报官呛声道:“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如实记录鲁军的战斗水平,其他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这种舆论攻势,应该提前发动,现在用,似乎来不及了?”

    战场上,鲁军并不想主动进攻,而是不停用喇叭发动心理攻势。鲁军阵地内,一些士兵交头接耳道:“这样喊行不行啊?他们会不会吃了大力丸,我哥在那工厂工作,说人要吃了那个,就成了傻子,根本听不懂人话。”

    “就算吃了也不怕,那东西吃了人脑子不好用,一会看他们要是像疯狗一样冲过来,就用手留弹炸他们,人都不知道躲。”

    “废话,本来就不怕,我连东洋人都打过,还怕皖军?就是早打完早散,大帅说了,打完仗带咱到京城玩几天,还给咱发奖金。我娘想吃稻香村的点心,我正好买点带回去。来,喝水。”

    今天的太阳与昨天一样毒辣,人在这种天气站在外面,加上军装以及武器负重,很容易出汗。鲁军每人配两个水壶,里面装满由后勤部门调配的盐水。里面既有盐也有糖,鲁军随时可以拧开盖子,仰头喝水。皖军的水壶只装了一半,部分人的水壶只有底部有水,三两口就见了底,再接下来,就只能吞咽口水。

    身上的军装,已经现出湿痕,再拖下去,怕是就要有人虚脱倒地。更让程云鹗心里没底的是,鲁军连自己军队里有东洋炮兵都知道,看来在情报上,自己一方处于劣势。自己的进攻,是否也在对方计划之内,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

    体力的消耗,加上信心的动摇,让士气受到严重影响。皖军也开始交头接耳,小声交谈。不管他们在议论的内容是什么,对于军队来讲,这都不是个好现象。即使在望远镜里看不到鲁军布防上有什么破绽,程云鹗也只能下令:发起总攻!

    在悠扬的军乐声中,皖军开始前进,扶桑炮队拉动火绳,第一排炮击开始。

    榴霰弹尖利的哨音在空中响起,鲁军炮兵总监邹华也放下手上的望远镜,大喊道:“准备!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两方都以大量十二磅野战榴弹炮这种当下最有效的野战火炮为主武器,互相倾泻炮弹,皖军两个师各有一个炮兵团,加上扶桑的炮兵大队,火炮数量非常可观。徐又铮以扶桑炮兵为祭品,希望借扶桑炮队的覆灭,让扶桑人加大对山东打击,借以减少自身损失,同时也希望借这支炮兵的手,多杀伤鲁军。是以,在战前特意将西路军十五师的炮兵团也加强到东路程云鹗部,以至前线炮兵团是整整四个。

    炮火轰鸣,硝烟腾起,同室操戈的战争,流下了第一滴血。

    扶桑炮兵的阵地,在第一时间遭到炮弹火力覆盖,鲁军参照山东会战,依旧将火炮集中使用,由邹华全权指挥。山东炮兵在邹华训练指导下,单兵技战术水平与扶桑炮兵相比,尤有胜之。从数量看,山东炮群的数量,也比皖军为多。所有火炮只对着扶桑炮兵打,这一轮炮击对于扶桑炮兵来说,是噩梦的开始。在校射之后,就是大规模弹药倾泻,鲁军的榴霰弹似乎永无穷尽,铺天盖地的炮火,较之泰西战场亦不逊色。

    位于观察位置的各国情报人员,几乎同时看向身边的同行,心内升起相同的疑问:是谁偷偷卖了这么多榴霰弹给鲁军?

    等到炮声渐息,扶桑炮兵阵地上已经满是断臂残肢以及血肉模煳的尸体。侥幸未死的伤员,在阵地上无力的哀号,残存的士兵,将头紧紧贴着炙热的地面,不敢起身。扶桑一个大队的炮兵,在鲁军针对性明显的火力覆盖下,已经元气大伤。

    自己军队里有内奸!程云鹗看向宋子扬,后者同样也看向他,两人显然想到了同样的问题。鲁军连自己炮兵位置都掌握的如此清楚,这一仗怕是麻烦了。

    在鲁军火力覆盖扶桑炮兵同时,皖军的炮兵也开始攻击,但是与这两支部队相比,皖军炮兵很不起眼。其集中的大炮虽然多,但是射击效果不佳,部分炮弹射失严重,没能发挥太多作用。

    徐又铮练兵两年,炮兵技术并不逊色,这一轮炮火大失水准,只能解释为天气以及身体原因。但是战场上,显然不是探究个中究竟的好时机。伴随着鲁军的炮火,鲁军步兵已经在鼓声中小跑前进,前排士兵举起步枪,朝面前的皖军扣下了枪机。

    开战前的算计、担忧、顾虑,在杀戮与死亡真正降临时,反倒都让位于战斗的本能。前排皖军同样举枪回敬,彼此以弹丸制造伤亡。一支鲁军步兵直冲向炮兵阵地,另一支皖军步兵则迎上去,援助自己的袍泽。也就在此时,皖军炮兵完成了第二轮装填,在指挥官的轰击命令中,皖军炮兵拉动炮绳,第二轮火炮开始了。

    “怎么回事?”

    “混帐!”

    两名指挥官几乎同时发出惊唿,这一轮炮火射击的效果,比刚才更为离奇。临时抽调到东路军的十五师炮团,居然把炮弹打到了友军头上。前来援护炮团的皖军步兵,在全无防范之下遭到友军炮火覆盖,榴霰弹直接在头上开花,指挥官当场阵亡,整个部队伤亡竟达一个连。

    于内战之中,这种伤亡已经可以算做惨重。缺乏血战经验的边防军,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打乱了手脚,队伍一片混乱中,炮团的第三轮炮击又开始了,这次打击的目标,依旧是皖军。

    “十五师反水了!十五师反了!”

    前线再次陷入慌乱,十五师本就是冯玉璋带进京城的警卫师,原属直军战斗序列。但是该部进京以后,段芝泉利用陆军总长的身份优势,对该师人事进行调整,掺了大量的沙子,并以金钱收买了部分军官,让这个师逐渐倒向皖系。

    等到冯玉璋一死,这个师彻底成为皖军一员,可是基层士兵军官大多是冯从河北招募带到江苏的,桑梓仍在河北。加上其军需待遇不及正式皖军,倒戈也非不可想象。方才发炮不利以及扶桑炮团位置暴露的原因,想来也在于此。

    炮兵作为特种兵,近战能力并不强,如果此时执行保卫任务的步兵向十五师炮团发起进攻,或是其他两个炮团夹击反水炮团,则这个团很可能再次反水或是溃散。但是边防军练兵时,一向要求士兵忠于职守,不得自作主张,一切行动按最高指挥命令行事。中下级军官同样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而高级军官由于缺乏练,只能按照操典作战,对于这种突发情况手足无措。

    队伍里的铁勒军事顾问,自身的能力其实亦很可疑。大批自铁勒战场逃亡的溃兵,且未在军校内进行再次学习,素质无法和瑞恩斯坦部下的雇佣兵相比,在此时也拿不出好的办法。负责担任援护任务的步兵,有一部分人在铁勒军官带领下后撤,自乱阵脚。两个炮团有人想要撤退,也有人想掉转炮口轰击反水部队,还有的想先解决鲁军,局面一度混乱。

    也就在此时,鲁军的步兵已经冲到皖军面前。

    “杀!”伴随着手留弹投掷,鲁军的刺刀攻击已经展开,雪亮的白兵怒涛,摧毁了炮兵那单薄的堤坝。两团炮兵仓皇撤退,大炮尽为鲁军缴获。而反水炮兵则开始掉转炮位,准备调头轰击皖军。

    程云鹗面色一变,连忙命令道:“总预备队,进攻,把炮兵阵地夺回来!”

    可就在他命令下达的同时,鲁军的总攻击也开始了。整场战斗并没有进行太多的试探,在正式决战开始后,鲁军三个师的部队就以摧枯拉朽的态势,冲向皖军。正面的省军第一师在张怀芝带领下,以枪弹互射,而第五师则在瑞恩斯坦带领下,向皖军发起侧翼攻击。

    “鲁军侧击战术运用之巧妙纯熟,已不在我国第一流陆军之下,而在军一级单位的运用上,也不逊色于普鲁士第一流部队。未来数十年间,中国部队当以鲁军为典范……”

    罗德礼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这段话之后,又不失时机的立起相机,拍下鲁军进攻的照片履行自己记者的职责。其他几国情报人员也赞叹道:“教科书一样的进攻,完美,非常完美。看看那整齐的步伐,鲜艳的军装,嘿,他们真是中国人,而不是雇佣兵部队么?看看吧,皖军的表现,才像是中国的新军。”

    皖军编练以来,始终是以师为最大的战斗单位,即使在西北外柔然时,也不例外。毕竟他们在外柔然的时候,并不真的需要打,只要把部队摆开,对方就会屈服。是以,其依旧按照前金模式,战时临时编成为军,平时以师来操练。鲁军自山东战后,就设置了军一级建制,且进行训练。此时在战场上,两种训练模式的差异,很自然的体现出来。

