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齐五爷
说到夜袭两个字容易,困难着实不小。
首先,船队规模大,目标明显,肯定不可能一窝蜂开到毒龙岛。
以张家人在这里的熟悉程度,别说几里路,至少二三十里路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都会知道。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接近毒龙岛?
其次,赵家部曲习惯夜袭没错,但毒龙岛在江心,难道飞上去吗?
因为几乎所有的船公都有夜盲症,几乎极少有人晚上行舟。这一带江流平稳,礁石什么的倒不是最主要的,是人对黑暗天然恐惧。
大面铺,在沙羡境内,前面就是十里铺,意即离蕲春县只有十里路。
不知道这大面铺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有人说是因为曾经秦始皇在这里吃过面。有人则说,本地人脸庞大。就是老人间也没有统一的说法。
在江水之滨,要是说你不会游泳,别人会笑话死你的。
可以说,在大面铺,不管男女老少,都能在水里扑腾几下。
如今的男女之妨,根本就没有程朱学说之后那么厉害,女性有的是自家老公傍晚带到江边学的,有的是小时候跟着哥哥学的。
淹死会水的,这话没错,哪一年夏天,大面铺都有孩子在江水里淹死,有的连尸体都找不到,父母在江边哭得抢天喊地。
尽管如此,大面铺人也从来没有谁因为家里有人被水淹死而不让家人下江去游泳的。
要说游泳技术最好的人,那肯定就是齐五爷。
他打小在家排行老五,前面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二姐都是在江水里淹死的。
大哥好歹还有尸体,姐姐连尸体都不知道冲到哪儿去了,小时候他父母说是给东海龙王当守门童女,因为这边的孩子淹死了家人都这么讲。
穷人家的孩子,一般都没有名字,就连户籍上叫的也是齐五。
一转眼五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齐五成了如今的齐五爷,他现在基本上不怎么下水,偶尔有县城的人过来请他掌舵且给高价钱才出山。
平日里,齐五爷就在家里怡儿弄孙,其乐融融,好在他打小就亲自陪伴,不管是儿子闺女还是孙子孙女,都没有在江水里遇到过危险。
他最出名的壮举,是一次性带着两个水性一般的人,横渡江水。
反正这故事传得活灵活性的,据说当日他把一根木棒绑在肩膀上,两人累了就抓着木棒。
作为一个小镇,遍地都是艄公,别人要请艄公,肯定要水性最好的。
这样,齐五的名气就一天比一天大,上到西陵下至九江,年轻的时候总有人不辞辛劳,大老远的来请他掌舵。
每年的龙舟比赛,只要他在场,别人都让他在前面,知道自己去争也争不过。
今天天气炎热,齐五爷带着自家小孙子在树荫下乘凉。
随着名气的增大,小地方也没有大世家,艄公受到的盘剥不那么厉害,齐家的收入也不断增加,家境渐渐殷实。
儿子女儿都没取名字,习惯就叫阿大阿二,孙子也专门给钱请人取了名字。
譬如眼前这个,就取了个威武霸气的名字,叫齐文强。
“强儿乖,爷爷想睡一会儿。”齐五爷如今老是觉得乏,有时候还梦见大哥二姐来拉他下水去耍,甚至还有早死的三哥也一起。
他害怕睡着,却时时觉得很困。也只有偶尔在船上,他才是那个令人敬畏的齐五爷。
“五哥!”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悄悄走进他院子:“您在这里纳凉啦!”
“嗯唔”齐五爷头脑昏昏沉沉,听到五哥这两个字才猛然惊醒。
夏天江水边太阳毒,热得要命,人又不是青蛙,不可能随时在水里,戴个斗笠在大街上晃悠很正常,男男女女都戴的。
院子里进来了两个人,这时都摘下斗笠。
“啊,原来是老三,稀客。”齐五爷精神一振:“又跑船过来啦?”
