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书房计议
一个拉风的名字,肯定可以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譬如一个人,名字叫王二,另一个叫王乾坤,很明显大家都会被后一个名字所吸引。
导引术是东方古老神奇的传承,赵氏导引术据说来源于三皇五帝时期乃至更早。
赵氏老祖宗嬴姓造父就是太古少昊裔孙,他传下来的宝贝,来历岂能简单?
可惜,老祖宗们为了省事,压根儿就没想过一个有王八之气的名字,就是简简单单的导引术三个字。
“这么简单的名字?”荀爽也是满脸狐疑。
如今,他可是赵云正儿八经的的老丈人,既然把相关的导引术传给戏志才、郭嘉,荀氏自然也不可能落下。
“准确地说,应该叫长生诀。”子龙说这话心里有些发虚,不得不借用另一个时空里大唐双龙传中的称呼。
很显然,这名字吸引力更大,逼格瞬间上来了。
“是吗?”荀爽的呼吸都有些局促,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浑然忘了旁边还有女婿在。
赵氏导引术为古文,经过赵氏先人的翻译,仍然言辞古奥,诘诎聱牙。
尽管时人都说“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荀爽还是看得连连皱眉。
“先生,你首先要观想!”赵云在一旁提醒到:“一万个人看导引术,有一万个理解,每一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
“是啊!”荀爽慨叹道:“我在翻看的时候,感觉到一头白虎迎面扑来!”
他扭头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先生啊,”赵云一愣:“我已经拜您为师。”
“子龙啊,所谓天地君亲师,那是从大的方面来讲的。”荀爽不厌其烦:“现在你和小娘结亲,那就应该叫我岳父!”
人们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他这当老丈人的,看着未来姑爷也是越发满意。
能不满意吗?年少多金,更是送来了导引术。
荀家是战国荀卿的后代,儒家之人,讲究天地有正气,对什么导引术不屑一顾。
要是早得到这个东西,父亲和三位兄长也就不会那么早离世了。
想起早已辞世的父兄,他一时间有些痴了,脑海里尽是他们的身影。
太古时代,部落首领就有封禅的说法,只不过现有历史中最早有详细记载的就是始皇帝封禅泰山。
泰山古称岱宗。后来的皇帝在国土的东、西、南、北、中各选一座名山,诰封为五岳,轮流祭祀。
东岳泰山在中原国土之东,开山封岳最早,被誉为五岳之长,别称岱宗。
岱宗者,始,父之意。于是世俗便称妻父为岳父、泰山,以示尊崇。
“岳父教训的是,小婿知错了!”赵云也不含糊,马上认错。
“称呼而已!”荀爽不以为意:“不过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注意!”
在赵云进来之后,把所有的人都赶走了,他也知道刚定亲的女婿一脸慎重,肯定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大事。
荀爽打开门,左右看了看,冲不远处招招手:“去叫四老爷过来!”
荀氏家族的现任族长,比他的六弟还要激动,看到导引术,情难自制。
导引术啊,就是隐然有天下第一家族的袁家,号称舜的后裔,族中也没听说有导引术。
一些古老传承的家族手里有,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哪会拿出来?
看到岳父和四伯如此激动,赵云心里直撇嘴。
他和戏志才、郭嘉说的是真的,赵家的部曲和下人,不少人都在修炼赵家的导引术。
不仅如此,一些家族老人还专门去跟踪进度,看看有没改善的可能性。
至于赵家嫡系的导引术,那不可能轻易流传出来,就是赵云也不会拿出来。
哪怕赵孟再宠着自己的二儿子,法不可轻传,不是一句玩笑话。
赵家的直系也好,支系也罢,从小就要学习造父老祖宗传下来的驯马术,睡觉的时候都在一起,培养感情。
当然,那是真正的传家之宝,比主系的导引术还珍贵。
这个年代的文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有事儿没事儿,背上背一把剑,遇到紧急情况,一样拔剑杀人。
而这些击剑之术包括剑舞之类,不过是套路而已,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一个人的体质。
“岳父,四伯,”赵云看到两人情绪稍微平复,马上引出今天来的主旨:“我要离开书院,也想你们离开阳翟!”
“离开阳翟?!”荀爽一脸呆滞,这话比导引术还来得震撼。
荀焘也满是疑惑,吃惊地盯着侄女婿。
“三年前,我来到阳翟,”赵云说得很慢:“一路上,饿殍遍地。”
“时代在发展,汉初的文景之治到现在,粮食的积存应该远胜汉高祖时期。”
“我很肯定,路上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饿死的。当然,也有少数被世家的人杀死。”
“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
“故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爵者,鹯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
“孟子又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
“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很明显,刘家失去了民心,世家把老百姓当做猪狗,予取予求,生杀予夺。”
话不多,冲击力确实太大了。荀家人到他们的老祖宗荀卿,都没想过自己当皇帝,只是想尽心竭力辅佐君王。
很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荀彧,他为曹魏集团立下汗马功劳,奢望曹操是汉室忠臣,维持汉祚。
结果,不管是在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里,他都不是寿终正寝。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赵云毫不讳言:“刘家天子信任外戚宦官,已经走上了绝路,与世家的矛盾不可调和。”
“四伯、岳父,”他起身行礼:“你们觉得刘宏与其子孙有半分赢的希望吗?”
既然定下荀妮,赵云还不满足,要把整个荀家绑在自己的战船上。
很显然,靠姻亲关系肯定没那么牢固,那就用实实在在的利益绑定。
“如果我们帮皇上呢?”荀焘还不死心,想做最后的努力。
“凭什么?”赵云不由轻笑:“我赵家取得盐田,那可是付出了真金白银的。家中马匹生意,全部都交出去了。”
“再说,我们付出所有人的心血乃至生命维护刘家天子,他们可能转眼之间就会对我们举起屠刀!”
兔死狗烹,这道理两兄弟都懂。
“那也没必要我们举族迁移吧?”荀爽说实话是不以为然的。
不管自己这个女婿诗作有多优秀,导引术有多珍贵,比起一个大家族的兴衰,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四伯、岳父,可能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在民间有一股势力,称为黄巾道!”赵云再下一剂猛药。
“黄巾张角?”荀焘当然有所耳闻。
“是!苍天已死,黄巾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赵云一字一顿说了出来。
声音不高,恰好上首的两个老人都能听见。
荀爽一直忙于治学,虽说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差不了多少。
四哥都知道的消息,他却一点都没察觉,现在连女婿都了解,而且看来十分清楚。
“子龙,你!”荀爽非常气愤,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能和什么黄巾道扯在一起?”
“黄巾道?!”赵云不由苦笑:“岳父,想我赵氏,堂堂颛顼苗裔,造父后人,怎么可能和他们混在一起?”
“黄巾张角,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人。”荀焘也百思不得其解:“传闻此人乐施好善。你说的事情,显然是机密!”
“我赵家以武立足!目前网络遍天下。”赵云当然不会说史书上看到的:“打探到黄巾道核心机密,显然不是难事!”
此话豪气冲天,让荀焘都有些迷惘。
要是以前,赵云连和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就是老六的女婿又如何?荀家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女婿们不乏声名赫赫之辈。
但经过兄弟俩的推算,此子居然有真龙之命,帝王之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以说,现在他们已经把赵云提到和自己同等的高度,对他的话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子龙,你看我们有没必要想法告诉当今皇帝?”荀爽还是不死心。
“岳父,恕云直言!”赵云一拱手:“今上首先是我们没法接近!其次,像袁家之类的大家族,早就知道了。”
“他们怎么能?!”荀爽大吃一惊,觉得不可思议。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赵云浅笑道:“想那袁家,四世三公,难道不想坐上那位子?”
党锢之祸,荀家偌大名声,在官场上损失殆尽。荀爽都愤而辞官,其他人更没有任何作为。
袁家人屹立不倒,表面上是为了要给士人们留一丝香火,未尝不是他们唆使别人冲在前面呢?
“好个袁家,好个四世三公!”荀爽气得站了起来,胡须发抖。
要知道,老爷子就算是辞官不做,也没多生气,只不过觉得官场太复杂,不是自己想要的。
内心里,他还是希望汉家天子能够振作起来,不依靠外戚宦官,靠自己这些士人来治理天下。
谁曾知,袁家作为天下士人的代表,竟然有贰心,能不让他生气吗?
相反,荀焘就要冷静得多,他咳嗽了一声,吸引六弟的目光,眼睛不住朝赵云示意。
对呀!我的女婿,帝王之姿!
我的女儿,一遇风云便化龙!
荀爽一个激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子龙,为何要我荀家搬迁?”荀焘是越来越有兴趣。
不像六弟荀爽,作为荀家的族长,他也是半个政治人。
“甲子年还有三年多!”赵云先起身行礼:“如果他们想举事,肯定要攻入京畿之地。”
“颍川作为河洛要地,首当其冲!”
“当然,凭着荀家的声望,想必黄巾道也不敢过分得罪,损失肯定是难免的!”
“如果我荀家要迁离,天下之大,哪里又是我等的安身之处?”荀爽好像一瞬间老了很多,长嘘短吁。
“真定!”赵云毫不讳言:“张角乃冀州巨鹿人,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不会让人把冀州搅得一片残破。”
“更何况,云所在的赵家以武立足。也许不能与黄巾道一较长短,真定的较量,不可能让他们赢了去!”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给人一种不容否定的气势,两位老爷子都听得心驰目眩。
第八章 人命如草
荀焘和荀爽与赵云密议一番,后来又召集了健在的荀汪、荀肃、荀旉,大家都决议搬迁。
颍川书院,是第一个要撤离的。
在这里,除了荀家人,外聘的老师出名的不多,也就水镜先生司马徽。
“兄长,今后我赵家的儿郎们教导就靠你了!”赵云珍重地对戏志才说道。
他却没有去和大部队告别,该说的话都说了。
荀家人都好说,反正族长怎么吩咐怎么办,外聘的老师们,大都故土难离。
不过,一个司马徽已经胜过了所有不出名的人。
那老头也很倔,原本的轨迹,是在黄巾之乱后,受刘表的邀请,才到荆州避乱。
也不知道自己的岳父怎么说的,肯定不会把真正搬迁的原因告诉他。
说也奇怪,司马德操好像还很高兴,改天一定要请教下岳父。
“主公,志才自当尽力!”戏志才一脸苦笑,他可不是通才,也就在军事上比较牛气。
“奉孝,到了真定,我让家里也给你们一个糊口的行当。”赵云举起手不容他拒绝:“我赵家穷得只剩下钱了!”
“哈哈哈哈!”一旁的徐庶忍不住大笑起来:“子龙,你这话说得。”
元直的家眷,严格说就是他的母亲,还帮他买了几个婢女,都随队迁移。
一路上,由真定赶来的赵家部曲护卫,倒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看到精悍的赵家队伍,阳翟大小家族都惊得不知所措,这才明白,慈明并没有糊涂,赵家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那些精兵悍卒,一看都是手里见过血的,比阳翟的军队都强悍了不知多少倍。
戏志才和徐庶一看到,满眼放光,自然想跟着这样的队伍。
真定靠近幽州,说不定带些士卒跑去与胡虏拼命,自身的才学也能尽情施展。
而徐庶本人,听说赵云要去荆州、扬州,死活赖在身边,想跟着一起去见识见识。
这时,一辆马车悄然驶到众人身边。
车帘轻启,一个丫鬟脆声道:“姑爷!”
这丫头赵云见过,是荀妮身边的侍女石榴。
徐庶和戏志才一看,假装聊天没看见。
“小娘,怎么,难道你也要去?”赵云疾步小跑过去,到马车边低声问道。
“进来呀!”石榴轻撩车帘:“姑爷,外人看到了不好!”
两辈子加在一起快四十年了,赵云还从没谈恋爱的经历。
前世在中学的时候,倒是暗恋一个女同学,可惜还没等表白就毕业了。
后来偶尔回乡,还专门打听过,据说那女孩子嫁了个有钱的二世祖。
最后怎么了却不知道,毕竟随着年龄增大那份青涩记忆都已消散。
看到不施粉黛的小娘,赵云的心脏不争气地咚咚咚直跳。
“我怎么不能去?”荀妮翻了个白眼:“那可是我的夫家,今后就要在那里过一辈子。”
“再说了,父亲是书院的祭酒,他第一批过去,我也想跟着父亲学点东西好帮你!”
“好好!”赵云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是傻傻地点头。
“姑爷,你看过大海吗?”石榴和自家小姐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一点都不拘束。
“大海呀!”赵云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前世无聊的人说的:大海呀,全特么是水!
不由笑出声来,眼睛一直盯在小娘脸上。
“人家有那么好笑吗?”荀妮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很不好意思。
“没没!”赵云赶紧摇头:“石榴,大海比陆地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一望无际。”
“啊?那不能淹死人吗?”石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姑爷,海水是什么味道?”
“海水是苦的,”赵云真还喝过:“涩涩的味道。”
“怎么不是咸的呢?”石榴自言自语:“盐不是用海水煮的吗?”
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车队缓缓向东北方行进。
家里这次非常重视,派二叔来接亲家翁等人。
“子龙,走吧!”徐庶刚刚学会了骑马,有些跃跃欲试。
然而,他骑马的样子确实不敢恭维,整个上半身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徐庶出身贫寒,不管曾经作为游侠儿有多风光,哪有机会接触到马匹?偶尔有奔马经过,也只能羡慕地看着。
“元直兄,你也会击剑。”赵云只想笑:“那你应该懂得平衡之道。马在走动的过程中,你慢慢体会身体的平衡。”
至于他自己,从小就对家传的驯马之术向往,比同龄人更早懂得驯马。
把马匹当朋友,第一步是最难的。
尽管在造父留下来的马经里没说得这么直接,意思却差不多。
现代人就容易理解了,一个个把宠物叫宝贝。
当代青年赵子龙虽然不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对动物还是很爱护的。
“它不会跑吗?”徐庶有所怀疑,经常看到大家族的人骑着马匹飞驰而过。
“跑不跑你自己决定啊!”赵云理解他的感受,就像上辈子,连车子都会开,但不会骑马,因为没有条件。
从颍川到荆州,最直的一条路,是走西南方,过颖水、汝水经许昌、鲁阳,再沿淆水过河到襄阳,顺汉水到治所南郡。
重生以来,益州赵家对自己帮助巨大,子柔公一句“吾赵家麒麟儿”把赵云的名声推到顶点。
作为颍川书院的正式学生,没有一定的名声,就只能像徐庶、戏志才一样当旁听生。
现在,子柔公的兄长彦信公是汝南太守,赵云就借这个机会,准备亲自去拜访赵谦。
益州赵家,目前的族长是赵典的大儿子赵贤赵立本,自己还没那么多时间去蜀郡,只有今后有机会再见一面。
北人长于弓马,南人强在舟楫。
前世的赵子龙快到而立之年才穿越,这一辈子又活了十四年,他从来没到过黄河以南。
公路什么的自然没有,从阳翟出发,路况还不错。
渡过颖水,好像到了另外的世界。
路上,随时都能看到倒毙的人,身上的麻衣都千疮百孔。
二叔赵仲给赵云留下了一百部曲,刚开始看到死人,他还吩咐大家把尸体就近掩埋。
可是有些尸体因为死的时间较长,已经腐烂发出恶臭,赵云也懒得说了。
哪怕是赵家的部曲,那也是人,闻着尸味到难受,何况还要忍着臭味埋葬?
大家从真定过来,冀州是天下粮仓,即便偶尔看到饿殍,还是没有这么频繁。
一个个兴奋的神色早已不见,说不出的感觉。
徐庶以前从没出过远门,颍川周围还是比较熟悉,经常给赵云讲解一些颍川的人物典故。
此刻早已麻木,他虽然出身寒门,家里还是有几亩土地,够得生活,略有盈余。
那想到过了汝水,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
好在天气暖和,一路上遇到集市,晚上能找个客栈安身。
没有市集,荒郊野外安营扎寨夜晚也不觉得有多冷。
赵氏部曲历年来尽管没有大的战斗,真定附近剿匪还是经常做,安营扎寨自然不在话下。
“报!”此刻队伍到了豫州地界,前面有人探路。
“十三,什么情况?”这一队部曲的首领叫赵龙,他率先打马迎上前去。
赵家部曲,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从小培养的,对家族的忠心自不必说,他们都姓赵。
如果要有名字,那还得看你能否立功。
一般的人,都以数字或者天干地支命名。
“龙哥,实在是太惨了!”赵十三止不住摇头:“前面那村子基本上都死绝了,剩余的人……”
话没说完,他竟然哇哇吐了起来,连同和他一起探路的两个人都一起使劲呕吐。
赵家的部曲,经过一些小型战斗,遇到的情况也不少,从来没见到这种事情。
赵龙拿不定主意,眼睛瞟向赵云。
徐庶心浅,看待别人呕吐胃里一阵翻腾,憋得难受,眼泪都出来了。
“别着急!”赵云纵身下马,拍打着他们的后背,又取出水袋:“漱漱口,慢慢说!”
“三公子,”十三不停喘着粗气:“那些人竟然吃人肉。他们把死去的人身上的肉都割下来,炖在锅里。”
村子不大,约莫三四十户人家,只有一两家屋顶上冒出炊烟,在晚风中分外醒目。
有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院子在村西头,估计是当地首富之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人搬走了还是死了。
“今晚就住这里吧!”赵龙的声音很低沉。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去取水的时候,轱辘摇了两下,谁知道绳子早已腐朽,发出簌簌声,绳子成了粉末掉进水井里。
“元直,我们去看看吧!”赵云心里分外难受。
越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得久,就越融入这个时代。
徐庶不发一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来骑马对他来说还是任重道远。
“你们找树皮再搓绳子,把水桶钓上来!”赵龙对默默整理行囊的部曲们说道,扭头叫一声:“十三,我们也去!”
村子里的路很烂,前几天下过雨,低洼的地方还有积水,时不时看到骨头,绿头苍蝇在上面爬来爬去。
第一家有炊烟的人家,距驻地大概有一百步远。
柴门虚掩着,里面有人发出哼声。
“阿爹,你就喝完这碗汤吧!”一个孩子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起先可是洗了好多遍,干干净净的。”
赵十三轻轻拉开门,这房子就两间屋子,里面很是昏暗。
一间就是眼前这个,灶膛的火还没有熄灭,像鬼火一样,一眨一眨的。
灶膛里烧的东西,应该是青枝绿叶,浓烟滚滚,另一间屋子里传来阵阵咳嗽声。
“狗娃呀,爹是不行了!”一个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赶紧喝完汤,逃命去吧,往大地方去。”
后来,里屋还发出吱吱唔唔,听不清楚。
屋里面的浓烟,良久变得稀薄,里面孩子在呜呜哭着,说话含混不清。
赵十三点燃了火把,当先朝里屋走去。
普通的土房子,屋顶铺满茅草,风一吹,屋里沙沙作响,真担心火把连茅草屋也引燃了。
里屋没有门,一小块木头横在地上算是门槛。
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看着闯入者脸上满是惊恐,手上捧着半片瓦罐。
唯一的家具床已不能**,就是几个石头垒起来的,中间搭几根木头,上面铺一层茅草。
躺在塌上的年轻汉子瘦骨嶙峋,瘦得顶天六十斤。
看他的样子在弥留之际,眼睛半开半闭,只有凹下去的胸膛起伏一下,才看得出人还没死。
近了,能看捡半片瓦罐里好像是人的脚掌,也是瘦得如鸡爪。
此情此景,赵云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想起了前世看到有关非洲难民的一幅照片。
一支秃鹫低垂着脑袋,一个瘦得不成人形的黑人孩子半死不死的,那秃鹫分明就是在等着吃死人肉。
“大人,我徐大不是人,吃了自己的妻子,吃了自己的叔叔婶婶。”那汉子应该是回光返照,说话语音清晰。
汝南话和颍川话差距不大,跟真定话更是没半点相像。
只不过他说得很慢,大略能猜出意思:“狗娃,今后跟着大人去过活吧。阿爹再也不能看着你长大娶妻了。”
说完,溘然而逝,半闭的眼睛紧紧盯着赵云,十分渗人。
第九章 夜剿山贼
那个叫徐氏的村庄,已消失在视野里。
一个村子,仅仅五人存活。
除了狗娃,还有两个大人两个孩子,都姓徐,大人叫徐木徐富,孩子叫大娃子、冬娃子。
至于妇人和女孩子,在这样的年代,没有人在意她们的生命,说不定活的都被杀死吃掉。
天灾**,哪怕靠近汝水,遇到干旱庄稼人没辙。至于朝廷,一样收取徭役赋税,没人在意这些农民的死活。
老百姓是善良的,就是这么凄惨的日子,也没有人起来反抗。
所有的屋子全部烧掉了,连同那些尸骨。
“元直,”赵云心里发堵:“云必将尽平生之力,让老百姓都能吃上饭!”
“啊?!”在徐庶的眼里,比自己小将近十岁的老弟一直都是温和的。
想不到,能说出这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他望过去,那双清澈的眼睛没有躲闪,满是真切以及恳求。
“主公!”徐庶翻身下马,姿势有些笨拙:“庶愿牵马坠蹬,誓死相随!”
说完,恭恭敬敬一揖到底。
这就又成了主公?赵云大脑瞬间当机,有些转不过弯来。
难道看不起我?徐庶心里发凉。
荀家举家搬迁,已经是很明显的预兆,虽然目前只有书院迁移。
戏志才与郭嘉的转变,他是直接见证人。
毫无疑问,赵云的才学,众人都只有仰望的份儿。
不要说颍川学子,就是书院的先生们,能比得上他的才能的也没几个。
放眼天下,就是以文名著称的蔡邕,在徐庶看来所做的词赋都是无病**,言之无物。
老实说,能追随这样的大才,是他的夙愿。
“也罢!”徐庶看到对方没有反应,很是失望,抱拳告辞:“还是庶才疏学浅!”
