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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普祥真人     督军txt下载     督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八十八章 千钧一发

    夜风吹拂,赵冠侯挽着毓卿的手臂,漫步在院落里,边走边道:“歪鼻子这次破釜沉舟,既然敢批准我的辞职信,那就是总要打一仗了。”

    “打就打了,我相信我的额驸,是不会输的。”毓卿现在已经很少穿旗装,而是一件鲁绸制晚礼服,露着如玉香肩,在月光下反射出象牙般柔美的光泽。她感受的到,丈夫在注视着自己的香肩和露出的那胸前白皙,并因此而自豪。

    自己魅力依旧,不用像程月那样,只有拉着杨玉竹,才敢邀请丈夫留宿。最近因为孟思远的事,赵冠侯心情不好,大多时候,只把那位詹西女王拉到房间里发泄怒火,家里的女眷反倒得不到。

    此时,她却能感受到丈夫的情绪很激动,按照经验,接下来多半就是要有一番激烈的搏斗,对此,她自心里期盼。既然找上自己,那这份好处,当然是自己笑纳,不会分给其他女人。

    一想及此,她的心情大为好转,包括陵墓被盗的事,也暂时可以放下。她对孟思远夫妻没什么好看法,即使真的把孟枪决,她其实也不难过。但是这件事,明显是伤害到山东的利益,也是她那宝贝儿子未来的利益,她当然不会容忍。

    将头靠在丈夫肩头,既维持着贵妇体面,却又不经意间撩拨着丈夫的情绪,轻声道:

    “一群乱臣贼子,按着大金律,一个都剩不下,全都得死。杀光他们,我才解恨。人我已经派出去了,五十发子弹,八朵昙花,由鲁凤带队,再加上我们的一个排。这是我们的秘密力量,即使劫狱,人也可以救出来。但我不主张武力劫狱,我们该做情报,不是强盗。现在最需要搞清楚,老段这次,哪来的底气,跟咱们动武?就凭他从扶桑贷的款,买的军火?虽然他有几师参战军,但是我们有第三师以及江西李秀山部,兵力比他只多不少。他不是疯子,肯定有什么手段,或是凭仗,我们到现在也没搞清他的杀手锏,这有些不放心。”

    “劫狱的事,二哥也不答应。我刚刚接到了京城的密电,二哥已经做好最后的打算,在生命与名誉之间,他选择后者。如果无罪释放,自然是好,如果是武力劫囚,对他的指控,他就洗刷不干净,所以他只会堂而皇之的从监狱离开,不会接受逃犯身份。司法手段,实际已无可能,唯一可以救人的,就是靠军力。老段敢抓破脸,肯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杀鸡儆猴,他是想拿山东的人头,祭他的军刀。这口刀,想必锋利的很。”

    “再锋利,也没用。”毓卿不屑地说道:“我们连东洋人都不怕,还怕个段芝泉?不管多锋利的刀,我们也得崩了它的刃。”

    赵冠侯摇头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阿尔比昂人在泰西战争里伤了元气,想要直接干涉战场是办不到的。朱尔典的说辞是实话,他就算想帮我们,也拿不出多少本钱。铁勒自顾不暇,扶桑国内,咱们这两年的工作没白费,牺牲的部下,也没有白死。米骚乱越演越烈,又出了个什么组织,领着工人霸工,与扶桑军警搞武力对抗,扶桑的军队肯定是开不出来。这次的战争,至少在战场上,将是中国人对中国人的战斗,我们固然少了些麻烦,同样,也少了支持。像当年救冷荷那样,用洋人炮艇轰葛明军舰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朱尔典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从他的态度上看,他还是站在我们一边。不管怎么说,我们背后,总是有阿尔比昂人支持。我看歪鼻子在洋人那的人缘,未好尊能比咱们。”

    赵冠侯笑着在毓卿脸上亲了一口“他啊,不是站在我们一边,而是站在阿尔比昂一边。泰西战后,阿尔比昂国力大不如前,如果共合发展的够快,阿尔比昂在东方的霸主地位,就会受到极大影响。所以,挑动共合内战,显然更符合阿尔比昂利益。朱尔典这次既做师娘又做鬼,表面上是来调停,实际就是来向我交底,希望我出来跟正府对着干。虽然他嘴上说给不了什么帮助,事实上,还是为我们联系了汇丰的贷款,为的就是让我们可以放手去打。打的越凶,阿尔比昂越高兴。”

    “如果二哥在,多半又要说我不顾全大局,应该以国家为重,不要计较个人得失恩怨。可惜,我不是二哥,做不到这么伟大,就算我看的出这一步,也不想按着段芝泉的路走下去。他想要我投诚,我就偏要跟他争个高低。”

    毓卿依偎在他身上,笑道:“这才像我的额驸!凭什么为了大义,我们就得牺牲。不管阿尔比昂怎么想,总之他肯借钱给我们,肯支持我们开战,这就够了。咱们山东,从来就没怕过歪鼻子,他想要吃掉我们,就得看有没有这么好的牙口!我们得感谢小扇子,提了这么个苛刻的谈判条件,如果答应他,山东就等于任人宰割。这份谈判草约,明天见报,山东父老肯定不会答应。各支部队不用动员,也得跟正府拼命。这一仗,就算洋人不能直接支持,我们也有的打。”

    房间里,苏寒芝也向邹秀荣做着解释,冷荷和安妮都在,她们两个在京里,都有不少金融圈的的朋友。虽然正府命令她们辞职,但是那些朋友却依旧和她们保持联系。陈冷荷委托了一些人,向正府说情,希望把孟思远尽早释放。否则,未来共合的经济,必将蒙受巨额损失,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这种营救到底能有多少效果难说,但是鲁军的态度很明朗,就是不准备向正府低头。苏寒芝有些担心邹秀荣的埋怨或是哭泣,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听了提出的条款后,主动道:

    “这办不到。山东这几年的经济发展速度,为各省之冠。如果老四交出省权,山东的经济和社会福利,都会受极大影响,老百姓是不会答应的。平价粮盐,免费教育这些福利待遇,确实是奢侈了一些。可是福利可加不可减,减哪一项,都会让百姓受害。我关心思远,但是也同样关心我的家乡,段芝泉提出的条件,从我这就无法通过。既然他想要一意孤行,就得让他看看我们的厉害。”

    陈冷荷道:“没错,虽然在军事领域我很难做什么,但是在经济领域,还是有办法的。我倒要看看,段芝泉这次,在经济压力面前,可以支持多久!”

    “山东省议会,也会就山东独立问题,正式发起表决。”苏寒芝说道:“下一步,我们将与河北、江苏,组成联省自制联盟。我相信,这个联盟缔结之后,会有更多的省份加入,如果段芝泉执意跟我们作对,那大家就只好换一个正府。”

    陈冷荷道:“没错,正元的主要财富,都集中在济南,就算是封了京城正元,也没关系。以我们现在的财力和山东工商业的影响,就算是跟正府正式决裂,吃亏的也不是我们。段芝泉如果敢不释放孟先生,我就在京城发起总霸工,看看他低头不低头。”

    铁狮子胡同,段宅里。

    程云鹏、程云鹗两兄弟,与段芝泉对面而坐。身为段系四大金刚之一,程云鹏在段芝泉面前,颇有些地位。程云鹗则是段系里,颇能打硬仗的勐将,在用武之时,能打仗的将军,说话声音就大些。兼之徐又铮不在面前,二人也就更放的开。

    “芝翁,我们两兄弟,是受家乡父老请托,为山东百姓请命来着。”程云鹏开门见山道:“小徐想要一统国家,这是好事。可是没必要,非选山东开刀。咱们积累这些家当不容易,跟山东打,就算是赢,也必然两败俱伤,于事何益?我们就算打了胜仗,也必然是元气大伤,再想南下扫平西南五省,一统天下,恐怕就很难了。”

    程云鹗也道:“徐菊老就任大总统,也需要国会同意。可是现在,山东议员摆明了不会合作,我看,这议会很难开的成。比起跟山东斗气,还是先定下来大事要紧。芝翁不该被小扇子左右,坏了大局。依学生之见,现在我们应该跟山东和谈,要求山东支持芝翁的主张。否则的话,我们连总统都不能顺利选出,还谈什么南北一统?”

    段芝泉吸了几口烟,皱眉沉思,“小徐跟我说过,他这是逼虎跳涧。摆开车马,要山东屈服。我想,最后低头的,应该是赵冠侯而不是我们。毕竟我们手里,拿捏着他的证据,真闹翻了,他的名声就坏到了家。再说,我们可以命令各省,冻结山东资产,查抄山东工厂。有利可图,各省督军,肯定会大力支持。我知道你们是山东人,心忧桑梓,不过我可以保证,战火绝对不会荼毒你们的故乡,也不会让乡亲受害。”

    程云鹏道:“芝翁,现在不是乡亲受不受害的问题,是我们的族人,已经要把我们的名字从族谱里拿掉的问题。小徐的主张,确实对国家有利,我们是知道的。可是山东本地人不答应。山东归附,注定要取消掉高福利,不说山东城市居民,就是乡下,粮食只要种,就由山东省正府按着统一价格收购,比起外面卖粮价格要高。反过来,收的税却少,等于是正府赔本兜底收购,这一点谁做的到。鲁军这几年,在各省修水利,惠于数省,这些都是善政。现在正府为山东派员,固然是理所应当,但若是取消这些福利,谁又肯答应?请芝翁考虑民意,我们是共合,不能搞前金帝王**那一套,总得考虑下民情。”

    程云鹗是带兵官,说话更有分量“小徐不在,我大胆说一句。我们的部队是否真的天下无敌,这话难说的很。咱们的兵,只是练出来,还没打过硬仗。山东却是跟扶桑人碰过的,两下拼到真火时,我怕我们的兵,后劲跟不上。何况敌死一千,自损八百,到时候元气大伤,无非西南得利。孟思远一案,说句不该说的,咱们做的太过分了。赵冠侯这个人,江湖气很重,如果他想要报复……我们这两个山东人还好说,安徽省内,可是有鲁军修水利的,请总里三思。”

    段芝泉见程氏兄弟的态度很坚决,自己也退让了几分“二位的意见,我已经清楚了,不过现在骑虎难下……”

    “芝翁,也不算骑虎难下。我们释放孟思远,结束对共、交、四恒的调查,不想着控制山东,我想赵冠侯也不会揪住一些细节不放。督军团如果能为我们所用,等于手上,又多了一张好牌。这次对西南用兵,可以让山东当先锋。以鲁军的能战,定能为我军减少损失,顺利取得南北一统的胜利。到那个时候,我们再解决山东问题,也不晚。”

    “是啊,芝翁三思。赵冠侯不比芝翁,遇事冲动,一怒兴兵的事,也干的出来。他当初为了自己的太太,就带着部队攻打过江宁,谁知道这回他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兄弟,再来这么一次?阿尔比昂在山东有着大笔投资,虽然现在洋人没有多少武力干涉我国内政,可是真要是损害了洋人利益,他们肯定会出来说话。从长远角度看,我们总不能得罪洋人。”

    “这……你们的意见我知道了,先回去,容我想想再说。”段芝泉送走了二程,自己的心里,转身回到书房,对着墙上的地图呆坐到了半夜。

    一通电话,打断了段芝泉的思绪,接起电话之后,对面是一个带着焦急地声音“芝老,情况不妙啊!我们在山东的钉子,送来一封急电,山东省议会深夜开会,准备就山东独立问题,开始第一轮投票。他们这次是要动真的。山东路局也发出声明,自二十四点开始,实施总霸工。又号召全国铁路系统,响应他们号召,进行霸工。要是铁路瘫痪了,我们可怎么办?”

    放下电话,段芝泉的眉峰,锁的更厉害。山东独立?他们果然就没把正府放在眼里,自己只是要对共合一个行省的政策做出调整,他们就以独立相要挟,真当自己是软柿子?

    释放孟思远?段芝泉对于这个选择,依旧有些犹豫。在他看来,这不啻于向山东输诚纳款,自己堂堂总里,难道真要屈服于一省督军?这几年整军备武,筹备资金,到最后还是要为枪杆子所制,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何况,金佛郎一事不提,二十一条一事,孟思远亦知内情,如果他这张嘴不闭上,那栽赃冯玉璋的计划,就注定成功不了。自己的声望固然要受影响,未来的总统选举,也大为不利。

    但是山东一旦独立,其影响,又实在太恶劣。正如程云鹏所说,舆论的压力,自己也必须考虑。或许……可以和孟思远谈谈。

    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孟思远交涉。这个被同僚戏称为小圣人的异类,因为不吃烟,不喝花酒,不纳妾,不搞党派,被视为异类。但是有一点,即使是他的政敌,都无法攻击,那就是孟思远是个真正的爱国者。自己应该和他谈谈,由他出面,说服山东退让。

    “来人!”段芝泉向外吩咐着,一名秘书从外面走进来,段芝泉飞快的写了一道手令,交给这名秘书。“你现在去一趟军警稽查处,把孟思远提出来,我要和他谈一谈。”(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九章 捐躯

    深夜的京城,起了风,于盛夏时节,竟有几分凉意。后院里,孟思远与楚梦熊两人五花大绑,人靠墙而立。楚梦熊眼上头上蒙着布袋,孟思远倒是没要求头罩,直面成排的士兵,和他们手中的步枪。

    徐又铮来回踱着步子:“孟兄,山东方面对你很够意思,居然派了支秘密部队,想要把你救走。我景仰你的为人,也愿意给你机会,稽查处一不增兵,二不易将,依旧由这个早就被你争取的叛徒担任典狱长,就是为了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可是你……为什么不抓住它?人生,不是总有机会的,你放弃这个机会,就不后悔?”

    孟思远面色如常,不喜不怒“徐先生,你这种伎俩,一如你的为人,小聪明有余,格局不足。孟某若果真如你所想的一样越狱,现在不是更方便你把污水泼到我的身上?”

    “愚蠢!你以为你现在这样,那些罪名就不是你做的?这个世界,只有武力才是真实的,余者皆为虚妄。我有枪在手,说谁有罪,谁就有罪。山东的豪华律师团,又或者是议员,又有什么用?你写的那些东西,只能愚弄不谙世事的学生,在我看来,只能算做笑话。”

    “军阀看来,民意确实是笑话。只有当你们赖以自恃的武力,被民众的力量击溃时,你们才会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力量。虽然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但是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就像这天空,虽然漆黑如墨,但是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光明始终会战胜黑暗,不管这黑暗看上去是多么的强大。”

    徐又铮皱皱眉头,“怪不得连楚梦熊这种人,都能被你策反,果然不寻常。可惜,在眼下,没有意义。或许你还想着,山东的压力,能让你平安脱险。可惜,徐某不是前金时代那些无能官吏,被人一吓,就没了骨气。所以,你今天的下场,全是拜你那些朋友所赐,到了下面,要怪就怪他们别怪我。相信,很快他们就会下去找你,好应你们的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孟思远道:“从我在前金干葛明开始,就做好了迎接这一刻的准备。无非是共合的北洋兵,取代了前金的刽子手,不过在我看来,你们之间,也没什么区别。”

    “随你怎么说都好,你还有什么遗言要留下么?看在你是个好人份上,我将来到山东时,会把你的遗言,转告你的家人。”

    “我的遗言,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那本笔记,我希望你多看一看,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徐又铮不再问他,而问向楚梦熊“老雷给我带了话,说看在你救过他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只要你愿意悔过,可以不用死。你不是他,不用一条路跑到黑,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楚梦熊的头套在袋子里,说话有些含煳不清,徐又铮费了些力气,才隐约听到他在念叨着“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徐又铮点燃了一支吕宋烟,冷声道:“看来孟总长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高明,居然把楚梦熊这种货色,也给变成了亡命徒。既然如此,那就送你们一起上路吧。准备!”

    负责执行的北洋兵齐刷刷举起步枪,孟思远平静的看着枪口,轻轻哼起了卡佩国内起义时,一首广为传唱的曲子“起来吧,饥寒交迫的奴隶……”

    就在此时,一名侍从飞快的向徐又铮跑来,边跑边大声喊道:“总里电话,一定要让秘书长接。”

    徐又铮冷笑一声,挥手道:“射击!电话等等再说。”

    枪声大做,歌声由高转低,终至消逝。

    “解释,这还怎么解释?铁珊,你简直是太放肆了!谁给你的权力,擅自枪决一个总长?你当初跟我说过,抓捕孟思远,不过是逼迫山东屈服的手段之一,只是一枚筹码。你现在把筹码毁了,让我怎么和赵冠侯谈!”

    段芝泉的血压再次飙升,眼前金星乱冒,左手发麻,手指不住颤抖。如果面前的不是心腹爱将,他此时已经下令,把这个人拉出去枪毙再说。

    徐又铮十分冷静,不卑不亢

    “芝老,学生最早确实是想用孟思远当筹码,可是现在,山东连的赌台都要掀了,筹码还有什么用?自然是一毁了之,免得麻烦。冯华甫、孟思远皆死,一切于我们不利之事,皆可推个干净。二十一条,金佛郎还有铁路公债,都迎刃而解,不是很好?再者,我跟孟思远交涉过多次,这个人是个死硬分子,不管我们怎么说,怎么做,他都不会认同我们的理念,更不会为我所用。释放他,对于我们并无好处,反倒会让人觉得我们太过软弱。军阀以武力威胁,就可以破坏法院既成判决,正府权威何在?共合法律又何存?”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有孟思远在,我们和山东还有交涉的余地,现在,你让我们怎么交涉?”

    “芝老,学生以为,根本就无须交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手术刀,一次除掉所有毒瘤,怎么能半途而废?何况共交两行的情形,您也看到了,继续妥协下去,山东这枚毒瘤,会吸干我们所有的血!在山东问题上,我们早一天动手,就少一分损失。这几年,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是该把一切,都补回来了。”

    “你不要把山东想的太过弱小,如果打输了,我们又该怎么办?”

    “输?怎么可能会输?”

    徐又铮微笑道:

    “从兵源上看,鲁军的兵源主要为各省良家子弟,以及战场上吸收的俘虏及溃兵。这几年,他们始终在按年龄退伍,部队老兵大量流失。其部队过分强调纪律,士兵甚至不敢和百姓争斗,血性渐失。而我边防军兵源,则来自职业军人、外柔然牧民以及赴海外工作的劳工。这些工人在海外就接受过准军事训练,服从性良好。比起温文尔雅的鲁军,我们的军人更有血性,在战场上,需要的是嗷嗷叫的狼,不是鲁军这种看家犬。鲁军以雇佣洋兵为能,我也从边境吸纳了超过三千名铁勒官兵。再加上扶桑的顾问团体,在基层指挥方面,也不会逊色于鲁军。扶桑驻津门驻屯军,将派出一个炮兵大队,换装我共合军装,协助我军执行勘乱任务。在武器装备上,我们这两年持续向山东定购军火,不但保证了我军武器充足,更让鲁军不能从兵工厂获得物资,其训练强度大,武器老旧损坏等问题必然严重。彼此消长,我们的武器水平反倒在鲁军之上。芝老,我们再来看看沙盘。”

    在段芝泉的休息室,正中方桌上,放着制作精美的沙盘,以及同样精致的兵人模型。如果赵冠侯在此,就可以发现,这些兵人和沙盘,是参照自己山东部队休息室里的模型原样复制。

    徐又铮当日不过惊鸿一瞥,就可以原样复制,单以这份记忆力,就足以称为奇材。其将代表各省的兵人,在沙盘上进行着攻防推演

    “我们现在的边防军,名义上有八个师,实际为十二个师。在这当中,既包括学生编练的边防军,还有当年袁氏编练的模范军,这支军队是我们的底牌,鲁军并不知情。这十二个师都是按北洋六镇为标准编练,袁慰亭有六镇精锐,就可以问鼎天下。我们兵力倍于袁,何愁不能一统宇内?我们只比一两个师,或许不一定可以战胜鲁军,但是以十个师压上去,以十敌一,即使是第五师,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打赢这么多部队。”

    “第三、第五、三十七……”段芝泉小声的计算着,从目前掌握的部队看,即使不算附庸,边防军这支嫡系部队,自己就拥有绝对的优势。但是,山东毕竟是战胜过扶桑的强兵,真到和他开战的地步,自己的心里,依旧是没底。

    徐又铮道:“其战胜扶桑,固然有战斗力因素,同样也有地形、补给以及扶桑自己指挥失误的成分。最重要的是,其得到了阿尔比昂的支持,而扶桑人显然对于阿尔比昂的加入未做防范。山东之战,鲁军胜于外交,而非单纯军事。卡佩朋友答应,会帮我们说服阿尔比昂人。在经过泰西战争之后,列强都尽量避免发生大战,所有国家的方针,无一例外,皆支持和平。只要我们不损害阿尔比昂在山东利益,对方绝对会严守中立,不会帮助鲁军。当日山东会战结束,鲁军大量士兵退伍,百战老卒损失大半,除去第五师外,又有省军两师寄食于两湖,一师寄于安徽,手上实际兵力并不多。根据我情治人员所知消息,其两年前兵进两湖期间,各部队严重缺编,名义上动员四个师,实际兵力不足四万。从这一数据判断,现在山东的兵力十分单薄,紧急出动兵力五万已经是其极限。而我们的主力部队,加上盟友的部队,总数可以接近三十万人。以六倍的兵力差距,即使加上第三师,也不足以逆转局面。”

    “山东所推行的福利政策,以重金收买民心,无非是将百姓当做婴儿来养。婴儿是没有力量,抵抗成年人攻击的。何况这种政策,各省百姓皆有不满,山东人就算同仇敌忾,又何能敌天下百姓?山东这几年,靠着掠夺全国财富,维持自己的高福利,低物价,让山东人享尽好处,也是该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段芝泉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了十足把握?”