他和陈三两个人的交情不浅,年轻时经常结伴去沅陵武陵一带,那边的操舟好手不少,只要两人联手,几乎没有败绩。
“我不咋跑船,”陈三自顾坐下,并示意旁边的年轻人也坐下:“儿子有一条不大不小的帆船,现在沔水一带。”
什么?齐五爷嘴巴张得老大,帆船?自家的小渔船也差不多五百金,已经是自己一生的积蓄才买的。
对于陈家的历史,他也比较熟悉,知道是出籍的部曲。
这才多少年?对方连帆船都混上了。
“老弟,江陵这么挣钱吗?”齐五爷说话间更加亲近:“要不来帮衬下你家大侄子?”
“我怎么有那能力帮老哥呢?”陈三捧起石桌上的茶瓮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旁边的齐五爷心里万分失望,却也能理解,两人如今不再同一层面。
“孙子进了蒯家族学,我们都老咯,只好看看孙子辈。”陈三还在一旁补刀。
齐五爷嗯嗯啊啊地应着,心里凉透了,这是来向老头子我显威风的吗?
“其实啊,五哥,你自个儿就能帮你自个儿!”陈三下了一剂猛药。
“老三你说笑了,一次出船,最多也就一百金,我齐五一辈子就拿过两次。”齐五爷叹口气:“难啦,你的运气好,天天接大活儿。”
“哈哈,五哥说笑了。”陈三抹了抹嘴边的茶渍:“一次足够,所以五哥你也可以!”
“一次?”齐五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嘴唇都在发抖:“老三,你说是皇差吗?”
对于皇帝,实在太远。就连皇差,他一辈子也就远远的见过一次,连神龙不见尾的太守大人,都倒履相迎。
在普通人的心目中,汉家天子还是至高无上的。
“皇差?呵呵,这个小弟真没接过。”陈三神神秘秘的指着旁边的年轻人:“赵先生可以给你出这个钱!”
见对方不相信,他拍了拍胸脯:“我陈三啥时说话不着边际?你着人大厅,你家侄子那帆船,江陵行船人大都清楚。”
“赵先生,请坐!”齐五爷恭恭敬敬地用衣袖把另一个石凳子擦干净:“只要您出一艘帆船,上刀山下火海,我齐五都认了!”
“那倒不必!”赵云没换地方,挑眉一笑:“五爷,请问您晚上敢操舟吗?”
“敢敢敢!”齐五爷呼吸急促:“别说晚上,就是大风大雨,我这把老骨头也敢闯!”
“某需要三艘小船,擦黑就走。”赵云笑容可掬:“事成之后,您的孙子也可以去学习!”
齐五爷货到这么大岁数,确实在大风大浪中闯过,从没见过天上掉馅儿饼的事情。
他渐渐平复下来:“请问赵先生要去哪里!”
“毒龙岛!”赵云轻轻吐出三个字。
第六十八章 夜发毒龙岛
不管是蔡家还是蒯家之人,在荆州还是非常有名气的,很多人都以认识他们为荣。
近两年,蔡瑁、蒯良等人,家族为了锻炼他们,经常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就不适合到大面铺。
万一不小心露出面容,说不定就有人认识他们,消息也就走漏。
到时候要是张家人得到音讯,日夜用帆船锁住大江,那赵云船队就玩儿大发了。
艨艟斗舰再厉害,你能把大帆船拦腰撞断?如果张家人存了心,一条铁链子拉在江面上,什么船都过不去。
赵云的身体一直在缓慢成长,现在已经是成人的身体,加上体型宽大,别人还以为是水上操舟之人,也不会过分注意。
至于陈三,本身就很瘦小,是属于丢到人群里再也找不到的那种,两人联袂而来,自然就十分合理。
要请动齐五,必须要有重量级的人出马给对方能够以保证,已经得利的陈三现身说法就显得十分必要。
院子里很快又进来几个人,这些人一看都不是本地人,长得和赵先生差不多高壮。
当黄橙橙的一千金订金放在齐五爷的抽屉里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相信,赵先生是个信人。
哪怕再一分钱不给,他也觉得值,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留下几个人在院子里,背着手出了门。
挨着他院子的是一对孤老,无儿无女,时常都靠自家帮衬着才能勉强把日子糊着走。
“胡二爷、胡二娘,”见到老两口在那里忙忙活活补渔网,他开心地打着招呼:“晚上来家吃饭吧。啊,不,明天晚上过来吃!”