“元直,你干嘛?”赵云大骇,慌忙下马,疾步追上把住右臂:“云年纪善幼,怕不能给你一个好的境遇。”
“主公这话就说远了!”徐庶又躬身施礼:“能追随有这样远大志向的主公,是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赵云豪气顿生:“让我们兄弟打出一个未来!”
新加入的五个人都不会骑马,尽管带有换乘的马匹,也只好让部曲们一人带一个。
徐庶看到他们趴在马上的样子,不由想起刚刚学骑时的自己,缓缓摇头。
“徐木徐富,你们过来!”这事儿一打岔,赵云干脆就想在这里打个尖。
昨晚部曲们互相窃窃私语,听说了人吃人的事情,营地里吐声一片,晚上大家都没咋休息好,有几个还在打呵欠。
“大人!”两人没见过世面,被部曲放下马赶过来施礼。
今天早上让人给他们准备的饭食并不多,一个人饿得厉害了,不能给太多吃的,不然真有可能撑死。
不过气色好了很多,不再有昨晚那种灰败的脸色。
“你们听说过黄巾吗?”赵云怕他们听不懂,差不多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有!”徐木没什么反应,徐富连连点头:“那些道长们给病人喝符水,还给我们粮食。”
“那怎么没带你们走?”赵云止不住皱眉。
黄巾的活动,按说早就开始了。记得史载,汝南这一片是闹得最凶的,也应该是活动最猖獗的。
徐富没有说话,干瘪的手捏得紧紧的,青筋直冒。
徐木在一旁解释,一个道长看上了徐富的女儿,才十二岁呢,他怎么可能跟着走?
他自己则是因为父母刚去世要守孝。
徐大那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压根儿就对黄巾道反感,还追打过来施符水的道士,反被打得头破血流。
“你可知道他们把人带到哪儿去了?”赵云听得很耐心,有时候还要对方重说一遍。
“大人,猛虎岗!”徐木才想起来,手指着前方。
这里是后来的桐柏山区,山岭很多,影影绰绰,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徐庶的家乡离这边不太远,有时候还帮着翻译。
此刻,他更多的是兴奋。
黄巾道的人也见过,看上去新认的主公对其并不感冒,要打仗吗?
十多岁的时候逞强斗狠,和别人经常打架,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还弄了一把剑背在身上,再也没人敢来惹自己了。
好像有六七年没有打架了吧,想起来他都觉得热血沸腾。
“赵龙,多派兄弟打探!”赵云沉吟片刻,立即吩咐道:“前面应该有山贼,说不定要做一场。”
“是,三公子!”赵龙惜字如金:“十三、十六,各带五个兄弟,遇到情况立马回报!”
十二个骑士轰然称是,上马绝尘而去。
那骑马的潇洒姿态,让徐庶看得异彩连连,很是羡慕。
赵家的人随身带的干粮,都是炒面,小麦加盐炒熟了以后磨成粉末,还带了肉干,以海鱼为主。
在赵云的嘱咐下,新进队伍的五个人,还是只给他们少量的食物。
大人孩子看着其他人吃得欢畅,直流口水,却不开口要。
“赵龙,那三个孩子今后宿营,就找人让他们识字!”赵云心里直发感慨,老百姓真是温顺善良啊。
队伍行进慢了很多,在汝南人生地不熟,时不时有探马回来汇报情况。
赵龙经历过好几次剿匪,有意放慢了全队的速度,偶尔也给赵云汇报。
一直到近晌午,才有消息传过来。
猛虎岗还在前面三十里左右,前面两个村子的人,基本上都跑到那里去了。
据十三从老百姓那里打探到的情况,这伙贼人经常出来,周围的富户都被杀绝。
这个年代的人讲究过午不食,赵家军却根本就没有这种习俗。
他们在真定的时候,一日三餐,训练的日子,甚至达到一日四餐。
这段时间,徐庶跟着队伍一起,也熟悉了。
他原本有些瘦削的身体,都好像添了肉。
夏日的白天,总是比较漫长,队伍前进的速度越发缓慢,和人走路相仿。
酉时前后,赵家众人来到一个叫大树村的地方,这里最接近猛虎岗,都能看到远处山寨上的炊烟。
大树村的村民,十之**都被黄巾道的人盅惑而去,只有十多家还在坚持劳作。
队伍一进村,马上戒严,许进不许出,每个路口都有专人把守。
“三公子,龙哥!”赵十六和另外两个兄弟兴冲冲押着一个人过来:“他就是猛虎岗的贼人,回来农忙的。”
赵云抬眼望去,那是一个长得很壮实的小伙子,个子不高,介于一米六和一米七之间,比自己还矮上少许。
“松开吧,十六。”他淡淡说道:“兄弟,坐,别拘束。”
要对猛虎岗动手,是听说了这伙贼人的做派后就决定的。
他们平日里下山搂掠,这条并不繁华的道路都没有商队经过了。
一百多号人,近两百匹马,不要说山贼,就是小地方的大族都动心。
马匹,在中原乃至江南最值钱的商品。
从这里到上蔡,是唯一的路,不然就要绕过去,至少多花一天的功夫。
战争,自然没法避免。
“小人还是站着!”小伙子比一般的农民显得大方些,身上在轻轻发抖,还是强自镇定。
看到这么多马匹,他心里发凉,难道官军准备攻打吗?
可是据山上的头领们说,附近的官府不都打通了吗?
有好几次,山寨的人去攻打附近的坞堡,简直就像虐菜一样。
坞堡里有人接应,进去直接开始砍人,最后走还留下一些东西。
有一次,他以为是大家没注意到,准备找人拿走,还被一个小头目教训了一顿,说是要给别人。
“你叫什么名字?”赵云接管了赵龙的权利,一点都不像审问。
“小人张牛儿,”小伙子稍微平静了下:“本来没有名字,上山之前,都在帮人放牛。”
“帮谁放牛?”赵云很是讶异,这村子就房子来看,好像没有富户。
“村子东头的那家,也姓张,被大头领杀了。”张牛儿眼里一片默然。
“你们每到一处都把人都杀了?”赵云心里一片寒冷。
“也不是,”张牛儿有问有答:“男的杀了,女的当老婆。”
“你们那里有多少人?知道我们来吗?”赵云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这是前世在网上看到的审问方式,不给犯人反应的机会。
如果对方一考虑,答出来的就大有水分。
尽管他对这边的方言听不大懂,路上有意识地找徐木徐富聊天,现在也能听懂七七八八。
张牛儿只是一个被携裹上山的村民,不识数,他也不清楚有多少人。
在他的描述里,山寨的房屋比这里还多不少。
当头领的,每个人都有好多女人,房子也是大房子。
小头目一个人也有几个老婆,就他这种喽罗,每次只是在别人杀完人之后,就开始搬东西。
当然,要上山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杀人,他自己都用锄头打过原本的东家。
看到老人哀求的目光,第二下怎么都下不了手,还是小头目一刀就把脑袋砍了,喷了他一脸血。
赵云这帮人,因为一路警觉,再加上这条路着实少人走,几乎都绝迹了,山寨的人一点都不清楚。
山寨晚上刚开始也有人巡逻,现在就是在避风的地方睡觉。
张牛儿这种老实人,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出来巡夜。
至于他回家,给小头目说一声,也没人关注。
猛虎岗是几座小型的山峦,位于西平县与上蔡县之间。
不管在什么时代,地域的划分,一般都以山或者河作为分界线,过了这座山就是上蔡地界。
浴兰节也就是端午节过了七八天,上弦月渐趋于圆月。
东汉的人都习惯早睡,在十二生肖中,有关门戌时的说法,也就是后世的晚上八点钟,家家户户都睡觉了。
山贼们,都住在主峰与偏南方向一个山峦中间的低洼地带,以前是一个村子,山贼们又修建了些房屋作为山寨。
说是山寨,除了上山的路比较难走,没有寨门,简直无险可守。
也许白天骑马过去都有些困难,赵家军在酉时吃了饭,分批休息,马腿裹着布,骑行到山脚。
赵云飞身下马,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子,它脑袋垂下来,轻轻在主人身上蹭了蹭,站在那里四周不动了。
这匹小马是八岁生日的时候,父亲赵孟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从一匹小马驹成长为高头大马。
它还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飞云。
赵家尽管不再做马匹生意,以前留下的马匹足足有四五百。
恒山中有赵家私下里建的马场,经过这些年的繁殖,早就超过了三千匹,马场都扩大了好几倍。
“赵一,你带着三十个兄弟悄悄摸过去,守住那边的山口。”赵龙马上进入了角色。
片刻间,三十多条汉子顺着山路走了。
至于山上的巡哨,早就被十三在张牛儿的指引下,全部清除。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赵云也不会有妇人之仁,不管巡哨们有没有劣迹能不能收服,留下来只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张牛儿能够活命,是因为众人见他身为山贼,还知道回来帮父母农忙。
天大地大,孝道最大,没有任何人会去杀一个孝子的。
月亮马上就要升到正中,月光静谧地洒在大地上。
马匹被殿后的人牵走了,到隐蔽的地方守候,同时防备有漏网之鱼从这边冲下来。
赵家人每次剿匪,只诛首恶,杀掉几个首领和头目。
其余的男丁参加几个月到一年左右不等时间的劳动,择其强壮者加入赵家军,身体不行的去种地或者做工。
女的去留随意,愿意跟着以前男人的,赵家军不会干涉,不愿意的重新嫁人就是。
但一般的女性进了贼窝以后,都没有脸回到以前的家里,不管是什么原因。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赵家军的实力有增无减,基本上每个人都成家了。
赵一带的人差不多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赵龙走了过来:“三公子,我们现在走吧!”
“好!”赵云说完当先走上山路。
“主公,我也去!”徐庶眼看一直都没有自己的事儿,急忙跟上。
“元直,你真的要去就殿后吧。”赵云摆摆手:“任何一些稍微大一点的响动,都可能暴露,你从没晚上战斗过。”
现在的人因为吃盐不足,或多或少都有些夜盲症,徐庶也不例外。
只有赵家军不同,每个人的盐分都补充得很好,曾经有夜盲症的人,几年也就治好。
徐庶也知道实际情况,手脚并用,在队伍后面默默走着。
其实这一次对他的打击是很大的,他本来想用火攻,一把火烧掉贼人就是。
最后方案被赵云否决,赵家军不断需要新鲜血液的补充,再说各种工场规模日益扩大,也要陆续加派人手。
都是炎黄子孙,赵家军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消灭敌人,而是为了降服。
普通的老百姓没有错,差不多都是吃不起饭的人才跑去当贼,有饭吃谁愿意?
夜晚,是野生动物活跃的世界。
赵云走在前面,都挥出剑来斩了三条蛇。
山林间,偶尔有一些猛兽发出低吼,剩下的就是不知名的虫子浅唱低吟。
真定可不像几千年后,山林居多,赵家军适合平原作战,骑兵能最大限度冲击敌人。
更适应山地作战,不少人从小都在恒山长大,闭着眼睛都敢在山林里乱窜。
赵云虽然从小没有吃过多少苦,还是跟着部队夜晚拉练过,并不陌生。
何况身后就有堪称山地战专家赵龙跟着,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迈得很大。
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赵云快走到山口。
“燕赵男儿!”
“我为雄!”赵云想都不想对上暗号。
“三公子,赵一他们过去半个时辰了。”十三快步迎上来,张牛儿还是被人押解着在他身后。
这里就是猛虎岗山贼的巡哨,空气里传来一股血腥味,让人很不舒服。
“恩,张牛儿,他们到了那边垭口没?”赵云走上前去,低声问道。
“平时从这边过去,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张牛儿心中十分忐忑,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怎么样。
“十三,你听到什么声音没?”赵云旋即问道。
“三公子,一切如常!”
“赵二,带五个兄弟在这里帮助十三!”赵龙低声吩咐。
“赵三,带十个兄弟左边分散守着,赵四,带十个兄弟右边分散。不要让任何一个贼人逃入山林。”
练了这么多年的武艺,赵云虽不是是第一次参加战斗行动,心里也莫名地兴奋起来。
他深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心情。
月色明亮,山洼里的地形一目了然。
中间一条路直通另一边的山口,到了不远处两边有好些条岔路,到左右两边的山寨里。
山贼们侵占这里以后做了改建,把房子都集中在一起。
山上的人分作两帮人马,一帮是大寨主、五寨主、七寨主、八寨主的营地,另外一边则是另外四个寨主的地盘。
他们忘却了农民的本分,根本就不再种庄稼,抢劫度日。
中心的场地全部填平,用来操练人马。
据说山寨里武器都不全,绝大多数山贼们还拿着农具作战,所谓的操练只不过是个笑话。
但操练的场地很是干净,连杂草都全部清除,也许是给山贼头领上面的人来检查时看的。
大伙儿的脚上都裹了一层布,走在地上没什么声响。
估摸着左右两边的兄弟全部到位,一直静立的赵龙低声问道:“三公子,你是准备独自带一队人马还是?”
“我带人去左边吧,”赵云低声说道:“不是说他们大寨主的武艺很高吗?舞剑的时候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也好!”赵龙手一招:“老五老六,保护好三公子。现在都出发。”
“我呢,主公?”才刚赶到的徐庶不淡定了。
“跟着我吧,”赵云含笑说道:“手有没出血?”
徐庶慌忙把双手往身后一背:“些许小伤,不碍事。”
走到左边的山寨前,赵云立在那里一声不吭,仔细观察。
这些房子成弓形和u形之间,把中间的一座两层楼拱卫住,很显然那里就是所谓大头领的住处。
听到后边传来的呼喝声,他知道赵龙那边已经动手了,左右一推示意大家都分散开,径直走上前去。
“周怀如,你的死期到了!”赵云走到大门边,钢刀使劲砍断里面栓住的门栓,大声喝道。
连喊三遍,里面才有人声。
“哪个敢喊你爷爷的名字?”一个带着睡意的声音从二楼上传来:“拉出去砍了,敢让老子死!”
一个人影飞身从二楼下来,手里拿着黑乎乎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武器还是木棒。
“主公小心!”徐庶眼睛看不真切,凭感觉在后面大呼。
“你家赵爷爷在此!”赵云挥舞着手里的马刀,拦腰砍了过去。
一股液体飚了出来,也不晓得是血还是粪便,他侧身躲过,脸上还是溅了几点。
那人影早已被大力劈成两截,死得不能再死,掉在地上发出噗噗声。
第十章 怒杀郡尉
赵家军是夜战的行家,山贼们没有一个跑掉。
这次,赵云算是领会到赵家军的狠辣,杀掉老子过后,后代斩草除根。
被杀掉贼人的女人,互相指认,除非是真对贼人有刻骨仇恨的,才保住一条命。
赵云也不会当烂好人,杀掉别人的父亲养大人家的孩子,至少目前赵家军实力弱小,得防备住任何人的反扑。
徐庶是第一次见新主公杀人,以前他一直认为对方也就文采出众。
跟着天下有文名且武艺高强的人,他更加热切,恨不能自己没有夜盲症,亲手杀敌。
山寨里面存粮倒不多,金银珠宝折算下来差不多一万金。
难怪有杀人放火金腰带的说法,一个不起眼的山寨都能有这么大的收获,都相当于中等郡城燕赵风味半个月的利润。
赵家的腰杆还很细,第一次与带着黄巾名头的山贼作战。
所有的俘虏包括山下的农户,全部要派人护送回颍川临颍县,由赵家商队水陆兼程,押解到真定。
赵家军是首次越境作战,不得不在猛虎岗停留,发出信鸽,等待临颍来人。
其间,还有一些派出去的贼人回来,劣迹深重的直接一刀砍头。
一直等了两天多,临颍那边赵家的人才过来,想不到领头的竟然是颍川的大掌柜赵青泉,他是赵云管家赵青华的亲弟弟。
这次赵青泉召集了近两百人,一人双马赶来的。
没办法,不想走漏风声,只有把这些人携裹在商队里面,上了船离得稍微远一些再走陆路,也保险很多。
好在来路都很荒凉,赵家的船已经在汝水预备好。
赵云研究古今地名更替,发现河南是被祸祸得最惨的。
古代叫宁邑,后来叫新乡;古代叫应城,后来叫平顶山。
古代叫怀州,后来叫焦作;古代叫颍川,后来叫登封。
古代叫归德,后来叫商丘;古代叫汝南,解放后竟然叫驻马店!
优雅大气的地名,生生变成了新农村。
春秋时期的驻马店一带,属于蔡国。
蔡是个小国,最大的特点是容易欺负,被邻居楚国活捉过一次话事人蔡侯,灭过两次国。
汝南这个名字,始于西汉高帝二年。
在汝水之南建汝南郡,郡治在上蔡,即前面那个悲催蔡国的首都、建国后的驻马店市上蔡县附近。
到东汉时期,门阀大族形成,人们喜欢标榜自己的祖籍所在地和家族,显摆自己的出身。
汝南袁氏是这时的一个著名世族,四代人中有五个人位居三公之位,号称四世三公。
袁绍就是这个家族的后人,一般自我介绍的时候都说自己是汝南袁氏,教人肃然起敬。
如果他说驻马店袁氏,别人大概就要问他卖不卖十三香。
汉顺帝时,汝南郡领三十七县,郡治迁至平舆,在两千年后平舆县境北部的射桥村。
郡治所在地,是淮水边最大的水码头,就是中下游的寿春和广陵都比不上。
过了猛虎岗,接近汝南郡的中心区域,人烟稠密起来,再也没有了以前的荒凉景象。
然而,赵家军还是发现,农民们的日子过得很是凄惨,绝大多数衣衫褴褛。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在劳作没有穿上见客的衣服。
天气炎热,一路看去,不少男人脱掉上衣在田间劳作,身上瘦骨嶙峋。
赵家部曲,不少当初都是逃荒讨饭出来的,也有曾当过山贼的。总起来讲,大家都农民出身。
真定的富庶和汝南的贫困,形成强烈的反差,一个个对赵家的归属感更近了一分。
徐庶的感叹是最深的,每天早上,赵家军除了一部分人在警戒,其余人都在修炼导引术。
那一大片人,云蒸霞蔚的情景,让他感动莫名,连基础的部曲都能修炼。
他个人觉得比这些人高了很多层次,定然可以获得导引术。
赵云原本以为游侠儿肯定有自己的导引术,不管好坏,到了一定的年龄替换,说不定两种功法还互相排斥。
后来才知道徐庶居然没有,也是习惯性思维,赵家上到家主下到仆从几乎人手一本。
自然,赵云不是吝啬之人,找了一本习练全身筋骨的给他。
赵家的导引术,分门别类,一般的军士,都是以强壮臂力为主。
徐庶上阵厮杀的机会不多,强身健体就是最适合的。
一路上都是骑行,尽管道路不怎么好,两天之后,一行人赶到汝南。
作为郡城,汝南的防御和颍川相比,差了好几个档次。
阳翟城墙的高度,应该在十米左右,而这里的最高处只有七米左右。
到了汉末,赵云随时都在吐槽古人的计量单位,一整就是十几丈高。
以城墙为例,一米等于三尺,七米是二十一尺,也就两丈一,随便扎一个云梯就能搭上城头。
南方少马,突然出现的马队,整齐有序,让汝南人很是惊慌,难道天使到了?
袁家是本地最大的家族,就是袁家人偶尔回来祭祖,加上拉车的马,不会超过一二十匹。
在外面行走的部曲,每一个人都懂得驯马。
只见两马一排,一匹马上面有人,另一匹马上驮着行李,并排而行。
有心人开始数数,看看究竟有多少匹马。
最前面是赵云,玄色披风,头上扎着英雄巾,俊俏的脸上略显稚嫩,看上去威武不凡。
紧随其后的就是徐庶,他毕竟是个聪明人,在驯马上已经有了一定心得。
也许纵驰如飞还差点,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进没任何问题。
背上剑匣里的东西,早就鸟枪换炮。曾经作为装饰的一把破剑,在上蔡时当地大掌柜找了一把精钢长剑。
早就有飞鸽传信过来,赵家在本地的大掌柜这些天一直都派小厮在北门守着。
看到这么一大队骑行人马,斗胆相问,听说是赵家来人,不仅大喜,飞奔过去报信。
可两条腿这么跑得过四条腿?赵龙让他跟着带路。
小厮不是从真定带过来的,汝南大掌柜赵青武在逃荒的人群中挑选出来的,自愿改姓赵,成了赵青武的干儿子赵德发。
小伙子人很机灵,就是见的世面太少,也没出过汝南,连马都不会骑。
虽然赵云一再强调,任何人进入赵家,都可以传授驯马之术。
赵青武的脑筋比较死板,认为只有把人带回家族,再来学习。
汝南郡城分为外城和内城,内城是办公的场所,外城是居民集聚地和商贾做生意的地方。
赵家燕赵风味与其他赵氏商业板块连在一起,正对着内城的西城门。
想不到,内城的城墙比外城还要高上两尺左右,但不见有人巡逻。
在赵青武带来的人引导下,大家分散去洗漱,缓解下长期骑行带来的疲惫。
“武哥,坐!”在燕赵风味的二楼上,赵云与徐庶在那里闲聊。
“三公子跟前,哪有青武坐的道理。”赵青武就是这样一个人,循规蹈矩。
“你呀你呀,”赵云也不多说,他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样的脾气:“这些人都往内城去干什么?”