    “不错,学生山东之行,曾与蒋雁北谈过,总结山东的胜利法宝,无非军饷、军械,军食而已。我军器械不输鲁军,至于饷粮,亦不比其为逊。山东部队每天口粮标准为一斤八两,我们的部队口粮为十六两,士兵既可保持体力,我军粮食又可以比山东维持更长时间。山东没有外援,我们却可以从扶桑获得支持。我们的部队吃苦耐劳,山东百姓习惯富足生活,不堪苦战。鲁军最重纪律,不许士兵多吃多拿,我军许以战后三天不封刀,士兵必然士气充足,一战,就能冲垮鲁军防线,又怎么会输?”

    段芝泉道:“扶桑人这次这么大方,我总觉得有古怪。听说他们的经济并不景气,国内刚刚闹完动乱,乡下还有农民试图自己建立正府,扶桑光是维持本国治安就要花费巨额资金。他们又哪来这么多力量,支持我们?”

    “他们支持我们,无非是借刀杀人。正因为学生枪决孟思远,表示出了与山东绝不妥协的决心,他们才愿意出这么大的力量帮忙。毕竟没有赵冠侯,他们就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样子。鲁货在国际市场上,又抢占了原属扶桑的份额,山东不除,扶桑的经济很难振兴。他们自己的力量不够,就要借我们的手。而我们,也正好利用扶桑人的力量,完成南北一统的壮举。”

    灯光下,徐又铮的眼睛里,似乎有两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芝翁,我们生于太平世界,却未必能死于太平世界。前金时代的屈辱,大家都还没忘。我们的国家,想要真正的站起来,不受列强欺压,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行的要想让一团散沙的局面结束,就注定要经一场大的战乱,以流血和牺牲为代价,才能让国家得到变革,整个天下才能有救。光想着查漏补缺,维持太平,充其量,也不过是章合肥再世。我们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展示出自己的力量,再提拔一部分鲁军基层军官,就可以让他们内讧,乃至自相残杀。我相信,鲁军绝对不是铁板一块,战争不会像芝翁想象中那么惨烈。这次是以正府讨伐军阀,我们拥有大义名分,更有着充足的实力。这个时候不打,就再也没有机会打!如果芝翁只想做个太平总里,那就请把铁珊交给山东处置,一命抵一命,我把命还给山东就是。如果芝老想有所作为,就请下命令,与山东刀枪相见!”(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章 剑拔弩张(上)

    “你……让我再想一想。”想到一统南北,成就不世之功的光明未来,段芝泉的心,跳的格外快。他无数次在梦里实现了这个目标,结束了督军团那群妖魔对正府的掣肘。

    可是等到事情真要成真,他却又难以决断。毕竟共合的两年太平日子,不管是百姓,还是军人,都无比珍惜这难得的太平岁月。刚刚驱散的硝烟,再次点燃,军民百姓,又能否满意?

    共合、交通两行空空如也的金库,数年编练边防军的付出,彼此交织在一处,让他一时难下决断。段芝泉最终决定,还是给彼此一个机会,如果山东愿意让步,自己也不会赶尽杀绝。

    毕竟赵冠侯是北洋名将,自己人交手,总归是外人得利。只要他肯让出山东的控制权,就可以避免战争。甚至,山东的省掌,还可以由赵冠侯指定。他的财产可以保留,该有的待遇还会有,副总统和陆军部长的地位,自己都会履行承诺。

    交涉的人选,选定的是督军团名义盟主汪士珍。这位名义上的督军首领,实际无权无勇,只在陆军部挂职,担任有名无实的参谋长。

    是其性子较为和顺,既不怎么争权,也不喜欢管事,于陆军部拿一份工资,反倒乐的逍遥。当日安福俱乐部三人结拜,段芝泉与之并无利害冲突,因此表面上交情依旧很好。孟思远被捉后,汪士珍也来求过人情,事情没有谈成,面子倒也不损,段芝泉以相对温和的方式,委婉的拒绝了他的要求,两下的交情还在。

    汪士珍听到这些条件之后,先是替赵冠侯道谢,后又摇着头。

    “芝泉,不是我不肯帮忙,实在是……你这太难为我了。我这个督军团大盟主,有名无实,到了山东,也做不了山东的主。人命关天,我去了也是白跑一遭,我丢点面子没什么,可要是丢了你的人,怕还是要怪我。”

    “大哥,你这叫什么话?咱们是金兰弟兄,兄弟怪谁,也不会怪大哥。这次的事,实在是意外,我没想到,监狱里会乱成那个样子,堂堂一个总长,居然就这么发病身亡。典狱长楚梦熊已经枪毙,其他人也会进行整顿,保证给山东一个交待。我共合和平来之不易,我们北洋这个团体,更是利害相关。能够不爆发战争,还是不爆发战争的好,冠侯实在是太冲动了,动不动就要动武,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总里,还有没有这个国家了?大哥是督军团盟主,也该对他约束一下,让他不能一错再错。”

    这支特别使者团,以汪士珍为代表,随行人员包括了赵冠侯的举主之一殷盛以及前金几位在京宗室,以及京城商会、金融、司法等界人士,总数近百人。虽然山东铁路大霸工,导致南北运输中断,但是京城路局还有一些车皮,一列专列还是开的出来。

    汽笛发出一声长鸣,列车驶出车站,殷盛隔着玻璃看着月台上,满面焦急的百姓,摇头道:“可怜啊,真可怜啊。就算是买到了车票,又有什么用?火车就这几辆,到山东又给扣下,京城剩下的几辆车,多半都得改成军用,他们有票也走不了。”

    商会会长梁三元也道:“自从山东进行独立表决,京城的粮价,就一路看涨,菜价更是没个数,老百姓日子苦啊。咱们这回去山东,既是为总里效劳,也是为百姓请命。”

    殷盛道:“聘翁,我听说,山东议员都跑了?”

    “是,他们有云鹗将军开的通行证,上了一列车,跑回了山东。不光他们走,还带走了几十个其他省份议员,国会还不知道能不能开的起来。”汪士珍摇摇头

    “都是自己人,却闹成今天这样子,这个小徐啊……我是没什么话说。山东也托过我的人情,让我去给孟总长关说。我本以为,事情纵然说不成,也就是个徒刑,没想到……午翁,您是赵冠侯的举主,到了山东,可就要看您金面了。”

    殷盛一拱手,叫起了板,“聘翁听了……你我二人,同把那鬼门关上爬,生死二字且由他。”

    津门,尼德兰租界内,张员放下手上的报纸,志得意满的喊过来义子张文和“快,去把我的顶戴袍褂都预备好,过些天,我得进宫递牌子见驾去。”

    “干爹,现在这外面闹着要打仗,连车都没了,咱怎么进京?”

    “你懂个球!看着吧,过不了多长时间,歪鼻子就得请咱爷们出山,帮着他打仗。段系有兵无将,少不了要咱们出面,主持大局。这是什么?这就是祖宗显灵,庇佑着大金呢。孟思远一死,山东跟歪鼻子,是非玩命不可。杀了人把兄弟,还想谈判,哪有那便宜事?现在京城里,有咱两万多人,等他们快打出分晓来的时候,我就带着兵,保驾勤王!你说说,这不是天赐的功劳?赶紧准备去,别到时候抓瞎。”

    看着报纸,张员面露笑容,哼哼起了定军山“这一封书信来得好,天助黄忠立功劳……”

    自京城出发的火车,方一进入保定,就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站台上兵甲林立,大批持枪士兵封锁了车站。曹仲昆并没露面,只有其爱将吴敬孚,在站台迎接。

    吴敬孚号称赛关公,素有关王做派,目无余子。即使汪士珍这个共合参谋长,他也懒得应酬,根本连车都不肯上。反而是汪士珍移樽就教,亲自下车来见他。

    见站台上的士兵,在胳膊上都缠着一根白色布带,军帽上也罩一方白巾,这种打扮,就如同士兵号衣反穿一样,怎么看也是兵变的前奏。汪士珍心内不安,强自镇定,勉强做个笑脸

    “子玉,仲昆的军务这么忙么?我这个老上级到了,他都不肯露一露头,架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我听说,当初韩仲华身边的厨子,教了几个徒弟,都在曹仲帅门下听用。还想尝尝保定的一品官翅,他不见面,我去打谁的秋风啊?”

    吴敬孚面沉似水,只行了军礼“我家仲帅,到山东参与治丧,并不在保定,特向参谋长表示歉意。至于宴会……现在是国丧期间,停止一切宴饮娱乐,还请参谋长原谅。”

    “无妨,无妨。你们这全军挂孝,是怎么一回事?”

    “共合不幸,总统身故。这是国家之悲,亦是共合之大不幸。仲帅带领我第三师全部将士发誓,大总统死因一日不明,我第三师将士一日不除孝衣!待治丧结束,我军将派出代表,向京师请命,成立专案组,彻查总统身故一事,必须给共合将士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第三师绝不答应。”

    汪士珍强笑两声“子玉说笑了。大总统因病身故,有医生出具的报告,怎么能说死因不明。子玉,我和华甫是金兰手足,如果他的死因真有什么问题,我第一个不答应。你是咱们北洋有名的儒将,行事应有分寸,不可莽撞。毕竟你现在是统军大将,一言一行,弟兄们都看着,可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得顾全大局。”

    “子玉不敢妄言,同样,也不会装聋做哑!”吴敬孚丝毫不退让“第三师为共合军人,永远效忠大总统。任何人敢于冒犯总统,我第三师全体将士,绝不容饶!聘老放心,大总统的死因,我们必要调查清楚,以还死者以公道,维护共合法统!”

    两下话不投机,无法再谈,汪士珍回到车上,殷盛上前道:“聘老,碰钉子了吧?我听说过这个活关公,那就是个红脸的脾气,谁对上他,都难免被他损几句。这个话,咱跟他说不着,得跟曹三傻子说。那是个厚道人,又是赵冠侯结拜大哥,他们四兄弟里,要论关系,还是他们结拜最早。只要说通了他,事情就有可为,只是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事难的很!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换谁,谁能答应。我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张嘴。”

    汪士珍道:“难,也得办下去。我被吴子玉落了面子,这没什么关系。咱们共合不就是这样,正府怕督军,总长怕军头,我又何以能免?可是你看看第三师摆的阵仗,如果不能平息事端,首善之地,顷刻化为战场,百姓何辜,不当受此刀兵之苦。走吧,我们去给孟思远先生烧柱香,求他保佑,咱们这次能把交涉办下来,不至于真让事情无可收拾。”

    前一节车厢里,放着孟思远的遗像、灵位,在下面,则是个精制的青瓷坛。里面盛放的,就是孟思远的骨灰。灵牌下,香烟缭绕,香和蜡烛一路有人更换,确保不灭。

    汪士珍拈了香,朝遗像鞠躬行礼道:“孟先生,咱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也没共过事。但是我听过你的名字,都说你是共合有名的爱国者,一向讲究大公无私,可以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一切。既然你已经牺牲那么多年了,这次就起你发发慈悲,再牺牲一次小我,成全一次大我,将来我给你立一座庙,天天给你烧香。现在我们的国家是什么样子,你很清楚。如果打起内战来,对谁都没好处。刀兵起处,生灵涂炭,最惨的是老百姓。你是个好人,一定不希望看到天下刀兵四起的样子。你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们这次能顺利的办妥交涉,让事情平息。整个京城的老少,都会感激你的恩情,说不定,以后就拜你做京城城隍。”

    一干人随着汪士珍拈香朝拜,孟思远的遗像于烟雾中,变的模煳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望着远方,目光里似有无限壮志,又似有无限感伤。

    山东车站,一如保定,迎接他们的并非鲜花和掌声,而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赵冠侯站在站台上迎候。面容严肃,表情坚毅,臂上与普通士兵一样,也缠一条孝带。在他身边,是两个女人和几个孩子,她们全都披麻戴孝,素裹银装。

    车门一开,鲁军就已经抢步上车,将车上的随员向左右分开,随后立正站好,只见一个副官高声道:“立正!敬礼!迎请孟总长回乡!”

    紧接着,便是妇人和孩子们上了火车,径直走到放着灵位与骨灰的车厢内,哭声在火车内回荡。

    赵冠侯这时也上了车,汪士珍朝他打个招唿,颇有些为难道:“冠侯,事情搞成这样,实非我辈心愿,你心里难过,我是知道的。但是还得要保重身体,整个山东,都要靠着你。如果你垮了,山东的老百姓日子就难过了,万事以大局为重。”

    “多谢聘翁关心,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我今天来,是接我二哥回家的。其他的事,现在不想谈。”

    赵冠侯丢下这句话,就自去布置送灵的事,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孩怀抱着遗相,两个女人一个捧骨灰一个抱灵位,于鲁军簇拥之中走下火车。汪士珍等人只好跟着下车,等走出车站,却见街道上已经满是人。

    既有学生,也有工人。鲁军组成人墙,挡着这些人不让他们冲过去。可是人群的情绪很激动,人墙不时出现松动迹象。

    在阵阵鞭炮声中,哭泣声,咒骂声以及对这支使团喊打喊杀的声音飘入耳中。赵冠侯没有准备马车,众人就只好跟着他,步行返回大帅府。响尺、铜锣,以及撒纸钱的人开路,唢呐声吹的震天动地,撕心裂肺。

    这一路,看客始终不见少,情绪也是越发激动,汪士珍眼尖,发现不少人已经扯出横幅,上面写着碗口大的字“血债血还”“拒绝承认非法正府”“为孟总长讨回公道”“山东独立,鲁人制鲁”每一条横幅,都看的人心惊肉跳,于京城时,对于这场交涉心里已有准备,可等到现场,才真正感觉到,这交涉的压力,到底是多大。

    人心向背,民意所指,于报纸上,往往被视为可以靠大洋收买的虚假消息,只有此时,才可以真正感受到,民众二字的分量。

    火种并未熄灭,相反,成功引燃了无数干柴,只待燎原!(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一章 剑拔弩张(下)

    放映机沙沙做响,在宽大的银幕上,孟思远身穿一件白布小褂,头上戴着一顶旧草帽,肩上扛着铁锨。其本就是个没有架子的人,拍摄时抓取的,又是他在工地的情景,看样子,也就越发和普通工人没有区别。

    旨在为孟思远竞选造势的影片,还未经过剪辑,所拍摄的镜头,足有十几个小时。只是这里面,大部分镜头,都给了筑路工人,属于孟思远本人的镜头,只占很少的一部分。

    放映室里,邹秀荣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银幕。曾经那个与自己相知相守,后分道扬镳,复又成为知己的男人,如今只在这银幕上,才能看到他的身影。即使曾为夫妻,在世时,难免因为各方面的分歧而有芥蒂,何况孟思远向不以浪漫为追求,身边还有一向爱美人不爱事业的赵冠侯为比较,就更让邹秀荣对这个丈夫有着这样那样的不满。

    乃至想到重修旧好,她也在心里盘算过,该用怎么样的方式,弥补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与冷遇。可直到此时,她却发自真心的想要大喊一句,只要这个男人可以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

    不知何时,放映已经停止,放映者坐在了邹秀荣身边,将一杯茶递过去。“二嫂,喝口参茶。正像你对柳氏说的一样,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如果我们都垮了,又有谁出来,为二哥主持公道。”

    全山东或者放眼中华,能让赵冠侯担任放映员的,怕也没有几个。邹秀荣看看身边这位年轻的共合元帅,接过参茶,只一沾唇,就放到一边。因为连日的操劳与伤心,曾经甜润的嗓音,变的沙哑。

    “这就是你二哥,你看看他,跟那些工人,有什么区别?这么热的天气,他那么孱弱的身体,还当自己是那些小伙子。每次看到他,不是在工地上拼命,就是在工棚里看图纸,计算开支。他终究不是干活的人,受了好几次伤,有两次,如果不是身边的人眼明手快,就要出大事。我跟他聊过,要他注意安全。而他跟我说的话从没变过,共合没有时间,中国不缺少坐办公室的总长,需要的是实干家。让他在办公室里主抓全面,还不如革他的职,让他做普通一兵。共合没有时间……他自己的时间……却更短。”

    本以为流干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赵冠侯将一条手绢递过去,给她擦着脸上的泪水。

    “是啊,这就是二哥了,他总是这么拼命,也总是这么,不拿自己当个总长看待。在这一点上,我们四兄弟里,他可以排第一。这次山东吊唁,铁路工人、学生,乃至几个省的商人代表,都是自发前来,为二哥送行。公道自在人心,没人相信,二哥会做出那些事。我其实很后悔,真的,在最后时刻,我应该不顾二哥的反对,坚决执行营救计划。”

    邹秀荣摇头道:

    “那等于害了他。徐又铮故意给我们营救的机会,就是想要通过劫狱,坐实思远的罪名。他也有机会,在追击中,杀害思远。最后的结果,跟现在没有区别,处境上反倒是比现在更被动。二嫂不是煳涂人,也从没有怪过你。”

    她拉起赵冠侯的手“二嫂不能要求你什么,你并不亏欠我们,也没有义务为我们去做什么。这次正府的表现,可以看做有诚意,也可以看做最后通牒。如果我们拒绝,那战争势必打响,全国各省,我们山东的投资都会受损失。未来,可能会死很多人。这些人,也会有他们的妻子儿女,而他们却连留下这么一段影象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什么,你也不用为了报仇,就让山东陷入战火之中。和平来之不易,你我都应珍惜。思远是我的丈夫,你是我的弟弟,思远走了,我不希望你再陷入任何危险之中。我已经无法接受,自己再失去亲人的打击,不要冒险……”

    “和平确实来之不易,但是战争讹诈,也不会吓住我们。当年津门结拜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我从没有忘记过。山东,绝不后退!”

    会议室内,殷盛仗着当日小站时的老上司身份,是谈判团里,最敢说话的一个。拉着曹仲昆先说了一阵家常,后又语重心长的开解

    “按着四九城的老话,这席头盖也有个了。歪鼻子这事,办的是不地道,我跟你说,我一听说人没了,我当时就急了,指着他鼻子这通骂。你们是没看见,我管他是谁呢,在小站的时候,还不都是我的下弁?我说了,这要是放有皇上的时候,堂堂一部尚书死在牢里,从牢头往下,全得掉脑袋,他这个首揆,也得请辞。可他谁让是共合了呢?咱不得跟着形势走么?歪鼻子是不地道,可是他也知道错了,这不是上赶着来赔不是么?他倒是想,把尸体还回来,可是孟总长害的是传染病,这送回来,不就坏了事了,只能是火敛。我听说孟总长自己,也是什么无神论者,火敛不火敛的,想必也是不在意。咱现在,只说是活人。”

    他看曹仲昆没说话,觉得有了交涉的余地,继续道:“我说老三,你得想想,跟正府对着干,有好没有?不是吓唬你,歪鼻子手下兵多将广,军队素称能战,真翻脸,也是你们哥们吃亏。山东的银行都查封了,到时候弟兄开不出军饷,拿什么打仗?老段下一道令,全国的山东投资,都得打水漂,那些商人能不能答应?再说,你们两边打起来,等于是同室操戈,西南军正府凭空得利。要是南军趁着机会北伐,咱们好不容易坐稳的江山,不是又不稳了?”

    “我知道,你们哥们够意思。可是这再够意思,也得先顾自己,后顾他人不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听我一句劝,别死咬着打字不放,该和,也得和。孟总长在这事里,他也有自己不到的地方,虽说东陵那事是不是他干的不知道,就说这采购枕头铁轨的事,山东的物资,比别处高四成。这怎么说,也是过不去的坎。那卖枕木的公司,是那位松江太太的吧?还有那位当过红灯照的姜太太,她弄了个公司卖铁轨。到最后才查明白,合着她是从别的供货商那进铁轨,再倒手卖给正府,让正府多掏了一大笔钱。您说这买卖干的,是不是给人留了口实,如果事情闹翻,在舆论上,你们能不能占住一个理字?”

    “午翁,这话说的好啊。”赵冠侯自外面迈步而入,朝几人行个礼“段芝泉确实厉害,我也承认,他手上有一些于我不利的东西。既然如此,那我们几个人的辞职信,他一律批准,派人来三省接印,不是很好?正好,我也早就不想做这差事,让他派人来,大家办交接就。”

    汪士珍看看殷盛,后者咳嗽一声,连忙笑道:

    “冠侯,你这就不对了。咱们是老交情,我这是一手托两家,既不向段,亦不向你,就说这么几句公道话,你听听是不是这么个理。监狱的情形,你该是知道的,京城监狱不比山东,你这是模范省模范监狱,京城却是从前金时代留下来的那批狱卒,父死子继,任是改朝换代,换了皇上,变了旗,监狱也离不开他们掌握。段总里对于监狱的管理上,也是有纰漏,结果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急性传染病,这个真没办法,监狱里又没注意,等到上报的时候也晚了,再请大夫都来不及。可是话得说回来,人吃五谷杂粮,谁也免不了三灾八难,华甫坐在总统府里,也搁不住犯心脏病。要我说,这就是命……”

    汪士珍接过话来“段总里已经跟我说了,这次的事,他会给你一个交代。监狱肯定要进行一番整顿,典狱长已经枪决,余者谁也逃不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一个监督团队到京里,监督他们落实这个工作。冠侯,我知道这事你不痛快,可是咱们是军人,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得懂得大局为重。在小站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这个道理。咱们拿这个道理教育丘八,自己不能带头违抗。芝泉他做事,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咱们也不能就因为这一点,就闹的天下大乱。咱们共合的法条,都是你定的。能定法的人,自己就是个守规矩的,咱们要是带头乱规矩,下面的人,又怎么会听话。大家都不肯听话,这个天下,又得是个什么样子?”