“老五啊,不了,还是你们自己吃吧。”胡二爷还没说话,胡二娘接过话头:“平时都帮我们接一些修补渔网的活儿就好。”
齐五爷心里一愣,周围的打渔人,都不是有钱人。谁家的渔网坏了,就自己用麻绳搓着补上。还不和自己一样,来帮他们的。
他打着哈哈往前走,前面这个院子里,一根大槐树拔地而起。
遇到灾荒年月,槐树的主人会把槐树枝砍下来,上面的槐树叶和槐花就小鱼炖着当饭。
如今槐树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搭上梯子都够不着最低的槐树枝。
“老二在家没?”隔老远,他冲屋里高声叫道。
“是他五伯啊,”老二家媳妇儿蓬头垢面从房间里出来打开院门:“我家老二去打渔了,还得一会儿才回来。”
“叫回来吧,在哪儿呢?是后鸭子沟还是水淹槽那边?”齐五爷也不进院:“眼看大晌午的,也打不到鱼,在水里呆着作甚?”
“那五哥进屋坐吧,我去叫他回来!”老二堂客说着就风风火火出门而去。
反正屋里也没啥值钱的东西,相邻里真还没小偷。
这懒婆娘!齐五爷拉上院门冲她背影喊道:“我还去别的家,你们回来就在家等我。”
自己的女人去世很早,心里他对年轻时看过她的大屁股发呆感到羞臊,这么邋遢的女人自己怎么会看上。
好在后来去了一趟县城,在酒肆里看到一个官奴,花了十金直到在她身上下不来才沉沉睡去,不再对庸俗脂粉感兴趣。
那身段那脸蛋,现在想起来都蠢蠢欲动。他不禁浑身燥热,加快了脚步。
“老六,没出去?”又隔了三家,他推开院门。
“五哥啊,老啦,让孩子们出去吧,我们在家看着孩子就好。”秦六憨憨地笑着:“五哥有好几天没来了。”
“强儿他妈回娘家了,随时都离不开人,待会儿把他带到你家来。”齐五爷坐在石凳上:“奇了怪了,你家咋比我家要凉快呢?”
“五哥啊,不是当兄弟的说你,强儿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要是他一个人跑到江里去玩水如何才能收场?”秦六着起急来。
“没事儿没事儿,老二他家堂客帮我看着呢。”齐五爷赶紧拦住。
事情都还没说呢,万一他看到赵先生怎么办?说不定就会直接给他一条帆船。
总不能说齐文强看到赵先生就一见如故,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吧。
“五哥,吴老二那婆娘,疯疯傻傻的,要是把强儿摔着碰着也不好。”秦六黑着脸。
当下,齐五爷不再隐瞒,轻声把晚上要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百金?”秦六觉得难以置信:“五哥,可别被人给骗了啊。”
大家都知道黑龙岛上有水匪,不过那又如何?他们从不对附近的渔船下手。
虽然都夜盲症,只是晚上看不清楚而已,又不是瞎子。这条水道走了不下一千遍,闭着眼睛都能撑着船过去。
“我齐五办事有这么不落教?”齐五爷不干了:“放心吧,老六,稍候你到我家把钱去取回来,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这到没事儿,五哥办事儿兄弟放心。”秦六犹豫道:“吴老二的活儿没话说,他那倒霉婆娘成天咋呼咋呼的,说漏了咋整?”