内城西城门,不时有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内城门虽然有兵丁看守,却并没有人阻止。
“噢,那是袁家在招收家丁!”赵青武不以为然:“袁家人在校场上让他们较技。”
“彦信公平日里可曾到这边来?”换了话题。
心里面,已是满腹疑问。
汝南的军备,可以说荒废已极。边缘县份,山贼横行,后面要没有袁家人的影子才怪。
虽然他根本就没打听山贼们每次抢劫后遗留下来的财富给谁,十之**都落到袁家的口袋。
这倒罢了,正儿八经的的校场,是郡尉领着郡兵操练的场所,袁家人挑选家丁,堂而皇之征用了那里。
他们这么做,把太守放在哪里?
“彦信公本人从不出内城,据说他每日里点卯后就在大堂里著书立学。”赵青武回到得条理分明:“真管家经常出来小酌一番。”
“让赵龙带上十几个兄弟,”赵云沉吟片刻吩咐道:“我们去校场闯一闯!”
说着,拿起放在一旁的精钢长剑。
要打架?徐庶顿时高兴莫名,好久都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人是群居的生物,最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
没有进入到颍川书院以前,每日里和其他游侠儿逞勇斗狠。
到了书院以后,大家都在刻苦攻读,你好意思偷懒吗?这几年倒是扎扎实实学习了军事。
汝南郡的校场,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场地坑坑洼洼,来应征的人尽管不少,在偌大的校场里还是显得稀稀拉拉。
点将台上,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陪着一身戎装的郡尉对应征的人评头论足。
突然,他们看到了赵云一行纵马而入,不由十分讶异。
都有马骑的人了,还稀罕袁家的家丁职位?
“我们去迎接下,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管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赶紧往下走。
郡尉杜春不以为然,看到袁家管家都去迎接,自己岿然不动好像就失了礼数,也慢腾腾地站起来跟在后面。
应征的家丁人群,突然乱了起来,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哭喊着:“两个月前我的兄长也是在这里走的。”
他喊声越来越大:“就走的时候给了五十铜板的安家费。这都一个月过去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众位评评理,我去袁家府上找人,大兄没见着,被人轰了出来。”
“如今我阿爷去世,要给兄长报信,袁家的人竟然说我胡闹。”
“你说去了袁家就去了袁家?”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不待吩咐,出来赶人:“你什么东西?阿狗阿猫都敢找袁家的麻烦。”
那汉子被一脚踢倒在地上,兀自哭闹:“我王五虽然身份卑贱,平日里怎么敢惹袁家?”
他爬了起来,向两个家丁冲了过去:“还我兄长!”
“胡闹!”杜春大吼一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我汝南郡的校场,本官念你找不到兄长。”
“若再这样,定斩不饶!”
说着,抽出明晃晃的大刀。
“大人明鉴!”那汉子依然不依不饶:“小人为阿爷的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借了不少钱。”
“今天请大人做主,为小人找回大兄王四!”
“你这泼皮,”杜春恼羞成怒,大刀砍了过去:“不杀你不显我郡兵的规矩!”
“大胆!”赵云怒吼一声,纵马疾行。
他没听清楚王五说的什么,只看到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要当众杀人。
也是杜春一愣神,宝剑刚刚抵住那落下的大刀。
“好个贼子,居然砍坏了老爷的宝刀。”杜春怒向胆边生:“左右还不上去?死活不论!”
恩?赵云跳下马来,宝剑往前一伸,已刺进郡尉的胸膛。
杜春等剑一抽出来,睁着大大的眼睛,身子倒在地上,眼看是不行了。
“杀人者,真定孝廉冀州校尉赵子龙是也!”赵云一声大喝。
徐庶赵龙带着部曲,逼住错愕的郡兵。
第十一章 家族秘辛
徐庶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自己这个主公,一怒杀人,很对曾经的游侠儿脾气。
他万万没想到,赵云平日里温文尔雅,杀山贼倒也罢了,连真正的官军都敢杀。
“大人!”王五刚才自忖必死,想不到峰回路转,要杀自己的郡尉被来人给刺死了。
他也不知道冀州校尉究竟是什么官,汝南毕竟是个郡城,冀州可是一个州,这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严格说来,冀州校尉与郡尉平级,除非是本州的豫州实职校尉,对郡尉才有指挥之权。
赵孟给每一个孩子都捐了官身,一个虚职校尉才值多少银子?对财大气粗的赵家不值一提。
王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噼里啪啦就把自己的冤屈说了一遍。
“还愣着干嘛?”赵云沉着脸,冲郡兵喝道:“带我们去见太守大人!”
袁家的管家不知所措,转眼之间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叹口气准备离去。
死了郡尉,眼看今天招工要黄。
“你别走!”赵云叫住他:“你是袁家的人吧?无你们不起,无你们不落。这事情你必须代表袁家去太守府走一遭。”
汝南郡太守赵谦赵彦信,此刻在太守衙门练字。
以前,他的隶书自成一体,连名动天下的蔡邕飞白体也不屑于去模仿学习。
他正在习练的是云体,字形瘦削,要赵云看见,肯定会大呼瘦金体。
突然,一个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成什么体统?”老爷子脸色一沉,把毛笔一搁。
来人躬身施礼,轻手轻脚走到他跟前,快速把刚才在校场上发生的事情描述给他。
赵谦长身而起,微驼的背挺得笔直。
他何尝不知,赵云这是在给自己扫清障碍,杀鸡给猴看。
一个郡尉而已,不管是真定赵家还是赵谦本人,并不在乎这人的死亡,随便定个罪名就是了。
不要以为这些文人都是思想陈旧的老头子,他只不过不想和袁家搞得太僵,所以一直没有破局。
可以说,当了汝南太守以后,这里基本上都是袁家的人。
往往自己的政令发出去,有时候连郡城都出不了。
郡丞、郡尉,位列太守府二三把手,都是袁家的人。
赵云以看似激烈的手段,一举杀死郡尉,而赵谦也会明里暗里透露这孩子和自己的关系,或许汝南有一个新局面。
说起来很是悲哀,原本历史中,在黄巾大潮里,汝南被黄巾攻破。
袁家只是大肆搜刮民间财富,怎会把郡城防御放在心上?
不大一会儿,赵云一行人就来到大堂之上。
抬眼看去,好一个标致的后生,唇红齿白,身材修长,面如冠玉,比女孩子都生得好看,很难想象这孩子刚才杀了人。
“堂下何人?”定了定神,老爷子样子还是要做一下的。
“下官真定孝廉冀州刺史属下校尉赵云参见太守大人!”赵云心里有些鄙夷老头一番,仍然恭恭敬敬地回答。
“哦?”赵谦装作毫不知情:“不知赵校尉所来何事?”
“下臣告本郡都尉杜春,”赵云理了理头绪:“他与山贼勾结,屠杀地方豪强。”
“公器私用,让郡兵维持秩序,校场作为私人场所。”
“更有甚者,草菅人命,当着下臣的面砍杀无辜百姓。下官提剑阻拦,失手杀死。”
“想不到此贼阳奉阴违,”赵谦貌似勃然大怒:“本太守定当禀明圣上,屠灭三族,以儆效尤。”
堂下一些袁系人马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得,不经调查罪名就定了。
当今皇上?别开玩笑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汝南都尉少说要缴纳五百万到八百万钱,杜春死了能给他带来收入。
至于杜春的三族,与大家有什么关系?
今天的太守一举一动,昭示着自己的权柄,根本就不和郡丞商量,耐人寻味。
“赵校尉,你为本郡诛杀此獠,有功无过。”赵谦顿了顿,继续说道:“本官当把你的所作所为,转告韩刺史大人。”
“来人看座!”
孝廉在太守面前是有座位的,别州校尉自然也有。
接着,就是王五的事情,他跪在那里,声泪俱下,控诉袁家所为。
“站立者何人?”赵谦微微颔首。
“这个,我是袁府外府三管家袁勤。”那人左右看了看,发现太守是在问自己,慌忙回答。
“放肆!”赵云心里哀叹好多人都是袁家的,不得不出声:“小小管家一介白丁,见到太守大人还不下跪?”
袁勤心里憋屈,堂堂袁家人,莫说太守,就是京官见到拱拱手就不错了。
任何事情不能上纲上线,落下实来,他什么官职都没有的人,又是苦主告发的对象,还必须下跪。
“怎么,子龙,你还在考虑袁勤那件事?”回到后堂,赵谦看到赵云眉头微皱,不由打趣,这让一直跟随他的管家都有些吃味。
在赵真的眼里,自家老爷从来都是一个严肃的人,他一辈子的笑容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侄儿确实感到奇怪。”赵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明白,在这种睿智的老人面前,不要说假话。
重生的十多年,不要说荀家的那种智者,就是自己家里的家人,他都发现并不要以为自己是两千年后的灵魂可以为所欲为。
人类社会始终在向前发展,但人的智商并不会随着历史的进程而大踏步提高。
在这位族叔面前,他有种被看穿的感觉,那双看上去有些浑浊的眼睛,随意的一瞥,都满含深意。
“袁家号称四世三公,并不是闹着玩的。”赵谦叹了一口气:“除非我赵家做好了和他们撕破脸的准备。”
在他眼里,几条普通杂役的性命,还不值得与袁家闹掰。
王五所说,他哥哥王四和其他几个同村的汉子,一起到袁家到家丁,目前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以这么讲,目前这几个人活在世上的可能性为零,要不然袁勤说话也不会那么吱吱唔唔的。
但赵谦在大堂上近乎以和稀泥的形式,处理了这桩事情,在赵云的眼里,真有点儿草菅人命的味道。
“在太守府,十之六七都是袁家的人或者与袁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赵谦连连摇头。
“这还是老夫上任以后才有的改变,以前据说郡守衙门成了袁家的私衙,那八成是真的,我到了以后他们才有所收敛。”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大家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金銮殿前同殿为臣。你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些。”
“行啦,就不要说这些烦心的事情,说说你对荀家和颍川的印象。”
“伯父,我成了慈明先生的女婿。”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未婚妻的赵云难免有些扭捏。
“啊?”赵谦还是首次知道这件事,非常激动,连端茶的手都在颤抖,差点把茶洒在茶几上。
荀氏八龙,比他还高了半辈,荀爽当年是叔叔赵典举荐为官。这不是辈分上的问题,而是荀家对自己族侄的看重。
不要认为他们八个人死的死归隐的归隐,在朝野里的影响力,与四世三公的袁家相比,也不会稍逊半分。
上次进京,还有同僚在自己面前抱怨,听闻荀家有女,前去求亲,却被人家婉拒。
“颍川怎么样?”赵谦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不想在小辈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失态。
“颍川?”赵云苦笑道:“不怕伯父见笑,孙儿到书院以后,一直在求学,到颍川街上的时间都很少。”
“哦?”赵谦心里赞赏不已,难怪荀家都看中了自己的侄儿:“何遂高曾任颍川太守,曾派人到过老夫这里。”
外戚和宦官,是东汉后期掌权的主要力量,双方有时候合作,有时候又在互相倾轧。
如果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和两方保持良好关系就很有必要。
尽管何进抛出了橄榄枝,在没有正面了解这人是什么样人的情况,他还不想表态。
“他是屠夫出身,”赵云回忆了下历史中的评价:“上位的原因是妹妹当了皇后,根基浅薄,找人帮衬在所难免。”
“此人智不足而权有余,在京里为官,与宦官相容倒也罢了。”
不能不说,外戚与宦官争权,是东汉王朝灭亡的最后一根稻草。
赵谦并不会把子龙当一个孩子看待,现在连荀家人都在支持,不知道今后的支持力度有多大,肯定是认为这孩子是大才。
哪怕闻名已久,初次见面,他也把重大事情与其相商。
更何况真定赵家靠赵忠起家,在官场中上层并不是什么秘密。
弟弟赵温亲近赵云,无论赵谦如何表态,身上难免会被打上赵忠的印迹。
不要说弟弟,就是自己今天第一次见了这个族侄,都有些喜欢这孩子了。
校场上行雷霆一击,击杀郡尉,压力虽然由自己来抗,不能不说这是全面掌权的一招好棋。
赵家人已经商定来年二月初二,在真定祭祀赵氏始祖造父,整合赵家资源,相信今后赵家的崛起指日可待。
那今后赵家的领军人物,铁定是面前这个面目略显稚嫩的少年。
与赵忠搭上线,是真定赵家走得最好的第一步。
看来不管是叔叔赵典还是弟弟赵温,都没有这孩子看得明白。
要不然,益州赵家,至今都还是只在蜀郡打转,而真定赵家后来居上,产业早就遍布全国。
士族表面上看不起商人,哪家背后没有商业网络?心照不宣罢了。
不管自己等人与赵忠关系如何,大家身体里流的都是造父子孙的血液,外人一样会猜疑自己等人的立场。
“子龙,日后你要团结所有族人,不要犯祖宗的错误。”赵谦循循善诱。
“侄儿不明白!”赵云摇摇头:“能麻烦叔公说得具体些吗?”
通过赵谦的讲述,子龙才明白为何曾经强大的赵国衰弱至斯,长平一战,被秦军坑杀四十万劲卒。
赵家先祖,在赵武灵王时期,就开始了分裂。
一部分人就是赵云的先祖,死抱着赵氏家传导引术不放,笃信老子的无为而治思想。
一部分人与儒家结合,在导引术中纳入儒家想法,认定天下可以用一种温和的手段取得。
这些人的代表,就是赵括,也是历史上纸上谈兵的由来,那是赵谦等人的先祖。
剩余一部分人,坚定执行赵武灵王的理论,为了强兵,无所不用其极,胡服骑射都敢提出来。
汉初的赵充国,就是这类思想的继承人。在赵国灭亡以后,还迁移到少数民族集聚地。
而这一代人的优秀代表,如今是凉州汉阳郡人赵融。
在另外两支人看来,那是历史的倒退。
胡人在中原大地的人眼里,不过是蛮夷,笑话,他们要是先进,怎么可能被赶到蛮荒之地,只能靠游牧为生?
儒家的人,嘴皮子确实厉害,并在赵国朝堂上取得优势,才造成了赵国的衰败。
春秋赵国时期,百家争鸣,发生在赵国的事情,不过是诸子百家争论的一个缩影而已。
“请伯父放心,云一定不会重走祖先的老路。”赵云心里也唏嘘不已,再强大的帝国,瓦解都是从内部开始的。
“对了,子龙,起先在大堂上你好似说杜春与山贼勾结。”老爷子一脸坏笑:“也就是说,你已经剿灭过山贼?”
要是输了还用说吗?肯定是尸骨无存。如今这孩子活蹦乱跳,显然胜利了。
“当然!”赵云也不犹豫,把战斗的经过简要讲述一遍。
“汝南还有不少这样的山贼,”赵谦把手头的宗卷丢了过来:“伯父就靠你了!”
赵云一阵汗颜,仔细阅读起来。
第十二章 汝南陈到
在历史上,汝南黄巾打败了赵谦。
老爷子却没有丢命,后期还活跃在献帝朝堂,官至司徒、尚书令,公元192年才病逝。
要是自身没有黄巾的情报,打死都不会有人信。
赵云看着手里的竹简,不由深感无力,简直是一个老狐狸,他对黄巾化成的山贼了如指掌,每个首领的情况都很详细。
老爷子,你这么牛掰,咋就不去把这些山贼全部剿灭了呢?
不会是想要抓壮丁让我来下苦力吧,我这身板儿还小,要知道能在汝南立足,山贼们与袁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少在背地里,他们肯定和袁家沟通过,大肆剿灭异己,资财不少都落到袁家的腰包。
心里腹诽不已,赵云脸上不动声色,花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把情报看完。
“家里给老夫派了些部曲,都在城外庄园里训练。”赵谦轻声说道:“老夫不懂军事,但有人说他们比正规军队都强。”
“但老夫清楚,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士卒,肯定不是精锐。”
“你父亲经常来信和我交流,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你们家的部曲,暗中都剿过山贼,是真正的精锐。”
听到这里,赵云不知道什么感觉。大爷,那能一样吗?我们家普通的部曲,只要有一定的功劳都有导引术修炼。
当然,一般的豪门大族,即便是袁家这样的顶级家族,都负责不起几千人修炼导引术的开支。
别看真定赵家混得风生水起,大部分的钱财,都用来改善部曲们的体质。
正所谓穷文富武,没钱是不能练武的,对食物和药材的消耗,一般的小康之家都负责不起一个人的修炼。
“有多少人?”赵云也不打算推辞,毕竟蜀郡赵家对自己不错。
“五百多人!”赵谦叹了一口气:“老夫这些年的俸禄都搭在里面,家里还资助一些。”
看来他的部曲也还是有真本事的,从消耗来看,有一战之力。
再说了,山贼们都是些老百姓出身,讲究一哄而上,根本就没啥战略战术和武艺,连武器都不全。
“我留下一队人,”赵云想了想决定道:“让他们再训练一番去剿贼。”
“你就不能全部把人留下吗?”赵谦不乐意了:“老夫就搞不明白,有了如今的成就,你还对身外之物这么感兴趣?”
“伯父,我们家部曲每年保持战斗力,都需要海量的资财。”赵云解释道:“中原大地能挣钱的行业,我们做到顶了。”
“就这么大的地盘,还不能把其他商家往死里得罪,就只能开辟商道,走向海外。”
“在陆地上,可以说就是最正规的军队,最精锐的士卒,遇到我们家部曲都是输。”
“然而在大海上,大家去适应轮船的颠簸都需要很长的时期,更不要说在海上战斗了。”
“我去信让小伯父到主持书院的建立,带了水战经验丰富的益州甘宁。”
“但这永远不够,士卒的训练,不是短期内可以完成的。荆州和扬州的大族,也许在江水里还能玩儿得转,到了海上?”
他不停摇头,毕竟在另一个时空,坐过海轮。从烟台去大连,他都呕吐了好几次。
两千年后的灵魂可能好多东西都不懂,然而赵云明白,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自己绝不瞎指挥。
不管如今是多么才名卓著,大家族要跟着一起去海上,还是要看赵家的实力。
海上如何目前还看不到,而陆上的话,就要这批部曲去震一震荆扬豪族。
“哼,怎么说都是你有道理!”赵谦还是在吹胡子瞪眼睛,心里却没有了芥蒂。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山贼们绝对不能在这个时期剿灭。
赵云一到,马上就发生了剿匪,和山贼们有牵连的袁家人,肯定要联想到这一批不速之客身上。
可以说,袁家一声令下,不管赵子龙及其部曲多么精锐,在汝南都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在赵谦那里吃了一餐很不自在的晚餐,赵云不顾老人的挽留,回到自己家的地盘。
其实老爷子对自己的示好,他心头雪亮。
和老人在一起十分拘束,就是两千后,年轻人和长辈相处都会别扭,何况十分讲究礼仪的东汉末年?
“三公子!”见到赵云的时候,赵龙手里搂着个美娇娘。
很显然,他没想到小主子今晚竟然没有留宿,原本准备的狂欢看来要泡汤了。
徐庶是新归附,尽管赵云知道这个年代的人重然诺,还是没有带他去太守府。
甚至到后堂的时候,随身的部曲,都被他支了回来。
当然,大家都知道三公子的功夫,就是一行人的首领赵龙在他手中走不了几个回合。
“恩,玩儿的开心点!”赵云不为己甚,都是精力过剩的年轻人,偶尔放肆也没什么的。
“武哥,你到我房里来一趟!”他冲略显尴尬的徐庶点点头,那丫怀里也有个姑娘,都舍不得松开。
“三公子!”赵青武别看人古板,做事儿很是细致,他左右看了看,才合上房门。
“说吧,武哥,相信我们赵家在汝南也有一些渠道来源。”赵云呷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地问道。
他心里还在回味刚才与赵谦的交流,是否有错漏的地方。
重生在这个时代,犹如林黛玉进贾府,时时留心,步步在意,做不到孔子说的吾日三省自身,不时反思也是好的。
“三公子明鉴!”青武不好意思地笑笑:“吾等早就收买了袁家的内府管家袁立之子袁浩,说是最近袁家人在派人挖什么东西。”
恩?赵云认起真来。
前世看小说的时候,经常主角会有逆天大运,找到什么宝藏之类。
不过,那些都是武侠玄幻小说。
现实里,他从没听说过那里有啥宝藏。
不对,在脑海里仔细过了一遍,突然想起了日后曹孟德所设立的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的官职。
“问清具体地点,越详细越好!”赵云站了起来:“要是有可能,我们也找机会去看看。”
“三公子,不可!”赵青武马上义正辞严地拒绝:“据说那些壮丁就是在挖掘的过程中丢命的。”
他有些恐惧,人对未知事物,永远都是害怕的。
“袁浩只远远见了一眼,那些人的尸骨都被就地焚烧,然后深埋。”
他着急地搓着手,自己一个州府管家,真还不能说服三公子。难道这事儿要去找赵谦来劝说?