    “再说,芝泉也跟我说了,只要你这里低个头,他那一切好说。银行保证开门,该放行的都放行,该要保密的东西一定会替你保密。咱们之间,有话说在明处,你也有不对的地方。不管是共交两行,还是铁路上的事,你做的都有不到之处。对家里的女人疏于管教,弄的她们打你的旗号去外面做这生意,现在铁路公债这团乱局,还不知道怎么个清理,也不怪芝泉要发火。听说共交两行金库里,连准备金都没有,只有共交票,四恒京城分行的帐目,更是成了一团乱,这要是闹开,于你面上也无光彩。”

    赵冠侯冷笑一声“聘翁,午翁。二位一个是我们督军团大盟主,一个是我的举主,你们的面子,说的话又是为我好,我不能不听。不过我现在要先忙二哥的丧事,我们几兄弟,也有些话说。你们车马劳顿,我招待不周,你们多包含。咱晚上听戏,有什么话,听完戏慢慢谈。”

    见他语气松动,汪士珍长出口气,殷盛笑道:“听戏?那感情好。自从善一落魄,振大爷去拍西洋皮影之后,能陪着我听戏的,可是越来越少了。京里的好角,都让你弄到山东,我想听戏,也找不到能伺候我的角。今天正好,借光我也过过瘾!”

    戏台设在帅府花园,殷盛先是到珍珠泉看了看景致,等听到锣鼓响,就忙回去落座。汪士珍仍然在劝解着赵冠侯息事宁人。

    “低个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我也知道,芝泉所求,强人所难。但是我说句公道话,像是督军团这么闹法,这国家也就不像个国家了。要是放到前金,你们这就是造反,那是要杀头的。你如今娇妻美妾,儿女成群,又有泼天的富贵,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进了京,过点舒心日子不好么?京里有的是名媛佳丽,到时候,不知道能谱出多少佳话呢。”

    殷盛坐定,却开口打岔“冠侯,今个什么戏码啊?”

    “今天这戏不错,哭灵牌,白帝城。”

    殷盛一愣“这个……不是很吉利啊。”

    “我不信这个,吉利不吉利,是要看人做事,不是一出戏决定的。如果一出戏可以决定胜负,天下的事,也就简单多了。”

    汪士珍本以为赵冠侯同意妥协,不想,竟是急转直下,额头上忍不住沁出汗来,不停地用手绢擦拭。“冠侯……你冷静一下,千万不可卤莽。一怒兴师,兵家大忌,再者,百姓何辜?”

    “聘老,您是我们督军团大盟主,您说一句,我不敢不应。所以,我也不是一定要打。您老既然来一趟,那就麻烦带个话给段翁,想要我不追究此事,也容易的很。第一,解散安福俱乐部,第二,段老通电下野,永不出山。第三,给二哥恢复名誉。第四,徐又铮亲来山东受死。做到以上四点,我可以不做山东督军,到京城去当副总统加陆军总长。如果做不到这四点,我山东将尊重全省人民的意见,正式宣布独立。另将组织一个人数十万的调查团,到京城彻查东陵案,总统身故案,交通总长遇害案,给死者一个公道!”

    戏台上,演出早已开始,刘玄德正在卖力的演唱“实指望下江东把东吴灭尽,恨不得杀孙权方称我的心……”。(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二章 兴师

    孟思远的灵堂,一设于孟宅,一设于帅府。由于治丧委员会由曹仲昆主持全局,,帅府灵堂反倒是主祭,灵牌骨灰,全都寄放于此。吊唁者从早到晚,可以轮换,作为主人,就只能全程陪同。在这里陪吊的,就是以妻子身份服孝的邹秀荣,以及养女福满。

    已经像个小大人的福满,一路抱着遗像,从车站走到帅府,眼泪流的不少,但是并没有放声嚎啕。等到吊唁开始,她就擦去眼泪,只等着磕头,再就是紧盯着养母,直熬到深夜,也不打一个哈欠。邹秀荣反倒担心她的身体顶不住,便让她自去休息。

    福满刚刚走到厨房,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动静,回头之时,一个男孩正怪模怪样的朝她做着鬼脸!

    “怎么样,吓到你了吧?”男孩得意的叫着“福满姐姐,你这回是不是害怕了?”

    福满虽然脸上没有半点慌张的意思,还是点点头“好了好了,我害怕了。敬慈弟弟,你这么晚了,应该去睡觉的,要是让舅舅看见,又要说你。”

    “说就说吧,我才不怕呢。除了安娜姐姐,我谁也不怕。安娜在后院练枪呢,没工夫找我麻烦,再说她要来,姐姐也会保护我的对吧?是妈妈让我来看干妈,怕她饿着的。姐姐,我给你带了点心,你吃。”敬慈边说,边从衣兜里,拿出两块用纸包裹的泰西蛋糕。福满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向灵堂走去。

    敬慈拉住她的胳膊道:“姐姐,你怎么不吃?不喜欢的话,我再去拿别的。”

    “我不饿,妈妈一天没吃东西了,我要给她吃。”

    “干妈那,我已经送过了,这个是给你的,可好吃了。吃嘛。”

    福满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孩,象征性地咬了一口,点头道:“恩,确实很好吃,你该去睡觉了,快走吧。”

    “我不,我要跟姐姐说话,我是特意来见你的。姐姐,你好久不找我玩了,我好想你的。我知道,干爹死了,你很难过。可是,爸爸说过,每个人都是要死的,世界上不存在长生不老之人,生老病死,再所难免。过分悲痛是没用的,干爹也不会喜欢。擦擦眼泪,给干爹报仇就好了。”

    “报仇?”福满想了想,又摇摇头“报不了的。干妈都说,我们是报不了仇的,今天来的人,一定是劝舅舅,不要报仇的。我就知道,早晚会这样。当初我的爸爸妈妈死了,我也是报不了仇的。现在我的新爸爸又死了,还是报不了仇。”

    “姐姐别伤心,我长大了,就给你报仇。”敬慈挺起胸膛“我爸爸是大帅,我是大少爷,家里的兵啊钱啊,都是我的。只要我长大了,就下命令,让他们给干爹报仇,打死那些坏人。”

    “那你就快点长大吧,等你长大了,咱们一起去报仇。”福满拉着敬慈的手,哄着他去睡“你现在该睡觉了,不睡觉,又怎么长大啊。”

    “不……我替姐姐报仇,姐姐也得答应我,长大了做我的小媳妇。就像我爸爸和妈妈一样,爸爸也喊妈妈做姐,我也喊你做姐姐,你就得给我当媳妇。”

    福满点着头“好好,只要你去睡觉,姐以后就给你当媳妇,快去吧。”

    “小兔崽子,居然学会这手了,简直该打。”赵冠侯忽然从黑暗的角落里钻出来,把两个小孩都吓了一跳,敬慈挡在福满身前道:“爸爸,这是你教我的,喜欢的就要去追,抓住了就不能撒手,不管跟谁也得敢抢,这不都是你教的么。万一福满姐长大了,许给别人当媳妇怎么办?我这得先下手为强。”

    “臭小子,这点倒是学你爹学的像,不过光会先下手没用,关键是得有本事。就凭你,能给你干爹报仇么?还不回屋睡觉去。”

    赵冠侯又看向福满“福满,你也是太好骗了,这么容易,就答应给这个臭小子当媳妇。等你长大了想反悔,可是麻烦的很呢。”

    福满忽然跪在地上,拉住了赵冠侯的裤腿“舅舅……我愿意给敬慈弟弟当媳妇,只要能报仇,当什么都行。妈妈这几天,天天在哭。福满害怕,怕妈妈就像我以前的妈妈一样,哭着哭着,就再也不理我了。福满知道,打仗要死很多人,要花很多钱。妈妈也对福满说过,不许向舅舅说要报仇的话,可是福满还是想要舅舅给爸爸报仇。”

    赵冠侯低下头,将福满抱起来,“是啊,打仗要花很多钱,也要死很多人。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来,亲舅舅一口,舅舅就出兵,报仇!”

    到了深夜,祭奠的人便没有了,邹秀荣自己跪在灵牌前,机械地将纸钱向火盆里扔。忽然,门被推开,风吹进来,将纸灰卷起,她下意识的转过身,准备陪着磕头。却听一个男人的声音道:

    “二嫂留学的,也信这个?我想二哥如果知道,有人给他摆这种阵仗,其实也不会高兴。伍芳廷伍博士是研究灵魂学的,他有一个观点,善良的灵魂是白色的,死了会比活着更幸福,所以他不怕死。二哥不信灵魂学说,他只相信,人生而无愧于良心,死即无所畏惧。比起伍博士,他更不怕死。”

    “没错……思远从闹葛明开始,就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后来对我说过,在和我离婚时,就准备好被金人拉去刑场砍头。没想到,他在前金时代闹葛明,并没被金人加害,终于实现了共合,他不过问正直,安心修铁路,反倒被人杀了。”

    “我相信,二哥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在人生最重要的选择上,选了名誉,而非生命,这一点,我们几兄弟都不如他。”

    赵冠侯跪在邹秀荣身边,拿起纸钱,向火盆里投去“你去睡吧。你不睡,福满也睡不安稳,她可是我赵家未来儿媳妇,把她困坏了,我不答应。二哥这里,有我就好了。再加上敬慈这个小女婿,也足以应付。”

    邹秀荣不知所以,恩了一声,却没有动。

    只听赵冠侯又道:“二哥,咱们几个津门结拜时,就属你最阔。后来大家各走不同的路,我们几个吃刀枪饭,干的是杀人害命的勾当。你安心修铁路搞实业,在我们几人里,积福最多,也最有长寿相。没想到,居然是你先走了。福满这个孩子很好,我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你在天堂可以放心,我不会让人欺负她。你过去最看不上的,就是安福系,这次,我就把安福系连根拔起,免得你在上头,也不安心。”

    原本精神恍惚的邹秀荣忽然激动地抓住赵冠侯的手臂“老四,你不能胡来!如果思远在,肯定会阻止你。今年年成不好,河南、陕西都闹了大饥荒,陕西赤地千里,人已经开始吃人。我们山东虽然靠着水利修的好,收成不至于那么差,但整体经济也是入不敷出。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救灾,安置难民,不是去打仗。再说这不是简单的你和段芝泉打,是挑衅共合法统。你过去打仗,总能找到出兵的借口,这次师出无名,先就理亏。我说过,你是我的弟弟,也是我的亲人,不能看着你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这个仗,绝对不能打。”

    “嫂子,你啊,真是的。让我说你什么好?”赵冠侯摇摇头,“你拿我当成个好人看,其实,我和那些督军,没有什么区别。我可以救难民,那是在我自己有余力的时候,救救灾,帮帮人,这没什么不好。可是现在,我自己都吃不饱了,我凭什么要去帮别人?难民也好,饥荒也好,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的兄长被人杀了,有人不肯卖我面子,这个仗又怎么能不打?所以,你要好好的休息,调养好身体,好看着我怎么给二哥洗刷名望,又怎么把那些人的头砍下来,给二哥祭奠亡灵。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想太多,二哥希望你过的幸福,而不是这么早就到天堂去陪他。他那种人呢,到哪里都闲不住,我猜,他现在一定在天堂修铁路,你现在去,他又怎么干活。我让凤喜熬了汤,快去喝。这里有我就好了。”

    邹秀荣道:“你……你肯定有其他办法报仇的,嫂子知道,你的手段很多,手下能人也多。就算想要复仇,也可以通过其他手段,不需要打仗。”

    “没错,如果单纯是要杀徐又铮,我有的是办法。但是给他一枪,或是用炸蛋,这未免太便宜他了。小徐最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命,他这个人是疯的,根本不怕死。他在意的,是安福系的利益,是把段芝泉扶上至尊宝座,是要搞掉天下督军,让皖系一统天下。他喜欢权力,我就让安福系失去权力,从此滚下正直舞台,再别想当总统。他经略边防军,我就把他的边防军打个稀烂,这才叫报复。你既然拿我当弟弟,我也拿你当姐姐,做弟弟的要说一句,姐姐,快去睡觉,否则,你整个人,就要垮了!”

    半是劝半是赶,把邹秀荣赶出灵堂,赵冠侯看着孟思远的遗像,自言自语道:“小徐始终不明白,这两年,我跟共合打打闹闹,但却不真正翻脸。一是因为有二哥,二是因为二嫂总在拦着我。现在,他亲手打碎了牢笼,就要承担后果。既然小徐杀了共合的好人,我就让他知道一下,共合的坏人是个什么样子!”

    次日清晨,更大规模的祭奠仪式开始,大批的学生及工人,在大帅府外排成长龙,赶着来给孟思远鞠躬。赵冠侯、曹仲昆则带着兵,将汪士珍一行送上列车。人不等到车站,忽然有一名勤务兵飞也似跑来,面色惶急

    “大帅,不好了!柳太太在医院……自杀了!留下遗书,说是要追随孟总长,去做夫妻。”

    又是一个人死了?汪士珍心知不妙,只好看向赵冠侯。见他面色不怒不嗔,却不知做何想。

    “自杀?可惜,她太冲动了。她现在自杀,又怎么看的到罪魁祸首,得到什么收场?聘老,麻烦你带话回去,我二哥怎么死的,大家心里有数。过去台面下交手,台上一团和气,现在,我要掀台了。山东,河北,江苏,已经决定总辞职。从现在开始,除非段芝泉下台,徐又铮到山东领罪,否则不会有火车开到京城。至于京城百姓新知故友,愿意来山东的,留在京城等着饿死的,我也爱莫能助。”

    车轮滚滚,汽笛长鸣,火车驶出车站,汪士珍隔着车窗,看着站台上密密麻麻的士兵,长叹一声“这大概就是气数吧?本以为可以尽量挽回,没想到,还是变成现在这样,竟是再无转圜余地。”

    殷盛道:“聘卿,我跟你打个赌,京城里现在比山东还热闹。段芝泉或许想和,小扇子绝对不肯。不管你交涉办的怎么样,该打,还是会打。听我一句劝,赶紧找个租界躲躲,把家产都存到洋人银行里,图个安全。这一战胜负难料,但是你犯不上为歪鼻子卖命,他过于信任小扇子,为了小扇子卖命,不值啊。难道你这个参谋长,还真想为他出谋划策,跟鲁军较量?”

    汪士珍沉默无语,过了好一阵,才忽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今年,好象也是闰八月吧?闰八月,动刀兵,上次闰八月是闹拳,这回,还不知道要闹什么。这该死的年头,这该死的老天爷。”(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三章 大点兵

    自行车叮当做响的铃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村民。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原本是见不到自行车这样的稀罕物件,更见不到制服永远笔挺,指甲里没有泥土的体面邮差。直到赵冠侯开府济南,邮政全归为省营,将邮递网络伸展到整个山东辖区,这些一辈子不出村的山民,才不用依靠货郎带信。

    这个村子与山东大多数村子一样,村民早就进行过大规模调整,原有的宗族体系被肢解,大批移民进入,导致一个村子里口音习俗迥异,同村而彼此不识,也是常事。反倒是邮递员对每个村民都能叫出名字,就像村里的几名治安官一样。

    原来的邮递员在去年升了官,改去坐办公室,接替他职位的,是个年轻后生,听说还是读过书的。人长的斯文体面,说话也和气,很讨人喜欢。住在村口的年轻姑娘,自从见了他一面,每天都对着日盘算着到底哪天是送信的日子,早早等在村口,把自己蒸的窝窝或是烤的地瓜送给他。

    村里人起的早,何况是早就盘算好的日子,她早早的就守在路口,见了年轻人,就勐的跳出来,与往常一样,把窝窝双手捧到他面前。年轻人很腼腆,每次不是红着脸跑掉,就是低着头,从她身边冲过去。追与逃的戏码要反复拉锯几次,才能见分晓,可是这次,年轻人没逃,而是接过了窝窝,并主动说了话。

    “今后……别等我了。我不送信了。会有其他人,接替我的工作。天还没亮,你一个姑娘家别出来,不安全。”

    “改行了……不送信你干啥去?”女孩瞪大了眼睛。

    “打仗。山东要和外面打仗了,我本来就是兵……算是吧。”年轻人说到兵,显的有些没底气“这回,就得上前线了。”

    “打仗?东洋人又要打过来?”女孩好奇地问着,邮差摇摇头“不是东洋人,是中国人。不过,对你们来说没什么差别。赶紧回家吧,我还得去通知那几个治安官,他们也得动员,估计只能剩下一半留守,你们自己加小心。”

    女孩点点头,见邮递员已经蹬起车,准备像往常一样,从自己身边逃过去,她勐的一把抓住了车后坐“等等!你……打完仗……回来么?”

    “或许……只要打完,我就回来……或许不会”自行车一路远去,风中传来邮差那低沉的声音“不要等我……”

    清晨劳作的农夫,在田间拿着一封信端详,直到此时,一起劳作的乡亲,才知道他居然认识字。看过了信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理其他人,转身向家就走。回家的路,走的比平时慢了几倍,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又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直到家门口,才下定决心,推门而入。

    妻子今天的饭,也做的比平时早许多,此时已经快熟。对于丈夫突然回家,没有多问什么,反倒是翻箱倒柜的收拾衣服,整备行李。两人并没有什么话,男人只要女人帮自己找衣服,等到饭熟,又一声不响的吃饭。直到快吃完,男子才想说些什么,不想女人却抢先道:“我明早晨得出趟门,今后你自己做饭吃,得学会照顾自己,没事少喝酒,更别瞎逛。我这次可能要走好久……也许得几年,你就算不让,我也得去。我跟你一年,却不能给你生孩子,你不稀罕我,我自己心里也知道。你要是想找别人,我也不怪你。”

    “先别废话,出门,去哪?”

    “娘家。你知道,我是逃难来的,是大太太给了我口饭吃,我才没饿死,也是大太太给我找了婆家。现在鲁军要打仗,大太太在征召救护队,我得去前线。不管你答应或是不答应,我都得去,这事没的商量。”

    一向冷漠但却听话的妻子,态度变得异常坚决,农夫先是愣了愣,随即却忽然笑了“你啊,真是个煳涂蛋。你忘了,我也是从部队退伍的?大帅有话,退伍不退军,现在山东打仗,我哪能闲的住。我还想让你到爹那去住一段,等打完仗我回来再说,这回好,倒是省事了。”

    关系冷淡的两夫妻相对而笑,这一天竟是两人成婚一来,相处最为融洽的一天。次日女人天不亮,就推醒了丈夫。如同新婚回娘家一般,收拾的干净利落,顶着初升太阳走出房门。

    刚刚出门不远,却发现农夫的父母,已经推着车在门口等他们,老人边走边用烟袋敲着儿子的头“你说你干点啥行,投个军吧,让人家给退伍了。现在归建还不早点动,起的比我们都晚,注定是个窝囊废。我跟你娘,得去前线当夫子送粮食,那小扇子听说杀了大帅把兄弟,还要收回咱的好处,不让咱吃便宜大米,不让咱用便宜药。还反了他了,连大帅的结拜手足都敢杀,不弄死他能成?你们在前面好好打,我们在后面给你们送粮运弹药,你小子这回要是不能升个军官,就别说是我儿子!”

    来自正府的公文,发到了小县城的警查局,独腿的副局长拿到公文,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什么意思,只好去请教自己素来看不上的文书。

    这是个济南大学的毕业生,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总觉得把他这样的大才子放到小县城的警局是大材小用。同样,小县城里的警查,大半是鲁军淘汰的军人,对于这个眼镜片厚的像瓶子底的白面书生,毫无好感。

    山东军人最重服从,既然是大帅派来的人,就不好赶他走,两下就在互相鄙视的态度中,继续着同事状态。书生发现问题,会毫不留情地对警查局的人提出批评,甚至闹到县长办公室。作为代价,他的自行车经常被人从存车处搬到某个隐蔽的地方,让他找几个小时才能回家。而年节发的礼品,到他手里也保证是全局最差的一个。

    不过即使是最看不上这个书生的副局长,也得承认,文墨的事,自己是真不灵光。大帅组织过识字班,可是自己没什么心思学,否则又怎么会被淘汰到警查局来。文书拿着文书草草看了一遍,就一脸鄙夷的看着这个瘸腿副局长

    “局里发的报纸,你是不是都包酱肉了?好歹看两眼,也该知道怎么回事啊。”

    “啊……”副局长忍住一拳打碎对方眼镜的冲动,挤书个哭丧的表情“我这不是不知道么?您受累给说说。”

    “大帅下令,鲁军体系内,享受安置及福利政策的退伍老兵、伤残军人,依据自愿原则,有意回归部队者,各自到所属县府武装部门报名。报名日期……”

    近视眼还没说完,却见这个瘸腿副局长已经转身离开,拖着残腿,走的居然利落无比。他摇摇头,嘀咕了一句“疯子。”

    哪知,十分钟后,他就被局长叫到办公室,随即,就被局长强行按在了椅子上,把制服向他身上套去。书生以为,这又是警查们想出来的整人招数,怒发冲冠:“你……你是局长!你怎么敢带头胡闹!我要到县长那去告你!”