“那你的意思?我让她去叫了。”齐五爷也犯了难。
“祝老四吧,他和你一样,和儿子还分家另过。”秦六沉吟片刻:“我们走之前,你把强儿送到我家,让我那瞎眼婆子看着。”
他老婆眼睛是风眼,见不得风和烟,整天都流着泪,看上去红红的。
祝老四性格古怪,明明只有一个儿子,偏偏要分家,据说是他亲家那边不放心女婿出船女儿一个人在家怕他扒灰。
大面铺本身就是一个艄公之乡,连十里铺那边的艄公不少都把家搬过来,说是那些蛮人整天打架生事,不胜烦扰。
镇子的规模越来越大,生意比县城里都好。
大县的县官称为县令,而中小县的县官则为县长。
沙羡的就是县长,不过这人倒是个干实事的人,见这里条件好,居然把官奴也在这边设了分衙。
因此,酒肆里多了四十来个燕赵汉子,不显得突兀,每天都人来人往的。
燕赵风味也不是遍地开花,一般只有郡城和大县才有,要么就是舞阴那样的交通要道、关隘。
沙羡这边显然没有,就更不用说大面铺了。
而赵云和陈三,肯定就没出门,在齐五爷家里用饭。
托他们的福,齐五爷平生第一次吃了晚饭,全部是在好酒肆里买的肉食。
眼看太阳偏西,天边到处是红彤彤的晚霞。
三条老渔船,悄无声息地从后鸭子沟出发,直驶毒龙岛。
第六十九章 接触江夏蛮
赵云他们到达大面铺的时候,另外五骑没有进镇,在镇子边上绕了下,沿着官道继续前进。不一会儿来到十里铺,骑士们依然没有减速。
官道到了大屋亭,变得异常狭小,五匹马在飞驰,路人只能永远地站在路外,等马过去以后才重新走到路上,冲远去的马屁股吐口唾沫。
大屋亭再往前走,就是几座低平的小山,在这里,基本上就看不到路了。
“吁!”最前面的骑马人拍了拍马背,瞬间其他马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蔡兴,你确定就是这里吗?”蔡瑁摘下头盔,汗水顺着两边的脸颊一直往下滴答。
“三公子,没错!”蔡兴非常笃定:“一年前,我也是沿着官路过来,从沙羡出发的。”
“兄长,想不到你的马术很不错啊!”徐庶一直没有说话,他摘下水袋喝了个饱,并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比我还骑得好。”
“别夸我,”蔡瑁呵呵笑道:“主要是子龙的马好,它们也是在船上憋久了,一上路撒丫子就跑。不瞒你说,我趴在马背上都不敢动!”
蔡兴是蔡家的护院统领,蔡讽不放心自己的儿子,连他都给派了出来。
他本身就是蔡家支系在北疆战斗过的骑兵,后来应邀在蔡家主家做了统领,骑术还可以。
“你们是什么人?”一不小心,五人就被包围起来。
当然,别看那些人手里拿着些劣质武器,大家想走,纵马一跃,就能轻松脱出包围圈。
“别误会!”蔡兴摆摆手:“某是去年来过的,当时接待某的是**统领。请问他何在?”
这些人身上的上衣都没穿,袒胸露乳,皮肤晒得黝黑,腰下面一块布遮羞,那是全身唯一有布匹遮盖的地方。
一个个光着脚丫子,头发乱糟糟的,头上还扎着草环,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看上去很渗人。
武器简陋,有的手上居然拿的就是削尖的木棍,虎视眈眈地盯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是我哥哥,”一个人越众而出:“我是他弟弟麻辛,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江夏蛮,说起来是蛮人,其实他们世居于此在,只不过一直都生活在山上,条件艰苦。
后来,想要官府给与山下的土地,可那些都是有主之物,地方官也没办法调配。
一来二去,就与山下的人积怨越来越深,山区周围根本就没有汉人敢在这里居住。遇到天灾,就会下山闹腾。
总起来讲,他们的情况和伏牛山的山贼们情形差不多。
然则江夏蛮自古都居住在这里,而伏牛山那边的人,历史要短得多,甚至还有如今逃荒的人进山加入。
这个麻辛看上去比其他蛮人要壮不少,比身形最瘦的蒯良几乎宽了一半。
不过,他个子矮小,估计也就四尺半的样子,在五人面前就像个孩子。
“这是我家公子!”蔡兴也不绕弯子,和蛮人说话还是直接的好:“**统领看来是高升了。麻烦麻辛统领禀告摩柯首领,蔡家蒯家人求见。”
“等着!”麻辛低声吩咐几句,就消失在灌木丛里。
“你这么说不好吧,兴哥?”蔡瑁轻声埋怨道:“我们还没见到他们首领,万一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张家人怎么办?”