“武哥,你想多了。”赵云对他的忠诚很是理解,轻笑道:“袁家所做,不外乎就是挖古人坟墓或是宝藏之类。”
“那样的场所,长年不透气。怎么说呢?就像密闭的茅房一样,有些气体对人特别有害,见火还可能爆炸。”
“今天王五所说,他兄长王四他们去发掘。从招募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过去,里面的气体差不多散逸完。”
“可以肯定,挖掘的东西对袁家有所助益。要不然,他们不会冒着泄露的危险,再次招募。”
“很可惜,本公子的到来,延缓了他们的行动。也就是说,短期内,袁家人不会有什么行动。”
“汝南的招募,他们不敢再做,要不然就真暴露了袁家人的目的,大概要去其他地方募集壮丁。”
“只有等到他们招募到足够的人手,估计就是下一次的挖掘行动。”
“而在此期间,那地点的守卫难免松懈,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赵家从一个贩马的行商,成了今天的庞然大物,赵云从没想过发死人财。
连袁家都感兴趣的东西,他也有些好奇,究竟啥玩意儿,自己来一趟顺手牵手,发一笔小财也不错嘛。
赵青武也知道变通,尽管对小主的话不敢苟同,却没有反对的理由。
第二天一大早,赵云就带着两队人去了太守府。
离开的时候,还是带着两队人。别人不知道的是,其中一队人已经被掉包,开往城外。
当有人知道来人就是荀家女婿赵家麒麟儿的时候,纷纷派人前来拜访。
赵云实在难得和他们打交道,袁家在汝南一手遮天。
大家估计都是看到赵家人如今能与袁家抗衡,过来想结盟什么的。
可惜,赵云压根儿就没有心思结交,人才十之**,都被收到袁家人的阵营下。
剩余的几个歪瓜裂枣,真还看不上,但伯父那边需要大量的资源。
经过颍川书院三年的学习,赵云的眼界提高了不少,就连荀氏家族都看重自己,把嫡女许配给自己做女婿。
天下大才,连戏志才与郭嘉都收入囊中,其他豪杰也罢,文人也好,倒不怎么放在眼里。
虽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在三国演义和三国志中都没出场的人物,确实没必要关注。
乱世出英雄,就连廖化之类不算顶尖的人,也能青史留名,说明只要是人才被埋没的可能性比较小。
至于武将,赵家人这些年可没少花心思,只要在史书上留名的家伙,赵家千方百计都会上门示好。
今后能不能在自己麾下,赵云不是很在意,随缘罢了。以诚待人,送礼的人都会说一句三公子致意。
先结个善缘,时局稍微变化,再去招揽也有了伏笔。
即便不能尽入彀中,想必还是能有所收获。
再说了,赵家有导引术,部曲们的修炼上了快车道,哪怕都不是顶级的武将,蚁多咬死象,一群二流三流武将,带出去也蛮厉害的。
曹操为什么牛逼哄哄?不就是一大堆将领吗?
有时候赵云都有些自傲,修炼了导引术的赵家部曲,比曹孟德所属都多了不知多少倍。
想想吧,带着一大群武力值高的部曲在战场上驰骋,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从此以后,袁家人每天的暗哨都会把消息源源不断送回去。
“赵云带着部曲出门打猎,晚上没有回城。”
“赵云和太守的儿子一起出城踏青,彻夜未归。”
总之,都是没有啥营养。唯一对袁家有用处的,就是一些不听话的大族,今后有时间慢慢来收拾。
明知道赵家麒麟儿在校场上扫了袁家的面子,还敢凑上前去,不是明摆着和我袁家作对吗?
不过,赵云每次都让人把来访的人名刺留下,再送到太守府中。
今后想来自己这位族叔在于袁家的较量中,或多或少都会启用一些人。
赵谦的手段十分温和,不时派人去找那些拜访的家族,征调人到府衙办事。
虽然位置不重要,大家都心照不宣,看来去拜访也是有结果的。
“三公子,有人这几天一直在我们后面跟着。”这天,众人一大早刚出城门,十三就低声过来汇报。
“袁家人不跟着我们也不放心啊,”赵云扭头冲徐庶笑笑:“元直,你说是不是这样?”
“哈哈,主公,真有你的!”徐庶大笑起来:“天下间能不给袁家人面子的,我是第一次看到。”
“袁家,袁家!”赵云摇摇头,不再言语。
“三公子,我们确认,那些人不是袁家的人。”十三脸上很是焦急:“吾等就怕是不是山贼们来报复的。”
“转过前面的山道,”赵云马鞭一挥:“在僻静处等候。赵龙,吩咐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
这些天,赵谦的小儿子赵满也跟着大家伙一起出来打猎或者吟诗作对什么的。
他大哥赵元则留在蜀郡的家里,在族学里攻读。
按说,赵满比赵云还大了三岁,可在族弟面前,他成了孩子,随时被人照料。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一种与严父全然不同的关爱。
“子龙,我的箭法日趋进步,连龙哥也在夸奖。”赵满拍马上前:“要不待会儿我也加入进来?”
人不疯狂枉少年,他可憋坏了,每次都只能去收拾猎物。听说要打架,浑身在激动起来。
“注意自己的安全!”赵云点点头:“到时候尽量在大家身后,刀剑无影,不然伯父的斥责我可受不起。”
赵满赫然退下,冲赵龙挤挤眼睛。
仲夏的汝南郡,农人们都在农忙。
打猎之类,也不是寻常农户能沾边的,官府对铁器的管理十分严格。
山道上,几乎不见人迹。
这样的天气,山路一天不走,杂草就覆盖了。
赵云一行人,还是在草路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大兄,他们不见了!”后面跟踪的队伍不多,他们也很警觉,赶紧汇报。
“停!”这人身材不高,长得很是壮实。
出于武人的警觉,他意识到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
于是,青年毫不迟疑,大喝一声:“汝南陈到拜见子龙兄!”
陈到陈叔至?赵云抿嘴一笑,从树丛里拍马出来。
第十三章 陈袁之怨
赵云冲身后摆摆手:“大家别紧张,是朋友!”
“子龙,这人是汝南著名的游侠陈到。”赵满悄声道:“听说挺横的,谁都不服,和袁家人经常在一起打架。”
赵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原来是叔至兄,”他打马而出:“早就听说过汝南陈到陈叔至是一条汉子,奈何无缘相见,今日得偿所愿。”
同时,他仔细打量这个在历史中比自己更能得到刘备信任的哥们儿,看上去虎背熊腰,宽度足以包下自己。
面相上,显出远超同龄人的稳重,双眼有神,就是身段不高,应该成年了,比自己稍微还矮了那么一点点。
“恐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吧!”陈到苦笑:“到也曾派人去拜见子龙,你是神龙不见尾。”
“叔至兄稍等!”赵云回头吩咐:“赵龙,带人清除尾巴,今天我等和叔至兄好好聊聊。”
“子龙兄稍慢,”陈到微笑着:“你是说袁家的那几条小杂鱼吧?早就被我的人引走了。”
“噢?”赵云翻身下马。
心里不由暗暗称奇,难怪能被刘玄德所重视,做事滴水不漏。
“难道叔至兄准备在马上和云说话?”他呵呵笑道,扭头命令:“把吃喝拿出来,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番。”
“顺卿兄,叔至有礼!”看到赵满,陈到来不及下马,拱了拱手:“不会以为到就是个横蛮不讲理的游侠儿吧?那只是给外人看的。”
赵满不好意思地笑笑,摸了摸后脑勺:“你们咋这么酸啊?我今年十七,你就直接叫我名字阿满,叫他子龙吧。”
铺在地上的賨布,上面不一会儿摆满了各色小吃,以肉食为主。
“叔至兄,别客气,这些都是我们几天来打猎的山货。”赵云说着,抓起一坨卤野猪肉:“调料都从燕赵风味带过来的。”
前两年,交州的赵家人终于带来了他梦寐以求的胡椒。
可惜张双带人去美洲那边,至今也没音信,也不知道到没到,能不能弄来美洲那边的辣椒和玉米、红薯等作物。
前世本科的时候,有个室友是川人,在他的影响下,整个寝室的人都喜欢上了辣椒。
每次那哥们儿从老家带来的辣酱,成了寝室兄弟的抢手货,不到一天,就被吃完。
平日里大家有时间聚餐,都会去北大外面小吃一条街上的小火锅。
赵子龙当家教做兼职的钱,大多数花在那上面。
看到族弟在愣神,赵满的胳膊碰了碰:“子龙,人家可是特意来拜访你呢。”
“哦哦,不好意思,叔至兄长得特像我一个朋友。”赵云笑着招呼:“吃吃,别客气。”
燕赵风味的卤菜是一绝,每个来吃饭的人,走的时候都要打包带回去一些。
大家最感兴趣的不是卤菜本身,而是附带的蘸料胡椒精盐。
在汉朝,除了皇室,没几个人能消费得起胡椒,价比黄金。
这时,汉室已经从海外进口胡椒了。
海运未兴,进口胡椒得走丝绸之路,驼铃声声,商旅匆匆,关山万里,九死一生,运输成本更高,胡椒也就更为贵重。
椒房一词是从汉朝流行起来的,一般用来指代后妃的宫殿,其中的椒就是胡椒。
皇帝给后妃装修宫殿,用胡椒面儿涂抹内墙,故称椒房。
为什么要用胡椒面儿?因为它香,而且贵重。必须足够贵重,否则不够资格涂抹皇帝他老婆的窝。
至于精盐,除了赵家盐场,别家出来的盐颜色不纯,杂质特多,黑心商家还在里面掺沙子,赵家的盐分量足,从不掺假。
陈到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对口腹之欲,自我控制比较强。
闻到胡椒的香味,也禁不住喉结蠕动。
“那为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到也不是个扭捏之人,一把抓起一坨野猪肉,就着蘸料大口吃起来。
他带来的人,自然有赵龙等人招呼。
其实作为赵家的部曲,他们在生活上不会差的,卤菜蘸料一样不少。
陈家人一时之间百感交集,有钱人一年也就能去燕赵风味吃上那么一两次,想不到自己等人随便出来一趟就能品尝到。
尼玛,连仆人吃的东西都比汝南豪族还好,赵家得有多富裕啊。
虽说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又不是正儿八经吃饭,大家都是年轻人,边吃边说闲话。
赵云本身游历的地方不少,尽管都是走马观花,加上灵魂来自两千年后,只是积累连大儒都望尘莫及,又岂是陈到所能比拟的?
就别说他了,徐庶、赵满早就成了子龙的粉丝,一有空闲就缠着讲故事。
此时的陈到永远没有后来的高度,足迹还没出过平舆,整个汝南郡都没走遍。
赵云反正也不急,既然你悄悄跟来,肯定是找我有事,那就吹呗,看你不说出来。
“主公,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越久,越能感到你知识的渊博。”徐庶本身就不饿,吃了两下也就住了口,他现在胃口也刁了。
“可惜不能早点儿遇到主公,庶在颍川书院简直是白混了。”
摇头晃脑的样子,引起赵满不住发笑。
“这话我是不是和岳父说说?”赵云白了他一眼:“还有水镜先生,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元直觉得如何?”
“主公,庶错了,错了还不行吗?”徐庶也耍起赖来:“反正一个是你的岳父,一个是先生,到时候庶就矢口否认。”
赵满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吃的东西呛在喉咙里,一阵咳嗽不止。
陈到听见徐庶叫主公,就是一愣,见他们如此融洽的关系,心中不由羡慕不已。
从来见过这样的主公与下属,自己怎么就碰不到呢?
“子龙,”陈到郑重其事:“到今日有要事特来寻你等。”
说着,看了看不远处的赵龙他们。
这里位于两座小山包的交汇之处,下雨的时候,有水从山上下来,硬冲出一条沟。
如今有好久没下雨了,大家歇息的地方原本是个水潭,早就干涸了。
众人守在两边,不远处有人在赶马吃草,更远的地方,还有部曲们在暗中警戒。
“叔至兄有事不妨在这里说!”赵云眼睛一亮:“这些都是云的兄弟。”
“子龙可知汝南陈家与袁家的关系?”陈到问了句,见对方摇头,就讲述起来。
袁氏姓源主要出自妫姓,古帝王虞舜之后。
相传上古五帝之一的舜是颛顼的后代,因生在姚墟今而得姚姓。
他又曾住在妫汭河,所以后代又有妫姓。
以妫为姓的后裔中有被周武王灭商后封为陈侯的胡公满,陈胡公妫满的11世孙有个叫诸的。
这人字伯爰,其孙涛涂,以祖父的字命氏,称爰氏,春秋时世袭陈国上卿。
由于当时爰字和袁、辕、榬、溒、援等字音同,所以后来的子孙就分别以这6个字为姓。
其后有袁氏,史称袁氏正宗,衍生出汝南袁氏与陈郡袁氏。
到了陈闵公的时候,陈国被楚灭掉了,亡国后的陈国子孙便以原国名为姓氏,于是有了陈姓。
豫州的陈姓是个大族,颍川陈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陈群出自那一家。
其祖父陈寔,与同邑钟皓、荀淑、韩韶等以清高有德行闻名于世,合称为颍川四长。
现如今,陈纪、陈谌、陈珪闻名于世,后代陈群、陈登,年少有名。
相对起来,汝南陈家就要弱一些,自汉以来,没有什么出名的人物。
不管是陈家还是袁家,按说大家都是胡公满的后裔,理应相亲相爱。
可惜,大家都说自己是胡公满的直系,在这问题上纠缠不休。
汉初,阳武陈家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丞相献侯陈平,袁家人偃旗息鼓。
后来王莽篡汉,西汉覆灭,光武帝刘秀平四海以后,阳武陈家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汝南袁家自袁安始兴,官至司空、司徒,安子袁敞及袁京皆为司空。
京子袁汤为司空、太尉,汤子袁逢亦至司空,逢弟袁隗亦至三公、太傅。
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至五人,故号称四世三公。
大家都在汝南郡,相互之间,时时倾辄,争斗不休。
陈到家自幼贫寒,城外只有薄田几亩,和权倾天下的袁家自然永远不能相比。
平日之间,他不得不和堂兄弟们一起逞强斗狠,抵制来自袁家的压力。
赵云的眉毛凝成了川字:“叔至兄,顺卿大哥的父亲现为太守。此前你也知道,诸多官员与袁家沆瀣一气,把持太守府。”
“现如今,彦信公全面主持,需要像叔至兄这样的青年俊杰去辅助。相信以兄的才识和武力,当有用武之地。”
“到自幼家贫,读书不多。”陈到摇摇头:“平日里耍刀弄枪,不过习得祖宗传下来的一些粗浅功夫,如何能入得太守大人的法眼?”
赵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主角,虎躯一震,八方来迎。
不管是戏志才、郭嘉,还是眼前的徐庶,都是自己平日里有意结交,三年来始有成效。
荀家人的看重,是个意外之喜。
他也不会认为,光凭荀妮与自己的亲事,就能把荀家绑在自己这条船上。
大家族为了家族的存续,都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要是没有自己的出现,荀攸、荀彧会辅佐曹孟德,荀谌则在袁绍的阵容。
可以这么讲,在他们的眼里,家族才是第一位,跟着不同的主子,不过是在赌,谁胜家族都能顺利延续兴旺。
眼前的陈到,只是第一次见面,交浅言深,怎么可能不去抱伯父的大腿反而来跟随自己?
而对方这么讲,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冷,就是不怎么动脑筋的赵满都觉得气氛凝重。
徐庶满含深意地看着陈到,又看看自己的主公,也百思不得其解。
袁家和陈家的陈年积怨,总不可能把赵家拉进来吧。
赵谦不可能介入,赵云更不会插手,斩杀一个无关紧要的袁家喽罗杜春已是极限。
别看赵家十分风光,皇宫内有赵忠,赵谦赵温也是一时俊杰,真要与袁家斗起来,双方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四世三公,那不只是说说而已。天下的官员,好多都出自袁家人的门下。
其实,绝大多数和他们都没有直接的师生关系,拐弯抹角的门生遍地,是官员们眼中可以依附的大树。
赵家算什么?
曹操牛逼吧,一样被不要人视为阉竖之后。
说到宦官,也不一定都是坏人。看看曹腾举荐的都是些什么人?
其所进达,皆海内名人,陈留虞放、边韶、南阳延固、张温、弘农张奂、颍川堂溪典等。
要不然,两大集团争斗这么厉害,不存在曹操振臂一呼,就有人来跟随。
当是时,党锢之祸还在,士人与宦官集团的争权夺利尤为激烈。
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忍着没有去洛阳,第一是为了壮大赵家的财力,第二是为了博取更大的名声。
要不然,到了京城以后,肯定要与赵忠发生交集,官员集团不把自己啃噬得渣都不剩才怪。
可赵忠不一样,党锢之祸,他与张让就是宦官集团的代表。
名声这东西虚无缥缈,但士人墨客趋之若鹜。凭自己现在的名声以及荀家女婿的身份,到洛阳后或许日子好过一点吧。
随后,陈到的一番话,让赵云大吃一惊,不得不感慨,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第十四章 蔡穆侯墓
今天早上一起来,太守府大管家赵真就觉得自家老爷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别以为,在大汉朝的官府体制内,最小的是县,中间是郡,上面是州,最上面才是朝廷,就以为太守官职小。
此乃大错特错也。
汉初,文帝以御史多失职,命丞相另派人员出刺各地,不常置。
汉武帝元封五年始置“刺”,检核问事之意。
这些官员们巡行郡县,分全国为十三部州,各部置一人,后通称刺史。
汉武帝把全国划分为十三州部,每州为一个监察区,设置刺史一人,负责监察所在州部的郡国。
设置刺史的范围是十三个州,分别是冀州、青州、兖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益州、凉州、幽州、并州、交趾、朔方。
当然,最后一个州因为南匈奴纠结其他少数民族武装侵袭,已不复存在。
居部九岁,举为守相。也就是说,在任刺史九年之后,就可以去当太守或郡国国相。
刺史没有固定的治所,而且地位在郡国之上,这与监御史地位和郡守、郡尉并称的情况不同。
这种官员也不受丞相的制约,而是直接隶属于中央的御史中丞和御史大夫,和丞相史受制于丞相的情况不同。
并且刺史的俸禄很低,只有六百石。
这往往能够促使他们为了追求更高的待遇而加紧监察,取得业绩,比用更高的官员去监察地方大员更能起到好的效果。
而太守是前朝的郡守,秦始皇把天下分为三十六郡,每一郡长官名曰郡守。
汉景帝更名为太守,为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除治民、进贤、决讼、检奸外,还可以自行任免所属掾史。
太守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官,俸禄两千石。
之后就可以出将入相,直至位列三公。
在地方上,也就郡尉是朝廷任命,其他佐官就可以自行任命。
如今,郡尉已被赵云斩杀,赵谦写了一封措辞严谨的信上传给洛阳,在新的郡尉没有到任之前,太守一家独大。
即便来了郡尉,也不过是管军事那一摊,以前汝南的官场怪现象,那是杜春在袁家明里暗里支持下发生的。
绊脚石没有了,自家太守应该意气风发的时候。
为何会这样,赵真发现老爷几次在没人的地方发笑。
在有人的地方,赵谦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任何神色。
“老爷,发生什么事情了?”在进进出出几次以后,赵真还是忍不住发问。
“老夫突破了!”赵谦恨不得与所有人分享:“曾经到瓶颈差不多六年的时间,原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
“爷爷和叔父在六十岁左右才到的境界,已经年老色衰,精气神不再,不然他们可以活得更久,老夫提前了十年。”
“子龙这孩子了不起呀,把赵家传家导引术毫无保留的背诵给老夫听。”
“互相印证之下,加上一切事情顺利,不知不觉就突破了。”
赵太守起先抑制不住的兴奋,这一刻全部发泄出来。
“原来是这样!”赵真比自己的事情还高兴。
当然,在蜀郡赵家,他是旁系子弟,没有修炼资格。
其实,一般的官员上任带的管家之类,都是自己的族人,用起来放心,永远不会背叛家族的利益。
“晌午我让人安排下,好好庆贺!”他激动地搓手搓脚:“老爷不方便出去吃,燕赵风味直接把最好的饭菜送过来。”
“还是别的,”兴奋过后,赵谦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等子龙他们回来再说。”
“说到子龙他们,老爷,刚才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做点儿什么。”赵真脸色珍重:“陈家人在袁家人之后也出城了。”
“没什么大事,”赵谦稍微一凝神,随即摆摆手:“陈家与袁家在暗中一直对立。”
回头再说陈到发现大家都以赵云马首是瞻,只是稍微愣愣神就反应过来,天下闻名的赵家麒麟儿,太守之子臣服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他面对子龙把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周武王克商后,封其五弟姬度于蔡,史称蔡叔度。
蔡祭古音同,通用,蔡叔所封之蔡在祭。
周人取得了政权后,并没有完全消灭殷商国家,而是根据当时人们灭国不绝祀的原则,保留殷人的祭祀。
武王让纣的儿子武庚仍继承殷王位,统治殷商故地。
又安排自己的哥哥管叔、弟弟蔡叔、霍叔驻守在殷都周围的邶、鄘、卫三国,以监视武庚,史称三监。
周人立国未稳,强敌环视,武王为国事忧虑,常常夜不能寐。
克商后的第二年,武王有疾,死去。
成王即位,年幼,由周公代行王事。
武王的弟弟中管叔最长,按照兄终弟及的惯例,他最有资格摄政,因此武王的遗命被他认为是遭到了周公的篡改。
加之周公制定的礼制严格限制诸侯势力,引起了武王群弟的不满和猜忌。
《尚书·金縢》载:“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
在这种情况下,管、蔡与武庚联合作乱。
武庚早有复国的野心,不仅联合三监,而且又和殷商旧地东夷的徐、奄、薄姑等方国串通,叛乱反周,局势十分严重。
三监以及武庚与东夷地区的叛乱,严重地威胁了周王朝的安全。
周公采取果断措施,亲率大军东征。
他首先镇压三监,制止流言,杀管叔放逐蔡叔,后又诛杀了武庚。
三监之乱结束,周公流放蔡叔度,但这人因为战争失败,在流放过程中忧愤而死。
没办法,蔡叔的儿子姬胡改行,干起了赵云老祖宗驯兽的事情来。
毕竟都是自家人,周公看到自己的侄子如此落魄,于是他建言成王,复封姬胡于蔡以奉蔡叔之祀,史称蔡仲。
此为蔡国二度受封,其都邑迁往今天汝南郡上蔡县一带。
前684年楚国利用蔡国、息国二国的矛盾,出兵俘虏蔡哀侯,将蔡国纳入楚国控制范围。
哀候在软禁中去世,儿子姬肸继位,史称蔡穆侯。
姬肸在位初期,才发现自己的侯国是很“菜”的国家。
中原有几十个小国家,比如管、蔡、霍、鲁、卫、毛等等。
当初分封时,是很神气的,大都是西周王族家门的子弟才能分到这样的好地方。
但是这点土地,他们越来越守不住了。
反倒是分封得远的异姓国家,比如齐国、楚国、越国、秦国等等,地盘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
中原小国不得不在夹缝里生存。
蔡穆侯看齐桓公作为春秋五霸之一势力强盛,于是就赶紧挑了个好看的妹妹蔡姬,给齐桓公送去做姨太太。
蔡姬是个年轻活泼的姑娘,齐国又是沿海开放国家,商业尤其发达。
她从那封闭保守的中原小国出来,呼吸这带着海的味道的敞亮空气,日子过得十分明媚。
齐桓公老了点,足以当她父亲。
当初的公子小白算个不古板的君王,看着蔡姬淘气,他哈哈大笑,很欣赏的样子,蔡姬就越发淘气起来。
有一天,蔡姬和齐桓公在湖上泛舟,蔡姬见了水,就顽皮起来,向齐桓公泼水。
齐桓公也笑着回敬几下,好像在乡野荷塘中初恋的少男少女似的,还蛮开心的。
一阵玩闹,船猛烈摇晃起来,齐桓公害怕,大声道:“好啦好啦,不要闹了啦!”