    从纸面数据看,是鲁军三个师对皖军两个师。但是从实际角度看,实际是三个师打一个师。皖军两师各自为战,彼此并不能唿应。反倒是鲁军三个师彼此配合默契,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将这支皖军如同羔羊一般切割、分解。(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三章 教科书式的胜利(下)

    “程副指挥已经和鲁军开战了,以程部两个师,面对鲁军三个师,战斗保守估计,也可以进行四个小时。”

    战马上,谭金方、张国栋两人,进行着简单的战场推演。“在十五分钟前,我前哨尖兵已经遭遇鲁军侦察兵,两下短暂交锋后,鲁军主动撤退。我们前往战场的消息,鲁军应该很清楚了。以三个师对四个师,鲁军能做的,多半就是稳固防线,以守为攻。那样,等到徐总指挥的总预备队到达,以五个师对三个师,就算是人头换人头,也换死了他。我军以五师兵力,逐渐消耗鲁军,最终将其全部歼灭,这将是一场教科书式的胜利。”

    两人的年龄都不太大,也是徐又铮一手提拔的嫡系将领,对于这次战斗,自然是完全倾向于自身所处派系,并将此看做自己飞黄腾达的机会。私下里,已经得到许诺,战后两人都有机会在山东担任要职。

    不管是从报纸还是从其他方面,都可以了解到山东的富庶。能到那地方驻军,自然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是以两人及部下的士气都很高,以打下山东后,放假三天以及山东各大城市皆有女校,女学生成千上万为激励手段,即使顶着烈日,军人也不叫苦。

    谭金方看看怀表,估算着时间“我们的速度应该放慢一点。如果去的太早了,老程的部队损失太小,将来怕是在山东问题上,他还是会说话。”

    张国栋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未来的中国,是我们安徽人的天下。他一个山东人,没他说话的份。到时候一声令下,把他闲置个总长次长,看他还能怎么着?我们打完鲁军,还得去解决西南各省,如果部队损失太大,到南面就不好打了。再说,子扬还在前线,我们怎么也要帮自己同学的忙。”

    谭金方看着自己的同僚,心内暗觉好笑:等进了山东,谁还愿意去西南?这种话,也只有你个实心眼信。至于同窗情义,比起督军宝座来,又算的了什么?

    忽然,身后一骑马,没命的跑过来,却是谭金方部下的参谋李文杨。这是个军中有名的异类,射击、格斗、马术全不及格,但是在战术制定上,却有着惊人的天赋。正是靠着这点,才能保住参谋的饭碗。但是这个人懒的出奇,既不喜欢与同僚应酬,也不巴结上官,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古董。所以,在部队里存在感很低,也很少见到他像今天这样焦急的过来。

    “师座,请命令我军停止前进,向廊坊撤退,否则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

    “后撤?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们的前锋在和鲁军接火,你现在让我们后撤?”

    “师座,我们面前鲁军虽然编制是三个师,但卑职查阅鲁军战报及相关补给资料,其在山东会战时参战的各师,都有兵力大于编制现象。实际兵力,可能三个半到四个师。而以我军的行动速度,到达战场时,很可能前方战时已经结束,有备而来的鲁军以优势兵力攻击我疲惫之师,胜负无须猜测。我军两师一旦不测,徐总指挥的那个师,怕也支撑不住。现在山海关一线奉军,仍持观望态度,所忌惮者,即我军庞大军势。如果我军军势不能维持,则奉军必然出手,内外夹击,我军将面临最恶劣之结果……”

    谭金方的面孔一寒,“胡说八道!我们的袍泽正在和鲁军作战,我们怎能弃友军于不顾?程将军是我北洋老将,素有韬略,虽然其兵力少于鲁军,但是以我边防军的素质及装备,足以与敌人周旋二十四小时以上。以我军现在行动速度,用不了半天就能抵达战场,正是两军胜负未分之时,我军参战自可一锤定音。而且还有探路尖兵时刻汇报战场动态,即使有变化,也可做出调整,有什么可担心的。回你的位置上去,再敢动摇军心,当心我枪毙了你!”

    李文扬无奈的拨转马头,向后而去,“果然是这样……把性命交在这样的主官手里,实在是太不幸了。我感觉还是应该早点退役,然后去做考古工作更适合我。可是现在退伍,又由谁支付我工资和退伍费……”

    谭金方被手下参谋搞的很愤怒,如果再拖慢形成,可能会被同僚笑话自己的胆子和部下一样小。于是他也下达了加速行军的命令,部队在宽阔的官道上小跑前进,步兵与特种兵之间的距离也在不经意间加大。

    远方的枪声传来。一路上,这种枪声已经响过多次,两军游骑、侦察兵与反侦察兵的较量从来没停过。可是这回枪声比起前几次都密集的多,很快前锋就传来消息。在我军两翼,发现大批持鲁军旗帜的西洋部队,正在向我军展开攻击。且正面又被布设大量地雷封锁道路,排雷需要一定时间。

    “泰西雇佣兵?山东看来黔驴技穷,连最后的底牌都露出来了。”

    两名师长不惊反喜,洋人的部队毕竟有限,自己这么庞大的部队如果铁了心想冲,怎么也能冲过去。至于地雷更是小把戏,为了应对鲁军地雷,皖军准备了数百匹驮马,以马冲地雷破坏鲁军地雷防线,为部队打开一条通道。鲁军连洋兵都派出来,那只能证明一点,前线战场肯定打成了胶着战,自己这支部队一旦进入战场,将彻底改变战争走向。

    “全力进攻,打开通道。国栋,我们每人各抽一个半团,跟这些洋人打阻击,其他部队继续前进。”

    通过望远镜观察,洋兵的数量大约在两个团左右。可是自前金时代起,国人就养成了惧怕洋人的习惯,不管是一手酒瓶一手步枪大喊乌拉冲锋的铁勒大兵,还是那些普鲁士人,都让士兵感到心惊肉跳。为保险起见,他们决定留下三个团与洋兵接火,同时派兵通知后方徐又铮,请其派出部队迅速驱逐这些洋兵。

    枪声炮声,在田野间响彻,庄稼在军靴的踩踏下,早已经不成形状。离战场稍远的位置,一骑高头骏马上,原青岛守卫司令王斌承放下望远镜,朝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士兵道:

    “弟兄们,你们大家知道,我是个旗人,还参加过宗室党。因为这一点,自共合以来,都拿我当个贼看,生怕我有朝一日领兵叛乱。只有大帅给我高官厚禄,让我执掌兵权。今天,到了我报答大帅的时候了!大家来自山东的补充团、屯垦团,民兵,本来就是预备到关键时刻为大帅效力的,现在机会来了。我向大家保证,只要活捉徐又铮,就能争取到一个师的番号。今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从预备役变成正规军。想要享受正规军编制的,跟我冲!我如果在这场战斗里后退,你们谁都可以枪毙我。你们如果后退,不管是谁,我也会毫不客气的就地正法!”

    谭金方等人对于战场了解不多,其部下侦察兵又在鲁军特种部队的重点关照下全灭,探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是以两人认为,在路上打阻击的只有两个洋人兵团,却不知,总数达一万一千人,已经是一个迷你师级别的鲁军次级部队,正如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等着吞噬祭品。而在两师的正前方,已经消灭程、宋两师的鲁军,已经布置好陷阱,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品尝胜利美酒的美梦,转眼被无情的现实击碎。以急行军前进的皖军,与后方特种兵脱节,实际到达战场部队,只有两个半旅的步兵,还没来得及观察战场变化,就为鲁军的炮火所轰击,随后就发现,铺天盖地的鲁军席卷而来,一记重拳击在皖军的小腹,将缺乏淬炼的共合新军打翻在地。

    雪亮刺刀,刺穿了边防军的信心。骁勇的柔然汉子以及强行征召的海外劳工,在鲁军刺刀阵面前,都只能后退。皖军中原有山东士兵,在此时则大力宣传,鲁军优待俘虏,每人发大洋,顿顿有肉,将整支部队搞的乌烟瘴气,反水互击以及下级暗杀主官的现象层出不穷。

    谭金方愤怒的连斩了两个营长,也没能制止住部队的崩溃。面对鲁军如同泼水般的排枪,皖军甚至连还击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地上躲枪弹。他愤怒的踢打着自己的部下,以马鞭抽向每一个人。

    “怕什么,那不过是枪弹而已,这种距离的射击,他们甚至不可能命中一头大象……”

    话未说完,一发不知何处射来的流弹正中谭金方胸膛,这位年轻的师长,终于二阶特晋,成为共合上将之一。而他,只是这次若干二阶特晋的将官其中之一。

    皖军的西线,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之中。担任防御任务的十五师反皖投直,在阵地上,顿时露了口大缺口出来。直军趁机而入,直取中宫,以弱势兵力反倒打的兵力占优势的皖军节节后退。

    司令部内,曲丰同眉头紧锁,大声吩咐道:“电话要通了没有?总指挥那还是联系不到?”