“兄长放心,”徐庶连连摇头:“他们基本上就不和山下的汉民接触,哪怕张家也不会与他们有多深的交往。按照子龙说的,以诚相待即可。”
“元直言之有理!”蒯良此时才缓过来,他伸手把额头上粘粘糊糊的头发往旁边一拨:“只要我们能比张家做得公平,相信会争取过来。”
赵十三比较紧张,生怕蛮人暴起发难,手捏着剑柄,一不对劲马上就抽出来。
麻辛回来得很快:“你们几人下马吧,放心,我们夏巴一族是最诚实的,不会损坏它们。”
蛮人说的还是汉语,让人总觉得听起来比较费劲,颇有先秦之风。
要是赵云在此,说不定前世的习惯使然,还会专门研究一番,或许能找出这些江夏蛮的先祖,究竟是什么人的后代。
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摩柯的装束和一般汉族人无异,但脑袋上用绳子绑了两根野鸡毛。
他的身形比普通蛮族人来得高大,接近中等身高的汉人。脸型瘦削,像刀刻的一样,脸上始终是严肃的表情,看到众人嘴角微微上翘。
“请问哪位是蔡公子,哪位是蒯公子?”摩柯本来坐在一个虎皮毛都磨光了象征首领貌似皇帝宝座那种位子上,已经走了下来。
“襄阳蔡瑁蔡德珪见过摩柯首领!”
“襄阳蒯良蒯子柔见过摩柯首领!”
“颍川徐庶徐元直见过摩柯首领!”
三人齐齐行抱拳礼。
“哈哈,”摩柯的声音有些干涩,笑的时候听起来很假:“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客人。”
蛮族人的生活,确实很艰苦,来招待贵客的土碗,边上都有缺口,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里面的酒浆浑浊,这几个被赵家养刁了嘴的人,浅尝即止,在蔡兴的示意下,才闭着鼻子把碗里酒一样的玩意儿一饮而尽。
酸不溜丢的味道,牙齿都觉得难受,好像还有一些古怪的苦涩,应该是加了一些药物在里面,打开呼吸通道,药味在嘴巴周围逡巡。
很快,双方就进入正题,在摩柯屏退左右后,徐庶道出了来意。
今后,蔡家蒯家可以与夏巴族所有的部落做交易,用粮食换取药材、兽肉。
同时,如果夏巴人想要走出去,进入军队,只要身强体壮,真定赵家将无条件接受,并且每一个兵丁,都会按月给家人支付粮食。
这样的条件,完全就是拿夏巴人和其他汉人一样看待。
在赵云这个后世的灵魂看来,生活在腹地的所谓蛮人,都是历史上因为反抗统治者而进入深山老林的原住民。
随着社会的开发,他们周围的山林变成土地,生活来源日益枯竭。
可以说,他们就是和我们同一个祖先下来的,用一种比较温和的形式,来反抗当初的官府。
夏巴人无疑就是所谓蛮人的一支,与凶残的北方骑射民族,有本质的区别。
心动不如行动,徐庶身上的宝剑和十三箭壶里的弓箭一拿出来,说今后给夏巴人配置的就是这样的武器。
摩柯不再淡定。
然而,谈到要他们退出这次对张家的支援,他又犯难了。
“蔡公子、蒯公子、徐公子!”他郑重其事地拱手:“我们夏巴人重信诺,答应了他们。”
“我们只是夏巴人的一支,还有别的部落也加入了。”摩柯把两个难题抛了出来。
第七十章 摩柯低头
没来荆州之前,赵云对江夏蛮一无所知。
就是到了江陵以后,大家好像对这个问题讳莫深入,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船上,赵云再次谈到想收复江夏蛮为己用,问问有没这个可能性。
结果,不管是江陵的哪个家族,都曾和他们有过联系。无他,江夏蛮确实有些上了年份的珍贵药材,换起来价格公道。