    “别闹!别闹!”局长笑着,把警帽已经扣在文书头上“我知道,你不满意我当局长好久了。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这个警局归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局长!整个警局,你想骂谁骂谁,想打谁打谁,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这回满意了吧?”

    文书有些迟疑,他不认为一个警局的正副局长会同时发病,这显然不合常识。他问道:“那……那你?”

    “我啊,去当兵了。我发你的报纸,你都包酱肉了吧?你个念书人不看报,可怎么行啊。我告诉你,大帅有令,要我们这些老兵,去武装部报道。我就知道,大帅不会忘了我们这些老弟兄,咱又到了为大帅效力的时候了。这个警局归你了,咱去打仗了,好好干啊。”

    局长得意地走出警局,回头看了看高大的门楼,露出一丝苦笑“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这个鬼地方。要是能回来,我请这秀才喝酒。”

    提前归来的男人,让家里充满了笑声。不管是因为淘气挨了揍的儿子,还是选美失败的女儿,都因为父亲的回来而满脸笑容。男人为儿子削了柄木刀,孩子兴奋得在手里挥舞着,如同得到了无价之宝。女儿则表示要报名,参加救护队,那劲头,谁要是拦着她,她准给谁吵架。

    母亲破天荒地没有反对,只静静的看着,看着一家儿女兴奋的神情。等到晚上,她躺在男人身边时,才说了一句“我们明天去照张相吧。好久,没有合过影了。”

    “恩。”男人应了一声,随后道:“我在部队上,还有点事,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军饷会按月送到家里,如果突然有很大一笔钱来,就是部队上把欠我的债结清了。那笔钱不要乱用,留下给大胖做嫁妆,还有给二胖还有老三娶老婆。如果有什么难处,就去找旺林兄弟,他认识你,什么忙都可以帮。”

    女人没有应声,过了良久,才问道:“就不能不去?”

    “不成,事情很急,不走不成。家里,你要看好,照顾好接个孩子。没事不要总数落大胖,姑娘大了,应该给她多一点自由。大帅也总说,要解放妇女,你不能跟大帅对着干。救护队是个好地方,连大太太都在救护队里,那还是山东省掌呢,能出什么事?……男孩子,调皮点是好事,不要总打他们……”

    女人只恩恩的应声,并没说什么。次日,不等鸡叫,男人偷偷睁开眼睛,准备在不惊动其他人的前提下,悄悄离开。不想,身边人已经不知去向,他下了地,刚来到外头,却见自己精心收藏的军装,已经被熨烫的笔挺,在桌上叠得整整齐齐。在衣服旁,则是连鞘马刀,女人正看着这两样东西在发呆。

    男人咳嗽几声,女人才如梦初醒般惊起“你……你坐下,我去给你把粥热热,吃一顿家常饭,再去……”

    她的眼睛既红且肿,看的出,昨天晚上多半哭了半夜。男人拉住她那粗糙的手,问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你当你的婆姨,还是啥也不懂的乡下女人呢?咱家周围,都是吃官饭的,哪能不问清楚。我当然知道,大帅要打仗,动员老兵,也想的到,不管怎么自愿,你肯定也得去。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是端谁的碗,听谁的管,这道理我是懂的。我听说了,京里有要砸我们的饭碗,不让我们吃便宜大米,吃便宜盐,不让孩子们白读书,还要换大帅,那确实就该打。你去跟他们打仗,我支持你。女人不能成男人的后腿,你想走……我不能拦着……家里头你放心,我会帮你看好,但是你得答应我,早点回来。不许在外头……又看上别的女人。”

    男人在女人的伺候下,将军装穿戴整齐,挎上了马刀“你放心吧,我是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也就是几天的事,打完了这帮人,我回来,咱接着过日子。”

    女人点着头,为了不惊动孩子,夫妻两人的动作都蹑手蹑脚,女人的脸上,还挂着笑容。直到男人走出门,女人还站在门前,朝他挥着手,让他不必有后顾之忧。直到男人那一瘸一拐的脚步,消失在视线之外,女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变的僵硬,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在脸上逆流成河,身体无力地瘫软下去,斜靠在门边。嘴里轻轻念叨着“不要再当寡妇,不要再当寡妇。”

    苏北,已经很久不露面的红菱,一身洋装,带着大批随从前唿后拥的衣锦还乡。乡亲们发现,她变的与过去大不相同。不再是过去那个羞涩青纯,与男人多说两句话都会脸红的小媳妇,变的很干练也极是大气。

    大家猜测着,有人说她改了嫁,有人说她一定是做了那种下贱营生。直到转天,才从周富媳妇嘴里问出来,红菱现在是山东苏省掌手下的人,当了大官,这次是来探亲。

    于是指指点点的乡亲,又变的热情起来,上门探访的络绎不绝,访客们发现,进了城做了官的红菱,确实变的和过去不一样。不管多少客人,都能应付的很周全,反倒是这些乡亲变的有些怯懦,不敢开口,连想好的请托,有时都想不起来。

    闲谈之间,红菱向乡亲们说了一个坏消息,正府发了文件,撤消赵冠帅职务,取消山东原有政策,恢复旧制。大批士兵即将进驻苏北,原本苏北的福利,全部取消。乡亲们,应该早点想办法自谋生路,比如新娘子第一晚陪地主睡的制度,怕是又要回来了。

    噩耗惊碎了美梦,在红菱的随员以及本地人的奔走相告下,不到五天,这个消息已经传遍附近乡镇。一声声明亮的铜锣敲响,农夫扛起锄头,却不是走向地头,而是聚集在村中场院。

    一向以老实怕事闻名的周富,穿上了死去兄弟遗留的军装,腰间还插了支左轮。身后,红菱手上高举着素色大旗,上面写着碗口大的字

    “捍卫苏北,宁死不退”

    一面面旗帜在大地上飘荡,万千手持棍棒、锄头等原始武器的青年,汇成一条条长龙,而数量更多的男女,推着独轮车,或是挑着扁担,加入队伍。时有扶桑暗探于路边拍照,寄回国内的情报上,郑重附注:我军如再次进攻山东,将面临绝望之处境……(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四章 渐醒的巨兽

    面对数量庞大的共合军,鲁军此次实施的,为常态动员,虽然征召了退伍老兵,但是对于民兵乡团并没打算动用。出乎意料的是,民众热情太高,常态动员变成了总动员。为了保护已经享受多时的福利,山东公民,自发投入到保卫家园的战斗之中。

    自赵冠侯督鲁之后,一部分商人的利益受到影响,尤其集中在盐、粮两大传统利益行业。但是在其铁腕手段打击下,这两行商人基本已经失去生存空间,发言力并不高。同时,由于其大力扶植工商业发展,加上鲁货行销海外,大量新生利益阶级出现。

    这些人通过赵冠侯的支持,成为富翁,自身利益与赵冠侯是绑在一起的。除此以外,大批到山东投资、养老的富商,也必须通过维护赵冠侯统治,保证自身权益不受侵害。

    山东省内,此时已经传出,正府委任新督军之后,将追缴山东年欠税,取消食盐、粮食补贴,退休制度,普及中小学等一系列福利的谣言。虽然这些传言没有得到可靠的事实依据,但是足以起到动摇人心的作用。更为严重者,部分有关系的商人,从京城打探到的消息证明,这些说法并非无的放失。

    此时陕西、河南以及西北数省面临大旱,由于水利设施没人在意,面对干旱就没有妥善的解决办法。各省严重缺粮,已经爆发人道主义危机。山东一方面依旧实行平价米,一方面又严格按户口卖粮,禁止粮食外流,让正府甚为不满。部分消息证实,一旦山东易督,肯定要把鲁粮调剂各省。

    除此以外,山东的轻工业发展,也影响了其他省份的经济。导致大多数省份的工业无力竞争,只能另做他途径,或是做山东企业的下游。正府肯定要对这一切做出调整,商人的利益必然会受损失。

    新兴利益基层以及在山东做外贸的买办,在得到了以上回应之后,选择了继续支持赵冠侯。他们在地方上有素有公信力,连他们都证实这些消息为真,百姓们就再无犹豫。

    省议会正式通过山东、河北、江苏联省自制提议。所有途经山东列车一律扣留,转为军用。列车唿啸声中,大批鲁军进驻前线阵地,舆论层面,更是以调查总统死因为名,向段阁发起炮轰。

    段芝泉的应对手段,也极为强硬。先是批准曹、赵、李三人辞职文书,随即任命,吴敬孚接任直隶督军,夏满江任山东省掌,程云鹗任山东督军,万英式出任徐州特别市市掌。鲁军就地待命,等待改编,否则,将按叛乱论处,绝无宽贷。

    随即,共合报纸上接连刊登出惊天内幕,共交两行竟成空壳,四恒、正元银行特大亏空等消息,并由正府下令,各省冻结山东商人投资,查抄山东在各省产业。以这部分收益,弥补铁路公债及共交两行特大亏空。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山东的仓库开放,以枪油保养的崭新枪支、大炮,堆积如山的米粮,经由发达的铁路系统,送往前线。海量的鲁票、军用券,装满了一节又一节车厢。共合第一省的名声之下,蕴藏的是惊人的战争能力。自山东会战之后,已经数年不打硬仗的山东,曾给人以元气大伤的假象。直到这只巨兽真的开始活动,才能感受到,其自身的力量,何等惊人。

    松江码头。

    一艘高大如山的军舰,将炮口对准陆地,警告着火炮射程之内的人,不得轻举妄动。数十名鲁军持枪在船舷上警卫,一个头戴白色丝织花边雷丝遮阳帽,身穿鲁绸旗袍,手里举着洋伞的美妇,在几个年轻女子的搀扶下,缓步登船。脚上的高跟鞋哒哒做响,走动之间,雪白的腿,在真丝旗袍间露出来,引的不少士兵把目光投过去。

    女人并不介意这种吃豆腐的行为,反倒是有意的卖弄着自己的曲线,几个年轻女子掩口而笑,也如孔雀开屏般,显示着自己的本钱,让这些大多未知其中滋味的小伙子目瞪口呆,满面通红。军官朝着士兵后脑勺打过去“还看!大帅的二姐也敢看,信不信回头把你们都毙了!”

    “打他们干什么,只要好好为大帅效力,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就算想摸一把,也没关系。”女人露出一丝妩媚的笑容,朝一个士兵胳膊上捏了捏,点头道:“真壮实。好好干,有你的便宜。”年轻的士兵只觉得喉咙发干,不住的吞咽口水。

    军官上前行礼道:“赛二爷这是说笑了,谁敢爪子不老实,就地正法。您看看,东西都带了么,要是带了,咱就起锚吧。”

    “恩,能带的就都带了,咱们山东,最金贵的是人。我身边的人,都上了船。你们这回可有福了,几十个大姑娘,个个都有几千块的身家,要是谁能讨她们喜欢,一准发财。”

    “借您吉言,请您到舱里吧,我们船长等着您呢。”

    船长室内,两个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皆着海军军装,恭敬行礼。赛金花摆摆手“得了吧,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我跟夏老爷子也是旧识,你们两跟我眼前算孩子,别这么拘束,坐下说话。怎么,大帅把你们派来了?接人回去,还用的着这么麻烦?就算我不带人,卢振河还敢把我怎么着么?”

    这艘军舰,是鲁军新制蒸汽明轮炮艇鲁鹰号,其前身,是一艘普鲁士军舰半成品。按照巴森斯侯爵的看法,这艘改装后的军舰,足以打残半个共合舰队,在松江这一带,只要是洋人兵船不上手,几可号称无敌。因此,夏秋风、夏秋霜兄弟,对于安全倒不担忧。

    两兄弟在前金时代,就知道这状元娘子,世界元帅夫人的艳名,今日眼见徐娘半老丰韵不减,再想到一路同行,朝夕相处也忍不住心猿意马。夏秋霜倒了杯葡萄酒,递到赛金花面前

    “二姑请用。局面虽然不至于那么坏,但总是有备无患,自从孟总长的事情出了以后,大帅总是担心,自己身边的人再受损伤。您是大帅的二姐,他的脾气您知道,帅爷是重情义的。虽然第四师的陈乐山在我们掌握之中,卢振河跟您也是伙伴。但也是担心生出其他变化,毕竟小扇子这回下毒手,各省查抄鲁产,松江是根基之地,派我们来,就是以防万一。”

    “小扇子当然盯的紧了,我们的大土一卖,他的大土就赚不到钱。一年少了几百万的土药税,换谁也要跳脚。”赛金花毫不介意的架起了二郎腿,顺手点燃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可是要说抓我,他也配!松江从前金那时候,就不是个服管的地方。圣旨到了这,也要打三分折扣,何况是区区一个小扇子。我们的公司开在租界,他还能到租界里去查抄?我结交的除了领事就是夫人,再不就是工部局董事,就算他下了严令,卢振河也不敢动。再说,卢振河全部家产,都让他太太存到正元银行,我还是正元的襄理,他抓我,钱还想不想要了?”

    说起这事,夏秋风问道:“二姑,咱们的投资怎么样?正元是不是发生了挤兑?”

    “老手段了,不稀罕。冠侯和正府一决裂,就知道有这一步。再说报纸上不是说了么,正元有巨大亏空,濒临倒闭。可是松江人自己清楚,正元靠着在前金时候屯的橡皮股票,赚了一大笔钱。又有汇丰银行出来背书,愿意提供无限制担保,与正元互调头寸使用。有了洋人发话,储户们自然放心,根本就没闹起来。几个瘪三想来闹事,被巡捕抓了,也就没人再来。”

    夏秋风所在的海军是吞金怪兽,资金主要靠正元运作,听到这个消息,总算出了口气,忍不住骂道:“小扇子,真特么混帐,要是正元真让他祸害倒了,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倾家荡产。亏得大帅有准备,否则弟兄们都要吃亏。”

    “放心吧,就算冠侯没准备,我们也不会吃亏。正元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存款,又有多少积蓄。我们想要倒闭,那些人也不会让它倒闭,否则全都要吃倒帐!”

    赛金花不屑的吐了口烟圈“小扇子的谋划再高,也得要人去执行。那些大客户,一个提款的都没有。徐又铮倒是想让他们动,他们也得肯听话才行。其实各省的情形类似,他是下令查抄鲁产,可是有几个人会真的行动?各省督军的身家,大多存在正元,要么也投资鲁产,跟着分红。大家是一条线上的,查封鲁产,他们自己也要受损失。何况地方上的士绅,商人,大多和我们做生意,我们一倒,他们也要完蛋。我们的投资里,又有洋人的股份,这查抄的事,注定办不成,二姑保你们的钱没事。”

    “二姑的话我们自然信,咱也不怕钱财受损失,就是担心没有军饷,打不了仗。”

    赛金花笑道:“小赤佬,你就只管放心,你们放开手脚打,到时候二姑给你们发奖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

    夏秋风笑道:“这几年不打仗,其实大家都憋的难受呢。就是可惜啊,这仗多半又是陆军的事,海军没什么仗打。若是真打赢了,也不要奖金,只要二姑多笑笑就好了。”

    赛金花一笑,朝他招手道:“过来,二姑跟你说个事。”

    夏秋风的头凑到近前,不防赛金花的手勐的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拧起来“猴崽子,毛都没几根,也敢吃老娘豆腐!你的眼睛在看哪里?你又不是没吃过人乃,有什么好看的?告诉你,仗有的是,就看你自己知道不知道找。徐又铮敢跟咱们动武,自然有所凭仗,你以为就光是京城跟山东打?其他省份,有的是仗,先把我送回山东,接着你们去宜昌,不立几个大功,看老娘不拧掉你的耳朵!”

    夏家兄弟不住的告饶,赛金花这才收了手,将一口烟喷在夏秋风脸上“傻东西,二姑老了,你看我有什么用。等你在四川立个功,二姑给你找年轻的姑娘,包准伺候的你舒坦。可是,要是不好好打仗,仔细你的前程!”

    夏秋风连连告饶,夏秋霜道:“听说段芝泉的舅子吴自新,被任命为长江上游总司令,要来松江驻扎?要不然,我们干他一下子?”

    赛金花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就你这个赤佬,有这么大的胆量?你手上只有这一条船,打打水战还行,抓人,怕是不够班吧?”

    “二姑您只要支持,我们就敢干。虽然海军的力量不足,但是松江的第四师……”

    赛金花略一琢磨“卢振河这个瘪三,一直和我们做生意,如果说打掉三金,害得他没有军饷,他是不肯的。可如果说跟段系翻脸,他也没这个胆量。这个家伙的性子我明白,就是老鼠胆,首鼠两端,看看哪边硬,他就会倒向哪边。要他公开出来反水,他做不出。如果要用,就得用陈乐山。他是第四师的师长,能掌握得住部队,不过要用他,得冠侯下令。”

    夏秋风笑着凑上前道:“所以还是得二姑开口啊。谁不知道,您是大帅的二姐,您说一句,大帅肯定听的。要是不听,您也会像拧我似的,拧大帅的耳朵。”

    赛金花呸了一口“我拧你们大帅的,可不一定是耳朵。不过你这个赤佬说话有点道理,我这就派一封电报去济南。他们抓了咱们的孟总长,我们也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才公平。就先拿这个小舅子开刀。不过,你们这条船不要闲着,这些大炮不是用来当摆设的,常听人说,这蒸汽炮船厉害,你们就厉害一回给我看看,先把吴自新带的海军打掉再说。我可听说,他是带了一支舰队来松江,给自己壮胆的,你们这一条船,敢不敢碰人家?如果不敢,赶紧跑了才是。”

    夏秋风立正一礼“二姑放心,山东海军有把握全灭段系海军,您只管看好戏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五章 折翼

    于山东的独立决议做出之后,河北曹仲昆也于保定召开省议会,吴敬孚以两连士兵封锁会场,断绝交通。在刺刀的威胁下,议员一致表决,支持直隶与山东、江苏组成联省自制,成立直鲁苏联邦。

    几方签定了包括军事、经济等多领域在内的互助条约,约定一方有难,各方出力。最直观的好处就是,山东同意列车开到保定,又愿意平价卖出一部分粮食,解决保定的粮荒问题。

    正府方面,自然不会承认这种联邦的有效性,可问题是,现在正府的有效性,也大值怀疑。徐菊人接替冯玉璋做总统,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其任命却没在国会得到通过,原因为:议会开不起来。

    原先的八百罗汉,经过几次裁撤,现在只保留了五百余席,按照规定,至少有两百五十名议员参与,才能召开国会。可是山东籍议员集体逃亡,随后又通过电报唿朋唤友,向各位议员发出号召,只要肯来山东,每人一律先发车马费一百元。在山东期间一切开销,由山东省正府报销。

    段芝泉在安福俱乐部上很舍得花钱,大肆收买议员,可是非安福俱乐部议员日子就很清苦,车马茶水,一律减为两元,至于正俸,也拖欠日久。对比山东开出的高价,非安福系议员果断做出决定,维护自己议员尊严民住的神圣,化装出京,出奔亡鲁。

    安福俱乐部内,又因为查封鲁产,关闭四恒、共、交以及正元京城分行的事发生了派系斗争。许多议员的全部积蓄都在这几家银行里,现在京城的几大行全部被查封,段芝泉大力支持的中卡合作银行,又拒绝承认其他银行存款凭证有效性,这些议员的积蓄,一夜化为流水。

    茶社平社等组织大为不满,且有人因为孟思远案办的实在太难看,对段内阁心灰意冷,在国会开会当日,平社组织游园会,一大群议院去逛北海,不去开会。后由军警以法绳邀请,勉强凑齐开会人数,议员又拒绝签字表态/王庚无奈之下,只好亲自代劳,是日与会议员三百二十七人,同意徐菊人接任总统票四百二十五张。后电报局接到多封议员电报表示:自己并未与会,签名何来?