    年轻的勤务兵摇着头道:“电话打不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已经派了三名联络员向总指挥汇报,却还没得到消息。”

    “段香岩……我跟你没完!”曲丰同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将办公桌上的茶碗,砸的一阵跳动。

    他是山东人,因此不被徐又铮信任,在权力上诸多掣肘,这次西路军各将里,以他的资为最老,却只能和几个后生晚辈平起平坐,最高指挥权交给了素以无能着称的段香岩。

    抵达前线之后,段香岩就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铁路上,以蓝钢防弹保险车作为指挥所,内设司务处,有大厨八人,烟具、赌具若干,另有京城八大胡同内,女性军事顾问数人,随时准备和段香帅共议军情。财政总长张狐,次长梁世怡等,则每天必到指挥部内参赞军机。而大家参谋军事计划的方式,则是打麻将。

    段香帅对雀战兴趣远高于打战,每天忙着从财神们手里赢现大洋,把前线军事指挥的权力全移交给曲丰同。

    从这一点看,他或许还算是有些能力,知道自己的军事才干,远不及这个助手。但问题在于,他只是把指挥权力交给曲,并没有明确手续。徐曲不和,在皖军内并非秘闻,甚至徐在曲丰同身边还安排了坐探。当这个坐探被查出之后,愤怒的曲当场将坐探枪决,但是与徐的矛盾也已经公开化。

    现在曲虽然有了指挥义务,却指挥不动其他皖军各师。现在十五师反水勐扑曲部,曲的部下拼力抵挡,他命令魏宗翰、陈文运两师救援,两师竟不服从调度,除了求段香岩的手令,竟是再无他法。

    在指挥部内,曲丰同焦急的踱来踱去,前线求援的士兵,满身血污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师座,十五师联合直军的刺儿彭,在疯狂攻击我军阵地,弟兄们顶不住了。请快点派兵上去,如果再不派部队,弟兄们就要打光了!”

    曲带兵素得军心,临阵可得部下死力。他也是出名的看不得部下受委屈。那一声声控诉,就像是锥子,在他心头放血,让他的心里阵阵绞痛。

    “我知道了,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通讯兵被送走,指挥部内,十几名参谋看着地图,徒劳地进行战术分析。固然可以制定出若干奇策,但是没有友邻部队配合,以自己一师之力绝对打不赢对面直鲁联军加上反水的十五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曲丰同终于做了决定,“我亲自去见总指挥,请他下命令。”

    来自家乡的勤务兵在旁忙道:“师座,天色已晚,现在出发不安全。”

    这名勤务兵是在直鲁皖交恶时,从山东跑来京城投奔乡亲的。曲对乡亲很照顾,而且这个少年练过武,身手极是高明,为人也足够机灵很受他的重看。他姐姐跟自己的夫人有远亲,拜了她做干妈,现在还住在自己家里,经过几次测试,发现人很可靠,就带在身边做勤务。平日这个少年话不多,但是偶尔说话,却都很是地方。包括坐探的排查,这名少年也出了很多力。

    这场战役的战场并不大,双方的游骑都很容易穿插到对手后方,山东的特种兵实在太过有名,在山东会战中曾创造丰硕战果,于猎杀皖军时,自不会手下留情。皖军与京城的通讯,现在已经只能依赖通讯兵,电话电报全不能使用,皆因山东特种兵导致。曲同丰也明白,这时候行动不安全。考虑到十五师缺乏夜战能力,一夜之间战局倒也不至于大变。

    他点头道:“就听你的,明天天一亮,你跟我去找总指挥求救兵。”

    当夜十二点刚过,指挥部外杀声骤起。上千直军敢死队由直军悍将刺儿彭彭辛寿率领,绕过皖军警戒哨,竟直接摸到了皖军指挥所。曲丰同久行伍,一听枪声,顿时惊醒,披衣而起。

    身前,年轻的勤务兵已经等在那。他吩咐道:“赶快备马,转移!叫上文职人员,立刻撤退。”

    “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你懂什么?夜战难分敌我,胜负不取决于兵力而取决于准备,这个指挥部我们守不住。”

    “丰帅,我知道。我说的不必,是您不必了。那些直军,是我带来的。包括他们绕过警戒的路线图,也是我提供的。”

    昏暗的灯光中,少年面色如常,仿佛在说家常一样,叙述着一件极平常的事。曲丰同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个勤务兵手上,举着一支左轮枪。

    “其他人呢?”

    “今天是我给参谋们准备的荷兰水,现在他们都该睡了。如今只有警卫连在顽抗,已无力回天,丰帅是聪明人,也该知道怎么做。”

    “你……”曲丰同虽然是军人,但也自知,白刃相加不是眼前这个少年对手。他绝望的放下武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问对你不薄,你到底收了鲁军多少好处,居然背叛我?”

    “丰帅,你误会了,我从没收过山东的好处,因为我自始至终都是山东的人。”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了一句令曲丰同莫名其妙的话。

    “我是子弹,我姐姐是昙花。我们为大帅而生,为大帅而死。丰帅,大帅有令不伤你性命,也请你不要让我们难做。”(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四章 斩

    多米诺骨牌的坍塌,如同山崩地裂,无可阻挡。由于交战区域近在咫尺,即使段芝泉如何试图掩盖消息,但是京城百姓,依旧能感受到前线战局的走向。段正府重军轻公务人员,普通办事员欠薪严重,新闻检查官的工作热情大减,报纸上各种于段不利的新闻也层出不穷。

    京城各行业的霸市、霸工,让民众生活大受影响,大多数市民心里,都在诅咒着这场战争,更诅咒着战争中皖军一方。不管这些散播出来的消息是真是假,很多人都愿意相信,这些消息是真的,只要战争早一点结束,谁输谁赢又有什么关系?

    报童在大街上发足狂奔,边跑边喊道:“号外号外,前线重大军情,曲丰同、程云鹗二位将军向直鲁联军献刀投降,十五师阵前反正。号外号外!”

    这样的消息,在京城自然是禁止传播的,两名巡井听到报童的话,一人准备走上去,却被同行着拉住。

    “干什么?人家喊两嗓子也犯法啊?这月工资又只发了两块,谁拿足了工资谁管闲事去,拿多少钱,干多少活,两块大洋的工资,大热天出来熘达两圈就不错了,还真替他卖命啊?爱喊什么喊什么,少管。京里最近还不够乱啊,出来巡逻都不怎么安全,咱管好自己就完了,别人的事少掺和。”

    自直鲁皖战争爆发,京城里就很是不太平。先是几个大仓库起火爆炸,接着又是电话线路遭到大规模破坏,连几位要人宅邸的电话都打不通。再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充满血腥的暗杀。

    段系几名心腹,死在了女人的床上。与他们共渡良霄的少女,则不见踪迹。两名在外柔然立下战功的功勋军官,在是在自己家里挨了炸蛋。

    还有亡命徒在大白天就敢朝乘马车前往办公室的大员丢炸蛋,打黑枪。即使雇佣了保镖,也很难阻止,在前两天一名刺客为了行刺成功,竟是不惜同归于尽。连负责保卫要人的保镖,都被这种刺杀方法和亡命态度搞的魂飞魄散,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

    首善之地最重要的是秩序,段芝泉第一时间派了部队抓捕,却没什么效果。更有甚者,外国人也不一定能免受杀戮,在这几日的刺杀中,已经有几个东洋人被发现横尸街头。

    这种迹象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前金末期,葛明党大闹京城的情景。也有些老人据此分析着,段系气数不久。正府办公人员纷纷请病假不出,加上之前的大规模霸工风,正府已经难以运转。

    原本承担京城保卫治安职责的军队,却表现的很是无力,每次都是姗姗来迟,也抓不住凶手。这种无能的表现,让京城里的士绅名流,对这些部队的评价进一步恶化,但是眼下也没人能对他们追责。

    醇王府内,理论上京城的守护神,新任步军统领张员,和一位留着麻花辨的年轻女人,正在王府后花园的花木掩映里争论着什么。留着麻花辫的女人,看服色只是个丫鬟,但是与这位九门提督面前,却一点也不显的弱势,反而是敌体相待。

    “我们不会同意贵军的主张……十格格,十格格也不会答应。你这是在胡闹!请张将军断绝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小丫头,我也希望你明白,老张敬畏的,不是你这个人,也不是你身后的鲁军,而是十格格是太后义女,冠帅是辅政大臣。我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就算安心在家什么都不做,也没几年好活,趁着我还明白,总得大折腾折腾。只要列强承认,我就不信,你们家大帅还能反天?”

    “绍和将军,我们很感谢这几天贵军对我方行动的配合,但是我必须说明,不管是我这条线,还是警卫营,都不会配合你的相干行动。”

    “只要你们不破坏,就一切都好。我所求不多,你们的人收敛起来,别来坏我的事,我和我的安武军,就肯定站在大帅一边。东昭二陵被盗之仇,亡国之恨,我不能不报。”

    “一切随你的意吧,看在贵军对我方配合的情分上,我可以保证,我们不发动针对贵军的袭击。但是我必须声明,山东反对贵军的行动,接下来,山东也不会对这一切坐视不理。”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得做点什么让自己痛快的事,才不算白活。张某,先行一步了。”

    麻花辫看着张员离开,摇摇头,转身奔了内宅。府里人都知道,她是大福晋极为信任的丫头,可以随时见到主人,就连王爷见她都很客气,因此没人敢阻拦她的脚步。到了上房时,大福晋正在抽烟袋。见她进来,连忙起身

    “张员那怎么说?”