刚开始的时候,山下的汉人利用他们对外面世界一无所知,用很低廉的价格来换取他们赖以生存的珍贵资源。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在大世家的面前,当地人自以为很机密的事情,只需要花上少许金钱,就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尽管江夏蛮与本地人势同水火,对来公平交易的世家大族,却持欢迎的态度。
听到这消息,赵云大喜过望。
今后,肯定要征战沙场。在这冷兵器的年代,唯有武力的强大,才能保住自己的一切。
一直以来,他都想把赵家军打造为山地战精英,就像演义中的无当飞军一样。
当然,赵云也明白,自己虽然多了一世的记忆,更有领先于这个年代两千年的知识。
如今的赵家麒麟儿,可谓名满天下。然而,这些没有什么卵用。
不管是所谓的五溪蛮还是本地的江夏蛮,他们本身就很少与外面的世界接触,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对知识也不那么看重。
蛮人们需要的是生存下去,为部族获取更多的生存资源。
在临分别时,赵云给徐庶下了死命令,尽一切努力,要把江夏蛮拉到自己的阵容。
赵家儿郎山地战可则可矣,却稍嫌浪费,毕竟这个年代,威慑力最大的,还是骑兵。
而赵氏子弟,从小都学会如何与马匹交流,称为最了解战马的家族也不为过。
相信有朝一日赵家铁骑出现在群豪面前,不管是白马义从还是并州凉州铁骑,在自家铁骑横流面前,都只有认输的份儿。
想到这里,徐庶不由热血沸腾。别说那些经年与马匹打交道的赵家部曲,就是自己才学了几天?如今比熟悉骑射的蔡瑁等人也不遑多让。
真正的山地战精英,就是这些世代生活在山林之中的部族,如同鼎鼎有名的无当飞军。
“摩柯首领,庶窃以为诚信是建立在双方平等的基础上的。”他想了想就有了主意:“我们根本就不清楚你们和张家的交易。”
“但在某看来,应该就是张家人许诺,在事成之后分润你们一点粮食,而且数量并不是很多。这样的空口许诺谁不会?”
听到他的话,蔡瑁和蒯良智商不低,马上就明白了对方的软肋。
“不,他们先期给了不少粮食。”摩柯作为部落首领,也狡猾地把数字稍微提高了一点儿:“已经送过来一小半,足足五十石!”
外面的汉人,知识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因此他们就成了统治阶层。
而在夏巴一族,知识则是部落首领们的专利,他们世代就占据统治地位。
部落的部众们,也没有造反的心思。说白了,就是把竹木简放在他们面前,那些普通江夏蛮都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儿。
谁知道,摩柯自以为已经放大了一倍多的数量,夸张伸出去的五个手指,在五人眼里却根本就被无视了。
“五十石?首领在说笑吧!”徐庶嗤之以鼻。
“确实是五十石!”摩柯急于想证明,却又不敢赌咒发誓,万一真的灵验呢?那自己不就惨遭横死吗?
那着急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摩柯首领稍安勿躁,”蒯良摆摆手,晒笑道:“对我们来讲,五十石根本就不值一提。”
“是啊,首领大人。”徐庶心里泛起无尽的悲凉。
他们的遭遇,和其他寒门有什么两样?设若自己不遇到主公,会不会也为一日三餐奔波呢?子龙说对了,他们只想生存下去。
“五十石是一半,那总数就只有一百石对吧。”徐庶好整以暇:“诚如您起先所说,这里不止生活了你们部落,还有其他部落。”
“这一百石你们吃完了,后面怎么办?”他循循善诱:“难道继续要出兵为张家卖命?折算下来,一条人命还没有一石!”