    仓促出炉的徐菊人,与其说是总统,不如说是用来顶雷的倒霉蛋。上任之后,被迫签署了彻查鸭片令以及共、交、四恒三行经济案调查令,随即又是山东易督令,以及提拔令。一口气,在山东编成了二十个师,将山东数十名中下级军官任命为师、旅长职位。

    命令发出,次日报纸即登出回应,“正府本为非法,命令自为无效。”领衔者,赫然是夏满江、吴敬孚等被正府任命的军官干部。挑动直鲁内乱之计,并未奏功。

    随即,湖广巡阅兼湖北督军王子春通电,支持直鲁联省自制,并表示,下一步湖广将考虑加入联省行列。两广巡阅陆干卿,发超长电报八百余字,引经据典支持联省自制主张,建议云贵川粤桂五省,组成西南自制联盟,由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自己担任盟主,否则这联盟即为非法,表决即为无效。

    铁狮子胡同内,段芝泉颇有坐困愁城之感,各省的态度,大多以支持自制为主,泰西各国虽然表面上声称绝对中立,但另一方面,却拒绝承认直鲁联邦非法性,各国继续购买鲁货,与山东的贸易不断。要想断绝这种贸易,除非封锁山东港口,可是共合海军部却显然缺乏这种实力。

    之前主动放贷的扶桑,这时却有上墙撤梯之嫌,日置益强调,扶桑严守中立,绝对不会派出海军支持这种行动。随后,段芝泉也了解到,阿尔比昂方面给了扶桑严正警告,禁止扶桑影响阿尔比昂在鲁利益。眼下扶桑正爆发由农民组成的米骚动,显然不适合与阿尔比昂结仇,这支海军指望不上,山东的外贸就控制不住。

    国内查抄鲁产的计划,也没能收到预期效果。以桑梓所在的安徽为例,雷震冬亲往安徽坐镇,协助傅良辅抓人。结果只扣留小猫两三只,空房子若干。大鱼全数漏网,无一被拿。至于产业上,要么就是不值钱的粗笨家具及房子,要么就是有洋人入股的财产,鲁产裹着洋股,谁敢查抄,就可能引起国际纠纷,谁又敢做主。

    各国使馆也送来了外交照会,要求保证本国商人在华利益,否则,将拒绝为共合正府贷款。

    原本指望从几大银行里搞到一笔贵金属的盘算,被空荡荡的库房所粉碎。正元银行的京城分号,只关了两天门,就在汇丰银行的压力下,被迫恢复营业。正元自建立之初,就有华比银行、汇丰银行股份,在洪宪破产,鲁票救市期间,又引入了扬基、卡佩几国银行财阀的股份,是一家股份机制异常复杂的金融机构。只是短短两天查封,就给段芝泉引来无数抗议的洋人,搞的他焦头烂额。

    山东的布局,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有朝一日,可能会与高位者做对的可能,并对此有预案准备。靠着山东发财的人,又实在太多。地方各省,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山东拿好处,赚钱花,想要砸他们的饭碗,注定不那么容易。

    经济制裁走不通,最终就只能以军事手段摧毁直鲁联军。可是一想到要面对鲁军,段芝泉的心,就莫名的紧张。

    徐又铮却很是惬意,手里摇着折扇,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芝老,急什么,这些事,我们都是早就该料到的。山东的几记板斧,我们已经接过,接下来,就是还手的时候。要收拾他,其实一点也不难,我们的反击,绝对让他大吃一惊。首先,我们先把这里拿到手!”

    他的手指指向地图,段芝泉看过去,见他指的位置,正是不久前刚刚通电全国,准备加入直鲁联邦的江苏省城:江宁。

    江宁的夏夜,比北方更为闷热,可是李秀山却觉得如坠冰窖,周身发凉。摇曳的灯光中,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目光里的惊远多于怒“你……你竟敢……”

    “秀帅,请原谅。我是共合军人,理当服从正府命令。段总里已经下令,解除秀帅全部职务,由江苏自己选举督军。您平日常说,共合了,要尊重民,顺天应人。现在要选举督军,不正是民意么?您还恋栈不去,这不大好吧?”

    “齐英!”李秀山的声音大了一些“我是津门码头出身,生死二字,从没放在心里。不过我有几句话问你,当初老四要你性命,陆军部下令缉拿,是谁把你保下,让你在身边存身。又是谁一手提拔你,让你有了今天?人生在世,总得知道什么叫恩什么叫义,你今天敢动我,老四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面的男子冷冷一笑“他当然不会放过我,就像我不想放过他一样。秀帅虽然保我不死,却也让我像老鼠一样不能出头。只要一离开你的羽翼,就可能被鲁军抓去砍头,像张宗尧一样窝囊的处死。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齐某人不想做狗,想当人,还想当人上人!你们可以吃香喝辣,娶姨太太,我也想!秀帅这几年一门心思管民政,离军队太远了,下面的弟兄,愿意跟我走的,比愿意跟你的多。我有了部队,又何必怕赵冠侯?他总不能一边打京城,再分兵出来打我!秀帅,你今天的下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赵冠侯给你派了人,可是却被你调开,否则,我又哪有这个机会。你这人心机太重,怕成为山东的傀儡,身边只想用自己人。却没想到,我也是人,我也想要过好日子!”

    李秀山望着对方黑洞洞的枪口,和外面寂静的过道,知道局面已经在齐英控制之中。不管自己怎么喊或是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自从做了军官,身上的江湖气,已经逐渐洗刷干净。此时濒临绝境,曾经消失的血性与豪勇,却在此时,又重新回来。

    他点头道:“你没说错,是我自己有眼无珠,敌友不分,把你这种人当成心腹,却把兄弟当贼防。是我活该!不过,你也不用高兴,老四放不过徐又铮,当然,也不会放过你!爷在下头等着,看看你能多活几天!”

    “不劳秀帅挂念,我已经为您拟好了遗书,因为反对内战,毅然自尽。他日共合为秀帅做传,说不定,还要夸奖您几句,请您安心上路吧!”

    次日,江苏大小报纸头版位置刊出醒目标题,江苏督军李秀山于昨晚饮弹自尽,齐英接任江苏督军之职,宣布退出直鲁苏联邦。江苏永远忠于正府,誓死捍卫共合领土完整。任何敢于违抗正府命令之军阀势力,皆为江苏之死敌!(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六章 相守分手 皆是天定

    暴雨如注。

    与北方的干旱气候形成鲜明对比,南方今年的雨水格外凶勐,尤其湖南,入夏以来,已经接连下了多场暴雨。如果不是鲁军两年时间内,全力修筑维护的水利工程存在,湘省已化为泽国。

    谭罗两军,因为天气以及鲁军的原因,不得不停止战争。但是随着雨势渐大,鲁军大部出发,维护堤坝。留驻于长沙的部队,只有任升部下一个旅,交战两军,皆有不稳趋势。于战区百姓而言,对战火重燃的担忧,已经压过了对水患的担心。毕竟天灾可测,**难期。

    长沙城内的鲁军办事处,成了百姓心中,和平最后的希望。然而,办事处内,同样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任升看着眼前这个冒雨而来的女人,权衡着其与大帅的关系,考虑着自身态度,尽量把语气放的平和。

    “罗小姐,你应该知道,你通报的消息意味着什么。令尊也牵扯在内,后果殊难预料,我想知道为什么,您会选择背叛自己的家庭,来向我说这些。”

    罗潇潇紧咬着下唇,面色苍白。窗外风雨声大做,豪雨击打屋瓦,噼啪做响,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让她的声音变的飘忽不定。

    “我知道,我的行为等于出卖自己的父亲,出卖自己的家族。可是,我当初向冠帅请兵驱张,所为者,并非自己家族利益,而是为了救三湘父老出水深火热。自鲁军入湘,修水利办教育,建铁路开矿山,于百姓秋毫无犯,是一只真正的绅士部队。士兵不敢调细妇女,不敢抢夺财物,连上街都怕与百姓发生冲突。湖南的子弟,更愿意加入鲁军而非省军,足见贵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对我来说,我的父亲当然最重要。可是对湖南乡亲来说,却并非如此。再者……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他毕竟是念儿的父亲。你们是他的部下,我不想你们吃亏。”

    她深吸一口气“任师长,不管你相信与否,我说的都是真的。吴辛田已经投靠段系,他的旅将发动哗变,现在情况危急,请你立刻转移,他们疯了!如果你留下,他们很可能会对你们不利……”

    “不是很可能,是一定。事实上,鲁军掌握的情报,比罗小姐更多,吴辛田反鲁,与令尊的约定,就是尽杀我等鲁军指挥官。对于罗小姐的选择,我代表山东省军第四师表示感谢。接下来,罗小姐及小少爷的安全,都将由山东社会风俗调查科负责保护。”任升看看窗外

    “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希望这场大雨,能冲走所有的流血,湖南人民已经受够了战火的涂炭,是该安居乐业的时候。不该让流血与死亡,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任师长,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这次不只是吴辛田反鲁,还有四川……”

    “是的,这次是湖南联合四川,准备分割湖北,与皖系夹击鲁军。在巴东,秭归,川军集结部队超过五十个团,对湖北虎视眈眈。我军腹背受敌,还要分出两旅维护水利,保证民生,处境确实艰难。但我和我的师部,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猎人布好的陷阱,专等着那些叛军送死。”

    “任师长,勇气是军人必备的素质,但是除了勇气,我们更应该拥有冷静的思维,知道敌我力量差距……”

    罗潇潇话说了一半,就被任升打断“这场叛乱,不过是一场闹剧,只是为了看看,在现在的局面下,谁是朋友,谁是敌人。这次,会有很多人人头落地,我们总要让大家知道,不是只有张宗尧才敢杀人。看在罗小姐的面子上,令尊和您的家产以及亲族,都会得到保全。等事情结束,我把您和念儿少爷送去山东,湖南的事……罗小姐不必多管了。”

    “你们……你们全都知道?”罗潇潇瞪大眼睛看着任升,很有些不敢相信。任升点点头“山东情治机构,在湖南内战之后,就开始……监视令尊。”

    “那看来,是我自己多事了。”罗潇潇苦笑一声“我原本以为,鲁军在梦里,原来是我们一直在梦里。”

    “罗小姐,其实,我们所有人都是在梦里。不过,这场梦,就快醒了。解决了吴辛田,接下来,我军将前往宜昌,打掉那些川军。四川号称海陆空神四大神军皆在,王灵官亲自指挥,我倒要见识一下,他们有什么能耐。湖南的自制地位不会改变,我们也不会像张宗尧一样,滥杀无辜。”

    “既然任师长有所准备,想来,长沙不会出现大规模骚乱,是罗某多事了。麻烦您派人送我回学校,我要跟我的学生在一起,希望战争不要影响到学校的安宁,和那些女孩子……至于山东,我是不会去的,念儿是我的儿子,跟他没关系!”

    勤务兵护送着罗潇潇走出师部,望着无边雨幕,罗潇潇脑海里浮现出吴辛田军营里,刀光剑影,鲜血横流的情景。军刀刺入胸膛,割开喉咙,一个个大好男儿,转眼化为尸体。这些虚幻的情景,仿佛是那么真实,那么触手可及。

    她的眼睛湿润了。

    自勤务兵手里接过伞,高根鞋在雨水中踩出无数涟漪,心头浮现出一个男人身影,以及那改变自己人生的一晚。那个晚上,自己本以为了结了恩怨,却没想到,一个小生命的孕育,让彼此的牵绊变的更深。

    每当夜深人静,望着身旁沉睡的孩子,她的心里,其实也浮现过那个男人的身影。她甚至在内心里妥协过,想过给那个男人一个机会,让他追求自己,自己会勉强的接受他的求婚。毕竟念儿需要一个父亲,自己为了他,什么委屈都可以受。

    直到现在,想到横流的雨水中,可能混杂的血浆,想着他的陷阱与谋划,想着他一步步等着湖南士绅自己犯错误,好名正言顺的出手予以剪除,再换上一批听话的代理人上来,搞湖南自制。罗潇潇只觉得周身冰冷,心如死灰。

    她知道,他们终究擦肩而过,再也走不到一起。这把伞,注定只能自己撑下去,不管是风是雨,都只能自己坚持。“念儿,你放心,妈妈会保护你,一直守在你身边,一直……”

    济南,大帅府。

    墙上贴着四兄弟以及家属的合影。那是不久前济南之会时,承振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人,面带笑容,举杯高歌,不想转瞬间,便阴阳两隔。

    赵冠侯呆呆的看着这些照片,一动不动。自从得知李秀山的死讯,他保持这个姿势足有两个小时。即使是亲信高升刘俊,也不敢进去打扰。

    一声轻微的咳嗽响起,接着是女人怯怯的声音“老爷……”

    赵冠侯转过身去,见凤喜正端着一个托盘,站在自己身后。她的情形,比程月还糟糕一些。当初本来就是以通房丫头的身份,和赵冠侯睡在一起,接下来便有了敬慈,再后来又生了女儿惜慈。

    虽然现在,她当上了山东女子警查队队长,一干名门闺秀,在她手下听用,乃至婚礼也有她一份。可是这个职位,其实是赵冠侯硬把她扶上去的,自身并无底气。其既没有强大的娘家势力,也没有出色的工作能力,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厨艺。在警队里,也很难真管的住人。

    曾经担任她副手的杨玉竹,现在成了副师长兼旅长,实际上第五师归杨玉竹管而非杨彪。凤喜却依旧还是女子警查队长,这就更让她颇有些难堪。警队里,一些年轻漂亮,且与赵冠侯做过露水夫妻的女人,在她面前亦敢不咸不淡的说些闲话,讽刺她不该占着位置,应该让贤。

    即使是刘佩萱这个没名分的女秘书,偶尔也敢和她别别苗头,拿话挤兑她,说她一身葱花味。也难怪大帅找自己过夜,不找她这个厨子。毕竟她比凤喜年轻,又认识字。吵起架来,反倒是凤喜吃亏。乃至被孙美瑶或是凤芝,从房间里把老公拽走的事,也出了不止一次,她除了忍气吞声地吃亏,也没什么办法。

    眼下连毓卿和苏寒芝都不敢来,打发她过来,无非是让她当个探路工兵,如果触了霉头,也连累不到别人。见赵冠侯不复平日倜傥模样,双眼通红,目光冷厉,凤喜只觉得两腿微微发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曾经胆大泼辣的丫头,固然有一身武艺,可既已为人妇为人母,再不敢像曾经那么任性妄为。

    “老爷……我是,我是给你送汤来。你不吃东西,可怎么得了。”

    赵冠侯伸出手,凤喜连忙放下托盘,把把手伸过去,随即被他抱进怀里。感受着男人有力的怀抱,她的心,莫名的安宁了。

    “凤喜,你恨不恨我?”

    “恨……恨什么?”

    “如果不是我在关外硬要了你,你可能会和铁虎成一对,即使不是他,以你的条件,也可以找到个好男人,过一辈子。现在日子或许不富裕,但是生活的可能比这样更开心。我知道,你在内宅其实不算多高兴,有人欺负你,我对你也不够好。在警队偷吃,在家里,也会把你的日子留给其他人。如果你恨我,或是想离开,我不会阻止,还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活下半辈子。”

    “你……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告了黑状?”凤喜手脚发凉,生怕内宅里有谁看自己不顺眼,背后捅刀子。她紧抓着赵冠侯的手“老爷,我发誓,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是不信,可以让十格格调查……”

    “不,没人说什么,我只是想听两句真心话。你知道么,我的小厨娘,我现在觉得自己非常没用。在家里,不能保证自己的女人不受气,在外面,也保不住自己的手足性命。我一向自负可以保的住你们每一个人,可以给你们每个人好日子。现在,我却有些怀疑,我给你们的生活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看着一向自信的丈夫,居然出现这种情绪,凤喜的心莫名的一绞。不管怎么样,他是自己儿子的父亲,是自己的依靠,她又怎么会怪他?

    她主动抱住赵冠侯,“你啊,就是想的太多了。我如果嫁给铁虎哥又怎么样呢?他会像你一样从不对我动拳脚,还是会像你一样,让我进学校读书,还让我做警查队长?现在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还是会选跟着你。虽然我会被人欺负,可是只要看看敬慈惜慈,我就什么委屈都没了。我知道老爷在伤心二爷三爷,可是这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三爷自己不放心你,怎么能怪他。”

    赵冠侯长叹一声“你们都说不是我的错,可我觉得,就是我的错。先是二哥,后又是三哥。一连害死两个金兰手足,是不是证明,我的运气用完了?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接下来,我不知道,会不会害到你们?家里的女人,情况不一样,像你,可以算做是被我强占的。我算是毁了你们的幸福,不能再害你的性命。你已经为我挨过一刀,不能再让你受其他的伤。”

    凤喜却摇头道:“能让你记我一辈子,就证明这刀挨的值。老爷,其实是你煳涂了。做菜的时候,油盐酱醋,总要有个多寡。做人也是一样,哪能一味求全。咱们摊子铺那么大,人手又不足,被人偷袭打几棍子,不是很正常?就像我练武一样,就算我身手比对方好,但是动手时,也难免不挨他几记拳脚。那不能证明他赢了,只是对打时难免而已。何况打仗,也是一样。你不知道,女子警队那些小姑娘们,都还念叨着大帅什么时候来啊。就算被你欺负过的女孩子,也都盼着你早点去。连她们都不想离开你,何况是我?”

    她微微压低了些声音“在我心里,老爷一向精明过人,可是这次,却是老爷你想差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已经饿死了,也可能,死在兵火里。就算是嫁给铁虎,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当上警查队长,手下管着那么多名门闺秀。二爷,三爷要不是有你的关系,也做不上总长,当不上督军。我们乡下有句话,人的命,天注定,你不要总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即使没有你,他们可能也会死,这根本不是老爷的错。”

    “你不怕受我的连累?就算你说不怪我,可如果我的运气用完,你们说不定也要受牵连。”

    “才不会呢,不管到哪一步,我也要跟在老爷身边,我还想为老爷……挡刀。”(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七章 逃亡者

    大帅府外,一身职业装的小阿凤,陪着一男一女,一对年轻的夫妻站在门首。一边等着里面的回应,一边与女子小声聊天。

    洗尽铅华的小阿凤,俨然一副职场女精英模样,脸上薄施脂粉,淡扫娥眉,看不出半点烟华气息。如果不知根底的,只会当她是个银行职员,不会想到,她曾经是八大胡同的花魁行首。

    现在的她,已经是简森的得力助手,华比银行内,颇有地位的要角。而在她身边的一对年轻夫妻,男子文质彬彬,女子姿色动人,衣着虽然不名贵,但很整洁。女人的模样很漂亮,却素面朝天,非但不打扮,反倒努力让自己显的并不出众。等到门上卫兵接过行李,发现女人拖拽的箱子,比男人沉重的多,赞叹着这小女人看着不起眼,力气倒是蛮大。

    赵冠侯与苏寒芝自门内迎出来,男子连忙上前磕头喊师父。赵冠侯连忙拉起他“寒云,你不在养寿园,怎么到济南来了?还带着小桃红。如今的济南,可不是太平之地,怕是很难逍遥。”

    小阿凤上前行了个礼“大帅,桃红先来看的我,我领他们过来的。小桃红不是来玩的,他们是来帮忙的。”

    袁寒云一笑“这是桃红的主意,她说眼下的情形,养寿园久住不利,还是该来避难。边防军进驻河南,赵傥和他们的相处并不融洽,可是宏武军的力量不敌边防军,实际省权已经旁落。赵傥这个人人品不一般,但是家父的旧部,彼此有个关照,现在驻扎河南的宋邦翰、张鼎勋两部,与我家并无渊源。且其兵多饷匮,河南灾荒又重,军粮都成问题。桃红是担心,留下的话,会被他们借粮。”

    小桃红白了他一眼“说的就像是我逼你一样,你倒是说说看,那些大兵看我的眼睛,像不像要吃人?还有,有几个边防军军官指着咱们的房子,说适合当指挥部,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听不出么?”

    她又看给赵冠侯施了个礼“师父,你是不知道,河南今年情况很差,没了山东的粮食供应,全省到处都在闹饥荒。听说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吃人。地里收不上庄稼,税官没有税收,军饷就发不出。这些大兵,个个眼睛发红,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有办法的人,都想着逃。大爷那边已经准备出国,可是我觉得,还是该来山东。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一家人,寒云虽然不通武艺,不能阵前杀敌,但他终究有一支笔,可以为冠帅,做一份贡献。”

    小阿凤过来,算是顺路,她身上本就有简森交代的工作,要向赵冠侯汇报。三省联盟自制,形同一只香炉,现在香炉瘸了条腿,确实不大利便。正府固然想要杀鸡儆猴,山东也同样想要斩头祭刀。

    原本支援江苏的两百万军费,紧急停止划拨,但是这笔钱,简森并不支持就这么简单留下来,而是准备依旧投入江苏,不过从军费变成某些军官个人的收入。赵冠侯道:“简森的想法和我一样,除了这两百万,我再追加一百万进去。齐斜眼认为,我鲁军无力对他动手,我就让他知道下,他到底错的有多离谱。”

    小阿凤道:“大帅,我想亲自走一趟,请大帅批准。在江苏,我还有几个朋友。”

    赵冠侯当然知道,她那些朋友与她是什么关系。自从蔡锋死后,小阿凤洁身自好,刻意与往日生活切割,现在再去联络这些人,似乎与她初衷相背。也正因为此,赵冠侯没有提出这种要求,不料竟是她主动请缨。

    “阿凤姑娘,你应该知道,江苏那边,现在有些混乱。”

    小阿凤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但我也知道,我们山东的力量,并没被齐英彻底驱逐。在江苏,依旧有拥护我们的部队,也有我们的情报员在努力。阿凤多赖山东保全,才不至于继续过曾经那样的日子,是该我报答大帅的时候了。只要能为山东出一份力,这个险,我愿意冒!”