    “我跟他不熟,身份也不够,劝不住他。如果十格格在,或许还行。”

    大福晋急的丢下烟袋:“这可怎么是好?他自己胡闹没关系,可是牵连我的儿子这可不成。他还是个孩子,哪像过复辟什么的,如果这事被他这么一闹,将来人们把脏水泼到他头上,可怎么是好?”

    “大福晋别急,大帅和十格格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他们自然知道这件事罪魁祸首是谁。贵府这次对山东帮助很大,我们五十发子弹,八朵昙花都赖大福晋设法安置,连刘旬师长也是贵府代为安顿。有这个人情在,我们一定会说明真相,不让您和您的儿子无辜受屈。只要大军一到,张绍和的闹剧自然就要收场,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归正轨。”

    大福晋一边点头,一边轻抚胸口,“那感情好,我现在可是不想着当皇太后了,只要仁儿平安,就比什么都好。鲁凤姑娘,前线的战事打的怎么样?报纸上那些,都是真的?”

    曾经天真活泼的纺织女工,现在已经变的成熟干练,即使与大福晋对话,也不卑不亢,从容自如。

    “当然是真的,事实上,因为距离的原因,一些好消息还没传过来。根据我们自己的情报系统反映,我军河南战场已经获得全胜,陕军大部已被收编,玉竹太太数万大军已进关中,陆旅长八千子弟娘关又下。安徽蔡公冲师长通电反段,部队已经逼近蚌埠,安徽边防军内部发生叛乱,傅良辅、雷震冬二人下落不明。正面战场上段香岩连夜遁逃,程云鹗、曲丰同皆以就擒,奉军也准备行动了。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帅就会到京城来,和我们会面。”

    提到赵冠侯,鲁凤的眼睛变的一亮,整个人也变的更有精神,再她心中只有大帅是人,其他不管是奉军又或是辫子兵,都只是蝼蚁。她兴奋地说道:“不用管张员如何胡闹,只要我们做好准备,迎接大帅入城就好了。物资方面,还要北府多多帮忙。”

    福妞听到赵冠侯的名字,也长出口气,变的胸有成竹。“没错,只要我大哥来了,就一切都好。鲁凤姑娘放心,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要把这次的入城式办的漂漂亮亮,给弟兄们备足吃喝,让大哥有面子。祖宗保佑,挖坟掘墓的仇,能报了!”

    铁狮子胡同内,段芝泉焦躁不安地问着部下“跟前线还是联系不到?”

    “回总里的话,实在是没办法。咱们和前线的联络,只能使用骑马通讯兵。可是鲁军的小分队渗透作战太厉害,我们的通讯兵有去无回,什么消息也带不回来。安徽、河南几个重要战区,电报通讯又已经全部中断,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段芝泉绝望的长叹一声,没有消息就是坏消息,当自己的灵魂离自己而去之后,他反倒比平时更明智了一些。对鲁开战原本就充满畏惧心理,现在看来,多半事情正向最为不利的一面变化。边防军是自己一手编练的精锐,总不能看着他们,就这么被葬送。他朝外吩咐道:“来人,准备马车,我要去见大总统,申请停战令。”

    话音未落,却见自己的警卫满面惊慌的跑进来,“总里,情况不妙。张员带着不少兵向咱们这冲过来,他们……都扛着黄龙旗,留着辫子。”

    与此同时,山海关、榆关、九门口等地驻扎的奉军,忽然接到开拔命令,随即以铺天盖地的态势向京城冲来,察哈尔、热河驻扎的北洋兵,亦开始有所行动,其前进的方向都是京城。热、察两都统打出的旗号为调查总统死因,惩罚凶手。张雨亭则宣称,为保护国家经济及民众安全,带兵进关武力督促双方停战。

    原本坐山观虎斗的各方,这时纷纷选择下场,他们的情报比皖军灵活,所知的消息更多。现在胜负已明,不痛打落水狗,等待何时。

    前线。

    绝望的边防军军官跪倒在地,看着身旁尸横遍野的袍泽以及残破的旗帜,用力捶打着地面,发出阵阵绝望的哀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辛苦练兵,为什么还是打不过鲁军,还输的那么惨!我不甘心!”其身旁的鲁军不耐烦地催促着

    “快走快走,当俘虏了哪那么多话,我们鲁军优待战俘,走,跟我们吃饭去。”

    鲁军三个主力师的实际兵力,都相当于边防军的一个半师。按照边防军计算方式,在西路战场上,鲁军的兵力应为四个半师。如果皖军五个师一起压上来,或许还有的周旋。可是这种分别前进的添油战术,却给了鲁军各个击破的关系。

    加上后勤补给,战争动员的差距,鲁军以百姓战争方式,让皖军体验了一次什么叫绝望。只付出轻微代价的鲁军,就让四师皖军永远成为史。只有谭金方部下参谋李文扬在遭遇攻击之初,就带领早有准备的一个团立刻撤退,并成功通过鲁军数道封锁线逃之夭夭,成为此次战役中,皖军唯一一支整建制撤出战场的部队

    整场战斗堪称完美,过程中鲁军也诞生了不少未来将星。比如第五师旅长李纵云,带领敢死队直突师部,先生擒程云鹗后又击毙谭金方一、张国栋、宋子扬三人,被称为鲁军内的师长杀手。

    王斌承则以山东的外籍部队加次级部队编成的军队,发出“军官退后,士兵斩杀。士兵退后,军官正法”的誓言后,全歼皖军殿后警卫部队,包括铁勒人组成的步兵连,也挡不住他的攻击。随即又挥师直扑廊坊,试图生擒徐又铮。

    此时,徐又铮手上,还有一个完整建制的师以及部分残兵败将,从纸面兵力上,依旧颇为可观。廊坊城内军资充足,囤积大量战争物资,颇有一战之力。

    同时,段香岩部下魏宗翰、李进材等部,也因为段香岩临阵脱逃失去指挥,转而投奔徐又铮部。在段香岩一路大溃散的背景下,如果其能收拢边防各军溃兵,继续坚守廊坊阵地,王斌承的进攻很可能撞上铁板,一败涂地。

    但是当魏宗翰部前锋抵达廊坊后,却得知一个惊人消息,一向以诸葛复生自命的徐总指挥带着卫队已经不见了。

    连续失去指挥官的打击,让这支部队失去了最后的支柱,当王斌承前锋抵达廊坊时,所见的,就是排列整齐等待收编的边防军。这些部队所携有大批武器弹药,任何人抓在手里,都是一支极可贵的力量。可是王斌承对他们兴趣并不大,他只问了一个问题“徐又铮呢?”

    山野之间,一支百人规模的马队,没命的奔跑。马上的骑士装具齐全,每人皆有两支左轮手枪,在当下而言,这样的装备,通常是主官的卫队。但是这支队伍既没有旗帜,也没有穿着将军服饰的军官,大家都穿着军装,仿佛就是一群被打散的溃兵。

    这一路并不怎么太平,零星枪声从没有停止过。溃散的皖军与鲁军的游骑同样危险,这支队伍人马甚多,且装备精良,轻易没人敢来捋虎须。但是总有些亡命徒,需要这些士兵去拼命。

    在队伍正中,一个士兵被十几名同等服饰的士兵包夹着,避免他被流弹击中。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小声道:“铮帅,我们离京城不远了,只要进了京,就安全了。”

    是啊,到了京城就安全了。自己的卫队已经人困马乏,迫切希望进城休整,可是大势已去,安全又有什么用呢?

    徐又铮的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几日之前,自己还满怀雄心在四照堂点兵,想着要收复河山,让天下归于一统。现在,却落到要易装而走的地步。数年心血,数百兆的经费,本以为拥有了问鼎天下的本钱,可是等到真正开战时,却成了个笑话。

    他到现在,也没总结出自己输在哪,他反复推敲,还是不认为自己的战术有什么错误,也不认为准备有何不充足处。即使到现在,廊坊城内,还堆积着海量武器弹药,以及大量未曾动用的大洋。靠这些,应该足以打赢的,为什么会输?对于战败,他唯一能说服自己的解释就是:天下无人不通鲁。

    自己与京城的联系不畅,军令传不通,军事布置对方都已经了于胸,想来就是自己身边有山东特务。肯定是这样,并非自己无能,而是鲁军太狡猾。如果不是身边都是鲁谍,自己绝对不会输。

    这件事不能算完,自己虽然输掉了皖系,但没有输掉人生。只要逃进租界,就还有希望。将来借一笔钱,组建部队,还可以打回来。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有朝一日,总要实现自己的报复,一统华夏,再造锦绣河山。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

    徐又铮看向天空,京畿的空中,没有鹰在翱翔。这片天空,或许注定不适合勐禽施展。自己应该考虑,另觅一块适合自己的天空。

    他长叹一声,“江东弟子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赵冠侯,这一局你赢我输,下一次,我们再分胜负。”

    话音未落,忽然路旁一阵排枪响起。不同于之前那种零星的枪击,这次的排枪既密且准,一下子,就有超过二十名护兵落马。这些徐又铮的亲随,都是技艺超凡之辈,但是袭击者同样非同小可,枪弹如同长了眼睛,让一个又一个护兵丧生。

    “鲁军,是鲁军的神枪手!”卫队长惊唿一声,举起手枪向树林里胡乱射击,大喊道:“撤!快走!”