对徐庶这个妹夫,蔡瑁一直以来,不怎么认同。
船上的时候,因为自己熟知水战,行船什么的,表面上向黄忠请示,那只是因为其武力值而已,他自问水上自己还是当之无愧的大拿。
当然,前后几次说话,确实让蔡瑁刮目相看。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觉得,自己看人,远不如父亲多矣。
这个妹夫,不管在谁面前,总是那么从容,侃侃而谈。
摩柯脸上满是无奈,除非特别珍贵的药材,世家大族才会亲自派人来交换。
可那些东西,本身就是有数的,而且用一点就少一点。
要不然,大家也不会造反,只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朝廷方面,杀了一批人,譬如自己的父亲,但也尽量安抚,发放一定的粮食。
然而,这种日子却不能长久。
“我家主公承诺,今后不仅你们当兵有收入。”徐庶继续诱、惑:“我们夏巴人有手有脚,只要有力气,赵家都需要,每月都能得到粮食!”
“一百石粮食,根本就不算啥!”蔡瑁深表赞同:“我蔡家愿意出具两百石谷物,没有任何条件。”
“我蒯家也愿意给摩柯首领提供两百石粮食,与蔡家共同进退!”蒯良也当仁不让。
十三没什么感觉,蔡兴却感动得热泪盈眶。
哪怕他只是和江夏蛮交往过一次,却深深地被他们的质朴善良感动,他拿这些人当朋友。毕竟军人的出身,让蔡兴性格相当耿介。
自己想帮,无能为力。想不到主家一来就放大招。
摩柯原本还有些淡定,他也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肯定有所求。
这下,简直就吓傻了。尼玛,从小到大,都没听说过这么多的粮食,还没任何条件,属于无偿资助。
“实不相瞒,”徐庶看对方还没有下定决心:“此次贵方伙同张家要对付的,就是我们。”
“现在,需要你们退出。假如摩柯首领不同意,那我们扭头就走。战场上刀兵无眼,一切全凭手段,告辞!”
赵十三抽出精铁长剑唰地砍在一旁的金属兵器架上,他有意加大了力气并利用导引术,只一下,兵器架成了两半。
徐庶看得很清楚,摩柯部落占据最有利的地势,在江水之滨,为两县交界之处。
这地方看上去就是临时营地,说明他们不仅在防备张家,更在防备其他部落占据有利地势,相信他们部落并没有在这里。
可以说,在和张家的合作中,就是摩柯部落占据主导地位。只要对方一点头,此次张家的援兵就土崩瓦解。
当下,抱拳之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往外面走。其他几人面沉似水,纷纷抱拳跟随。
“且慢!”摩柯脸色复杂,不得不出声阻止。
第七十一章 又见夜袭
庚申年癸未月丁酉日,立秋,为七月初一,上弦月没见着影子就已消失。
好在农历七月,天气炎热,船上凉风习习,赵家军一个个都猫在船舱里,享受不到阵阵江风,反而觉得有些闷热。
其实,赵云也没办法,打战总是要冒险的。
就像上次夜袭过山风山寨一样,要是山匪组织严密,在山间设置哨卡。
别说伤亡,就是鹿死谁手都很难说,毕竟对方对地理熟悉程度不是远道而来的赵家儿郎可以比拟的,只有两个抓住的舌头引路。
毒龙岛对三位老船工来说并不陌生,但自打张家在上面安营扎寨以后,就不要别人上去。
船舱就是用篾条扎成的弧形顶篷,人都直不起腰来。
三只小船鱼贯而行,都靠着江边,水浪拍打着江岸,小船的行进也不时颠簸。
这几天尽在大船上,要平稳得多,陡然换成小船,让不习水上的赵家人有些眩晕。
毕竟还是在船上适应了不少,不大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
“五爷,还要多久?”赵云坐在船舱口,随意问了声。
齐五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江面,不时用手里的木浆左右拨动几下。
“回公子,要是白天,就只需半个时辰。”齐五爷头也不回:“晚上估计要长点儿,那呀也不到一个时辰。”