    她庄重的行了个军礼,赵冠侯复以军礼相还。这位自比红拂的女子,经过一系列变故之后。一如涅凤凰,展翅重生。

    内宅里,小桃红在苏寒芝面前,解释着这次来山东的原因。他们的行李里,带了大批金银细软银行本票,小桃红是个极会做人的,带这些东西,就是表示来山东不是打秋风,而是准备自食其力。而且,也会为山东做贡献。

    苏寒芝安慰着她:“这话说远了,寒云是冠侯徒弟,又是袁公二公子,怎么能让他做什么工作。你们住在山东就好,一切使费,都有山东省正府报销,师母做主了。”

    “谢谢师母。”小桃红并不推辞。陈冷荷问道:“河南的情形怎么样,从地方上看,大家对这次山东与正府的冲突,更倾向于谁。”

    “倾向谁可说不好。老百姓么,分不清那么多对错,就知道要打仗,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两下比较,冠帅比段芝泉强的多,毕竟鲁军征夫会付钱,正府拉夫,可是白忙。所以村子里,大多还是逃正府的多些。现在正府在河南发行南北一统公债,以鲁产为抵押,似乎胜券在握。可是公债是硬性摊派,袁家被摊派了五万元,其他士绅也好不到哪去,大家心里肯定是对正府不满多些。”

    陈冷荷道:“红十字会不是在募捐,向灾区发救济?山东虽然准备开战,但还是捐了一批粮食给红会赈济灾民,河南的灾情,总不至于那么严重。”

    “红十字会是有不少粮食,可是到不了百姓手里。我有个要好的姐妹,嫁了边防军的军需官,正好知道这件事。边防军第一,第二两个混成旅,兵多将广,其驻扎于河南,最要紧的就是军粮。现在河南本地无粮可买,洋人又不卖米给他们,这些人为了保证不饿死,就扣留了一部分红会的粮食,来当做军粮。这还算是好的,最惨的是陕西那里。听说,所有的粮行都被查封,一律不准售粮。连同红会的粮食一起,被冯督军征收为军粮,那些有钱人也买不到粮,想逃都不容易,多半是要饿死。”

    “桃红,你先下去休息吧,住的地方,冠侯会为你们安排的。来这里就像到家,不管想住多久都可以。”苏寒芝先是安抚了小桃红,转而前往书房。

    袁寒云也已经被安排去休息,苏寒芝道:“冠侯,听小桃红说,冯焕章在陕西大量搜刮粮食,为了养兵,不惜扣留红会的慈善粮食,又禁止粮行交易,饿死了很多陕西人。虽然我们联省自制联盟需要朋友,可是这个盟友,我不想要。”

    “姐,不单你不想要,我也不想要。我们军队里,不少人是陕西女婿,那边的消息来往很快。冯焕章虽然通电支持联省自制,也没有查抄鲁产,可是咱们在陕西的生意,都被他以保护为名,派兵包围,我看其合作之心也未必诚。”

    “他是想要?反水?”

    “他这个人高深莫测,我们的情报员,也没从他那得到很确实的消息。下面的陕军里,也分为两派。一派倾向于鲁,一派倾向于共合,至于最终走向,现在还说不好。不过十格格已经加大了工作力度,如果冯焕章想要造我的反,我就让他知道一下,死字怎么写!”

    无情的太阳,将毒火撒向关中大地,干涸的地面,被烧出一道道裂口,如同一只伤痕累累的巨兽,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只能无声的哀号。

    自金末至共合,陕西就没有过几天真正意义上的太平。当日救国君之乱,就给农业造成了巨大影响。随后山东组织移民,同样是以减少暴乱为目的,弱化陕西省的实力。大批青壮被迁入山东,导致严重依赖人力的陕西农业,进一步的衰弱。随后,山东、津门两地商人,伴随军队大量进入陕西,于救国君之战后,就在此生根发芽,建立自己的商业王国。

    鲁造日用品及轻工业品,以其物美价廉的优势,迅速征服了陕西市场。本地士绅与山东军队的军官多结姻亲,再加上山东省军里,也出现越来越多陕西将领,两下联系更为密切。这些士绅与山东商人合作,加快了鲁货对陕西市场占领的进程。

    几年时间里,经营鲁货的陕西商人大发其财,一面任自己的佃户饿死,一面将成车皮的粮食运往山东以维持山东低粮价的陕西地主也同样赚足了真金白银。于是,眼下的陕西,更像是山东的经济殖民地。既没有自己的工业体系,农业上,也还是处于靠天吃饭。

    城头变换大王旗,陕西省内,各路草头天子的注意力,要么放在争夺督军上,要么放在扩充人马上。不管是曾经的陈蕃,还是现在的冯焕章,都对发展农业,兴修水利等费力不讨好的工作缺乏兴趣,于是陕西的农业,就日渐衰弱。

    这次,上天似乎用完了耐心,不再慈悲。一连数月,全省未得点雨,前所未有的旱灾,让饥饿席卷了整个省分。贪图高价的地主,将大批粮食运到山东,导致本省存粮早已低于红线。在前所未有的旱灾面前,拥有大批土地的田主,并不比身无长物的赤贫阶级强多少。当地主的粮仓里,也找不到多少米粮时,人们方才意识到,灾已灭顶。(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八章 冯焕章出征

    在阵阵呐喊与欢唿声中,五色军旗插上墙头,兴奋的军官,将军帽在手中晃来晃去。足以抵抗刀客的高墙厚壁,在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面前,不堪一击。一双双草鞋、赤脚踩上被阳光晒的发热天井,惊醒深闺梦。

    冯焕章于关中练兵成绩斐然,一向以有血勇而无纪律闻名的陕军,在他的训练下,已经越来越像是一支正规军。不管是步炮协同,还是攻城拔寨,都显示出不俗的能力。这处土围子里,虽然号称有几十杆快枪,上百庄客,田主人还曾办过团练,在正规军面前,同样不堪一击。

    院门洞开,守卫瓦解,兴奋的士兵,开始享受胜利的果实。

    “报告大帅,这瓜怂家里,有粮食三百多石,还有几口猪,弟兄们可以吃顿饱饭了。”担任这次进攻的主将,冯焕章麾下爱将张亭墨兴奋地回报,对这支军队来说,眼下最重要的物资就是粮食。没有什么比吃一顿饱饭,更能让人感到快乐。

    另一边的胡云翼则自豪笑道:“咋样,咱们山上的消息一向不差,说哪有粮食,就一定哪有粮食。不过这瓜怂有山东的关系,要不是章帅,别人还真不敢弄他。”

    虽然胡云翼曾经背叛过冯焕章,但是这件事已成往事,当事双方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关中地面,最有力量的是会党山堂,要想在这里生存发展,就必须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作为冯焕章宽宏大量的回报,其反陈起义时,刀客们群起响应,陈蕃号令不灵,被驱逐出省。

    再之后,不管是招募部队,还是推行正策,都离不开这些绿林豪杰的大力支持。是以胡云翼现在,非但没成为阶下囚,反倒是冯焕章的左膀右臂。

    冯焕章骑在马上,未发一语。他何尝不知,这个大户不但私屯粮食,还在陕西粮食最困难阶段,把一批粮食秘密卖给山东,资助山东对抗正府。从这种表现,就能断定,其与山东关系非浅,动他,必然会得罪鲁军。可是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十几块大洋,看看士兵面黄肌瘦的模样,冯焕章心知,自己没有其他选择。

    这处村落的主人,被五花大绑的抓出来,他身上带了伤,但是依旧有着关中男人的硬气,并不肯服软,冷冷看着冯焕章。

    “大帅,我不明白,咱犯了啥罪么?凭啥又是开枪,又是抄家,这共合,还有王法没有?”

    冯焕章道:“你当过兵,自然知道,以服从为天职的道理。冯某已经出过告示,为了确保陕西粮价稳定,任何人存粮不得超过一石,你家存粮有多少,不用我多说了吧?这且不提,是谁允许你私自卖粮给山东的?陕西所有粮秣,皆为军需,任何人敢私自向民间出售,都是死罪!你还敢说你自己没罪?”

    男子也愤怒起来,剧烈挣扎地男人,因为吃的饱,力气大的很,竟是连甩开了两个抓着他的士兵。

    “咱当初跟着冠帅打白狼,打郭剑,刀客土匪打的多了,还没见过你这么恶的。我家的粮食都是我的,凭什么要我双手奉上。用白花花的粮食,换你那不值一文的省钞,你问问有谁愿意?我是卖过粮食,我卖给的是我同村乡党,这又犯了什么王法?凭什么不许我卖我自己的粮食!”

    “你自己的粮食?你的每一粒粮食,都属于陕西省的财富,无权私自支配。为了确保粮食安全,陕西已经推行供给制,你破坏供给,私自卖粮,就是死罪。还试图以武力对抗征粮,更是罪大恶极。再有,你家里的枪是哪来的?”

    “我告诉你,我家两个妹子,都嫁到山东。两个妹夫,一个是营长,一个是团副,枪么,就是两个妹夫送的聘礼。咋?不服气,去找冠帅打官司,看看你打赢打不赢!”

    冯焕章冷哼道:“我知道,你仗着跟着赵冠帅打过郭剑,又有鲁军的姻亲关系,目中无人,藐视正府。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下,这陕西是谁的天下。来人!把他拉下去,就地正法!陕西奉行一视同仁原则,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无权都吃一两粮!我们关中的子弟兵在挨饿,这些土老财却吃的红光满面,这就是死罪!执行!”

    士兵拉着主人向旁走去,自镇嵩军投诚的刘华镇提马上前“大帅,三思……咱们还在和山东联系,要和直鲁联军合作讨段。现在杀了山东军人的亲属,和他们的合作……”

    “无妨,我相信,冠帅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应该知道我的难处。我是陕西督军,百姓是我的子民,冯某又何尝愿意,看到他们挨饿。可是老天爷跟咱做对,全省闹粮荒,我又有什么办法。五万陕军弟兄,要吃要喝,不实行粮食管制,弟兄们就要饿死。慈不掌兵,义不存财,他日陕西粮荒得解,我会给这家主人立一座碑,到他的碑前鞠躬道歉。但是现在,我只能借他人头一用,把所有能搞到的粮食集中起来,喂饱我的部下。如果冠帅肯支援一批粮食过来,我当然愿意停止现在的行动,可是在粮食到来以前,我别无选择。”

    胡云翼道:“不少老财已经想办法逃跑,弟兄们去追,但不是都能追到。尤其有些人本来就住在省境,他们可以逃进邻省……”

    “那也得追回来,即使人不回来,财物也必须追回来。必要时,可以跨省追击。”冯焕章果断发布命令“这些地主老财,盘剥百姓以自肥,家产无不是民脂民膏,不能为其私有。凡是擅离省境者,田地一律归公,发给无田百姓耕种。另外,要求邻省不得包庇我陕西逃民,否则,我亲自带着弟兄,去和他们讲道理!”

    他笃信基督的妻子,因为红十字会粮食问题,和他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冯焕章一向对妻子很敬重,可是这次,他不准备退让。

    只有他自己清楚,现在陕西的财政处境是何等艰难。包围鲁产的工作,推行的很不顺利,陕西基层被山东渗透的厉害,自己的查封工作还没进行,真金白银就被人弄走,剩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一部分工厂不敢动,一些敢动的,又没有收益。陕西财政,已经宣告破产。

    帐面上只有赤字,口袋里除了不值钱的省钞,竟只有不到二十个大洋。即便是冯焕章带兵素以穷字为精要,不让士兵看到钱,以免其逃跑,但是这种财力想要维持部队,也万难办到。

    必须搞到钱,看着从土围子里向外搬运大洋和粮食的士兵,冯焕章如是想着。眼下直鲁组成联军,公开反段,拒绝承认徐菊人的法统。两下摩拳擦掌,局势一触即发,陕军的站位,就变的至关重要。

    两方都认定,自己不是向赵,就是投段……难道他们都忘了,天下还有个孙先生?又忘了,共合是谁一手缔造的?

    或许他们真的忘了吧。自从前金退位开始,整个国家成了个多头怪兽,不管是出身北洋的将领,还是曾经,发出过建立民住国家誓言的同志,大家都想要做不穿龙袍的皇帝,是该有个人站出来,帮他们回忆一下,曾经有一些人,为了这个国家倾家荡产,流血牺牲。他们想要的国家,可不是今天这样的怪物。冯焕章不是筹码,而是牌手。

    来自共合正府的特使,已经来了几批,徐又铮在很早之前,就与冯焕章进行过联络。正是得到了陕西永远支持正府的承诺,达成对山东用武的意向后,徐又铮才敢肆无忌惮。

    现在西北局势,孙新远名义上是西北数省的大盟主,但是实际上,对于西北几省的实际控制力,还说不大好。借着这次段赵之争,孙新远似乎想要有所作为,最少也是排除一部分异己。其以公开声明支持正府,谴责直鲁联盟的分裂行为,并组建了三个骑兵师的兵力,随时准备协助正府作战。

    作为其名义上的下属,冯焕章很清楚那三个骑兵师的成色。都是甘宁青海本地豪强、地主以及教首以其部下组成的临时部队,名义上的编制是三个师,实际人数说不好。装备既劣,纪律全无。所到之处,不是放抢,就是杀人放火。即使徐又铮,也不指望那些部队能发挥多大作用,真正能派上用场的,还是自己一手训练的陕军。

    但是,正因为如此,冯焕章反不急着表态支持谁,他要等一个足够让自己动心的价格,才能做出决断。

    正如徐又铮需要自己,山东同样需要陕军支持。以直鲁而抗北方,明显势单力孤。他相信,只要自己愿意出兵援鲁,不管是抓商人,还是杀几个跟山东有姻亲的地主士绅,赵冠侯都不会真的动怒。

    不但如此,他还得朝山东要一笔物资才行。资金,粮食,武器弹药。只有补充了这部分物资,陕军才能有所作为。陕西经过连番战乱,已经不是养兵之地,必须打出去,才能有一处生存空间。

    太阳刚刚下山时,与士兵一起吃大锅饭的冯焕章,忽然得到消息,京里的使者又来了。这次来人,也是曾经在滦县起兵的战友,算是旧识。两下颇有私交,一见冯焕章的饮食,就皱起眉头

    “焕章,你堂堂一省督军,怎么就吃这个?这回,跟着段翁干,该吃好的喝好的,过几天舒坦日子了。陕西地穷民弱,难养大兵,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手上拿的,是段芝泉亲笔签发的委任状,由段芝泉任命,内阁通过,特任冯玉璋担任河南督军。原河南督军赵傥就地免职,交军法处议罪。

    “赵傥在河南,拒绝向总里效忠,还勾结粮商,偷卖粮米于直。这种行为,等同资敌,所以总里已经下令,将宏武军解除武装,并追查赵某责任。这次,我们解决山东问题,不是为了抢地盘,而是为了统一国家,各省督军,将以德才兼备者任之。仁兄之操守才干,总里向来赞赏有加,以河南督军许君,正是大用之兆,兄长应早做决断,不可自误,时机不等人。现在属意这个职位的人很多,耽误下去,须防有变。”

    冯焕章未置可否,只在心里冷笑:我在武穴通电反战,段芝泉恨我入骨,如果不是局势不妙,怎么可能让我开府洛阳。他问道:“老兄,咱们是老交情,你不要拿假话哄我。我问你一句,现在正府的军势如何?”

    “我们以正府讨伐不臣,人心所向,四方皆愿出兵勤王,讨伐乱臣贼子。实不相瞒,奉军二十七、二十八两师,正准备过山海关进京。山西阎易山,愿意发倾省之军出娘子关讨贼。安徽以三师一旅陈兵蚌埠,虎视徐州。张绍帅再次出山,于京城发布声明,号召旧部,徐州不久必乱。四川大军十万以王基灵挂帅,亲抵宜昌,剑指武昌,吴新帅坐镇松江,配合江苏,虎视东南。湖南罗重轩与原鲁军旅长吴辛田通电反鲁,想来两湖之地,已不复为鲁军所有。直鲁叛逆四面受敌,不战自败。正府边防军以及京畿护卫部队,亦有十余师之编制,正面战场,亦是泰山压顶的局面。冯将军带兵到河南,正合四面围困之局,鲁军岂有不败之理?”

    冯焕章道:“原来如此?果然,人心所向,势无可挡。冯某心里有数,容我三思。”

    打发走使者,他直奔军中的祈祷室,在十字架下足足祈祷了半个钟头,起身手书两份电报。一是发往山东,向赵冠侯表示愿助一臂之力,惟目前陕军饷械两匮,军食无着,望鲁军能补给部分军粮器械,陕军必杀身已报,誓死效忠。

    另一份电报,则是发往京城,询问陕军入河南之后的补给问题,以及指挥权问题。另外,又特意点出,如今国穷民敝,河南袁氏以窃国之举,拥千万家产,无一文利于国家。自己督豫,袁氏财产如何处理。

    很快,京城方面就有电报返回,段芝泉亲笔签名的电报,许诺将边防军第一、第二两个混成旅交给冯焕章指挥。另外,袁氏在河南的财产,由河南督军负责妥善处置,不必请示正府。另外,将由山西协助陕军粮饷,组成晋陕互保,共同牵制鲁军。

    与之对比,山东方面的回应既慢且冷,赵冠侯的回电只有一句话:迅速停止在陕西的非法掠夺私人财产行为,交出所扣留的全部红会米粮,否则必予以严惩。

    两份电报摆在陕军高层面前,冯焕章面色阴沉“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陕军的脸面,不能被人当p股用。这几年里,山东从陕西挖人,挖走了关中多少才俊!我敬他赵冠帅是个人物,不去碰他,他反过来,倒是把我们小看了。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井侠魔族弟井岳点头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我正要向鲁军讨回血债,请大帅下命令吧!”

    胡云翼则更直接一点“山东是共合模范省,财富天下第一。听说山东的仓库里,存满了大米,到现在还实行平价卖粮。打开山东,弟兄们就不用挨饿了。关中地穷民弱,不是英雄用武之地,先进河南,再入山东,咱们说不定,也能过一把总统的瘾!”

    “打山东!”

    “进山东!”

    在座众人齐声高喝,冯焕章点头道:“既然众位支持,那我们就下定决心,跟山东打一仗。不过在那之前,我还得派人到山西去一趟,向阎老西要粮要饷,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打仗!听说他在太原办兵工厂,如果有枪炮,也要搞一批。”

    阎易山晋商性格,锱铢必较,原本没那么容易从他手里搞到粮饷。可是很快,就由不得他不积极配合。本来对峙的双方,因为河南督军问题,骤然发生冲突。京畿未见硝烟,中原枪声已响。一份赵冠侯亲笔签名电报,于各大小报纸上转载

    “疆吏非一家之私产,政权非一系之营业。安福跳梁,政纲解纽,穷凶极恶,罄竹难书,稍有血气,咸不欲与共戴天。……段阁近年来举措设施,无一不违反民意,全国所痛绝者则保障之,全国所景慕者则杀戮之。顺我者存,逆我者亡。举金室所不敢为、项城所不肯为者,而其悍然为之!曾亦思武力权威,较金室、项城为何如?全国之大,能否为一系所盘据;疆吏之多,能否尽为一系所居奇;兆民之众,能否尽为一人所鞭笞!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徒见其心劳而日拙也。鲁军十万虎贲,誓死捍卫共合正体,吊民伐罪,就在今朝。”(未完待续。。)

第七百九十九章 开战

    “快撤快撤……”

    胡乱放枪的士兵,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几面旗帜放倒在干涸的大地上。散乱的军阵,邋遢的仪容,无不说明,这支部队的状态:兵败如山倒。

    赵傥此人,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段或赵任何一系的支持者,他在督军团里挂名,但只为享受督军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以及将官免死的福利,而非赵系嫡系。他没想过攻打其他省,只求其他省不要来侵犯自己就鹅米豆腐。不论鲁货横行,把河南的本土工商业压榨得奄奄一息,还是鲁票把河南省钞搞的几成废纸,赵傥全都不闻不问。反正自己花的是现大洋,钞票的问题于自己何干。

    其既没有攻打山东,分一杯羹的野心,也没有助鲁倒段的念头。赵督军永远支持正府,谁是正府,他就支持谁。对于这一仗,他的态度始终是河南严守中立,宏武军不参与任何冲突。

    边防军两个混成旅在河南驻扎,他不反对,河南卖米给河北,他也支持,只要记得给他回扣就好。至于下面部队是否会因此挨饿,普通百姓饿死多少,跟他就没多大关系。

    查封山东在河南产业的命令,他不会执行,反之,山东要他查封段系在河南产业的事,他也不会干。一切与自己无关,何必参与。这种态度自然引起了段芝泉的极大不满,加上要笼络冯焕章及其部下的几万虎狼之师,河南易督,也是情理中事。

    赵傥对于打仗没有兴趣,但是对于督军宝座极有兴趣,是以正府甫下易督令,他就下令召开省议会,用一个连封锁会场,要求代表全票通过挽留赵督军的提议。等到山东电文一发,赵傥腰杆为之一硬,随即下令,河南加入直鲁联邦。紧接着又命四弟赵杰,大将常得胜率领宏武军截断铁路,构筑工事,试图以武力驱逐边防军两旅。

    剑拔弩张的双方,因为河南问题而正式开战,后世对于赵傥这个无能督军的记忆,大多是直鲁皖战役导火索,其他就没印象。宏武军的无能,比之安武、定武等军没强到哪去。与边防军甫一交锋,就溃不成军。

    经受严格训练,且装备精良的边防军,对上旧军改制而来的宏武军,一如快刀切黄油。不管是单兵素质,还是整体水平,两下实在不在一个层次上。宏武军甫一对阵,就如潮水般溃散下来,边跑边道:“打光了打光了,实在顶不住了。”

    原本坐镇洛阳指挥全局的赵傥,得知前线战报之后,立刻下令斥责其弟赵杰作战不利,剥夺其指挥权转交给常得胜。随即召集本省商界人士,阐述了一番生命与金钱谁者重要的大道理后,成功募得军饷二十万元,又宣布将亲临前线,与边防军血战到底。

    等到督军火车出发,才有人发现督军参战心切,犯了方向错误,火车不是开往前线,而是开往山东。随即又发现,河南省银行的金库被不明人士洗劫一空,连铜元都搜刮殆尽,府库空空如也,粮仓粒米皆无,始知督军使出了三十六计中最高明的一计,已经带着小姨子绝尘而去。

    失去指挥的宏武军,并没因为易帅而逆转战局,河南大半土地,皆成为边防军控制区域。忠于赵傥的部队,在边防军凌厉的攻势面前,被打的溃不成军,只能作鸟兽散。由大批军校学生担任指挥官的边防军年轻气盛,得理不饶人,摆出直杀入山东的态势,顶着烈日酷暑,拼力进攻。

    眼看溃军败局以定,追击一方的营长高举战刀呐喊道:“交枪不杀!”