    “走不掉了!”

    伴随着一声大喝,一阵马嘶声响起,一匹雪白的泰西骏马,自林中跃出。军帽上的天鹅翎毛在阳光下晃动,元帅勋表闪闪发光,在之后,一匹又一匹战马飞出,十几名身穿军装的女子列于左右,另一侧,也有大批骑兵呐喊着自埋伏地点杀出,将徐又铮的卫士打落马下。赵冠侯抽出军刀遥指徐又铮虚空一噼“小扇子,我等你多时了,咱们之间是时候该算帐了。我给你个机会,像男人一样,拔刀吧!”

    战马奔腾,刀锋闪亮,鲜血染红了大地,一统天下再造共合的梦想,破碎于刀锋之下。(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五章 新秩序

    暴雨滂沱。

    一连热了多日,京城终于迎来了一场透雨。大街小巷,各买卖门面,并未因暴雨而受多少影响。每一间门面里,都挤满了人,萧条多日的市面,随着战争的结束而恢复繁荣,这种繁荣并不是暴雨所能影响的。

    整场战争于京城百姓而言,影响最大的实际是最后阶段,张员的复辟。各家各户都插上了黄龙旗,又要求留辫子,把老百姓吓的魂不附体,以为天下又要迎来君王时代。

    好在这场闹剧前后持续时间不到半天,赵冠侯就带着卫队出现在京城以外,随即,百姓自动开城迎接鲁军,京城卫戍部队大规模反水投鲁,各国外交官也纷纷表示,不接受君主正体,于是一切,就又恢复了正常。

    徐菊人自知总统做不下去,但是却又不想这么痛快的让出地位,带着印离京出发,想要等和联军谈谈条件。不想总统专列刚出京,就被王斌承带着雇佣兵截住。洋人仗着自己外国人身份,拒绝承认徐是总统,也假装不认识他的车。王斌承持手枪登车,演了一出夺帅印的好气,徐菊人受褥于一旗人将弁,心内郁结,生了一场大病,看来这位北洋元老也没面子再出江湖。

    住在普鲁士医院的黎黄坡,在此时忽然宣布痊愈,并援引共合法律,认为自己才是合法总统。宣布以赵冠侯为新任总里,曹仲昆为副总统,只是声明刚发出不到半小时,就接到了一枚拆除引信的炸蛋以及一张出国船票。黎黄坡此时方知,直鲁联军这次进京,并非是清君侧,而是要皇袍加身。

    国不可一日无君,至于谁是君,要取决于民意,眼下共合最大的民意,就是打残了边防军的直鲁联军。外界一些人已经在开盘口,赵曹这对结拜手足,到底几时翻脸成仇,直鲁联军几时内讧。

    但是山东议员在国会明确为曹仲昆站台,于重新召开的国会里,率先提出支持曹仲昆当选总统。大批鲁军打出横幅“一定要曹仲帅当总统”,其他各省议员便已明白山东立场,曹仲昆这个总统,已经无可动摇。只是有人趁夜把条幅上的文字移动位置,把一定要曹仲帅当总统,改成了曹仲帅一定要当总统。

    这种反抗终究没什么用,毕竟山东是给了每位议员二百大洋润笔费的,这选票倒也不是白投。不过另一件事的发生,还是让议员们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曹仲昆进城之后,梨园界为表达欢迎之意,举办了一出大戏,在演出时,曹仲帅看上一位女老生,为了庆祝直鲁联军胜利,共合恢复和平,决定以结婚的方式表达自己喜悦心情。有闪亮的指挥刀在,自然轮不到女演员说不,不过还是要了五万大洋的聘礼才肯过门。

    区区一个如夫人何德何能,身价怎么比得上两百五十个议员。此事一发,不少议员想要变卦,给曹三傻子点颜色。但是眼看大批北洋兵封锁会场,又扬言要抓皖系特务,议员们就只好认可,一个为未来大总统侍奉枕席的女老生等于二百五十个议员这个事实,捏着鼻子在神圣的选票上写下曹仲昆的名字。

    等到投票之后,议员们决定找一个高雅之地净化心灵,于是纷纷前往八大胡同。饮宴酬酢之际,有人提议联句,当场联诗一首

    选贤

    要铜钱

    万选青钱

    日日启华筵

    几人口角流涎

    衮衮诸公望若仙

    锋刃铁骑谁堪周旋

    八百罗汉说来真可怜

    当然,直鲁联军进城,也并非没有好处。比如霸工霸市取消,鲁货又摆上了各商家的案头。四恒等银行恢复营业,老百姓的积蓄不至于打水漂。战局上,也是直鲁联军全面上风。

    陆彬部队打进娘子关,一路攻取太原,阎易山被迫通电下野,到五台山吹家研究佛学。据说其寺庙与某位泰西教会将军所住的小教堂相去不远,山西和尚每日必骂泰西神甫全无信义,临阵脱逃,土洋和尚每每对打,全无体面。只要由陆彬暂代山西督军之职,以做调停。原河南原督军赵傥也主动辞职,让出督军之位。曾经的督军团势力,在这次战后已经不复存在,未来必然迎来新秩序。

    或者说,叫直鲁的秩序更为恰当。

    陕西督军杨玉竹、山西督军陆斌、直隶督军王斌承、河南督军李纵云、山东督军孙美瑶、安徽督军程月、江苏督军张怀之、松江镇守使龙扬剑……

    看着一系列任命书,接任共合陆军总长一职的吴敬孚不禁皱起眉头“几郡城市无我地……”但是随即,自己又住了口。

    这次直鲁皖大战虽然结束快伤亡少,三方合计死伤不满万,但并不意味着边防军是无用之辈,如果是直军独立面对边防军,多半不是敌手。之所以能打的这么顺遂,实在是鲁军太过能战,经济和动员力量也远在对手之上。

    苏寒芝以山东省掌身份亲自救护伤兵,让鲁军三军皆肯出死力,轻伤不下火线,重伤者甚至直接拉手留弹与敌人同归于尽。不管是战术素养还是单兵素质,吴敬孚都要承认,直军远不及鲁军。

    大战期间,军需副总办李彦青趁机中饱,被邹秀荣发现之后,更想要侵犯她将她控制在手中。不想邹拼死反抗,惊动了卫兵。事情闹到赵冠侯那,赵只说了一句,就地枪毙。曹仲昆心头第一爱宠,就这么吃了枪子。

    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直鲁联盟里,鲁系实际是居于主位,直军想从里分点蛋糕,就不容易。奉军张雨亭挥师进关,本来是想为奉军开辟新地盘,扩充实力。可是看到鲁军的战斗力后,却主动表示关外之人不习中原水土,主动撤离。

    这当然不是奉军良心发现,而是根本不敢与鲁军来一次武力冲突。十余万边防军被鲁军吸收后,更是让山东如虎添翼,直奉两家即使合作,都不够山东一只手打,曹仲昆就只好做这个无地总统。

    对这一点,当事人自己倒是异常豁达

    “老四让张雨亭做副总统,自己连总里都不肯当,只做个挂名司法总长实际还是在管山东。我还跟他计较地盘,不是太没做兄长的样子了?直鲁一体,我即是他他即是我,我们就是一个人。谁有地盘,谁掌兵权不一样?再说,你还是共合的陆军总长,天下的兵都是你的,还计较什么?我跟你说,这几个督军也是做不长,都是老四的媳妇,难道要他坐着火车去挨个临幸?无非是给太太们弄个督军当当,哄老婆高兴。在他眼里,督军也好大总统也好,都是玩具,只要媳妇高兴,想当什么就当什么,他不在意。凤芝还闹着要当督军玩玩呢,过几天说不定她就是督军。等到都闹够了,她们也就不当了……慢慢等,我估计最多半年,这些督军就都是山东军官,到时候他们找你闹饷,你就让老四骂他们,多省心。歪鼻子那时候都没这好日子过,别不知足。要是咱手下的人谁想当督军,回头我跟老四说,商量着办,好在咱的人少,弄一两个省就够玩了。”

    吴敬孚心知,这位主公就是这种性子,跟他说也是说不明白的。只看了一眼正府阁员名单,内阁总里由孟思远的遗孀邹秀荣担任,张雨亭于奉天遥领副总统之职。陆军总长吴敬孚、海军总长赵汉娜、财政总长陈冷荷、交通总长戴安妮、外交总长赵简森、教育总长苏寒芝、司法总长赵冠侯……一眼看去,赵氏当道,内阁实际上是鲁军囊中之物,这个总统更像是橡皮图章。

    他又问道:“大帅,今天是您在国会发表演说,接任大总统的日子,冠帅呢?他怎么不见人?”