蔡姬觉得齐桓公害怕的样子还蛮好玩的,干脆故意让船摇晃得更剧烈一点。
齐桓公大声喊:“好啦!不要闹啦!我不会游泳!”
蔡姬说:“没事的,你淹水了我救你!”
她是熟悉水性的,天知道啥时候学的游泳。
齐桓公年龄大了点,吓得紧紧抓住船帮,脸色煞白,好像第一次在坐过山车的老汉。
他越是害怕,蔡姬越是开心,把船摇得像游乐园的海盗船。
齐桓公一脸阴沉地上了岸,对蔡姬说:“明天就把你退回蔡国!”
他不是说着玩的,第二天就派一辆马车,把蔡姬载着,退回蔡国。
蔡姬觉得自己没犯什么大错,却遭到退货,十分丢脸,一路哭泣,一路颠簸,灰头土脸地回到蔡国。
蔡穆侯看妹子嫁了齐国,竟这样狼狈地被撵回来。
他十分恼火:你齐国有什么了不起哩?我妹子青春无敌,又不是嫁不出去。
一转手,又把蔡姬嫁给了别人。
齐桓公本来只是要蔡姬回家反省反省,怕助长了她的娇气,也就没有跟蔡姬断绝夫妻关系。
没想到蔡穆侯却让蔡姬改嫁了,尼玛,哥是霸主好不好?这一下他可气坏了。
齐桓公率诸侯联军讨伐蔡国,联军击败蔡军,俘虏蔡穆侯。
后来在各国诸侯请求下,蔡穆侯才得以回国。
蔡穆侯二十一年夏天,诸侯联军攻打郑国。
同年秋天,楚国国君楚成王出兵包围联军中的许国,以此来救援。
诸侯出兵反援许国,楚成王于是撤军。
然而,他没有回国,而是驻军在武城,观察动静。
同年冬天,蔡穆侯带领许国国君许僖公到武城向楚成王谢罪。
楚成王采纳大臣逢伯的建议,原谅许僖公。
就是这个人,当初拘禁了自己的父亲,今天自己却不得不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固然,蔡哀侯不死就没有蔡穆侯的继位。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看到芈月的娘家人楚成王耀武扬威的样子,他无能为力。
此后的日子,蔡穆侯始终抑郁,七年后在郁闷中死去。
或许是临死前人都特别清醒,他仔细整理身边的器物,最后亲自选定一批作为陪葬品,其中,就包括导引术。
这东西可真不错,能强身健体。
可当权者又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修炼?
更何况蔡国国小立弱,天天在存活中挣扎,国君自然没有时间考虑身体的问题。
眼看国将不国,活得再长也没用。
蔡穆侯是个明白人,不希望子孙后代有人在修炼之后自我膨胀,想要攻打周围的国家,干脆就随自己埋入地下。
秦始皇焚书坑儒,不过蔡国早就湮灭在历史长河中,有些典籍完整保存下来。
根据推断,袁家人已经找到了确切地点,刚开始进去的人都死了,没办法才以招募家丁的名义四处找替死鬼。
如此看来,作为袁家的宿敌,陈家在对方肯定有自己的眼线,而且身份还不低,不然也不会知道这样的机密。
陈到说了约莫两柱香的工夫,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表述清楚。
好在赵云前世本身就是学历史出身的,有些史实一提就知道。
“你怎么清楚蔡穆侯墓里的葬品?”子龙还是有些好奇。
“当年他的夫人,就是我陈国公主。”陈到微微一笑:“哪怕出嫁了,她还是会和娘家有书信往来。”
“袁家和我们同为陈国后裔,基本上我们知道的历史,他们都略知一二。”
不过,赵云还有疑问:“你把袁家的行动了解得一清二楚,我是外地人,怎么会找到我头上?”
目前的赵家同袁家相比,还是太弱小了一点,自己等人可不能成为别人的枪。
说完,他紧紧盯着陈到,只要对方有不好的想法,不管这人有多厉害,马上扭头就走,再也不理会。
第十五章 山谷立志
“除了我身边的人,家里没多少人可以全信。”陈到苦笑:“袁家要掘墓,始终是不光彩的事情。”
“他们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来做,一般都在晚上,周围的守卫不在少数。”
“哪怕我再自恃骁勇,也不会认为自己可以以一当十,并且从对方手中抢夺导引术。”
“难道你不怕我得手后,连你也干掉?”赵云一句紧似一句,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
上一辈子,他不是纯粹的宅男,有本科毕业的同学分配在公安局。
据那哥们儿讲,在审讯犯人的时候,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有些还翻来覆去的问,以便找到破绽。
虽然赵云觉得这个年代的人实诚,陈到在历史上也没有留下不好的风评。
涉及到和袁家有关的事情,再谨慎也不为过。
“天下闻名的赵家麒麟儿,颍川书院之冠。”陈到微微叹了口气:“连名满四海的慈明先生都把女儿嫁给你。”
言下之意,人品就没得说。
“除了子龙兄,我真找不出可以合作的人。”
至于和袁家的关系,在校场上那一剑就是最好的证明。在他看来,至少双方不是一路人,尽管没直接杀死袁家人。
看陈到的样子,孔武有力,呼吸几乎不可闻,说明他也有家传的导引术。
正常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估计他也就偃旗息鼓了。
在原本的历史中,即便最后加入刘备的阵容里,应该还是凭借陈家自己的功夫。
赵家有导引术,还不少,修炼身体各个部分的、锻炼外功的都有,更有赵国灭亡后流传下来的总纲。
重生以来,赵云才知道导引术是个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哪有嫌多的道理?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定还能让自家功夫更上一层楼。
“叔至,”子龙也不绕圈子:“我们参加,咱先小人后君子,里面的东西均分。如果真有导引术,双方都抄录一份。”
见陈到要说话,他摆摆手:“没有你这么详细的情报,我们不一定会行动。真正战斗起来,伤亡就难以预料。”
既然定了下来,双方好像突然之间就多了一份亲密,起先的隔阂自然而然就不再有。
还别说,陈家家学渊源,陈到各方面的见解都不错,特别对于军事方面的理解,连徐庶都茅塞顿开。
当然,赵满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干脆叫上赵龙打猎去了。
没办法,有的官二代虽然称不上纨绔,却绝对不是啥精英人才,充其量也就读过几本书,能写写字吟吟诗显摆下。
赵云一行所在的地方,本身就很偏僻,又是农忙季节,人迹罕至。
“其实,我猜子龙兄对这次的行动早就有想法了吧。”陈到突然插了这么一句:“打猎不管南北,都在春秋两季。”
徐庶颇有深意地看着他,赵云老神在在,不置可否。
“对于目前天下的大势,不知道子龙兄与元直兄有什么看法。”见两人不搭腔,他说得慢腾腾地,貌似很随意。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赵云回答也很谨慎:“大乱后有大治。”
说完,抬头看天,场面一时有些冷,没人搭腔。
“贪官污吏横行,王室蒙尘。”好半天,徐庶叹了口气:“希望刘家出一个雄主,扫清一切障碍,还我朗朗晴空。”
“此言有理!”陈到眼睛一亮:“毕竟汉家天下好几百年,中间虽有王莽乱政,光武爷横空出世,期待有另一个豪雄。”
听到两人一唱一和,赵云心头一凛,这可不是好现象,难怪在记载中他们对刘大耳一见钟情。
奶奶的,老子重生之后尽心竭力,就是想在即将到来的大潮中一展身手。
“大泽乡起义,张楚王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赶紧插进去。
赵云看他们似乎准备继续讨论下去,说不定就要谈到刘家某个人,不得不打岔。
“高祖皇帝从一介亭长起家,后来与豪门项家争斗,把整个中原打得千疮百孔。”
“一定程度上,也稳固了汉室江山,好多能人志士都在战争中丧失了性命,可怜我大好江山。”
“要不然,文帝景帝不会推行和亲政策,休养生息,到武帝时才由卫青霍去病攻入匈奴。”
“可以说,没有楚汉相争,也就没有北方异族的肆虐。”
“我们最大的敌人,始终不是汉人,而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
“战国七雄够厉害吧?就连后来取得天下的秦国都不得不在边境筑起长城。”
“从小云就有一个愿望,带领军队彻底消灭异族,让我炎黄子孙,永不受胡虏奴役。”
本来,他只是想劝两人打消对汉室的忠诚。在阐述的过程中,连赵云自己都没发现,说话已经偏离了本意。
徐庶和陈到有些不知所措,本来相互倾诉对皇室的忠诚,这位爷不晓得发哪门子疯,一下子带沟里了。
“不好意思,”赵云摆摆手:“云有感而发。其实自皇室东迁以来,内乱永远没有外敌可怕,边疆时刻都在战斗。”
“远的不说,自云出生以来,我们的军队一直在四处征讨。”
“建宁元年正月护羌校尉段颎讨先零羌,二月大破先零羌于逢义山,七月,复破先零羌于泾阳。”
“建宁元年腊月月,鲜卑及濊貊寇幽并二州。建宁二年七月,破羌将军段颎大破先零羌于射虎塞外谷,东羌悉平。”
“建宁二年九月,江夏蛮叛,州郡讨平之。”
“建宁二年九月丹阳山越贼围太守陈夤,夤击破之。”
“建宁二年冬月鲜卑寇并州。建宁三年冬,济南贼起,攻东平陵。”
“建宁四年冬月,鲜卑复寇并州。”
“憙平一年冬月,会稽人许生自称越王,寇郡县,帝遣杨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夤讨之。”
“憙平元年腊月鲜卑寇并州,次年腊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憙平二年冬月,杨州刺史臧旻率丹阳太守陈寅,大破许生于会稽,斩之。”
“憙平三年腊月,鲜卑寇北地,北地太守夏育追击破之。鲜卑又寇并州。”
“憙平四年五月鲜卑寇幽州,憙平五年四月,益州郡夷叛,太守李颙讨平之。”
“憙平五年冬月鲜卑寇幽州。次年四月鲜卑寇三边。”
“憙平六年八月,上遣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出云中,使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单于出雁门,护乌桓校尉夏育出高柳,并伐鲜卑,晏等大败。”
“憙平六年冬月,鲜卑寇辽西。”
“光和元年正月,合浦、交址乌浒蛮叛,招引九真、日南民攻没郡县。”
“光和元年四月,鲜卑寇酒泉。”
“光和二年冬月,巴郡板楯蛮叛,遣御史中丞萧瑗督益州刺史讨之,不克。”
“光和二年腊月,鲜卑寇幽并二州。”
“今年四月,江夏蛮叛。”
“我还忘了两条,憙平四年,九江蛮叛。憙平五年至次年,南夷反。”
“另据我赵家眼线探知,鲜卑蠢蠢欲动,估计又将在幽并二州发起新一轮侵袭。”
“其他胡虏倒也罢了,特别是鲜卑,历次战争我们输多赢少。失败后,鲜卑人视当地百姓如猪狗,搂掠而去。”
别的都可以骗人,唯有数据不会。这一连串的史实,让徐庶和陈到面面相觑,也早就忘了讨论的初衷。
罗列出来的资料,除了济南郡是农民起义,会稽是邪、教暴动,其他都是与异族的争斗。
究其根本,汉人原本能与少数民族和平相处,可惜历代以来,统治者视他们为野蛮人,谓之胡虏或蛮夷。
他们认为华夏是炎黄子孙的。
实际上少数民族也是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为什么会存在中国会时常记起自己是少数民族这种问题?
你怎么看待自己是汉族人,他们就怎么看待自己是自己的民族。
其实不同民族不同国家之间的人交往是很正常的事,互相尊重就可以,完全没有必要刻意的区分。
放下你觉得优越的姿态,知道每个人都一样、人人平等这件事就够了。
然而,知易行难,边疆的累累白骨让双方仇根深种,除非是一方臣服归附甚至种族灭绝。
对这些以部落为单位的异族,还处于原始社会和奴隶社会的交汇阶段,只有以杀止杀。
公元316年,西晋王朝被匈奴人建立的前赵攻灭,于是北方异族蜂拥而入,纷纷问鼎中原。
其中以匈奴、鲜卑、羯、氐、羌等五族为最大,另有十多个小族。
他们凶猛残忍,大肆屠杀汉人,先后建立了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的政权。
自此北方大地陷入一片混乱,这一时期史称五胡乱华。
当时迁居中原的胡人高达五六百万之多,很多地方甚至超过了当地汉人人口。
这些胡人中,羯、白匈奴、丁零、铁弗、鲜卑、等部落主体都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
《晋书》上说其“高鼻多须”,其中又以羯族,白种匈奴,鲜卑族三族最为凶恶。-
据《晋书》记载:后赵皇帝羯人石勒一次就屠杀百姓数十万。
石虎更是嗜杀成性,他在城墙上挂满了汉人的人头,将汉人的尸骨做成尸观,恐吓路人。
这些胡人没有自己的文字,甚至还保留着食人的兽性。
石虎的儿子石邃就把比丘尼身上的肉割下来,和牛羊肉混着煮,然后把这种食品赏赐给部将吃,让他们猜测是什么原料做的。
“合牛羊肉煮而食之,亦赐左右,欲以识其味也”。
羯族人把汉族女子当作双脚羊来饲养,随时**随时宰杀烹食。
鲜卑慕容氏行径更是怵目惊心。
据《晋阳秋》记载,他们次曾把五万名汉族少女充作军粮,一个冬天就吃了个干净,碎骨残骸堆成了小山。
经过胡人的血腥屠杀,北方汉人锐减六七百万,造成赤地千里的景象。
“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欲被数屠殆尽”。“中原士族十不存一”。
东汉末年三国时期,汉桓帝永寿二年时人口5647万,到晋武帝太康元年只有1616万。
八王之乱及十六国时期,北方人口在公元370时只有998万。
南北朝时期,南方到陈后主祯明三年人口只有200万。
南宋末年,南方在南宋嘉定十六年人口达到7681万,元朝入侵,到南宋理宗景定五年只剩1302万。
明末清初,明光宗泰昌元年有人口5165万,到清顺治八年只剩了1063万。
当然,所有这些事情,目前都还没有出现,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去,人家只会把你当疯子。
万中无一的穿越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一定要防止悲剧的发生,让我汉民休养生息,屹立在世界之巅。
父亲哥儿四个被鲜卑人逼得到西北做生意,阴差阳错,两个叔父到现在尸骨无存。
可谓是家仇国恨,对胡人或许在两千年后没什么概念,深处汉末的赵云,家离边塞不远,感触太深了。
现在赵家部曲中,或多或少是在胡虏的肆虐中远离故土南逃的。
任重道远啊,熟知历史的赵云明白,实现这个理想,需要无数人的努力战斗,身边更需要大量的人才来帮衬。
“云有生之日,当奋力剿灭胡虏。”他掷地有声:“胡虏不灭,誓不归还!”
“庶当尽绵薄之力!”徐庶脸色肃然,一脸郑重。
“到必跟随!”陈到今天才是初始,却也毫不含糊。
封狼居胥,做冠军侯,不教胡马度阴山,这是每一个年轻人的梦想。
三人相视,哈哈大笑,连停留在附近枝头上的不知名鸟儿们都惊慌飞走。
第十六章 四方云动
北行队伍老幼不齐,按说应该比赵云他们的行程要慢。
实则不然,由阳翟渡颖水经长社到陈留,这一段路有些丘陵,大部分地方都是平原。
不能不说,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在赵家高新引诱下,工匠们开动脑筋,让马车的舒适度大大增加,中间加了一层,类似于弹簧一样的减震作用。
就这样,坐车的人还不累,每天行进速度大大加快,一般都在一百里上下。
赵家的部曲们骑着马匀速前进,比平日里的训练强度小了太多,只当是旅游一样轻松。
当然,他们不需要像子龙一行餐风露宿,有时候到了大的集镇上天色比较晚也就歇下了。
这一日,众人已来到陈留,接着就会折向东北去濮阳。
刚刚出门时的新鲜感没了,荀妮也深感疲惫。
“爹、娘!”她一下马车就向荀爽夫妇奔去。
“小娘,累坏了吧?”荀王氏居然在车上睡了一觉,此刻容光焕发,宠溺地摸着女儿的头,搂在怀里。
自从与兄长推算了女儿与子龙的生辰八字以后,荀爽对荀妮格外严厉起来。
开什么玩笑,自己的闺女今后可是母仪天下,能不规范点儿吗?
说也奇怪,他和王氏后来竟然没有再有孩子,反而妾室生了好几个。
“去看看你干娘!”荀爽看着女儿略显稚嫩的面容,脸色一沉。
“是,父亲!”荀妮也感觉到老爷子的态度变化,乖巧回答。
有些时候,想着自己今后一辈子就要和那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男人共度一生,离开养育自己的父母,心里有些凄凉。
好在荀家要搬到真定,虽然不能像现在一般日日相见,却也不至于远离至亲。
“父亲,四伯他们什么时候过来?”荀妮临走时又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他们?”荀爽的眼睛不由自主看向西南方,轻轻摇头:“他们不会过来!”
“怎么会?”荀妮的嘴巴张成o型:“不是都说好了吗?书院都搬过来了?”
“书院也只有为父与德操先生、智威先生、华强先生几位为数不多身无牵挂的人过来,”荀爽叹了口气。
荀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过念及父母今后都在真定,却又好受了些。
不管是她还是赵云,想得简单了些。
常言道:故土难离,没有任何人或者家族愿意离乡背井。
荀爽和荀家一部分子弟迁到真定,不过是世家分散投资的一种策略。
易经再好,推断再完美,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么?鸡蛋肯定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
戏志才经过修炼导引术,好像是立竿见影,原本瘦削的身形,日渐壮实。
他没有先去母亲戏顾氏的马车边,反而先到徐庶母亲徐张氏这里。
“伯母辛苦!”戏志才还没走到就躬身施礼。
“你这孩子!”徐张氏在买来的丫鬟搀扶下走下马车:“我一个妇人,平日里都在劳作,哪有这么娇气?倒是你母亲,她还好吧?”
说着,推开丫鬟的手,朝后面戏顾氏的马车走去。
“干娘,伯母!”荀妮笑意盈盈:“二叔说,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启程。”
赵家陈留商号的人,已忙不迭过来接应。
赵仲手上拿着刚刚收到的绢纸,一脸古怪。
“他二叔,怎么啦?”荀爽微微欣赏下陈留的景致,慢慢踱步过来。
“没什么!”赵仲赶紧把绢纸收起来:“亲家翁一路辛苦,今日我们就好好休息一番。”
心里好笑,这些事就让大哥头疼去吧。
话说两日前,刚从赵孟书房里走出来的赵温也是哭笑不得,不由感叹自己这个侄儿实在优秀。
看到旁边侍立的壮汉,他咳嗽一声:“兴霸,吾不知子龙侄儿如何知道你的,希望你能切实负责起我赵家船队。”
顿了顿,他加了一句:“老夫开春过后就要去洛阳上任,做好了,老夫为你请封!”
十八岁时,甘宁任蜀郡丞。
益州赵家,即便在天下也是豪门,故赵温相招,马上辞职跟随。
甘宁甘兴霸,巴郡临江人。
少年时好游侠,纠集人马,持弓弩,在地方上为非作歹,组成渠师抢夺船只财物,身佩铃铛,衣着华丽,人称锦帆贼。
当地人闻铃响,即知道是甘宁出现。
后停止抢劫,熟读诸子。
对他的过往,赵温不以为然,谁不曾年轻过?