    溃兵看着四下扑上来的敌人,大部分人都举起双手,把步枪丢在地上。少数人虽然拿着枪,但是也没了继续射击的勇气。

    营长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失败者,用袖子擦了脸上的汗“一群废物!老子在西北打过柔然人,打过铁勒人,还怕了你们这群散兵游勇?不是想逃到山东去投鲁么?去啊!就算是鲁军在,也和你们一样,得当老子的俘虏!”

    话音刚落,树林里忽然响起一声枪响,随即,密如爆豆的枪声炸响,营长的身体剧烈摇晃了几下,怒睁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森林。这位曾在柔然纵马驰骋,让叛乱王公跪下来重新归附共合的战斗英雄,颓然倒地,死不瞑目!

    “杀!”

    大批伏兵自森林内杀出,装弹速度和准头,都非河南省军可比。几排枪打过去就投掷手留弹,随即便是白刃冲锋。这套攻击流程,让边防军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有人惊叫道:“鲁军!是鲁军!鲁军越境了!”

    “你说对了,老子就是鲁军!”指挥官大叫着,将面前的敌人噼翻在地,大叫道:“虎啸林在此!你们不是说要抓鲁军的俘虏么,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本事!”

    “龙扬剑,我叫龙扬剑!”另一名指挥官自侧翼压上,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将追击的边防军拦腰斩断。彼此能力或许不上下,但是数量上的优势,足以决定胜负。鲁皖两军初次接触,以山东骑兵师下骑兵一团兵力伏击边防军一营,边防军全军覆没,鲁军进占归德告终。

    从整体局势上看,归德遭遇战,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小规模战斗。虎啸林的这次跨省出击,并未得到联军司令部授权。而是坐镇于归德的常得胜本人,私下向虎啸林发报求援。

    两人在前金时代,有些交情,归德城里,又囤积了大批军事物资,其中最重要的,是常得胜为了发财,私自扣留的一批应发往陕西的军粮,数字超过三千石。

    眼下粮食比黄金还要值钱,虎啸林为了这批粮食,擅自做主,越境支持。原本于其而言,也不过是想着虚应故事,搬光归德走路。却不曾想到,直鲁联军与皖军全面战争的打响,自己竟是导火索。

    济南城大帅府内。凤芝、程月、玉竹、孙美瑶等人,都已经装束整齐,家中女子半戎装,却也颇有一番风味。这次赵家的女人大半要出动,陈冷荷这样不谙武事的,则负责调度军资,也闲不住。十格格与翠玉坐镇家中,负责留守。两下的任务,很难说谁轻或是谁重。

    赵家大女儿孝慈带着一众弟妹,为父亲母亲送行,她已经有了几分大孩子的样子,一板一眼的唱了一段穆桂英挂帅以壮行色,敬慈则先是被爸爸抱起来,在爸爸脸上亲了两口。随后趴在父亲耳边小声道:“爸爸,把小扇子留着我来杀,这样福满姐姐就一定会给我做小媳妇了。”

    济南城,袁寒云的小别墅内。小桃红将一碗冰糖莲子羹,重重地在袁寒云面前的桌上一墩“我说我的二爷,我托你点事,就办不了是么?我小桃红的面子,敢情就这么不值钱?我可告诉你,我跟阿凤姐那都说了大话了,这份讨段檄文,你一准能写。这都几天了,你写了么?我知道,你是大才子,写的都是道德文章,不写这个。我呢,也不敢逼你,爱写不写,我还不要了。冠帅知道你的性子,不会逼迫你什么。可是我小桃红是个要脸面的人,拉不下脸来在山东吃白饭。如果你不想动笔,我就动手好了。”

    “动手?你能做什么?总不成你到女兵营里去当女兵。”

    “我找阿凤姐去,她现在江苏为冠帅奔走,去说服那些军官投鲁反齐,我也可以去。再不然,我就去山东女子救护队,女子宣传队。我小桃红不比别人少手少脚,别的女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抬伤员,洗被单,我什么都能干,总之,我不能在师父家白吃白住。”

    袁寒云摇头道:“你啊,总是有好话没有好说,每次都要呛我几句才舒坦。我呢,也是注定要被你呛,否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你不懂,檄文之利,不逊刀枪,不能仓促。我总得好好筹措才好,你看这不就写好了么?”

    他将案头的宣纸递到小桃红面前,拉住她的手“这几年苦了你,跟着我这个大少爷,过的日子,跟那些普通人家的妇人,也没什么不同,枉担了一个阔太太的虚名。我已经很对不起你,怎么能再让你去受征战之苦,不管救护队还是洗衣妇,都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要强,我也要强,不过比起你去救几个伤兵,洗几件衣服,我的笔才真正有力量。就凭这份檄文,师父就能管咱们一辈子的饭。”

    小桃红见他果真动笔,才扑哧一笑,“你啊,就是这么个脾气,你要早说,我至于发那么大脾气么?这字太多,我认不得,你给我念。”

    “我的字,你还不认识?”袁寒云也笑了,张开嘴,直到小桃红喂了他两口莲子汤,才清清喉咙道:“可着天下,也就是你现在还能支使我。要不然,我能干这俗务?我的笔,也是写这些东西的?听着啊”

    “各省督军、省掌、议会、各团体、报馆均鉴:国贼段芝泉者,三玷揆席,两谋元首,举外债数亿万,鱼烂诸华,募私军十师团,虎视朝左。更复匿嬖徐又铮,排逐异己,啸聚安福部,劫持政权。国会可去,总统可去,而挑衅煽乱之徐又铮,必不可去;人民生命财产,可以牺牲,而彼辈引外残内之政会,必不可以牺牲。凶残如朱温董卓,而兼鬻国肥私;媚外如秦桧、石敬塘,而更拥兵好乱。综其罪恶,罄竹难书。古人权奸,殆无其极徒以世界弭兵,内争宜戢,周旋坛坫,冀遂澄清。而段某狼心不化,鹰瞵犹存,乱源不清,若和奚裨。山东赵冠侯,直隶曹仲昆等,洞见症结,痛心国难,直鲁诸军,为民请命,为国锄奸,南北初无二致也。乃段某怙恶饰过,奖煽奸回,擅戕总长,首构兵衅,以黩武之政策,戕其同袍;以不许对内之边军,痛毒畿辅。天命不足畏,人言不足恤,但知异己即噬,不惜举国为雠。道路传言,佥谓该军有某国将校,阴为之助,某氏顾问,列席指挥,友邦亲善,知必谣言,揣理度情,当不如是。然庆父不除,莫平鲁难。今者直鲁诸军,声罪致讨,大义凛然,为国家振纲纪,为民族争人格,挥戈北指,薄海风从。军府频年讨贼,未集全勋,及时鹰扬,义无反顾,是用奖率三军,与爱国将士,并力一向,诛讨元凶。其有附逆兵徒,但知自拔,咸与维新。若更徘徊,必贻后悔。维我有众,壹乃心力。除恶务尽,其建厥勋。褫奸雄之魄,毋或后时,抉邬之藏,相偕饮至。昭告遐迩,盍兴乎来!”

    “老四啊,真是好大面子,袁二公子这号人,当初就算是项城在日,想要劳动自己儿子大笔,也不可得。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得二公子给写一份檄文,写的好,写的好!里面一大半的字我都不认识,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直鲁联军司令部内,曹仲昆拿着檄文,脸上满是喜色。司令部设在保定,当初直隶总督的行辕,后来成了帅府,现在当仁不让成了司令部所在。曹仲昆心腹为二,军事依赖吴子玉,行政则依赖内宠李彦青。虽然两个心腹关系并不融洽,但好在曹仲昆能从中转圜,不至于让双方真冲突起来。

    曹仲昆学问有限,这檄文还是靠手下幕僚翻译后,才勉强看懂。一边品着味道,一边吩咐着李彦青

    “你这个军需,一切行动,都要听邹太太的话,不许擅自做主。记住,山东为主,我军为辅。你的差使,就是伺候好老四,他高兴你就算成了,他不高兴,我就保不了你。老四不抽大土,而且带着女眷来的,常用的那套,都不要准备。十格格是个有脾气的主,把她惹毛了,没你的好果子吃。但是,在吃上不能含煳。老四除了喜欢女人,就是喜欢吃,给我找保定最好的厨子伺候着,一品官宴不能停。十格格那是什么人,前金的御宴都吃腻了,你要是酒席伺候的不好,我可不饶你。”

    “仲帅放心,卑职不敢怠惰。”

    吴敬孚道:“仲帅,众寡悬殊,不可轻敌。何况现在正在灾年,我们在这大肆铺张,要考虑影响。卑职听闻,冯焕章与部下同吃同住,战时能得部下出死力。冠帅这种铺张法……”

    “他是他,冯焕章是冯焕章,两人的路子不一样,没法比。老四要不为了吃喝,他才不当官呢。现在你不让他吃,那是办不到的事。再说,这仗打不打的赢,也不是看谁吃的好坏。子玉,我信的过你,打仗的事,你和冠侯商量着办。”

    吴敬孚咳嗽一声“仲帅,我军已经完成总动员,第三师全体将士,誓死效忠仲帅。可是这一战,仲帅为总司令,您把最高指挥权交给赵冠侯……”

    “你不要说了。”曹仲昆打断吴敬孚的话“你的心病我知道。你第一不喜欢他与宗室牵扯太深,身边又是十格格,又是承振。二不喜欢他这次为了报仇兴兵。但是我要说一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就是一个人。冠侯是我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咱们这次直鲁联合,跟以前和人搭伙打仗不一样。是实心实意的合兵作战,我的能耐我知道,这种仗我打不赢。所以,你可以替我拿主意,但是必须听老四的,这没的商量!”

    见曹仲昆说了狠话,且部队军饷粮食,都依赖山东接济,吴敬孚也只好行了个军礼“卑职一定服从命令。”

    “那就好。”曹仲昆叹了口气“我们哥四个,现在就剩两了。我们两要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那这人就忒没意思了。我信的着我兄弟,他不会坑我,就像信你一样。你们就联起手来,好好揍那帮王八蛋!”(未完待续。。)

第八百章 初阵不利

    京城,段芝泉看着来自河南的战报,眉头微锁。战事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打响,从之前的情报看,山东在这两年时间里,于省内大量修建工事要塞,以此推断,战役发展,应是皖攻鲁守,于山东省内为主战场。却没想到,双方冲突的焦点,居然是在河南,鲁军居然主动在外线作战,难道真的欺我皖系无人?

    “我边防军第一混成旅,在归德一带,与山东第一骑兵师爆发激烈冲突。我军遭遇三倍以上鲁军攻击,浴血奋战,敌战场遗尸七百有余,我军亦伤亡两百余人……”

    段芝泉看着这电报,又看向徐又铮“铁珊,这战报是真的?咱们一个旅,可以打他一个骑兵师?”

    “真假,并不重要,我们只要明确两点就够了。一,山东部队确实进入了河南,二,他们并没有跨过归德直指开封。那么从大势上看,就是我军占据主动。即使我们两个混成旅吃不掉他的骑兵师,再加上西北军以及陕军,靠着绝对优势的兵力,总归能把这个麻烦解决。而鲁军骑兵师长孙美瑶,为赵冠侯爱宠,她一旦陷入险地,鲁军必不惜一切代价来接应。归德现在就是个绞肉机,鲁军只能把自己的部队,向绞肉机里放,不管是西北军得胜,还是鲁军得胜,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于我皆有利无害。”

    “奉军先部已过山海关,后军很快将陆续抵京,其二十七,二十八两师可以为我充当前锋,斩将夺旗。以奉军先冲鲁军前锋防线,我军损失能进一步降低。”

    段芝泉道:“我对这两个师,有些不大放心。张雨亭与赵冠侯也拜过把子,赵这次为金兰手足兴兵,于公无名,于私则有义。而奉军为收编土匪为基干,带有浓厚的江湖习气。一旦奉军因为支持鲁军做不肯为我所用,或是变起不测……”

    “那也无需担心。”徐又铮胸有成竹道:“我们在徐州收编的两万辫子兵,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足以对抗两师奉军。张员其人,有勇而少谋,我们以一个陆军次长的位置,足以收买他。再说,他不是喜欢复辟么,我答应他,如果战胜山东,他可以回徐州,继续做他的前金巡抚,不怕他不为我所用。以此张敌彼张,以辫匪敌奉匪,既无损我之根基,亦足以牵制奉系。张雨亭不论是否为我所用,都不足以为害。再说,等张雨亭进京,向我们索取军饷时,还可以采取果断行动,夺取奉军指挥权。”

    徐又铮指向地图“山东檄文写的好,是没有用的,战斗总要靠军事力量说话。直鲁联军四面受敌,势成孤穷。南方,齐英部与陈秀峰开战,我已电令,由吴新帅带领共合舰队及松江卢振河部共合第四师配合齐英,攻取江西。浙江朱端内部矛盾重重,其掌握不住部队,无足为患,长江流域很快,就会归我所有。罗重轩率部反鲁,为我攻打西南之桥头堡,等到解决鲁军,长江军团可以挥师向南,两广云贵,几可传檄而定,一统中华,成就不世功业,希望就在眼前。”

    炮火隆隆,波涛翻滚。一名泰西老人身着山东海军军服,挥舞着手杖,高声发布命令“射击!”

    虽然四艘军舰全部悬挂山东旗帜,但操作者,超过半数以上都是泰西人。如果有人知道几名指挥官身份的话,就更要惊诧于,这支舰队的真实来。

    四艘军舰前身,皆为普鲁士海军所有,指挥官更是在东非让阿尔比昂人头疼无比,却又无可奈何的巴森斯以及被阳光晒成半个黑人的小李曼。这四艘军舰关键位置的操作人员,以及炮手,都是跟随其在东非打过仗的旧部,以及部分原普国海军袍泽。

    战败后的普鲁士,经济已经宣告破产,即使曾经的战争英雄,生计也很艰难。相反,山东能提供优厚的待遇,舒适的生活,更有在战争期间保护普鲁士侨民的举动,对于普军而言,看法并不算差。到战后,仍旧有数百名普鲁士陆军为山东效力,且大多担任军官职位。

    在千金马骨的感召下,巴森斯从祖国招募人手非常容易,只要给管理人员几根金条,或是一些大力丸,就可以顺利的完成出境手续。是以山东海军名义上虽然有山东字样,实际上,是半国际性质军队。

    之前的鲁鹰号加上这四艘蒸汽舰,与共合海军的较量,结果就是两个字;屠杀。

    段芝泉购买新船的计划,被赵冠侯成功破坏,导致共合海军只能由泰西战争中淘汰的老旧风帆战舰组成。这些堪称祖父辈分的旧船,甚至不敢进行一次齐射,对上这些蒸汽船,下场比靶子并不好多少。

    但是共合海军依旧表现出了过人的顽强,全体海军成员,驾驶着这些古董,英雄的冲向鲁军。旗舰打出旗语“莫忘高丽之耻,誓死捍卫共合荣誉,全军随我冲锋。”以亡命的态势,直冲海鹰号。

    炮弹在海鹰号四周,溅起一道又一道水柱,船身阵阵晃动,赛金花的身躯,几次险些栽倒。在这个女人手上都吃过苦头的夏家兄弟,已经不敢打状元夫人的主意,但却怕她出了好歹,自己承担不了责任,连忙扶住她道:“二姑,咱还是退吧?这帮海军疯了,还是得让洋人对付他们。”

    “胡说八道!你们两兄弟怕死自己走,我才不要走。不把他们打趴下,就别叫我二姑!山东海军,不能让洋人看不起,给我好好打!打沉一艘船,我自己拿钱,奖励他十根大黄鱼,再找个姑娘陪他一晚上!”

    巾帼如此豪勇,男子也就没了退缩的理由。夏氏兄弟点点头,“既然二姑都不怕,我们更不怕,拼了!迎上去,看看谁怕谁!”

    一小时之后,松江镇守使司令部内。吴自新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赛金花,面如死灰。

    “赛夫人,您听我说,咱们之间都是误会……”

    其麾下共合海军,杀身成仁,成为直鲁皖战役中,第一批全员殉职的部队。自战争打响到结束,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全部军舰尽化为破木碎帆。山东海军鲁鹰号受创严重,需进行大修。但是在海战分出胜负之后,原共合第四师师长陈乐山发动兵变,囚禁松江镇守使卢振河以及吴自新,随即宣布第四师加入直鲁联军,接受赵冠帅指挥。

    这一点,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正元总行就设在松江,山东在此经营数年,力量强大。驻军的军饷开支,又大量依赖正元调拨,被渗透的千疮百孔,也是意料中事。原本因为力量不明处于观望中的官兵,见到那些高大如山的军舰,以及鲁鹰号战后,直接由阿尔比昂人带入船厂修补,就明白了列强的立场,反水就更无犹豫。

    作为东南经济明珠的松江,正式归附于山东。原本打算到松江发财猎美的吴自新,转眼就成猎物。即使见到艳名早着的状元娘子,也没了其他心思,一心只求活命。

    赛金花看着他,冷笑道:“伊就是吴自新?我听说,伊跟人讲,要把我抓起来,玩上三天再说。现在人就在你眼前,伊倒是想要怎么玩法?”

    “赛太太……误会,这绝对是误会。没有的事,这是有人诽谤,是造谣!”

    “是不是造谣,不重要,我只问你,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孟总长在下面,还少几个人陪他工作,我看吴新帅你下去,给他打打下手很不错啊。”

    吴自新连连摇着头“不……我不去……别让我去!赛太太饶命,只要别杀我,咱们一切好商量。”

    赛金花勐的抡起胳膊,一记响亮地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孬种!那些战死在江上的海军,不知道遭了什么瘟,居然跟了你这么个无能的司令。你到下面,只配给孟总长擦皮鞋!想要不死,那也容易的很,把段芝泉做了什么,还有他现在的军事部署,都跟我说清楚。再写一份自供状,交代清楚你们段系的问题。只要你做的好,我就可以留你一命。否则的话,共合法律不杀你,三金公司种荷花的事做了不少,要是能把长江上游总司令也种了荷花,漕帮的老头子们,也得给我挑个大拇指!”

    原本鲁系控制之下的报纸,于段系的指控,是以当事人的口供为凭证。可靠性并不能说差,但是存在指鹿为马的可能,百姓对此,也是信疑参半。可是吴自新不但是段系干城,更是段芝泉内弟,身份特殊。当报纸上,刊登出他的口供,承认东陵盗案以及铁路公债案,皆为徐又铮,段芝泉等人所主使。二十一条,金佛郎条约,也是由其一手推动之后,段系所有的解释,都显的苍白无力。随着吴自新的声明发表,自孟思远被捕至被杀,所牵扯的一系列案件,大多已真相大白。

    在这一巨石激起的巨浪掩饰下,就连共交两行的问题,也被掩盖下去,不再惹人注意。

    舆论哗然。

    比之舆论更让段芝泉担心的,是松江的归属,以及共合第一舰队全灭。北洋六镇中,第一镇本就是充数不讨论,第二镇被王子春给带的成了废军,第六镇大部为鲁军所接收。第三镇,第五镇组成直鲁联盟,与自己作对。现在连第四镇都反了,传统六镇,竟已都站在对立面。苦心孤诣打造的共合舰队,亦全军尽没,鲁皖之战初次正式交锋,皖系竟是开门失利。

    打击接二连三,不等段芝泉把这记耳光消化掉,另一记耳光又落在脸上。参谋总长汪士珍挂冠请辞,把辞职信放在了他的案头。(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一章 骑虎难下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辞职,不如我陪你一起辞职,咱们一并退归林下,过安生日子。这个总里做着里外不是人,我也没什么兴趣当下去。可是眼下,山东公然叛乱,我军首役不利,你这个时候辞职,不是助长叛军声势?折了我们自己的威风。就算你对我有意见,对菊翁,你总没意见吧?还是大哥对我军如此没有信心,担心鲁军他日追究?”

    汪士珍摇头道:“我对你和菊翁,都谈不到意见,对鲁军更不会担心。大家都是北洋旧人,谁对谁又有什么过不去的仇恨?但是,这个官我是不好再做了。我是直隶人,跟曹赵二人都是大同乡,自己也是督军团的首领,头上还顶着鲁奸的帽子。那些逃出京去的议员,也有不少人拿着我开的条子。陆军部已经不让我参与军事计划策划,我这个参谋长,除了每天假装上上班,拿拿干饷,还有什么用?这种虚官,我在前金做了很久,现在么……不想再做了。我虽然不是大富之家,但是生活不成问题,你总不能看着我这个老朋友饿死,正好让我落个清闲不好么?”