    曹仲昆哈哈笑道:“老四啊,他在太和殿陪十格格当皇上玩呢。这当总统就是走个过场,那帮孙子拿了我的大洋,还敢不让我当总统么?老四来不来没关系,晚上我们两家一块在居任堂吃饭。贺喜的话,留着那时候说,我们得商量商量,怎么把总统任期改了,光当十年,没意思啊。我得跟他聊聊,怎么把这个任期改成三十年……又怕张雨亭不干,二十年我也认了,总之到时候细说,现在来不来不吃劲。”

    他得意的摆弄着手里的白翎帽,站在穿衣镜前反复转来转去,又问吴敬孚道:“子玉,你看看这衣服怎么样,有没有点皇上的意思?可惜啊,这总统不许穿龙袍,要不然我就找格格那借衣服……”

    太和殿内,头戴三层顶戴,每层一座金龙托子口衔东珠的礼冠,身穿上衣下裳,前后左右,用金丝绣得有二十七条龙,外加日月星辰,黼黻藻火,五色云头,八宝立水大礼服的完颜毓卿,用戴着金甲套的手指,轻轻抚着宝座扶手,眼神迷离。

    空荡荡的金銮殿,随便咳嗽一声,都会有回音。丹陛之下,只孤零零地跪着一个身穿前金一品服制的赵冠侯,按着规制对女天子行跪拜大礼。

    毓卿眼前,现出无数幻象。空荡荡的大殿内,一班看不清面目的大臣在自己面前跪倒参拜,面色苍白如同僵尸的太监在身旁持蝇甩站立,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皇帝,失去的江山又回来了。

    这其实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情景,身登九五,再兴大金。可是……她却惊讶的发现,在这些大臣中,居然找不到自己的丈夫,他去哪了?没有了他,这万里江山又有什么用?她开始变的焦急,眼睛四下寻找着,寻找那熟悉的身影。

    “妈妈,妈妈!这不好玩,我害怕。我要回家,我要找姐姐,我要念祖跟我玩。”一声孩童的惊叫,驱散了无边幻象。一向胆小的宝慈见爸爸远远的跪着,以为爸爸准又是罚哪位阿姨脱光衣服时被妈妈抓住,在那里赔罪,倒不觉得奇怪。可是孤零零地大殿里,只有他一个小孩,总觉得心惊肉跳,仿佛哪个角落里就会冲出一只妖怪,把自己抓走。

    毓卿眨眨眼睛,满朝文武,万里江山尽皆不见,只有他孤零零地跪在丹陛之下。只要有他有儿子在,那些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吧。她温柔的把儿子抱到身前,朝丹陛下虚点道:“赵冠侯!”

    “臣在。”

    “本女皇今日登基,你跪那么远,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想看见我,不想看见咱儿子。是不是心里现在又飞到那个松江贱货那去了?她今天要参加正府大典,你是不是想去那边啊?”

    “臣不敢。”

    “那就过来,替我抱着点儿子,真是的,没个眼力见,没听见儿子说害怕么?赶紧过来,哄着咱儿子。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要放到大金那时候啊,我才不让你当山东巡抚。”

    赵冠侯见毓卿挪开身子,便笑着坐到宝座正总,把一大一小都抱住了

    “不让我当山东巡抚,当什么?”

    “当……皇夫,当朕一个人的皇夫,其他贱人全都赐自尽,一个不剩!你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毓卿将头靠在丈夫怀中,听着远方风雨之声,喃喃道:“张员是个疯子。明知道做不成,也要这么折腾一回,还把个濮仁吓的够戗。可他也是个忠臣,等知道事不可为,就回家了,看他这意思,怕是没几年寿数。到时候,怎么也得给他请个忠字谥号。比起忠心来,我不如他。人说女生外向,我终究是个女人,在我心里,还是丈夫儿子占的重些,其他的都可以不在意。你肯陪着我疯一回,我很高兴。”

    赵冠侯笑道:“这没什么。不就是借大殿玩会么,现在京城是我们的天下,想去哪就去哪,没人能拦的住,想去哪玩就说,我带你们去。张员就是一煳涂蛋,要想复辟,也该让我的好格格做皇帝,而不是拿个小孩子顶缸。宗室想要杀歪鼻子,报陵墓被掘之仇。可是自共合以来,哪有杀阁揆的道理?此例一开,将来其他阁揆该怎么办?所以让他回家养老,不追究刑责是我的主张,反正离了小扇子这个灵魂,他也闹不起什么风浪。如果不是我坚持,可能他就要死,这件事上,算是我对不起宗室。你和福妞替我分担了很多压力,我为你做些事也是应当的。”

    “不,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了,孙金魁用大批随葬珠宝打点上下,没有你坚持,他肯定可以免除死刑。现在他要和齐英一起上刑场,我还有什么理由生你的气?我只是想到祖宗的地方来看看,来过一过皇帝瘾,也只有你,肯陪着我发疯。”

    “做督军也好,做总统也罢,都是为了活的畅快。如果人生一世,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让她开心,那做总统做督军又有什么意思?等过两年,美瑶不当督军,你来当山东督军怎么样?”

    毓卿摇头道:“不了,累。我只想做你的妻子,给宝慈多生几个弟弟妹妹。”

    宝慈大叫道:“我要弟弟,妹妹总是抢我玩具还打我,还是弟弟好。要是妈妈能生几个姐姐就更好了,姐姐不欺负我,还能带我玩。”

    赵冠侯哈哈大笑,摸着宝慈的头,“你可不像你妈妈,你妈妈是欺负人的,你是被欺负的,这可不成啊。”

    毓卿白了他一眼,“少冤枉无辜,我可没欺负人。”她抬头看了看大殿的雕梁,忽然道:“额驸,我们回吧,这大殿空荡荡的有点吓人,还是回家里舒服,人多热闹有人气。”

    一家三口向大殿外走去,望着殿外雨幕,毓卿微一皱眉“三傻子怎么非赶今天当总统啊,这什么倒霉天气,不是好兆头啊。”

    赵冠侯揽着她的纤腰道:“大乱之后是大治,大雨之后有大晴,等满天乌云散,就该见太阳了。不管他了,咱们回屋,给宝慈生弟弟去。”(未完待续。。)

最终章 雄鸡一唱

    时间如沙在人们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刊载着赵冠帅重整干坤,扬威东洋的报纸,在风中飞舞,渐渐变黄变脆,最终,化为片片灰烬。

    黎明时分的津门,被一阵阵牛胯骨声,以及唱数来宝老人那嘶哑苍凉的嗓音所惊醒。

    “轰隆隆,炮声响,北伐来了葛明党……”

    黑夜渐渐散去,太阳冉冉升起。

    “老百姓,命不强,送走大金来了北洋

    今要粮,明要饷,拉咱的儿子上战场

    蓝眼珠,高鼻梁,海外的忘八比人强

    租界地,好地方,败仗的将军一大筐”

    一身衣服依旧满是补丁,两条裤腿一长一短的王傻子,比起数十年前在津门茶馆外卖唱时,除了头发变的雪白,背已经佝偻以外,看不出太多变化。嗓音依旧沙哑,嘴唇干裂,但是老人唱的格外带劲,蹒跚着步子,艰难的前行,顽强的让自己数来宝,响彻九河下梢。

    红日渐高,阳光明媚,今天注定是一个好天气。

    “要说好,穷人党,打跑了陆贼得两广

    取四川,占松江,天兵天将谁能伤

    分土地,免税粮,穷哥们翻身把家当

    吴子玉,东北王,碰上穷人也遭殃

    丢盔甲,弃刀枪,手下的弟兄全投降”

    一声声吟唱,惊醒了人们的美梦,虽然南方的硝烟还不曾飘到津门,但是百姓们却已经感受到名为希望的光芒,离自己不远了。

    报童撒腿如飞,在大街上飞跑,高声喊道:“号外号外,赵冠帅通电下野,山东未来将由谈判解决。南北和平有望,号外号外……”

    码头上,数艘蒸汽炮舰整装待发,大批衣甲鲜明的士兵,维护着秩序,也保护着那堆积如山的箱笼。这些士兵年纪都不大,都还不到二十岁,身体强壮,一身朝气。崭新的天蓝色军装,在日光下格外醒目。自十年前,共合正式攻略东洋开始,类似的情景见得多了,但是今天,这些士兵却并非为国出征的壮士,而是从此背井离乡的游子。

    几个旧北洋军装的中年军人,在士兵的搀扶下走上舷梯,为首者看着这些士兵,向身边的男子道:“兄弟,看看老四,练了这么一支青年模范团出来。再看看你,你替我管了半天帐,结果子玉在前线发不出军饷,这还怎么赢?”

    后者并不服气,“哥,你这可不能说我。山东倒是发的出军饷,还有模范军,可又怎么样?不还是下野了?再说,邹秀荣、陈冷荷这几个女财神都反对打内战,咱们又去哪搞钱……”

    “别废话了,等咱们到了那边,你就知道青年军厉害了。听说念祖和宝慈,在南美经略好大一片基业,还不是靠青年军打下来了?到了那,跟人家学着点吧。老四就是比咱有心路,从山东大战时,就开始布局,通过简森往海外倒腾钱。到现在说走就走,除了地皮房产带不走,那几屋子古董,那么多金银财宝都换成了洋镑带出去,连家具都没剩下。你看咱们,丢下了那么多家当,比他差远了。”

    “现在海外山东移民加上四哥心腹部下有几万人,还和当年长毛遗部联络上,说是要成立什么自制领。背后有花旗人和阿尔比昂人撑腰,这事多半能成,你到那边,还是当总统?”