当初甘宁在巴郡名声不好,托人送礼,到蜀郡谋了一个郡丞,就是想走上仕途。
可惜,他看清楚了,蜀郡乃至整个益州,大家都故步自封,除了赵家,真没一个走出去的。
如果在蜀郡一直呆下去,又没关系直达京师,只能在郡丞的位置上终老。
原本也不明白天下知名的赵家麒麟儿找自己做啥,听到子柔公两句话,顿时大喜。
“谢子柔先生!”甘宁一揖到地。
“谢老夫做什么?”赵温还是很受用:“若不是子龙侄儿,老夫至今也不知你为何人。”
这话有些伤人,却是实情。也不能说眼高于顶,到了一定的位置,对下面的人有谁会关注?除非是名震一时的大才。
甘宁对从未谋面的赵云不由希冀起来,究竟是怎样一个英雄人物,连远在益州的自己也遣人请来。
却说袁绍袁本初,父亲袁逢,官拜司空。叔父袁隗,官拜司徒。伯父袁成,官拜左中郎将,早逝。
袁绍庶出,过继于袁成一房。绍生得英俊威武,甚得袁逢、袁隗喜爱。
凭借世资,年少为郎,袁绍不到二十岁已出任濮阳县长,有清正能干的名声。
不久,因母亲病故服丧,接着又补服父丧,前后共六年。之后,袁绍拒绝朝廷辟召,隐居在洛阳。
这时是东汉统治日趋黑暗的年代,宦官专政愈演愈烈,残酷迫害以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为代表的党人。
袁绍虽自称隐居,表面上不妄通宾客,其实在暗中结交党人和侠义之士,如张邈、何颙、许攸等人。
张邈是大名鼎鼎的党人,八厨之一。
何颙也是党人,与党人领袖陈蕃、李膺过从甚密,在党锢之祸中,常常一年中几次私入洛阳,与袁绍商量对策,帮助党人避难。
而许攸同样是反对宦官斗争的积极参与者。
袁绍的密友中,还有曹操,他们结成了一个以反宦官专政为目的的政治集团。
袁本初的活动引起了宦官的注意。
中常侍赵忠愤愤然地警告说:“袁本初抬高身价,不应朝廷辟召,专养亡命徒,他到底想干什么!”
袁隗听到风声,于是斥责袁绍说:“你这是准备破灭我们袁家!”
但袁绍依然不为所动。
此刻,他愁眉紧锁,盯着手上的竹简。
“本初,究竟是何事?”许攸不由好奇。
“赵家麒麟儿到汝南了!”袁绍抬起头来。
汝南是袁家的地盘,卧榻之侧,岂容赵家立足?赵谦又怎么样?一个太守而已。难怪!
“言过其实,一个少年郎而已!”许攸嗤笑道:“要不余走一趟,帮你把他留在那里?”
“还是吾大意了,”袁绍摇摇头叹了口气:“此子会武,一击刺死郡尉杜春。我真还怕伯求在那里施展不开,着了算计。”
一个何颙而已,惶惶如丧家之犬,许攸打心底看不起。
有本事就像本初和我一样,大大方方在京城呆着,党人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不是也没人来动我吗?
秀才遇到兵,他还不知道这句话,但也觉得棘手。对方会武,不和你讲道理,拔刀相向。
“也不一定针对咱们,”许攸安慰道:“赵子柔当年着力吹捧,赵彦信是其胞兄,赵子龙前去拜访一番是应有之义。”
其实,不管是他还是袁绍,对赵云都很轻视。
洛阳为天子脚下,什么样的大才没有?
做文章的做诗词的,满大街都是,也不知道荀家是咋想的,竟然把嫡女许配给他。
“本初,也不是攸说你,”许攸补了一句:“什么颜良文丑,你那么着紧干嘛?还准备找蔡氏留下的导引术给他们。”
“子远,乱世将至,”袁绍语重心长:“上马作战,还是需要这些人的。”
“或许是吾想多了,一个毛头小子而已。走,燕赵风味!”
入夜,洛阳进入宵禁,私下里一片沉寂,只有偶尔巡逻的士兵在大街上走动发出咚咚的脚步声。
一进不起眼的庭院里,房间里没有灯光,一个人静坐在椅子上。
未几,他望向门边,轻轻吁了口气:“说吧,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听说袁家人准备发掘蔡国国君的墓地,里面有导引术。我准备去看看,要是有就留下给家族。”黑影声音低沉。
“不要再搞事了!”屋中人轻叱:“你化名王越,日日在京师露面。如果你一走,汝南那边就出事,难免没有人怀疑。”
“再说了,咱家贵为殷国王室之后,祖先更是殷商之主,何必觊觎那些姬周的微末之术?”
“不然,近日找到关系,”黑影反驳道:“何进让人找到我,当刘辩小儿的武术老师。只要找个借口,带着他一起去。”
“荒唐!”屋中人声音抬高又压下去:“一国储君,岂是你这个无名无分的武术教师能掌控的?”
“有那些功夫,不如抽空回家,我儿仲达马上也一岁了,他需要辅导。”
“建公,你是不是太拿你这个嫡系当回事儿了?”黑影怒道:“想我堂堂......竟然要我去教你一岁小儿?”
“哼!”屋中人不屑一顾:“别忘了真定赵家,当年要不是你化名王越后想出名,他们家怎么会有人死在贺兰山下?”
“赵家麒麟儿此刻正在汝南,要是他知道你是始作俑者,其伯父又是汝南太守,看看你有没那个命回来!”
“一个小子而已!”黑影不屑:“当年我在远处看到他父亲四人,比我远远不如。”
“好了,这个事没商量的余地!”屋中人拍板:“从此以后你要更加低调,刘辩那边别去管。”
“现在,我以家主身份和你说话,殷商王族千年基业不可毁,我们要一直等待时机。”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不见。
黑影恨恨地啐了一口,也消失在暗夜里,刚才被乌云遮住的月亮顿时明亮许多。
成都张家,一位个子矮小皮肤较黑的青年看着手中抄录的子龙诗集,右手不由自主比划那漂亮的云体。
“子乔,你又在看赵家麒麟儿的东西?”一位身材高大和子乔看上去有些相像的年轻人走进院子。
“是啊,大哥!”子乔放下绢纸:“临摹的云体就让人着迷不已,要是本人的手记该当如何?”
“子柔先生去真定了,”大哥答非所问:“此次他游历,应该不会来益州。”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子乔叹了口气:“真羡慕子龙,年纪轻轻,可以四方求学。”
“父母在不远游,”大哥缓缓摇头:“何况四周的山峦,阻隔了巴山蜀水和外面的交流。”
“在中原人看来,外面益州为蛮夷之地,也没必要去迎合!”
说完,他彳亍而去。
江陵燕赵风味波涛阁,这是荆州最大的包间,今天已经人满为患。
不过,并没有因为人多而显得嘈杂。
在一众人中,有两个年纪稍长,一为黄承彦,另一庞启隆。
后面一人在历史上名声未显,他的儿子庞统却青史留名。
庞启隆是庞德公的从兄,也就是没出五服的叔伯兄弟。庞家在荆襄的所有事务,都是他在打理。
后来不少人认为汉末取双名的都是寒门,其实大谬。
在王莽以前,单双名随意,他篡位以后,为了给自己的做法找依据,开始大肆宣传董仲舒的天人感应神学目的论。
甚至在取名上,他都以法律的形式做出了严格规定,要求取单名。
不过有汉以来,刘家天下深入人心,再加上王莽政权覆盖的地方也不广,这些政策并没有认真执行下去。
更何况,新朝很快就覆灭了,所以他推崇的那些东西,被人唾弃。
世人都知道庞启隆字正轨,却不知黄承彦也有字,只不过那字有些让人忍俊不禁,叫黄噗通。
给黄承彦取字之时,其父正要张口,其弟噗通一声掉在水里,随口就说了噗通,估计根本就不是说他的字。
后来他那短命的弟弟从水里捞出来也没活多久,等他父亲反应过来字已上家谱。
再过不久,连他父亲也走了,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所以,知道内情的人,都只叫他的名。
“茂珪,今日究竟是何事?”黄承彦有些奇怪。
“启隆兄,姐夫!”叫茂珪的年轻人微微拱手:“我们收到赵云的名刺,说是要找我家有要事相商。”
他是蔡讽的侄子,蔡瑁的堂兄。
大家都认为年青一代来拜访,自然是年轻人接待,所以家族就把这件事情交给他。
“赵家麒麟儿?”庞启隆和黄承彦对望一眼,他开口问道:“难道是来和荆襄士子比斗文采?”
他摇了摇头否决:“近日消息,颍川书院搬迁至真定。”
“慈明先生八龙无双,他对赵云极力推崇。”
“可能此事另有蹊跷,”黄承彦点点头:“我也听说赵云年纪虽轻,却稳重异常,从无与鄙人比斗事宜。”
“此言甚是!”庞启隆接口:“要不然荀家怎么可能把嫡女嫁给他?”
话题没有继续下去,既然来到燕赵风味,就是来享受美食的。
蒯家、习家、杨家等各个家族都有青年才俊受邀而来,食不言寝不语,很快就沉浸在美食之中。
与此同时,吴郡吴县,小赵云两岁的顾雍看到老师蔡邕情绪不佳,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元叹,与你等无关!”蔡伯喈长出一口气:“今天为师要教你们孟子尽心上。”
下学后,回到内堂,仍怏怏不乐。
“夫君,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神?”原配蔡袁氏体贴地为他换上家居外套。
“竖子!”提起来蔡伯喈一肚子火:“真定赵家欺负人!”
夫人是蔡母袁氏的叔房侄女,两人可谓青梅竹马,她从没见过丈夫有如此盛怒的时候。
“赵家?赵云?”她也是张口结舌。
第十七章 生擒何颙
“主公!”徐庶看着赵云,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小主公为人处事太神秘,就像这次来汝南,貌似刻意为之。
以前在颍川书院同窗三年,好像也没感觉什么。
男人嘛,就喜欢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别看徐庶整天背一把破剑,也爱这一口。
尽管赵云不是天天带大家去燕赵风味,平日里大小饭店,一起大快朵颐的时间不在少数。
女人爱帅哥,这人必须要有足够的财力才能维持长久的感情。
男人之间也一样,穷逼很难结交到朋友的。
刘大耳一出场,就宣扬自己是根正苗红的皇室后裔,没有苏双张世平的资助,靠张飞家传的肉摊,也不能拉起队伍。
关键赵云待人真诚,像戏志才,从穿着上就能看出家境贫寒,他以兄弟相称,这点才是最打动徐庶的。
没有定下主从关系时,什么话都可以说。现在才发现,有了关系的约束,不能再随心所欲想说啥就说啥了。
“元直,有话就说。”赵云收回目光,陈到一行已消失不见。
既然你陈家想要分一杯羹,那也要看你的资格。
陈到是个明白人,约定了晚上接头出击事项,就赶紧回家准备。
“您好像是专门在等叔至?”徐庶还是放下心里那层主从隔膜,直言相问。
“是也不是,”赵云点点头:“在我的想象中,尽管汝南是袁家的囊中之物,也不会是铁板一块。”
“一个杜春,就打开了缺口。汝南人想要这位置,却不能去找袁家。”
“道理很简单,袁家人现在已经疑神疑鬼,不知道哪一家和我伯父有过接触。”
“他们在京里的关系,大抵都与袁家有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伯父身上。”
“蜀郡和真定赵家人虽然在秦末就分离,毕竟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再说子柔伯父曾经对我帮助挺大,我自然要帮彦信公一把。”
“今上下了一步好棋,想让彦信伯父携着其祖志伯公与其叔仲经公的威名,在袁氏祖地扎下一根刺。”
“本来按照云的意思,让老爷子別淌这浑水,另寻一处当太守也一样。”
“想不到彦信伯父很执拗,既然来了就不会走,那我这当侄子的也要助一臂之力。”
“难道主公想把这里的袁家连根拔起?”徐庶的眼里冒起了亮光。
“你说什么混话?”赵云吓了一跳:“真那样,袁家就和我们赵家不死不休,而且我们还理亏,说不定灭族!”
“呵呵,说着玩儿的!”徐庶干笑着,他赶紧转移话题:“主公,其实长文这人还是不错的,为何你总对他若即若离?”
“我有吗?”赵云悚然一惊。
他自己真还没觉得,平日里还有意无意装作亲近。
“有的!”徐庶很肯定地点点头:“戏兄和我早就察觉,说实话,要不是看你和他疏远,我们也不会与你相交。”
“长文那个人,才学是有的,骨子里对寒门的傲气一眼都能看穿。”
“在书院里,稍微有眼力的寒门都不会和他交往。”
道理很简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云与陈群之间敌人当然称不上,挚友却绝对没有可能。
仔细想想,好像自己对陈群比对荀家兄弟少了一份推心置腹。
也许是知道原本时空他推出了九品中正制,而自己却对唯出身论者嗤之以鼻。
唉,还是有些先入为主啊!
当然,事情发生了也就发生了,赵云也没想过挽回,更不会认为本人是历史的主角,虎躯一震人家就会改变立场。
还别说,赵谦在汝南几年,不声不响有了不少别院。
此地在平舆西北,骑马约莫一个时辰。庄园后面又一座突起的山峰,山上有庙,名为洪山庙,据说与纣王之子殷洪有关。
再往西北,有一小盆地叫后刘也不知名字是怎么来的。
袁家人就在这里发迹,小盆地中间是汝水支流的发源地,一个地下水形成的小湖泊。
曾经这水洼没名字,袁家出名以后,当地人称袁家荡。
袁家荡的南面山脚下,是袁家的墓地群。
故老相传,这些影影绰绰的山峦,最高的那一座叫穆君山。
或许是蔡穆侯在世时对子民尚可,死后大家为了纪念就把墓地以他来命名。
沧海桑田,当初的穆君山下沉,穆候墓地前面反而有一座山峰异军突起,隔断了蔡家后人的福泽。
袁家祖墓的左边,小盆地边上有一座龙王庙。
相传曾经袁家荡夏天经常有黄水从里面冒出,整个小盆地一片泽国。
说也奇怪,龙王庙建好之后,不再有洪水泛滥,而后面的无名山,被称为龙脊山。
墓地右边,一座山峰形如卧虎,故名为卧虎岗。
山上树木森森,赵云抬眼望去,真是好一处墓葬之地。
重生之后,他学了很多东西,对祖先流传下来的易经一直在孜孜不倦地研究。
左青龙右白虎,前有泡后有靠。
可惜盆地有缺,天然的河道出口,注定了袁家日后的衰败。
整个袁家荡规模还不小,大约有十五里方圆,这里自然都是袁家的地盘,不少农人在田间劳作。
袁家祖宅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从河道旁边的路直通平舆。
也搞不清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袁家坟场后面的高山,竟然叫孔坟山。
背面山腰以下,应该就是袁氏雇佣的掘墓护队监视的范围,偶尔有几个懒洋洋的家丁,左右巡视一番。
整个营地在山脚下,新建的简易房屋,还能看出白晃晃的树色。
要是久了,哪怕经过几场雨,木屋的颜色就会变深。
袁家祖屋倒是戒备森严,身着皮甲的部曲们一直在巡逻,武器在阳光下的反光射得很远。
“三公子,这片墓地我们去探查好了,人数不到二十。”赵龙像幽灵一样出现。
“包括闲杂人员吗?”赵云他们都没有骑马,山间本身就没有路,更何况骑马的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
“闲杂人员不多,”陈到已经赶了过来,他们确实下了功夫:“有两个伙夫,三个厨娘。”
“另外,说是刚从洛阳那边来了一个文人,他还带了两个随从。”
说起来,袁家荡里居住的,应该都是袁家的庶出或者旁系。
嫡出与直系,谁愿意呆在乡下?都跑去洛阳奔个前程。
总人数在二十五左右,袁家旁系这些年巧取豪夺,和不少本地大族结怨甚深,估计他们也不敢大张旗鼓。
这么说,整个行动就一个要素,必须快,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驻守人员。
夏天的白天分外漫长,特别是在等待的人看来更是如此。
好在不管多长的白天,总会有黑的时候。
看着金乌慢慢消失在山边,月亮早就到了中天。
陈到和他带来的两个人,居然也有夜盲症。没办法,赵云只好把他们留在别院。
徐庶几日来食盐充足,眼睛竟然奇迹般好了。他本身就喜欢军事行动,自然跟随。
汝水沿岸的夏夜,各种虫子在晚上唧唧作响,人走近马上停止。
赵家军还是少了在南方夜战的历练,上次剿灭山匪算是一次比较成功的案例。
这次不一样,袁家就隔了一座山,说不定夜深人静叫声大一点都能惊动,一个个都小心翼翼。
每逢虫子不叫的时候,显得特别紧张。
“三公子,我们这次?”赵龙在临近营地的时候,悄声来问一下。
大家都知道这个小主子从小仁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人。
“不留了吧,”赵云淡然说道:“我们的处境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暴露。”
哪怕袁家人得到消息,不一定就肯定是赵家人,也不得不防。
在一旁的徐庶感触是最深的。
要按他的意思,上次的山匪一个不留,斩草要除根。
想不到赵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只是为了百多号人口。
还以为自己得花不少口舌来劝说呢。
原来他也不是食古不化,徐庶心里的归属感增强了几分。
有善于夜间作战的赵家军在前面开路,就好像是夜间出来旅游一样,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一行人到达营地的时候,月已西移。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四下里一片寂静,四座木房里隐约有灯光闪现。
“三公子!”赵龙冒了出来。
“全部解决啦?”赵云轻声问道。
徐庶对浓厚的鲜血味道有些不适,微微皱了皱眉。
“没,留下了三个人。”赵龙语速很快:“一个是从洛阳来的,一个是营地的头目,另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好像挺重要的。”
“你审审那个头目,京城人带过来。”赵云说着进了最近的一个木屋。
自动忽略了最后一个人,审问下就会知道。都做了阶下囚,有什么好顾忌的。
不得不说,现代人对文士还是很优待。
这人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眼睛里有些惊慌,清癯的脸上,肌肉不规则的抖动。
“你是什么人?”赵云打量了他半天,看到对方的眼睛一直在闪躲,才开始发问。
文士有傲骨,就看在什么场合。一看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傲得起来才怪。
文人重名,要是轰轰烈烈的死,可能没多少人畏惧,不明不白死掉,谁都不愿意。
“某南阳何伯求!”他定了定神,声音有些低沉。
“那是谁?”赵云微微一愣。
“何颙!”徐庶很是惊讶。
原来是他啊!赵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历史,能记住一个人的名就不错了,谁还去记字啊。
当然,牛人就不一样了,譬如说袁本初曹孟德。阿狗阿猫谁耐烦去记呀。
何颙是南阳人,才学应该相当不错。
党锢之祸发生后,并没有像其他士人一样慷慨赴死,而是偷偷跑到汝南。
南阳与汝南相隔不远,他在这里也有些亲戚,就躲在亲戚家里。
当然,汝南是袁家的地盘,他在这里躲藏的消息为袁绍所知,两人一见之下,惺惺相惜,交情还不错。
何颙时不时偷偷潜回洛阳,了解党锢之祸的最新进展。
遇到被害人的家属,也总是想方设法解救。
严格说来,这人还是不错的,四处为士人奔走。
“袁绍派你来做什么?”赵云很是好奇。
难道他对本家都不信任,反而对外人亲近?事实上在历史中袁本初的谋士都没啥好下场,就说明在他眼里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要杀便杀!”何颙脖子一梗,不再说话。
“我杀你做什么?”赵云轻笑:“我们来只不过想看看穆候墓里究竟有些啥,好奇而已。”
何颙一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难道会把我放了?他顿时心里七上八下。
“要我放你总得给个理由不是?”赵云和煦地说道:“如果你没价值,多杀个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本初新近招揽了一些河北的壮士,”何颙也不再保留:“袁家本身没啥好的导引术,看看里面是否能发掘出来。”
“都哪些人啊?”赵云好奇心大起。
“很多,”既然坦白了,何颙也不再保留:“其中最出名的叫啥颜良文丑。”
文人对武夫不屑一顾,能记得名字还亏得袁绍在他面前念叨了好几遍。
“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赵云心里暗叹,历史总是惊人的重合。
自己也曾派人结交过,认为大家都在冀州,说不定还能招揽过来。
这该死的家世!
他兴趣索然,摆摆手:“行了,你走吧!”
这么简单?何颙愕然。
不过作为一个文人,他还是有些节气,至少不能现在去给袁家的人说。但深更半夜到哪儿去呀?
“且慢!”徐庶一直没开口,终于说话。
第十八章 方士左慈
何颙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在两个小年轻面前本来很是不屑。
他心里还在不停自责,都怪自己大意,今后怎么和本初交代?
打进来开始,他对徐庶都没咋注意。
一些出名的年轻人,譬如袁家、杨家、荀家子,他都熟悉。
俗话说,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不到洛阳不知道才少。
小地方的人在怎么出名,洛阳那边没人关注,除非是赵云这种连京城都名噪一时的。
“伯求先生,这么走好像不太好吧?”徐庶不紧不慢说道。
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来一张绢纸:“这上面麻烦先生写点儿东西,今后我们有需要的时候还麻烦先生为我们办件事!”
“竖子,你主子没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余地?”何颙甭提有多郁闷了,大发脾气。
“做主公的要是啥都亲自动手,还要我们干嘛?”徐庶不以为然:“我把话放这里,假如你今天不写,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再说了,你真以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就算再有名,我杀了你,主公能亲疏不分,责怪于某吗?”
话音不高,却是说不出的阴森,让何颙身上感到冰冷。
赵云一直还以为小说中对徐庶的描述言过其实呢,其实他在小说中出现的次数也不多。
仅仅有一点,侍母至孝,平日里都能看得出,真是个妈宝男。
短短的几句话,犹如神来之笔,让赵云深感名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实至名归。
“写吧,某为先生准备墨!”徐庶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说。
赵云在旁边看着,不发一言,欣赏的眼色在朦胧的灯光里都能感受到。
何颙本身就不是一个视死如归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从洛阳出逃,东躲西藏。
而为受害的士人奔走,不过是博取一个好名声罢了,让别人认为他留下有用之躯,是专门来收拾残局的。
尽管他感到万分憋屈,还是不情不愿写下了如下的话。
今日余被擒,愿为对方做一件不伤天害理的事情,何伯求。后面是年月日。
“这就对了!”徐庶抖了抖手上的绢纸:“放心,主公让你做的事,肯定不会伤天害理。”
他装作突然发现:“先生,上面没有你的印章。今后,我们来和你联系的人肯定不是主公和某,又拿什么当凭证呢?”