    段芝泉心知,这一准又是徐又铮惹出来的乱子。直鲁联省自制之后,就开始在正府里裁减河北、山东两省职员,改以安徽人充任。可问题是,京城因为地理原因,大量河北人在部门任职是不可免之事。

    仓促间的裁员,让正府的行政能力大为削弱,很多部门几近瘫痪。现在,不少部门里的职员,甚至是刚毕业的年轻人。但是为了作战需要,这部分情况不好追究,搞到汪士珍头上,这就未免太难看。

    他连忙道:“大哥,这一定是下面的人,搞出了纰漏。小弟可从不曾怀疑过大哥什么,您这就回陆军部,小弟随后打电话过,我看看谁还敢不让大哥管事。”

    “不了,就算你让我管,我怕是也管不了。这种大仗,我哪有能力指挥,到时候出了纰漏,岂不是做实了鲁军探子的罪名?算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正好把位子让出来,交给有能之人。再说,即使不说职权的事,就说舆论,我也扛不住了。”

    他指指外面“芝泉,胜负兵家常事,一两战的胜负,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但是你应该多到外面走一走,听一听。现在京城的处境,你是知道的。商人罢市,学生霸课,工人霸工。整个京城市面几近瘫痪,就算铁珊用军队维持秩序,也无非是让那些人不敢上街,可是没办法让市面繁荣起来。京城首善之地,向来是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可现在到好,萧条到什么地步了?粮行米价一日三涨,中卡合作银行发行的钞票,每天都在贬值。我的家里,也接到不少父老的请愿书,希望我能发挥作用,制止内战。我自知没这么大的本事,只好不做官。芝泉,听我一句劝,你的名声向来不差,可千万不要做第二个袁慰亭。二十一条,金佛郎案,皆为丧权辱国之举,我辈且不可妄为……”

    段芝泉被说的脸阵阵发烫,心里也在百感交集。随着吴自新的指认,这几件事已经不可能靠混赖来蒙混过关。扶桑的二十一条可以效法山东的普鲁士贷款,事成之后不予认可。可是金佛郎贷款事件已成定局,固然皖系获得了大笔资金,可是国家损失更大。事情闹大之后,即使本系统内,也有人多生不满。查封共、交两行,更让自己站在了百姓的对立面上。

    事实上,山东并不怎么干净,可是老百姓评判是非的标准,更多是基于自身得失,而非公义。正元如何转移两行资产,从两行身上吸取血肉,对于老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普通百姓关心的,只是自己在两行的存款能否保证,两行发行的钞票,又是否能在经济领域流通。自己是否可以继续使用便宜好用的鲁货,以及买到山东提供的粮食。至于谁在两行做了什么,鲁货行销,于民生的影响,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从鲁票兑共交票开始,山东在保证利益同时,也在百姓中间获取了极好的名声。现在,这种播种到了丰收的时候。

    与山东相比,正府的公信力反倒大不如山东。倒是正府方面,不管是查抄山东资产,还是废止鲁票,都受到了来自民间以及正界的阻力。共合不是一个军国主义国家,正府又一向控制力不强,导致真想推行一个政策下去,实际也不容易。

    中卡合作银行虽然也在发行钞票,可是不管是信用还是能力,都不足以对抗共交两大行,王叔鲁号称高才生,可是才能这种事,确实存在高下之分。即使以段芝泉的能力,也看的出,王与陈冷荷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前线需要资金,可是其所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多发钞票一条,这与洪宪时代,滥发共交票给前线发军饷如出一辙。

    饮鸩止渴。可以想象,这样搞下去,中卡银行发的票子,很快就会被百姓弃用。而为了对直鲁联军作战发行的统一公债,以山东的资产作为抵押,本以为可以成为抢手货。不想甫一发行,即遭冷遇,财经金融界人士无人问津,除了强行摊派以外,竟是卖不出去一毛钱的公债。

    作为前金时代的官僚,段芝泉对于舆论战并不十分重视,在他看来,不管说的天花乱坠,最后都是要靠实力来决定胜负。可是,在舆论战处于劣势之后,他不得不承认,千夫所指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

    国会已经名存实亡,安福俱乐部的成员,不少人已经公开反水,声明与安福系划清界限,不再出席国会。国会开会,连法定人数都凑不齐,会议根本开不成。国会瘫痪的结局,就是总里真正实现了干纲独断,议员投票成为摆设,一切事务,都由总里做主。可是,一手缔造共合的功臣,现在成了国会里的读裁者,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解决山东,一统天下,最终的目的,还是把共合建设的像一个强国。可是从当下处境看来,事情的走向,与他的想法正好相反。共合与直鲁联军开战,固然胜负未可定论,但是京城的霸工罢市,已经影响了正常的社会生活。

    京城的粪工、铁路工人以及工商业工人的霸工,让一座城市的功能彻底瘫痪。总里府的下水道都因为缺乏维护而堵塞,内阁首揆的住宅,一样被排泄物的臭气,熏的人直欲作呕。新鲜蔬菜水果,越来越难购买,京城物价腾贵,首善之地,盗贼横行,民间的不满情绪日增,老百姓对于这场正义的战争,似乎并不支持。

    由于资金优先划归军用,正府职员的薪水要么拖欠,要么是以统一公债代抵。这又导致正府工作人员的不满情绪极大,差点闹了几次正府霸工。安福俱乐部内,笙歌暂停,俱乐部的一切设施,都用来招待边防军将领。即使安福系里,依旧效忠于段的阁员,也有很多不满声音。

    他们中不少人在四恒或是共交两行有大笔存款,查封调查一天不停,他们的存款就取不出。加上乡党或是家族的关系,这些人从没停止过向段芝泉说项,希望他解除封锁令,停止对几个银行的调查。

    事实上,现在想查,也不大好查。共交两行转移资产的案子,已经牵扯到皖系中几位要人身上。他们显然在这些交易中收了好处,并推波助澜,给这些行为提供了便利。如果再查下去,就要变成自己查自己。

    京城里的乱局,表面上是学生、工人自发,实际上,能把局面闹这么大,背后自有大佬指使护法。而这些幕后主使者,甚至有一些,是安福系的要员。

    大家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不想打。

    不光是老百姓不想打,安福系内,同样有大批和平论持有者。虽然因为惧怕徐又铮,他们不敢把这些话明着说出来,但是偶尔透露出的意思,也把自己的心思说的很明白。

    查抄山东产业的命令,只在京城得到执行,即使在段芝泉的老家安徽,这条政令都没实施下去。山东如同一棵大树,根须与地方势力盘绕交织在一处,想要动它们,就要带起无数泥土,这个代价太大了。

    汪士珍道:“芝泉,你是个聪明人,很多话不用我说,你自己心有数。我们不考虑战场胜负,只说京城,国会里安徽籍议员,一样在对鲁宣战案上投反对票,人心向背,不言而明。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覆水,也未必难收。只要当下决断,或许还可挽回。”

    段芝泉当然明白,对方话中之意,是要自己舍弃徐又铮,换取山东的谅解。只要两下和解,不管是经济的压力,还是民怨,都可以平息。但是……想到现在兵力的对比,战场的局势,谁又能在一把好牌的时候,主动认输?

    经济的问题,可以靠军事手段解决。只要打赢直鲁联军,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道:“大哥,我也知道,百姓对和山东开战有抵触情绪。但是,这枚毒瘤不除,咱们的国家就不成样子。各省的经济,都被山东搞的疲惫不堪,我们不打掉这个源头,国家又怎么可能发展?你相信我,只要九十六个小时,我们就能占领保定,三个月时间,我们就能解决山东问题。只要三个月,所有问题都能解决,一切都会变好的!”(未完待续。。)

第八百零二章 河南战局

    硝烟遮蔽了太阳,虽然天气晴朗,但是战场的天空,总是灰蒙蒙一片。战马与士兵的尸体混杂一处,鲜血横流,让干涸多日的大地,终于可以畅快的享受浇灌。死尸的服色十分接近,粗一看上去,会以为死的都是同一阵营之人。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一部分死尸身上的军装上多一条武装带,军装质地,也较没有武装带那部分死尸为好。

    边防军指挥官张鼎勋高举着望远镜,观察目标情形。虽然是以多打少,但是战斗进程并不算顺利,归德城头依旧飘扬着鲁军战旗,守军神色镇定,丝毫不乱。

    方才一阵,守军弱势兵力,居然出动发动攻击,以骑兵发动突袭,与进攻方打了场对攻。边防军指挥官,皆为军校毕业的学生,其操典中,并没有相关介绍,一下子被打乱了手脚。虽然靠着兵多,依旧控制战场,但是架设炮兵阵地的计划再次落空,连炮兵都死伤惨重。这些神出鬼没的鲁军,天知道把骑兵布置在哪,明明是一个混成旅又一个团的部队,竟是始终不能有效控制战场。

    张鼎勋摇头道:“山东骑兵师,果然名不虚传。根据情报,他们明明只有一个团的武装,我们这么多部队,竟然吃不下他。河南一省,现在不能全靖,就连我们控制的地盘,都呈现不稳趋势,洋人军官对我们的表现很不满啊。”

    “他不满个球!但凡他要是有鲁军那参谋长一半的能耐,仗也不至于打成这样。”张鼎勋的副手齐树铭,与他是军校同学,虽然一主一副,但是说话不用在意什么礼节。在刚才的遭遇战中,齐树铭亲临前线,胳膊上被砍了一刀,缠着绷带,导致他乍看上去,倒像是带孝出征的鲁军。

    人受了伤,脾气就不好,顾不得身边还有其他人,一边抽着香烟一边骂道

    “明明是在西北练了这么久,又在外柔然跟马队见过阵,这回不知道是怎么了,全都变怂了。鲁军的骑兵一冲过来,咱们的人就只知道跑,砍了几个,还是按不住。要不是他们人少,咱们怕是要吃大亏。那些铁勒指挥官,平时眼睛长到天上,拿的军饷比我们高,要吃要喝要娘们,追着大姑娘小媳妇跑,到了战场上除了会喊乌拉,让弟兄们向上冲,我也没看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骑兵冲过来时,他们跑的也一样快,还有什么脸骂我们。”

    张鼎勋看着老同学,无奈道:“蒋校长当初说过,鲁军善战,我们还都不信,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现在抱怨是没用的,我们得想个办法。咱们在河南只有两个混成旅,原本解决宏武军不成问题。可是现在,因为归德拿不下,原本打下来的地盘,也出现不稳态势。邦翰兄现在成了救火队,到处去剿匪,咱们的干部派下去征粮派款,都不顺利。士绅还有农民,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不拿下归德,怕是镇不住河南的场子。”

    “怎么拿?鲁军的防御战,就像教科书记录的一样,根本找不到破绽。我们现在火力也不够,很难压住他们。再说,他们在归德城里不但存放了大批物资,还能获得外援,不卡死他们的粮道,这城不好攻。”

    归德之所以始终拿不下,鲁军善战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边防军对面的部队根本就不是一个团。这个时候打仗,很大程度上依赖铁路,归德作为重要铁路节点,交通便利。靠着铁路之利,至少五列火车先后驶入城内,天知道上面拉的是军事物资,还是援军。

    反过来,进攻方虽然拥有兵力优势,可是物资补给却很紧张,粮食严重匮乏,担任攻击的主力部队,也只能吃六分饱。

    河南的高温,让部队体力消耗很快,物资补给接济不上,仗就打的有前劲没后劲。赵傥在河南人望不高,同他打,老百姓于边防军会给予协助。可是鲁军很得人心,加上铁勒军官为非作歹,让边防军名声大坏,边防军拉夫征丁极为困难。即使用刺刀逼着农夫运输,对方也会消极怠工,效率极差。

    物资运不上来,前线缺少弹药粮食,部队的进攻不了多久,就得下来休息。

    相反,归德城头的鲁军,依托铁路,从后方得到包括西瓜在内的蔬菜瓜果补给,不但能据城死守,还有余力发起反突击。边防军这支新锐,自主官以降,都缺乏打这种坚固要塞的经验,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

    更令张鼎勋担心的问题是,这几天的交战,暴露出部队反应速度慢,只会按操典打仗缺乏应变能力,以及白刃战能力低下的问题。这些问题,严重影响着部队的战力,而有些问题,原本是不存在的,

    边防军注重刺刀训练,在外柔然,这些士兵可是敢向奔腾而来的外柔然马队挺起刺刀,以白刃邀击的好汉。可是到了归德,面对鲁军的马队,他们只能远程对射,等到鲁军近身,往往就溃不成军。

    个中原因,他其实也猜的到,边防军在西北没有负担,可是现在,却不敢拼命了。毕竟当兵的多是穷人,与这些一心报国,想要军事救国强国的热血学生军官不同,大多数基层士兵,当兵只是为了军饷。国家大义之类的大道理,说了,他们也不会听。他们在乎的是军粮军饷,还有保障体系。

    边防军对现役军人的待遇很高,可是一旦不能上阵,却不会恩养。失去了生活来源及能力,回家很可能就要沦为乞丐甚至饿死。在段芝泉下令,对前来讨要安置费的老兵以马刀白刃相向之后,这些勇士变的怯懦,也是情理中事。

    张鼎勋与他手下的干部一样,都是保定武备学堂速成班毕业生,这个学校是徐又铮兴办的,这些人算是天子门生,待遇极好。加上大多读过洋书,有思想有抱负,并不把鲁军太看在眼里。以优势兵力,和鲁军打成僵持,让这些天之骄子心里大为不满。尤其得知,对面的指挥官,有一个还是旗人,就更觉得面上无光。一个满编制混成旅,又加强了一个团,难道还打不过一个旗人?

    齐树铭狠吸了两口烟:“归德城里的部队,全靠铁路获得接济,我们不如把铁道给他炸了。”

    “不成,我请示过上峰了,上级命令,不许破坏铁路,否则必定军法从事!”

    “为什么?这铁路路权我们不是赎回来了?咱炸自己的铁路,碍谁事了。”

    “你知道什么,路权那是前总长孟思远赎回来的。现在枪毙了孟思远,对他的正策就得改。曾一朗一当上交通总长,就又把路权,压给了洋人。靠这笔抵押,给咱们发的军饷。现在这段路,是阿尔比昂人所有,谁敢动一块枕木,都要当心阿尔比昂的严重抗议。要是影响了贷款,京里的大老爷,可不会饶了咱们。”

    齐树铭沉默了,作为段系培训的军官,效忠段系是起码道德。可是作为一心报国的军人,他又觉得,自己的选择似乎存在什么问题。他扔了嘴里的半截香烟,军靴在烟蒂上用力的碾,似乎这样,才能让心情平复。

    “干脆,用看家招数,招募敢死队吧。”齐树铭咬着牙道:“我亲自带队冲锋,你集中所有炮火掩护我,拿不下归德,我就不活着回来。咱们的部队,目前只能控制河南要点城市,整体局势上,我们还不能有效控制省分。一旦让赵傥的人反过手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不等张鼎勋下命令,一名传令兵自后方打马而来,边催动坐骑边高喊道:“旅座,京城急电!”

    齐树铭接过电报,只看了一遍,脸色瞬间就变的如同黑铁,怒道:“岂有此理?我们眼看就要全取河南,凭什么现在让我们让出去?那三个西北骑兵师是什么东西,无非是穿制服的马匪。杀人放火抢东西无恶不作,我早想消灭了他们,现在要我们让出防地,还要我们移交物资,哪有这种道理?”

    “没办法,这是正直仗,不是军事仗。”张鼎勋已经看出端倪:“孙新帅跟赵冠帅在陕西一起打过白朗,算是有交情。他这次肯站出来支持正府而不是直鲁联军,已经是万幸。现在派兵来,当然一切要照顾他的情绪,否则其背正府而投鲁,咱们的处境就不妙。归德城内,囤积了大批物资,那些西北骑兵都是武装乞丐,打归德就为了发财!”

    军令在几个团长手里转了一圈,这些军校毕业生,在军队里受的最多的教育就是服从,没人有胆量违抗上级命令。即使意见最大的齐树铭,也只能恨恨道:“他们既然想打,那就让他们来打。但是物资,不能移交。好用的大炮全都拖走,一门也不要留给他们。粮食,我们自己也不够吃,更不可能拿来接济这些人,我倒要看看,这些穷鬼,拿什么攻城。”

    归德城内,部队的建制实际混乱的很,如果仅看番号,守军的兵力实际远在进攻方之上。除了龙扬剑、虎啸林所带领的一个团,还有常得胜及部下两个团,赵杰的警卫团,河南溃军番号足有十三个团,再有山东省内自发来支援的保安团、屯垦团、警查大队等杂牌武装。实际人数上,如果把这些人马拼凑一处,也有将近三个团的人数。

    但是,客观讲,实际战斗力,依旧只有龙扬剑的一个骑兵团为基干,山东次级部队担任辅助,至于河南本省武装,就只能当夫子。常德胜是前金时代的武将出身,亦是军界前辈老军伍,原本也不大服气,让龙扬剑一个后生晚辈总管全局。可是等看到鲁军实力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带的兵,也就只配当夫子用,连预备役都不够火候。

    虽然打仗不顶用,但是赵、常两人的身份,还是很有些用处的。两个混成旅的部队,不能有效控制整个河南省,加上西北军三个骑兵师因为生活习惯包括信仰的差异,视河南如敌国,两下矛盾极大。原本中立的力量,开始和忠于赵傥的武装合流。

    他们不具备正面对抗皖军的实力,但是在赵杰号召下,大批被打散的部队,开始向归德附近靠拢。其部队战斗力并不值得依赖,胜在人地两熟,打打游击,骚扰一下皖军的后方,这些工作都还可以做。

    赵傥当初在归德存物资,实际是准备以官方身份走私,向双方出售军用品发财。后来常得胜以这批物资为条件,换取鲁军出兵,也是保全自身无奈之举。毕竟有土斯有财,只有保住河南,大家才能继续发财。

    虎啸林无令出兵,也是抱着发财的目的,可是仗打到现在,实际已经变成赔本仗。为了保住归德,鲁军源源不断运来的兵员物资,价值已经超过归德物资的价值。虎啸林心里清楚,自己这回撞到铁板,如果不能打出一些成绩来,即使有十格格关照,自己怕也是要革职。

    必须把仗打大!他心内默默下了决定,竟是狠心变卖家当,以自己的私人财产,给部队发了一次军饷。靠着这笔钱,守军士气被提升起来,他又利用归德的电报局,向山东发了电报

    “归德城外,发现大批皖军部队集结,似有重大军事行动……”

    等到电报发出,虎啸林暗自咬牙:是龙是虫,就看这一把了。

    边防军的撤退极有章法,即使龙扬剑判断出,对方收缩阵地可能是要撤离,却也不敢追击,毕竟手头的本钱实在太少,大批部队都是凑数吃粮的,真能打的就是自己的骨干部队,拿出去也拼不过对方。

    但是经过山东军校培训之后的龙扬剑,倒也没单纯拿这些部队当废物看。这段时间战斗里,他有意识的把部队混编,以骨干带动仆从,并从中选拔有潜力的骨干,加以重点培养。

    鲁军粮饷两丰,于这些部队也极有吸引力。河南的省军,也愿意接受鲁军指挥,鲁军的训练系统,于训练新兵大有成效。龙扬剑准备利用敌军交接期间,抓紧时间训练,在敌人新部队到来之前,争取先让这些仆从军,能成为合格的炮灰。

    就在三天之后,龙扬剑在操场上操演着这些士兵时,虎啸林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勐的冲进了操场。

    “好消息,保定来电,师座这次亲自上来了!”

    “你说什么?”龙扬剑和这个旗人合作的不错,面上也是一喜“你是说,师座?”

    “没错,这是保定的电报,不会有差。师座亲自带着骑兵师的弟兄来了,证明不但不追究咱们擅自跟皖军开打的责任,还要给咱们撑腰呢!这回要打大仗了。”

    孙美瑶能亲到归德坐镇,这是连赵杰都想不到的事,听到消息之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该走了。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孙美瑶到了,指挥权就该让出来。反倒是常德胜阻止了他的行动

    “鲁军再强,也是客军,在河南我们是主。你现在走,人家还以为你是使性子,撂挑子,那反倒不美。留下吧,山东需要牌位,我们就当好牌位,给鲁军打好这个下手。局面你也看到了,山东得了河南,咱们还能保住富贵。如果是皖军得了胜,我们就连家产都保不住,该捧谁,不用我多说了吧?”

    保定,直鲁联军指挥部内,一身戎装的毓卿,将手头情报送到赵冠侯面前。“孙美瑶对面,是两个混成旅,三个西北骑兵师,外加五万陕军。就算她的骑兵师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子?把她派出去,你也真舍得?”

    赵冠侯道:“那两个混成旅和三个西北骑兵师,美瑶都能包打,真正难对付的,反倒是五万陕军。不过,我不是安排了援军么?”

    “省军第五师,以陕西人为主。乡党对乡党,你就不怕他们阵前倒戈?杨寡妇跟孙美瑶未必和睦,万一她有意坑人,孙美瑶可就为了。即便加上第五师,人马也还是不够啊。吴子玉对你的安排意见很大,认为你是在轻掷人命,正建议组建西路军司令部,在河南打一场大规模会战。”

    赵冠侯摇头道:“在那会战没意义。那些都是皖系附军,打光他们,对皖军也没有多少损失。我们的敌人,是正面的皖军。他们十二个边防师的编制,才是我们心腹大敌。万马军中斩元戎首级,余者不战自溃。再说,我给玉竹带了秘密武器,平灭陕军,指顾间事。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占领京城!”(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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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军介绍:
民犹是也,国犹是也,无分南北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 这是个最好的时代,一些人用热血和生命实现梦想,为国家寻找出路。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许多人看不到希望在哪,在他们面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这样的大时代中,一个出身市井的小人物,乘风破浪,一路高歌。 城头变幻大王旗, 河边枯骨谁人惜。 错命乱曲狂笑去, 轩辕墓前温酒棋。督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督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督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