    男子摇头道:“我才不当那玩意呢。这些年当总统,我早受过了,吃多了撑的还接着当那个?我算想明白了,老四是明白人,他看的出来总统不是火炕是火坑,总里也是火坑,所以不但他自己不跳,也不让他的家里人跳。几个总长陆续辞职,当逍遥自在王,咱们跟傻子似的往里冲,最后落什么好了?要走,都走不了他那么爽利。这回到了外国,我是安心当自己的富家翁,什么都不管了。天天跟振大爷一块听听京剧,再不就是看看电影,那才是人过的日子,那个孙子才当总统呢。”

    一行人边说边上了船,跟在几个男子身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忽然回头道:“老四和弟妹都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咱先上咱的,他行李少,好上。估计是又让哪个女学生缠住了吧?”

    正说话间,忽然码头上一片混乱,却见两个戴鸭舌帽,身穿皮夹克下着紧身皮裤的少年,低头猫腰,各踩一个滑板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当下滑板这东西还是稀罕玩意,更何况码头上登船的人里,既有前总统曹仲昆,也有几位下野督军。虽然北伐军现下并没有打过来,可是应有的警戒并不会因此放松。

    卫兵立刻提高了警觉,曹仲昆目力了得,哈哈笑道:“都把家伙放好,碰破了她们一点油皮,仔细着脑袋。英慈、剑慈,你们两个淘气包怎么先跑来了,你爸爸妈妈们呢?”

    “在后面,爸爸说要和大妈妈看一眼家乡,多留了一会。都是些破房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先过来了,干爹看我们棒不棒?”

    两个年轻人站住身子,帅气的踢起滑板拿在手里,英气十足。两人年纪都在十七、八岁,相貌几无二样,一看而知,是双胞胎。一般的明眸皓齿,一样的肤白胜雪,相貌之美直若天人,便是第一等的电影明星也万万不及他们。曹仲昆身后,几个子侄看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呆滞,但是却被自己的母亲在腰上狠掐了一把。

    “没用的玩意,光看有什么用,人家看不上你们,你爹提了三次亲都被拒绝,你娘被拒绝的次数就数不清了。就别再给我们找难看了,少看两眼不死人。这两倒霉孩子,死随她们的那个松江妈,矫情。”

    时间过了不长,远方一大群人向码头走来。正中身穿风衣头戴礼帽,嘴里叼着一支吕宋雪茄,手持手杖的男子虽然已不再年轻,但是举止潇洒,穿戴入时,比起年轻人反倒多了几分沉稳与霸气,让不少看热闹的年轻女子忍不住心驰神往。一些女学生忽然扯开脖子喊道:“冠帅,我们永远爱你!留下吧,别走!”

    男子挥手,朝那些女孩子道别,在他身旁,一左一右的两个女人,几乎同时干咳一声,让赵冠侯挥起的手又落了下来。

    两个女子虽然青春已逝,但是依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以及出众的姿容,引人注意。有人已经认出,她们一个是共合最优秀的女作家苏寒芝,另一位则是前金遗臣十格格,完颜毓青。在他们身后,年轻的子女各自拿着行李指着吃瘪得父亲说笑,几个小家伙则围绕在赵冠侯身边,外公爷爷的喊个不停。

    赵家长女孝慈一身泰西裙服,端庄中又不失妩媚,俨然一位贵妇人。她为苏寒芝打伞遮阳,又搀扶着大妈妈,提醒她注意脚下。由于年轻时的关系,即使长大成人,已经嫁为人妇,也依旧和苏寒芝亲,与生母毓卿反倒差着一些。

    已经出落成一个标准泰西美人的安娜,身着公主裙,俨然名门淑女,在赵冠侯面前引路。虽然她一直想挽着师父的胳膊同行,可惜一左一右都被占了位置,她也就没办法,只好朝那些大喊大叫的女学生瞪过去,小声嘀咕着:如果不是要走,我就把你们都打成猪头,师父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这个看上去端庄大方的铁勒美人,只有跟她打过交道的,才知道铁勒魔女是有何等残忍,又是何等可怕。这几年间,死在她手上的报人学者,难以数计,此时自然也只能随着师父走路。

    等到上了船,英慈剑慈忽然踩着滑板从两旁冲出来,一下扑到父亲身边,大笑道:“爸爸,我们刚才要到了三个女服务员的电话,棒不棒啊?我就说过,我们姐妹穿上男装,绝对比老爸更招女孩子喜欢,你看是不是这样?以后啊,哪个女孩子再喜欢上爸爸,我们就去把她骗走,不让你再有机会去招惹新债。”

    赵冠侯看着两人,用手在两人头上各拍一记

    “淘气,淘气!你们两个当然棒了,在松江烧你赛姑姑的大土,在你邹姑姑的工厂里闹霸工,在玉姑姑的学校里组织学生霸课,还有谁比你们更棒?我送你们去念书,你们却学着人家闹什么油形,喊什么为天下穷人出头!你们是穷人么?为他们谋出身关你们什么事!”

    毓卿对于两人的母亲,以及两个人一直不满意,这时冷声跟了一句,“这下你们开心了,你们老爸为了你们去海外,你们就不用在家喊什么反对封建,打倒军阀了。”

    “卿妈妈,我们可不是喊的,我们是做的。你们看,松江战场,瑞恩叔叔训练的四万多人阵前起义,这是不是人心所向?当今天下,军阀已经注定要被淘汰。爸爸和干爹他们不当军阀不是很好么?中国没了军阀,才能真正有前途有发展……”

    话音未落,赵冠侯又在两人头上一拍“回船舱里去。我这次选择出国,就是不想让家人和葛明有任何关系。我当了一辈子军阀,难道要我的儿女来葛我的明?到海外,好好造你们的飞机。你们不是对在天上飞很有兴趣么?我让你们敬慈哥,给你们注册了赵氏姐妹飞机公司,和花旗人合作,争取造出世界第一架飞机出来。好好琢磨这个,就别琢磨救中国,或是打倒军阀了。”

    “那也要老爸你帮忙才行,要不然我们怎么造的出。”两人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宠爱,不会真的动手打或是罚,嬉笑几句,就跑到船舱里去了。赛金花道:“你别怪她们,烧大土无非是损失一些钱,我真的没怪她们。孩子么,哪有不淘气的。”

    邹秀荣也笑道:“她们做的很对,如果我和思远在她们这个年纪,所做的选择也会和她们一样。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属于穷人的时代,已经来临。我们是时候该让路了。”

    凤喜因为年纪大了,就越发的自卑,此时听到提起穷人党,就更为羞愧。因为这次带队北伐各军中,战斗力最强,打仗也最勇勐的一军,正是其兄马国杰指挥。乃至几支北洋军倒戈,也是马国杰奔走出力最多。

    她来到赵冠侯面前,低头道:“老爷,对不起……你……你罚我吧。”

    “不许罚凤喜妈妈,凤喜妈妈没做错,舅舅也没做错。爸爸如果欺负凤喜妈妈,凤喜妈妈,你就不给全家人做饭,保证爸爸主动投降。”家里一向爱打抱不平的爱慈,虽然已经成了大姑娘,但是还没嫁人,脾气也没变。见凤喜自己生的女儿惜慈不敢争辩,就主动出头,反倒是把自己的母亲程月吓的够戗,连连拉着她的手向回拽。

    赵冠侯伸手在她头上一敲,“我警告你,咱家有英慈剑慈闹葛明就够了,不需要第三个葛明党。你再敢多出头,老爹就把你给嫁了。”

    “我才不信。爸爸最讲自由恋爱了,才不会把我嫁了。”

    见父女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对望,阿九连忙走上来,拉着爱慈道:“小姐,老爷不会真生凤喜太太得气的。这次下野,也是老爷自己的意思,你别多想啊。走,我们先搬东西下去。”

    汽笛长鸣,轮船即将启航,赵冠侯站在船舷凭栏遥望津门。不知何时,陈冷荷已经站在他身后,将一件大衣盖在了他身上。

    “都一把年纪了,别拿自己当小伙子,吹了海风,晚上感冒,还不是要我们伺候你。”

    “是啊,你们伺候我很辛苦了,所以等到了南美,我就找一群当地土着女孩子来伺候我。敬慈和念祖在南美做的很出色,我们现在有十几万人,很多年轻女孩子拿我当国王,我如果说招生活秘书啊……”

    话没说完,仿佛可以对抗大自然规律一般美丽依旧的松江太太,已经拧住了下野督军的耳朵“你要怎么样?我告诉你啊,我们已经开过会了,你这个下野督军,从今天开始,失去了偷猎的权力。被我们捉到,就算是苏姐那里,都不会放过你。在南美呢,有简森和汉娜,还有那个什么女王啊,咱家洋人已经够多了,不许你再找。要不然,有你好受。”

    两人相视而笑,依偎在一处,看着家乡越来越远,在目光中渐渐变小,消失。

    陈冷荷忽然问道:“我这次不帮你筹措军费,你怪不怪我?”