何颙郁闷得要死,没想到对方年纪轻,却考虑得面面俱到。
没办法,他只好掏出随身的印章,在上面盖上。
同时,他掏出了一块在灯光下有些暗黑的玉佩:“此乃某随身之物,他日,你等可派人持此物,某定……”
他意识到什么事,把玉佩又收回去:“先说好了,就一件事。若不然,某宁自戕也不愿来日被你等终日勒索。”
“你多虑了,伯求先生!”徐庶晒笑道:“日后总会相逢,我可不想你把我们暴露出去。”
总会相逢?何颙心中悚然一惊,那说明面前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子今后也会到洛阳?好吧,那就有机会报今日一箭之仇!
想了一会儿,也没任何头绪。要是熟人,说不定今天可以安然无恙,不会留下把柄。
他恋恋不舍地把玉佩交给徐庶,生怕落在地上摔碎了。
而后扭头出门,悄然遁去,门外的赵家部曲,自然也不会留难。
也不知道这黑灯瞎火的,他究竟到哪儿落脚。听见出门后跌跌撞撞的声音,貌似也有夜盲症。
不过屋里的两人真不怎么关心,爱死死去,只要不暴露赵家的身份就成。
两人相视而笑,徐庶就把手里玉佩递过去:“主公,这人原来也是贪生怕死之辈,盛名误人。”
“你收着吧,我是一个大马虎。”赵云摆摆手,叹了口气:“自古艰难唯一死,生死间有大恐怖。”
“就是你我,面对死亡,也不可能有多淡然吧。”
两人不胜嘘唏,赵云心里也警醒自己,千万不能陷入绝境,不然这穿越者的身份可也就太丢人。
“三公子,他们的领头人全都招了。”赵龙走了进来:“说是京里袁家找了方士和刚才那姓何的处理。”
“对了,还活着的一个就是方士那边的,本来吵吵嚷嚷,被兄弟们教训了一顿,老实下来,却还是说要见您。”
方士?赵云顿感新奇,那究竟是啥玩意儿。
历史书上也是寥寥几笔,只知道方士的成分很复杂。
既有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也有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
既有从事传统科学技术研究的学者,也有普通的农夫商贾,还有出入宫廷的政客,最多的还是隐士、释道之徒。
他们有的不亚于三公九卿,被皇帝作为座上宾。有的类似于乞丐,被百姓列于下九流,是具有特别技能的人。
知识是书本上,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接触过。就是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方士也是个神秘的群体。
不到片刻,赵龙就把人押到屋里。
这是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多岁。
不同于普通人的瘦弱,他相当肥胖,脸上的肉走路都在颤动。因为肥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
身上穿的衣服比普通人大两号,进门的时候还侧着身子,就几步路气喘吁吁的。
头上的方巾估计是在挨打的时候给打掉了,披头散发,嘴角上还有血迹。
袁家真还是高门大族,野外盖的小木屋里也有桌椅板凳。
“看你站着也挺累的,坐吧。”赵云压根儿就没站起来。
“谢谢,你就是他们的头?”胖子说话的时候还在喘气:“你们不能再打我,我叔叔是左元放左神仙。”
说着,他还轻咳几下。尼玛,原来是哮喘啊。
左元放?那不是左慈吗?不过然并卵。
“赵龙,看看有没热水。”赵云可不想左慈的侄子死在自己面前。
话说,连张角、华佗都是方士的一员,这个群体的人,就算不怕,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靠着左家小子大口大口喝着水,咳嗽也消失了。
他把土碗放在桌上,郑重其事地再一次道谢。
“左仙翁的人我们自然不会得罪,”赵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的目的,就是看看穆候墓里有没需要的东西。”
“这,”左姓年轻人张大嘴巴愣了下:“可袁家人说只要导引术,其他的都留给我们!”
“是嘛?”赵云轻笑:“现在袁家人没了,而我们和他们要求差不多。”
不能不说,袁家对待掘墓的事情上有些马虎。
也有可能是支系的人被本家接过主权感到不满吧。
除了起先消灭的守卫,再也没有其他人。
在左姓年轻人的描述中,白天有几个人来帮忙发掘,而晚上那些农民则被他们赶走,也不知道在哪儿歇息。
左慈亲自带着一批人,昼伏夜出,在墓里四处找寻需求之物。
好像目前的工作已近尾声。
赵云也暗自庆幸,要是晚来一步,说不定连汤都没喝的了。没来之前还以为他们在等第二批招募的家丁呢。
地形随着河流改道不断变迁,曾经高耸的穆候墓,现在地下。
一个人多高的进口,里面隔几步墙上就有一个松油火把,偶尔发出呲呲嚓嚓的声音。
仗着艺高人胆大,赵云毕竟在现代社会参加过掘墓工作,把赵龙和徐庶等人都留在外边,独自进去。
挖出的路缓缓下行,也不晓得袁家让多少家丁付出了生命,路挺宽敞的。
大约有五十步的样子,坑道有一个九十度的拐弯右行。
再往前走一百多步,又拐向左行。
凭着脑子里的记忆,赵云感觉走了一个回字。
坑道里的空气不怎么流通,让人觉得气闷。
中间有些石屋都打开了,估计里面的东西也都拿走。
或许当初袁家一路上都在死人,打开这么久了空气还这样,刚开挖的时候肯定进来一个死一个。
最后这个是主墓,里面传来了人声,说话断断续续的。
“这应该就是蔡穆侯,你们退走,为师作法!”
从里面应声出来的人和赵云恰好对面相撞。
“你是何人!”领头的是一个中年道士,道冠上还有些泥土,马上抽出随身的宝剑。
“我是谁不重要!”赵云摆摆手,提高了嗓门儿:“左仙翁,开棺之后,你出来下,免得做冤死鬼。”
做过发掘工作,每次开棺之后,大家都离开好久,等里面的尸腐气散尽才再开始工作。
至于让别人退出来,大不了就是当师父的想贪墨一些又怕徒弟发现吧。
里面没有说话,也就不到半柱香的工夫,一位须发皆白的道士慢腾腾走了出来。
其人相貌清癯,和他侄子一点都不像。
“是左仙翁当面吗?”赵云扬扬眉毛。
“吾乃左慈!”道人的道冠都掉了,故作威严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滑稽。
“常山赵子龙见过左仙翁!”赵云落落大方地拱了拱手:“我等把袁家之人全部消灭,想见见里面的导引术。”
五个拿着宝剑的道士不由自主退后半步。
尼玛,年纪轻轻,看上去稚气未脱,想不到袁家的家丁全部都杀了,是个狠人啊。
左慈愣了愣,眼睛凝神看了过来。
没见过这双眼睛的人无法形容,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眼睛更吸引人的物事,会情不自禁地看过去。
传说中的摄魂术?赵云也一丝恍惚,估计和工业社会的催眠术差不多,都是利用环境声音等因素让人睡眠或至幻。
见着小伙子不像是中招的样子,道士们更加惊讶。
以往师父是无往而不利的,就是名满天下的袁本初,也乖乖就范。
“化外之人左元放见过人主!”左慈突然认真地施了一礼。
赵云心头咯噔一下,尼玛,哥自己都没想好去争不争那座位和怎么争呢。要是这话传出去,别说自己,就是整个赵家都会受牵连。
“左仙翁说笑了,”他神色不动:“当今天子在洛阳呢,云不过是无名小卒。”
左慈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仙翁之类的称呼就不必了,不过是愚昧之人闲来叫的。”
“那好,我叫您左翁,您叫我子龙。”赵云见他没再纠缠,松了一口气。
“子龙,恕我直言,刚才简单查看了下,确实有导引术。”左慈不置可否:“但都是先秦古文。”
“里面的文字词意古奥,诘诎聱牙,一般人都看不懂。”
“很有可能,”赵云点点头:“云不过是想抄录下来,慢慢研究。秦统一之前,各地的文字不尽相同。”
“不过,蔡穆侯时期的文字,与周初的文字大致差不多。赵家祖上,还有相关书籍,也是用同一文字书写。”
他这可不是吹牛,自家导引术上开篇的什么“天地之初,宇清宙浊”之类石鼓文,就是赵家人代代相传。
不然哪怕自己是考古专业,没有相关资料和工具的情况下,也不能识别出来。
不能不说,古人对尸体保鲜真有一套。
八百多年过去,蔡穆侯仍然栩栩如生。
不像国外,现代社会用福尔马林,古代埃及干脆就是木乃伊。
可惜呀,这些保鲜方法好像知道的人并不多,有机会了一定要弄过来,后代人研究更方便。
但有经验的赵云知道,尸身见光变色,身上的穿戴,根本不能触碰,早就腐朽了。
至于左慈等人在墓里得到什么,他真没兴趣知道。
得知那小胖子左旋是他唯一的侄子左家仅剩的后代,赵云也不仅叹息,这老头为了侄子的哮喘操碎了心。
好在后世的科学发达,本科时上铺四川的兄弟他奶奶也是哮喘,经常在网上浏览偏方,记下了几个。
因为条件的限制,他给了一个。
鲤鱼一条一斤左右,糯米四两。
将鲤鱼去鳞,纸裹烤熟,去刺研末,同糯米煮粥。空腹食之。
太阳冉冉升起,赵云一行消失在树林间。
熬了一夜的左慈分外有神:“记住,今后我等不能与此子为敌。”
“赵老弟真好!”喝了热水的左旋也深有同感。
“走,我们去洛阳!”左慈转过头吩咐。
“师父,不是给赵云抄了吗?怎么还要给袁本初?”一个徒弟不由诧异。
“哼!千万别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谁要是说了逐出师门!”左慈又换了副面孔:“天下英雄何其多也!”
他们的马车早就准备好,不一会儿消失在朝阳里。
第十九章 陈到追随
从汝南出发,队伍里多了个人,赵满赵顺卿。
赵谦希望本家侄子带着自己的小儿子四处游历,增加见识。
赵满本人知道父亲的决定,高兴地跳了起来,早就想出去走走。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虽然学识没有父亲渊博,也想了解下各地的风土人情,主要是到真定去。
家里曾有人从那边回来,描述地繁华花花世界,让少年赵满羡慕不已。
有这个机会,傻子才不去呢。
左慈这人很有意思,把他压箱底的修炼精神的导引术传给赵云。
一般的导引术,就是观想自身,想象中天地之气进入身体里面。当然,也有以外家功夫来达到效果的。
工业社会中,赵子龙没有机会接触那些神秘的武功,国人即便有都是敝帚自珍,藏着掖着的,只不过学了些流行的太极拳。
从自家的导引术可以看出来,也许几千年后所谓的功夫,就是由导引术演变的。
按照导引术的说法,天地有灵气。万物皆有灵,习武之人长期吸取灵气,总量越来越少,总有一天消失殆尽。
而且,学练导引术,都需要珍贵药材或者猛兽之血来增加血气,也会是资源枯竭。
到那个时候,人类就只有用武术来开发自身潜能。
左慈的导引术没这么麻烦,就是无尽的观想。
譬如你日夜观想猛虎,以至于到了一定的火候,只要你一发动,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一只猛虎,其他大抵如此。
赵彦信老爷子貌似对小儿子的离开,没有任何不舍,只不过衙门的人都看得出来,今天太守大人老是丢三落四。
所有这一切,赵满当然不知道,他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和徐庶比骑术。
恩,两个人有得一拼,赵满是本身就有一定骑射基础,徐庶学的要多几天,两下扯平。
听到两人欢快的笑声,赵云从修炼中醒了过来,他刚才一直在观想太阳。
要是有一天和人打仗,打着打着,自己使出观想,在别人眼里自己就是一轮太阳,估计会真的亮瞎了眼。
当然,也只能yy一下,他很清楚,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没看那左慈老道,头发胡子都白了,自己也只是瞬间迷失。
好在两人不是真正敌对关系,否则,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决定生死。
“子龙,我们从这里一直西行,就能到襄阳。”赵满兴奋劲儿过了,打马跑到身边:“沿途没有啥大城。”
“你走了几次?”赵云对着族兄的印象有些改观。
其实大家子弟,因为长期在父辈的威严下生活,平日十分拘束。
这些日子跟着自己,就像没有进过城的乡下人,好奇心重,特贪玩。
当然,家里弟弟妹妹不少,他也不会轻视什么的,只是把哥哥当弟弟,感觉很怪异。
各地的官话,居然差不多,或许在始皇统一度量衡货币文字的时候,把语言也给整治了一番,前世的哥们儿四川话可不是这味儿。
“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就孤零零一个人回家。”赵满不由叹口气:“姨娘陪着父亲在汝南过年,我也不知这地方有啥好的。”
赵云心里暗笑,老爷子看来早就和袁家卯上了,在做无声的反击呢。
“不过,别指望我啊,”赵满双手连摇,差点儿人都从马上摔下来:“每次我都跟商队一起回益州的。”
“陆地上还好一点,就是马车一直坐着屁股疼。到了秭归就坐船,那船慢腾腾的,每天也就走二三十里路。”
“来的时候可快了,比坐马车还快。顺风顺水,从巴郡到南郡,两三天也就到了。”
“对汝南周围的路线,我还是很熟悉的。别看那一片山影很近,望山跑死马,过去还有五六十里。”
“这一路到处都是山,到了湖阳才一马平川,可那也快到襄阳了。”
一路上他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嘴巴没有一刻停息的时候。赵云也不嫌烦,还能从他的话里了解一些东西,时而还发问。
尽管是丘陵地区,沿途都是汝水、淮水、淯水、沔水流域,水资源丰富,农作物一般都是水稻。
此时农历五月,稻田里的水稻早就扎下了根,开始拔节。
说实话,在这个时空里,赵云对水稻的生长周期不甚了解,就是在另一个时空,他长期生活在北方,也不清楚。
农人们在田间清稗子或是杂草,一片热火朝天。
有时候,他也感到奇怪,除了边远山区山贼挡道。其他区域农田里都种着作物,为什么粮食始终是最大的问题呢?
自己小时候坚持让父亲派苏双和张世平去寻找美洲,并带回那里的高产粮食作物,究竟是对是错?
当然,根本原因是土地兼并严重,大都掌握在少数豪族手中,老百姓过不下去呀。
要走的路还任重道远。
虽然路是山路,却并不狭窄,毕竟这里到襄阳是交通要道,不到两个时辰,赵云一行已经过平原,进了山区。
“主公,你看!”徐庶偶尔和赵满说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欣赏沿途的风景,他是第一次长途游学,一路上都在做着同样的事。
猛然间这一呼喊,大家都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
那边树荫下不是陈到还有谁?
在别院把导引术交给他后分别,到现在都三天了,想不到居然不声不响跑到前面等候。
“叔至!”赵云兴奋异常,手掌在飞云背上一拍,如箭而至。
他不等到面前,飞身下马,哈哈笑着迎上前去:“你怎么跑到我们前面来了?”
陈到像是下了决心,和他身边的四个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单膝跪下:“陈到、陈雷、陈雨、陈春、陈华,拜见主公!”
这?赵云一时有些措手不及。
说真的,看到陈到在拿到导引术以后,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以为终生也就错过,那想到有这么一出?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吧,在三国演义中,好像刘备来了,这家伙就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从此就逐渐代替自己的地位。
山道里没有人烟,他们这五兄弟这么一喊,其余九十多骑全部都听到。
徐庶喜不自胜,本身就是游侠儿出身,暗地里怕今后在赵云麾下受到排挤。
哪怕尽心尽力做事,还是有一些小心思在内。
见相同出身的陈到也加入进来,内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没等赵云发话,他大声喊道:“兄弟,我们一直在盼望你。那天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起扫平胡虏!”
可惜这家伙骑术不精,打了两下马,就紧紧趴在马背上冲过来。
“伯至、仲至、叔至、季至、幼至,欢迎你们!”赵云反应过来,赶紧去拉大家起身。
陈雷虽然是老大,出面的人一直都是陈到这个老三,不仅因为他武艺最高,还因为他为人稳重,事事考虑周全。
陈家五兄弟,在汝南赫赫有名,称为陈家五虎,一般的豪强听说他们的名字掉头就走。
敢跟袁家人放对的亡命徒,有几个人不怕?
汉代的人普遍寿命不高,陈家有导引术,那也不是普通家庭能够修炼得起,需要大量的钱财,不然连入门都不可能。
他们五个是一个爷爷下来的堂兄弟,父母早丧,从小相依为命,进退一起。
平时还有一些游侠儿跟随,整日里收到的钱就用来习武。
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临行给其他人一些钱财,还教了粗浅的导引术,也算是仁至义尽。
毕竟在一起抱团取暖,没有亲缘关系。
顺便还给他们一个错误的信息,这次的盗墓就是自己等人做的,马上要跑路到徐州。
陈到本身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三言两语就把来意说清楚。
袁家本家,左慈会把导引术拿过去交换一些资源,但赵云并不知道。
在他的感知里,袁家这次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肯定要找替死鬼。
赵谦就别想了,袁家本家的那几位大神不在,支系的留守者,谁敢动本地太守一根毫毛?
更何况经过校场事件,不少家族有了另外的选择,投靠太守和袁家抗衡。
自己这么撒手就走,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陈到这几个人。
要说感情深厚那是太虚伪了,一个武力值在演义中和自己不相上下的武将,就从眼前溜走,不甘心是肯定的。
经过两个时辰的骑行,众人顺势就在山谷里打尖,在汝南又准备了新的干粮,足够支撑到襄阳。
也就是夏天,食物容易变质,要是冬天,另一匹马上驮着干粮,可以从真定到交趾。
吃着炒面,喝着山泉,嚼着肉干,陈家五兄弟感受到另外一种生活。
“以前,这里有一伙山贼。”陈雷比较健谈:“主公,当年我们知道是袁家的人亲自安札在这里的。”
“随后一合计,三弟就带着大家,晚上过来挑了。”
“本来还只是怀疑,要不是因为我们一个手下的亲戚物品被扣留,无意中发现袁家的一个不起眼管家经常偷偷摸摸过来。”
“到山寨后,才发现那根本就是袁家的人,从上到下都是。”
“那一仗好惨烈呀!”陈雨和陈雷是亲兄弟,他感叹着:“当时我们来了三十八个人,山寨里有七十多个。”
“本来想着晚上偷袭,想不到他们还有暗哨。一场偷袭就变成了遭遇战。”
“那可不!”最小的陈华接嘴:“打下来我们三十八个人,回去只有二十九个人。山寨头子是袁家的远房支系袁从,差点儿一刀把我砍了。”
“你还说!”陈雷瞪了一眼:“要不是老三替你挨了一刀,现在你坟头的草都老高了。看你今后还这么毛躁不!”
赵家人甚至徐庶都对战斗不感到陌生,只有赵满觉得难以置信,嘴巴张着忘了吃东西。
“快点儿吃,”赵云抽空叮嘱他:“我们在路上赶路可不像平时上山打猎,随时都有时间打尖,总不能你一人耽误大家吧。”
赵满不好意思地把肉干放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那叔至你们为何不去太守府报案?不然你们还能领到赏金。”
“没必要!”陈到说话很客气:“太守大人受到袁家的蒙蔽,上上下下都是袁家的眼线。”
“说不定我们还没见到太守大人就遭了袁家的毒手。”陈春也忍不住插嘴:“我们的家就在汝南。”
“袁家要是知道我们拔了这根刺,不把我们生吞活剥才怪。”
以袁家在汝南的强势,曾经连太守都不放在眼里。
平日陈家和袁家的小辈打打闹闹,他们不计较,那是因为不屑于小题大做。
要是牵扯到利益试试看?这个山寨是从荆州那边过来的必经之路,肯定是袁家一个不小的财源。
从另一个角度看,袁家简直太疯狂了,敛财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才离郡城多远?满打满算六十里路,竟然敢在交通要道上建山寨抢劫。
从这里看上去,曾经是山寨的地方,还有一些残垣断壁的痕迹。估计袁家不敢再派人来。
七十多人会武的,在袁家祖地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陈到五兄弟却不会骑马,接下来很长一段路就不能走得太快,得给他们时间练习。
休息了一炷香左右,赵家军再次出发,浩浩荡荡直奔荆州地界而去。
第二十章 山雨欲来
舞阴,是南阳与汝南郡交界的县,其北还有比阳,不过赵云此次走南边不绕路。
在民间,曾流传秦汉之际淮阴侯韩信在舞阴屯兵抗楚的许多故事。
西汉末更始二年,皇帝刘玄敕封讨伐王莽有功的大将李轶为舞阴王,食邑千户。
东汉建武年间,光武皇帝刘秀御封征南大将军岑彭为舞阴侯。
汉元帝时,南阳郡太守召信臣来舞阴视察,在此组织修建了马仁陂水利工程。
这位视民如子的郡太守,重视兴利富民,和百姓同甘共苦,深受百姓爱戴,被舞阴百姓尊为召父。
后人将他同百余年后东汉建武年间另一南阳郡太守杜诗,百姓尊他为杜母,并在一起,合称为召父杜母。
父母官由此成为旧时百姓对州、县官的尊称,而最初的源头来自于舞阴。
这里是汝南郡出伏牛山后第一个县治,地处军事要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现在的舞阴城,方圆约两平方公里,四周墙高垣深,坚不可摧,只有东西两个城门,没有护城河。
四周山里的山贼横行,民风彪悍,没有坚城可不行。
此时,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孔的人骑着驴走进东门。
“一个钱!”城门口有两个守卫,手里枪头有些生锈,矮个子出言的时候,旁边的高个子不由一滞。
在他的感觉中,这位老兵平时都是高喉咙大嗓子的,吆五喝六,说话夹七夹八,啰嗦重复。
此刻语言简洁,目不斜视盯着幽远的山脉。
斗笠人默默无言,在衣袖里掏了半天,最后找了个银豆子丢了过来。
矮个子恭恭敬敬地接住。
“还没找您钱呢!”他磨磨蹭蹭在面前的筐子里拨弄着。
“不找了!”斗笠人走得很快,只能看见短小的驴尾巴一晃一晃。
“铁子哥,你今天怎么这么规矩?”高个子太佩服了,赶紧取经。
“学着点儿吧,”矮个子斜睨一眼:“要不是你表哥大牛和我关系不错,一般人我从来不说。”
“铁子哥说得是,我张狗娃晚上请客。”高个子也很机灵:“就到燕赵风味,额,左边的石老汉面馆。”
“干我们这行,一定要注意身份。”铁子哥也没顾及饭店的好坏,打开了话匣子。
“平日里,那些山民进城,就是个瓜瓜小菜。刁难一番,第二天甚至好几天的菜都不用买了。我们就是他们的天。”
“看到骡马进城,你张口十钱别人都不敢还嘴。一副担子加两个钱,还可以拿点儿蔬菜。”
“刚才那位,一看都不是好相与的,要么有钱,要么有势。”
“你瞅瞅,按规矩办事,我不就赚了吗?”