    “怪你什么?我始终就没想过当什么大总统,所以我宁可要张大哥这个土匪头子来当,我也不当。有多大头,戴多大帽子,我是管不了一个国家的,何必让自己爬到那个位置上去?这次不管你也好,安妮也好,简森也好,都不帮我筹款实际就是不想我浪费钱,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其实我也知道,打不赢的。就像当年我和国杰大哥说过的话一样,中国想要不怕列强,不怕洋人,惟有一个真正为大多数穷人说话谋福利的组织出现,才有希望。这个组织,前金做不到,北洋也做不到,穷党可以做到,所以他们打赢我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们只有武器银元,没有理想主义,怎么可能打得过有理想有信仰的穷党士兵?吴子玉自比关王,却看不透这点,我也没办法,只好由他去了。好在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离开,尤其是你们。玉竹、美瑶放弃督军之位跟我出洋,你又何尝不是放弃了做女首相,女正直家的机会随我一起走?如果你留下,我相信在新的中国,你会做的非常出色,乃至在未来的史上,也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那又怎么样呢?”陈冷荷微笑着,靠在丈夫身前。“即使我做的再成功,身边没有你,又有什么意义。你啊,休想把我甩开。就像安娜说的,当初是你保护她,现在轮到她保护你,我也是一样。”

    “臭丫头,我还用她保护?我们去的国家,武力很孱弱,有几百号人马,就可以自称上校,成为一方之雄。我有三千子弹,五百昙花,加上瑞恩斯坦李纵云这些人,以及我的模范团以及铁勒、普鲁士洋兵,只有人怕我,没有我怕人。念祖这个女婿不错,孝慈很会选人,敬慈宝慈两兄弟带兵都有一手,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只要不想着去破坏列强利益,就不会有麻烦。何况这次,我们和洋人的合作很成功,未来他们还要靠我们在那当代理人,帮着他们排除异己,维护殖民统治。所以,只要咱家那对活宝别想着在泰西搞葛明,搞什么穷人翻身,我们就很安全,继续做有钱人。到时候,说不定真的有洋妞求着当我生活秘书呢。”

    澳门、瑞士、花旗、阿尔比昂,若干国家都有投资下注的赵冠侯,并不担心自己及后人的生计。虽然富贵不可能世世传递,但是有生之年,子孙后代可以靠食利过好日子不成问题,他也就没了其他追求。

    这时,船舱里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跑了出来,拉住赵冠侯道:“爷爷,英慈姑姑坏,不给我叠纸飞机玩,快帮我打姑姑。”

    赵冠侯笑道:“志良别怕,姑姑的飞机还是爷爷教她叠的,她不帮你我帮你。”

    一张纸在赵冠侯手上,很快变成了纸飞机,赵家长孙兴奋地拍着手,把飞机拿在手里,在船板上跑了一阵,将飞机扔向天空。飞机向着太阳飞去,顺着风越飞越远,越飞越高。

    海天一线,红日高升,万道金光遍洒九州大地,十方山河。

    天亮了。(未完待续。。)

完本感言

    广大读者朋友们,你们好。

    督军一文到现在为止,正式完结。后续一个番外:光阴似水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出,内容为若干年后,赵家后代们的一些互动,顺带交代一些人的结局。有或没有不影响督军一文结局,如果有喜欢这种番外交代一些人结局的,可以在书评区说,我会在有时间时动笔。

    自2014年才开始写网文的我,无疑是个新手。2年多时间里,先后完成数部作品,几百万字,自问算是勤劳。能耐是假的,更新是真的,在网文这个圈子里,既非名人更非妙手,作品也算不上出色。唯一可以自夸的,就是写作速度和更新量吧……

    个人不喜欢怨天尤人,不会因为成绩不好,就指责市场或是编辑,这未免太low。个人总结,成绩不好的原因无非两项,一、文笔不好。二、剧情架构能力不强。

    每次回头看自己的书,都充满了不满意,恨不得有个时间回溯异能,把这文废了重写。督军一文,也无例外,充满了不满意,但比之过去,进步在于个人多了些满意章节。比如津门卖打,再比如日落紫禁城那一部分。

    这本书对个人还是有些不寻常的意义,第一次尝试写这种真正意义的长篇,第一次成功吸引一些免费读者变成付费读者,也是第一次靠写网文实现了较高收入。从三百均订到现在一千六百均订,算是个质的飞跃。

    如果按部分仙侠小说设定,我这可以算是从扑街入门,晋升到扑街大圆满境界。之所以能有这种提高,没别的,全靠各位读者赏饭。城墙高万丈,到处朋友帮。做为作者,拿起饭碗来,得先感谢各位衣食父母的帮衬,在此先说声谢谢。

    在写作过程中,赵冰,foolsun等朋友的打赏、长评,对我有很大的鞭策作用。毕竟这代表着一种认可,也代表自己的文,可以让人读进去,并耐心写评论。在此,对订阅打赏写长评摘错字的各位朋友,给予感谢。另外要感谢瑞恩斯坦老兄在情节上,以及资料上的指导,毕竟人之力有时而穷,本人才疏学浅,很多地方所知不足,全靠朋友们帮忙,才有今天。

    当然,这本书不管是在网文这个大领域,还是在历史类网文这个相对小的领域里都不算佳作。本人文笔和写作功底都不高,只能算是初学者,所以在写作中,从节奏到布局再到人物塑造以及用典以及资料上,难免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还求广大读者多多谅解。

    最早督军的大纲和开头拿出来时,给一位颇有交情而且在网文领域目光独到的朋友探讨过,朋友的感觉是不能这么写。这个时间段,读者的期待值在于救亡图存,所以他的建议,要写还是写争霸或救亡。简单说,就是科技路线救国,称霸世界流。

    我个人想了想,这样写,或许成绩会很好看,但是我写的会很别扭,于我个人而言,那就是强人所难。所以思忖再三,还是决定按这个方向写。在这个门类里,写救亡图存的人很多,如果想看救亡图存的朋友,很容易找到书看,倒也不需要非看督军不可。

    一路酒席款待一路宾朋,每人都有每人的口味。以个人看来,督军一文最理想的结束点是霸王别姬,当袁慰亭、沈金英双双离世,主人公也举家出海,故事结束。

    但是这样的结尾从网文角度上讲,还是不够好,尤其是和标题不符。毕竟袁死以后,才可以算做督军北洋时代的到来,所以还是写了后面这一部分。确实不够好,也感谢读者朋友的包容,我希望下一本能提高自己,增加整体架构布局的把握能力和人物塑造能力。

    本文中几个人物,如孟思远,如陈冷荷,如马国杰。他们并没有一个具体自然人原型,但是大多代表的某个集体形象。如果大家在看这些人物时,脑海里可以浮现出一个人物造型出来,请在书评区发贴,我会感到很荣幸,新书写作速度就会加快……

    虽然小说是架空,但是对照的时代很容易看出来,这个时间段未来将是被重点管理的时间点,在作者圈子里也接触过一些指导意见,知道管理上会越来越严格,写起来会越来越难,对于写手来说,可能今后要考虑,自己能写什么,会写什么,又能达到什么。

    画鬼容易画人难,写大不是问题,写小才看功力。能写出螺蛳壳里做道场的高手,我向来都是很佩服的。以这个时间节点举例,单纯只能写争霸或是救亡的写手,未来处境可能更艰难,尝试着写大时代小过客,或许会走出一条新路也未可知。

    以督军一文为例,自写作之初,个人想写的就不是一个改天换地的变革者,而是一个时代的参与者。他不会高喊我来我见我征服,只会是时代大潮中一朵浪花。本人理想中的小说封面是这样,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正中是身穿北洋军装的赵冠侯,身旁是他的夫人们。

    金线脱落的元帅服,泛黄的照片,留声机里,传出“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如果您看督军一文时,能从某些地方读出这种感觉,那就算是本人成功了。如果读不出,那就是本人笔力还没到,希望将来能提高。

    写手是个很苦的职业,全年无休息,不管是国家法定节假日,还是逢年过节,别人都在合家欢乐,举杯共饮时,写手还得辛苦的码字保证不断更。长期干这行,或多或少,都会有颈椎、血压等问题。当然,这不是说这行就多惨,就得要求多高,只是说谁都不容易。做这行,各人追求不同,于本人而言,只是想写出符合自己心意的小说,所以即使被一直说是小众文,也从未想过回头。

    写这个发不了财,赚不了大钱,好在我自己有工作,也有收入。写文只是我的爱好而非谋生手段,能够通过文字多认识一些朋友,结交几个知己,就是最大幸事。

    现在手上有几个事,一是有演出,本人是业余评书爱好者,偶尔有演出。二是有朋友谈一本实体写作。三是一个影视剧剧本的写作。所以会导致新书写作有点慢,大概要到五月发书,到时候还希望读者朋友给予支持。在这个时间,如果哪位朋友对督军有什么评论,欢迎写长评,如果有什么想看的情节,也可以发书评,可以考虑在番外里写一下。

    最后,再次向读者朋友说一声:谢谢。没有君子不养艺人,离开各位,我是寸步难行,今后还望各位多多帮衬,、学徒普祥先向各位读者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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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