说着,不漏痕迹地把银豆子塞进衣袖。
还待继续说话,一匹羸马踉踉跄跄冲了过来,在城门口骑者还在马背上打了一鞭子。
“一个钱!”高个子急了,冲骑马的人背影高喊。
对方根本就没回头,继续在街上狂奔。
“喂唔!”高个子的嘴巴还没说出来,就被铁子哥捂住。
“你想找死啊?”他低声斥责:“他阿爹是马弓手,我们的顶头上司。”
“记住了,骑马的人不管是好马还是驽马,千万别招惹。马匹动辄几万钱甚至十几万钱,不是我们能招惹起的。”
张狗娃脸上变色,我的乖乖,天可怜见,长这么大,他连一千钱都没见到过。
别看舞阴地方小,燕赵风味也有店,当然规模肯定没有一些郡城大,在本地却是独一无二的建筑。
要是你去过很多地方,每处都在燕赵风味消费过,那你就会发现包间名称是不一样的。
在一般的城市,名字都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大不了就是天字一号二号之类,以此类推。
在江陵这种文人墨客集聚地,改成比较风雅的什么阁。
而在首都洛阳,兼容并包,雅俗共赏,两种称呼方式并行。
中午时分,是饭店最热闹的时候,宾客人满为患。这时。骑毛驴的斗笠人到了。
梅雨季节,头戴斗笠身穿蓑衣很正常,也没人去管他。
这人径直来到柜台:“带我去天字一号房间!”
掌柜还没说话,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二瓮声瓮气道:“先生请跟我来!”
天字一号位于三楼的最左边,在窗口边上,整个县城一览无遗。
房间里有一个壮汉正在大快朵颐,见斗笠人进去只愣了一瞬,继续吃喝。
那人摘掉斗笠,又打开门机警地左右看了看,不远处一个女性服务员躬身施礼:“先生需要什么?”
“我们不吩咐就别让人来打扰!”斗笠人挥了挥手。
关上门,我们才能看清他的面容,皮肤白皙,眉毛上挑,在两条眉毛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刀疤。
壮汉满足地喝了一口汤,吁了口气,拿出一根闲置的筷子掰折,弄了一根竹签剔着牙齿。
“我说,姓袁的,你累不累呀!”他噗吐了口唾沫,剔牙时损坏了牙龈,唾沫里有血丝。
“每次见面都神神秘秘的,”他玩世不恭地指了指剩下的残羹冷炙:“先吃点儿东西吧。”
看到刀疤不以为忤,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别!”壮汉阻止道:“和你开玩笑呢!舞阴是我老过的地盘,我再叫两个招牌菜为你接风,免得别人说我吝啬。”
“不必!”刀疤已盛了一碗饭用木勺舀了几勺汤呼呼啦啦吃起来,说话也含混不清。
壮汉眼里精芒一闪,瞬间恢复莽汉的状态。
刀疤吃饭很快,片刻功夫,四碗米饭就着些汤汁下了肚。
“说吧,这次又有什么大生意?”壮汉不满道:“上次你们的情报有误,我们可折了好几个兄弟才拿下。”
“过山风,你这么说就有些不是人子了。”刀疤舒服地打了个饱嗝:“上次我们只负责提供信息,没有收取一分一毫。”
“凭什么?”过山风眼睛一瞪:“那些都是兄弟们用性命拼出来的,你不说我们一样会做那笔生意。”
他是伏牛山中最大的寨主,平日里即便自己山寨不出动,别的山寨有了收获也会上供。
豫州繁华,荆州富裕,穿越伏牛山在两地之间做生意的客商不少。
西汉末年王莽篡位,绿林军从这里经过,后来浴血奋战,光武帝成功上位。
他自然要剿灭反对派系,而曾经一起打江山的绿林军也灰飞烟灭,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不过,总有些军兵逃出来,在伏牛山区占山为王,不听朝廷号令。
一来政权初建,各地反对势力繁多。二来刘秀原本就出身绿林,对原有军兵也多了一丝宽容。
加上山贼们规模小危害可以忽略不计,一代代传了下来。
他们的做法与后来的张燕大同小异,平日里也在山间种地,只有年成不好的时候才出来抢劫。
要是危害大,估计早就覆灭了,刘秀的子孙对其祖宗放过绿林好汉残余还是很了解的。
从桓帝以来,天下就没有太平的时候。
天灾不断,**更甚,伏牛山中有一年滴雨未下,这帮强人又操起了祖辈们的旧业。
话说由俭入丰易,由丰入俭难。拿着武器在道路上一吆喝,商队乖乖掏钱,时不时还能有些粮食肉干之类的额外收入。
这样的日子,比脸朝黄土背朝天来得舒服,不少人不再种地,专门劫道为生。
刚开始,整个伏牛山区大小山寨有十多个,谁都不服谁,直到过山风的出现。
他本姓郭,打小就比别人力气大,在山林里如履平地,如过山之风。
久而久之,名字已经没人叫了。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过山风真有两把刷子。
他在小时候念过一些书,眼界比其他山贼开阔,懂得涸泽而渔的道理,不过分逼迫过往客商。
有次有队客商从过山风的地界经过,队伍中有个乖巧的小娘子。
平日里雁过拔毛的过山风山寨,竟然客客气气放行。
不曾想到另一个人的地盘,对方不仅掠夺了全部的货物,还把小娘子给抢上山寨。
逃回去的商队人员一说,过山风气急了,领着山寨人马,直接把那个寨子给屠灭了,连刚生下来的孩子都没放过。
当然没有什么英雄救美的狗血剧,那小娘子不堪受辱,过山风他们去的时候已经自尽。
这一下,让过山风尝到了甜头,因为大小山寨都过来送礼。
他也毫不含糊,给大伙儿立规矩,所有过往商队,只图财不害命。
任何一个寨子收了买路钱,另一个寨子不许再重复收取买路钱。每次所得,根据势力大小均分。
表面上是这样,暗地里过山风也把整只商队全吞下的事,那是因为钱太多了。
袁家作为汝南郡的土皇帝,早就对伏牛山垂涎欲滴,他们也曾派队伍想在这里占山为王,杀杀敌对势力的威风。
当时,派来的首领就是眼前的刀疤,不过脸上白白净净。
刀疤是在汝南城里与陈到的兄弟逞强斗狠,被陈到给砍的。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他出身袁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袁家是强龙,伏牛山众匪是地头蛇,最终强龙还是没斗过地头蛇,看在袁家的份上放了他们。
至于立山寨,那是想都别想,过山风承诺,每次袁家提供的大型商队信息,能得一些份子钱。
刀疤甭提多郁闷,在伏牛山受挫,到城里又差点儿被除。
知耻而后勇,他不再终日提刀弄枪,转身做幕后,专门负责汝南乃至豫州境内其他家族的情报工作。
当然,暗地里武艺却没有放下,时刻勤练不缀。
杜春在校场被杀,他准备的报复行动,被上面给否了。
一个都尉而已,袁家没必要和赵家翻脸。
别人都能忍,唯独刀疤不行,他的平妻是杜春的亲妹妹。
这次穆候墓,家族交给其他人在负责。
没想到最后鸡飞蛋打,守卫连尸体都没找到。
不能不说,长期的情报工作,让刀疤有了异乎常人的直觉,他认定此次事件里面,赵云和陈到都有参与。
也不等上报,自己一个人偷偷就跑到舞阴,来之前信鸽联系和过山风在县城见面。
“什么?”过山风难以置信:“两百多匹马?”
见刀疤缓缓点头,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北人善马,南人行舟,并不是说南方人不喜欢马匹,是因为没有渠道。
同样的路程,一个在陆地上飞奔,另一个在水里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伐船,你看看那个快?
骑马多轻松啊,在马背上一鞭子,呼呼就跑了,也不需要你自己出力。
要是自己山寨有马,惹毛了就把舞阴什么的全给拿下,他脑海里幻想出如何在大堂上踱方步的场景。
“当然,要是过当家的没本事吃下,我们就想别的办法。”刀疤神态自若,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你等着!”过山风气冲冲地站起来:“我马上让各寨的兄弟日夜守候,把这两百匹马抢过来。”
“那可是一百个骑士,马行如风,还没等你拦住人,早就跑了。”刀疤继续激将。
“你在和我开玩笑!”过山风的眼睛都瞪了出来:“山路上只要他们不想马腿断,跑跑试试?”
看到对方要走,刀疤伸手一拦:“且慢,过当家的,此次袁某亲自出手,分文不取。你先回去,袁某随后就到。”
过山风匆匆抱拳而去。
“哼哼,赵云,陈到!”刀疤的手捏得咕咕响:“看你们能逃到哪儿去!”
窗户发出通的一声,被风吹开。
窗外黑云低压,山雨欲来。
第二十一章 破虏示警
不管是过山风还是刀疤,他们万万没想到,包间靠窗的右上角,有一个不起眼的黑点,那是绢纸糊过的痕迹。
如果拨开绢纸,你会发现一个拇指大的小洞。
其实,这是一根铜管,赵家会制作但技术粗糙产量有限,每一个地方的房间都自己设计然后暗自安装的。
在燕赵风味,都有一个很特别的房间,就是掌柜也不允许走进去。
这房间很小,四周是布匹,隔音良好。
二百匹马,赵云!
听到这消息,房间里有四个人,两个正在睡觉,另外两个面面相觑。
“三天前,汝南那边飞鸽传信,三公子已经出发。”说话的肤色很黑,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敲着,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他的右手小指头齐根而断。
“不用讨论了!”另外一个其他地方都长得好,就是鼻头发红,天生的酒糟鼻:“我们必须去迎头赶上。”
“平哥,别和我争!”黑脸青年站起来:“我自幼骑术比你好,现在,我马上就走。”
他从床底下找出自己的铠甲,三两下穿好,挺像个军队小头领,其实本身也是有常山郡的什长身份。
“那好!”酒糟鼻起身送行:“破虏,保重!”
赵破虏是赵孟他们在贺兰山逃脱后的归途中收留的孤儿,父母家人被匈奴人杀害糟蹋。
要不是因为年龄太小,估计他也活不到赵氏残余商队经过的时候。
应该说,他的年龄比三公子还小一岁多。
年龄渐长,知道了自己的经历,改名为赵破虏。
有一次,他偷偷跑出去,经中山入草原杀胡人。
因为年龄太小,尽管学的赵家导引术,还是力有不逮,一天和大队胡人遭遇,交战中削掉了小指头。
好在赵忠家的马队刚好路过,鲜卑人对大内宦官头子也不敢过分得罪,小伙子安然回来。
怕他执念太深,一不小心又跑去找胡人报仇,后来被二叔赵仲安排到这里来磨练性格。
酒店后院的马厩里,有不下十匹马,比官方的驿站都要威风。
赵破虏牵住自己的马,随手拂掉它身上的草。
斗大的雨点打在马厩上啪啪作响,他叹了口气,翻身上马,从酒店后门出去。
从颍川出发的时候,一路上餐风露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般都是晴天。
想不到自汝南开始,天气就不怎么好,要不是因为这些年的干旱,梅雨会肆虐得更加厉害,这样的天气就不适合在外面露宿了。
伏牛山区,山高林密,因为是豫州和荆州的交通要道,时不时能遇到来来往往的商队。
大部队出行,就是在两千年后的工业社会,遇到下雨天气都没什么好办法。
这个年代又没有军用帐篷什么的,路上行军好遭罪。
赵云甚至在设想,有一天带着十万八万军队,那时候该怎么办。
不说其他的,光是用水这一项,就够让人头疼。
好在伏牛山区水资源丰富,到处都能见到山溪水潺潺。
这里是一个山间的小村庄,在粮食和肉干的攻势下,村子里能住人的地方,都匀给了赵云一行,不像前晚在山洞里休息。
随着修炼导引术的加深,睡觉好像越来越少。
特别是左慈传授的那套,回到汝南那晚就开始修炼,一个观想就是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要不是赵龙前来敲门,赵云都不知道原来已经是一夜过去。
所以这两天,他还是只修炼家传的导引术,免得误事。
不到卯时,赵云就醒了,他是被两个人的窃窃私语给惊动的。
想不到耳力这么恐怖,他们说到了什么过山风、官军之内,有些模糊不清,应该在讨论自己一行吧。
索性不再睡觉,家传导引术渐入佳境,修炼之时,经常能感觉到四周的灵气汩汩进入体内不断循环。
咦!好像山区的灵气比外界更多啊,功力自觉又涨了一分。
结束修炼,快到辰时,村子里到处是在喂马刷马的赵家部曲。
这个房子是村子里最好的,赵云带着赵满、徐庶住了进来。
陈到和赵龙一见如故,白天黑夜都在一起。
当然,并不是两人在性取向上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惺惺相惜,两个武力值差不多的人有共同话题。
赵满以前是文休,经过赵云传授,修炼起简易的赵氏导引术,也许是刚开始的缘故吧,显得特别积极。
此时,他正坐在堂屋里,双眼微闭,五心向天,认真修习。
赵云没有惊动他,轻手轻脚走出去。
十三和十六两人在屋外的私檐下歇息,已经起来了,在不停打着呵欠。
“三公子!”两人赶紧打招呼。
“没休息好吧?”赵云微笑着点点头:“要是不出所料,今天傍晚我们就能走出山区,到达舞阴,在那里痛快睡一觉。”
两人没有说话,点点头,徐庶和赵满不约而同出来了。
大家就在屋边的山泉里舀水洗漱,房东一家五口住在偏房里,也被吵醒。
“朱大爷,给您添麻烦了!”赵云用水在脸上使劲抹了几下,也不擦去水珠,笑盈盈地打招呼。
“不麻烦不麻烦!”六十多岁的朱大爷头发花白,当门牙掉了,说话漏气。
他的官话说得不好,但是很健谈。
“子龙,昨晚你在陈到那边去的时候。”赵满用賨布擦了擦脸:“朱大爷给我们讲了好多事情。”
他大发感慨:“难怪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诚不我欺也!”
“你每年在蜀郡和汝南来回两趟,都白走了?”赵云翻了个白眼。
“那不一样!”赵满摇摇头:“每次都是大商队,闷在车厢里,有时候不到未时也就开始住店歇息。”
“朱大爷说,当年光武爷的老家就在前面的南阳郡。你说他老人家咋就那么厉害,带着**千人就敢和百万大军拼命?”
“你说的是昆阳之战吧?”赵云略有深意地看了看朱大爷,想不到他竟然对这段史实熟悉。
说来奇怪,这个年代学习的东西,都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论语尚书孟子易经之类。
没有历史课本,对本朝的历史年轻人不甚了了。
“朱大爷年轻时也走南闯北吧?”赵云抬手阻止了赵满的答话。
因为从半夜开始,好像这老人就在和他儿子说悄悄话,貌似对自己这行人讨论着什么。
“没有没有!”朱大爷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就是个地道的农民。”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也对,从前面不远走出去的皇帝,本地人肯定比较了解。
朱大爷神色有些慌张,伛偻着身子开始收拾院子。
由于是在山区,害怕野兽来侵袭,院子外的田地里,扎了一圈篱笆,都是各种各样带刺的植物。
院子本身的造价,估计比木房都要高不少,是用泥土和石块垒起来的,有一丈多高。
夏天是植物繁茂的季节,院子里湿润泥地上是一抹绿色,土地看上去有些湿滑。
只见老人手脚麻利地把不知名的野草一根根扯起来,在手里抖了抖土,搭在长了木耳的干树上。
“大爷,我突然想起个问题来。”赵满有些诧异于族弟的动作,见没有后续,又打开了话匣子。
“公子你说!”也是那家伙显摆,老人已经知道他是汝南太守的小儿子。
“我们所在的山区叫伏牛山,”赵满眼睛迷惘地看着四周绿色的山峦:“你知道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这个啊,说来话长!”老汉的清理工作也差不多了,站在那里驼着背开始讲述。
赵云在一旁听得只想笑,他只明白大致意思,方言和汝南话很接近。
千古一帝,那时确实有不少人造反,不过原因肯定不是老头说的那样。
统治集团想要统一全国,老百姓在前朝贵族的鼓动下才有勇气造反。
再说秦朝严苛的制度,他在位的时候谁敢反?也就死了以后才有的大泽乡起义。
天气很阴,道路湿滑,山路虽然很宽,大家也不敢走多快,怕一不小心把马腿给摔断那就麻烦了。
中午一过,竟然下起雨来,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
好在大家都备了斗笠蓑衣,纷纷穿上,队伍显得十分沉闷。
眼看天上的乌云一直不散,大家伙心里头都想着今晚可能到不了舞阴,要在山里找几个大点的山洞过夜。
却说赵破虏骑着马从东门呼啸而过,沿着管道进入伏牛山。
舞阴县城本身就依山而建,已经是伏牛山系的边缘地带,原本就是用来防备山中盗匪。
雨越来越大,狂风夹着雨点,没有铠甲覆盖的地方,雨水浸入粗布衣服,身上有些冷意。
过山风,他在暗中见过好几次,这人贪图美食,经常出山跑到燕赵风味来吃饭。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要不然自己等人也不会得知与自家三公子不利的消息。
过山风抄小路回的山寨,估计也在淋雨,哪有大雨天出来打劫的?赵破虏心里不由一丝庆幸。
糟糕,官道比较宽,能容纳两头马车并行,可全部是用青石板铺砌的。
这在晴天好说,雨天就不敢打马狂奔。
赵家骑士对自己的坐骑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平时生怕磕着碰着。
没办法,他只好放慢速度,让自己的噬虏在路边上走,有不少杂草,战马打滑受伤的几率也就少了很多。
伏牛山山高林密,但山风可以沿着管道一直吹,从没想过能遇到这样倒霉的时节,风夹雨水,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觉得身上发愣,牙齿都不由自主上下打架。
起先走得很匆忙,忘了带斗笠蓑衣,这时想起来真要命。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赵破虏的眼睛全神贯注,盯着路边,时不时有些树枝挡道,不得不让噬虏往中间走一些,以免碰着。
他心如刀割,听到马儿打着象鼻,貌似已经受伤了。
“噬虏乖啊!”赵破虏趴下来,在它耳边轻声安慰:“这件事过后,就让你好好歇息养伤。”
末了,又给它说了好多话,让它安心。
“嘶······”噬虏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摔在地上,赵破虏也被抛了出去。
他都被撞得头昏眼花,噬虏挣扎起来,嘶嘶叫着来到他身边,舌头在他脸上不停舔着。
“兄弟,你还活着!”赵破虏挣扎着爬起来,呵呵大笑,笑声在渐小的风雨中犹如狼嚎。
看着噬虏的样子,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它跟着自己的时候,那年自己是七岁。
十岁那年,就是带着噬虏孤身潜入大漠。
第一次遇到的是两个胡人,其中一个被自己猝不及防捅死了,另一个胡人拿着一把残破地马刀砍了过来。
是噬虏机警一跳,竟然张大嘴巴咬了那人手臂一口。
从没想过马儿会摇人,惊喜的赵破虏看到满脸狰狞的胡人痛得丢下马刀,顺势把自己的长剑捅进他的心脏。
“从今天起你就叫噬虏!”他稚嫩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
怎么会?在草原上我们平安回来了,一个小山沟里你却受了伤!
赵破虏万分懊悔,使劲捶打自己的胸膛。
刚才貌似自己在和它说话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结果噬虏也就习惯性加速了。
“我该死,我真该死!”身上的铠甲此刻成了累赘,赵破虏撕扯着脱了下来,牵着噬虏到了一个僻静的背风处。
上面有一块突起的大石头,刚好能容纳破虏。
他四周去扯了不少嫩草嫩枝叶,放在地上。
在一块小石头上把马缰牢牢栓住。
“噬虏乖啊,我先去给三公子报信,回头再来找你!”
赵破虏说着,头也不回,跌跌撞撞跑回大路。
这下不用说了,撒丫子就跑。
赵家部曲的耐力,是每天跑十里路锻炼出来的。
刚才在安置噬虏的过程中,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此刻有些力不从心。
赵破虏咬紧牙关,低头往前跑。
良久,他听见前面有马儿的铃铛声。
没错!赵家部曲每次出去,头马都挂着一个铃铛。
平时觉得扰人耳朵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是那么悦耳。
赵破虏大喜,奋起余劲往前飞奔。
终于,他见到了头马,那是龙队的首领赵龙大哥。
一见面,他就上气不接下气喊道:“禀告三公子,前面鸡公峡,土匪,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