“不着急,五爷,我还希望你们更慢一点。”赵云吩咐:“麻烦你给后面打声招呼,我们越慢越好,晚一些到。”
一个时辰,到毒龙岛的时候,可能有些张家人都还没休息,夏天人们总是睡得晚些,不管现在还是两千年后都是这样。
赵家军就是赵家人的命根子,损失一个都会让人觉得心疼。
根据三位船工的描述,赵云把地图简单地用黑炭在地上画了,让每一个人牢牢记住,不能轻易丢命啊。
这时,他非常怀念赵龙,要是他还在身边,就不需要自己事事亲力亲为。
看来,赵家人对士卒的培养,还要加大力度,不能只是采用首领负责制。
冷兵器的时代,作为一支部队的首领,一般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将军难免阵前亡,要是首领死了,一个个就只能各自为战。
江面上,还有不少渔船,拿着火把晚上出来捕鱼,那都是些年轻的后生,不时能听到欢快的笑声,貌似很有收获。
还能听见老人们的斥责声,想必他们不放心孩子单独出来,在一旁保驾护航。
船工们自有一套联系的方法,齐五不知从那里摸出一只竹哨,吹了一长两短,速度很明显降了下来,从风比较小就能分辨。
天上无月有星,星光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调皮的鱼儿呼啦一声跳出江面,又噗通一声掉下来,它们才是江水的主人。
等待的时间,好像过得特慢,每个人身上都紧绷绷的,虽然临行前赵云一再嘱咐放松,可临战的兴奋,让大家呼吸都很粗重。
真定赵家对赵云的重视可见一斑,连最厉害的龙组都派了出来。
由于很少和这个年代的知名武将接触,还不知道具体战力,但从陈到与赵龙的比试中,大约可以估计出龙虎豹的首领在二流与一流武将之间。
现在的陈叔至处于高速成长的时期,而赵家的几支部队的首领潜力差不多到了尽头。
不过,普通的士卒,应该在三流与二流之间,毕竟他们从小和赵龙赵虎赵豹一起训练,基本功都很扎实。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永远地瞧见了黑黢黢的毒龙岛像一条巨兽横亘在江面上。
小船以赵云能感知的移动,缓缓斜向江心,风浪更大了一些,时而有水花扑腾到脸上。
另外两条船上,分别由陈到与赵大带队,十六则紧紧跟着赵云。
江两边的夜捕小船基本上没有了,三条小船因为遇到回水,行进的速度慢了不少。
齐五的呼吸十分压抑,时不时长出一口气,手里的木浆悄无声息飞快地在江水里拨动。
近了,更近了,能看见岛上有几个房间里还露出灯光。
突然,一盏灯笼从一个房间里出来,隐隐绰绰有两个人朝西边走来。
远远的,都能听见巡夜的张家水匪打呵欠的声音。
赵云紧张得不行,屏住呼吸,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上。
谢天谢地,他们只是例行巡逻,根本就没到江边往远处去了。
赵云大口地呼吸着,才听见船舱里大伙儿都在使劲喘息。
不能不说,陈老三介绍的人简直就是顶呱呱的,齐五把小船悄悄靠近岛边,另外两条船也轻轻贴上来。
“五爷,”赵云轻声叮嘱:“麻烦您在这里等,放心,我们一路杀过去,不会再有人过来。如果有人来,你们跑我也不会责怪!”
在点点星光中,看到老人狠命地点头。
“十六,你去叔至那边,听话,他从没指挥过,你在旁边可以帮衬下。”
不需要吩咐,赵家军迅速上岸,一个个匍匐在地上。
张家人还是很用心的,岛边的树木都被砍光。
众人以扇形向前缓缓移动,冷不丁衣服被树桩绊住,发出轻响。
约莫到了亥时,星光更加明亮,却还是比不过月光。
当然,光线对双方都是平等的,赵家军能看见别人,人家自然也就能看见赵家部曲。
赵云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作战,他只觉得地上湿漉漉的,好像挨着地面的衣裤,都被浸湿了,背上的长剑传来丝丝凉意。
感谢张家,貌似爬了半天,都没有见到蛇,他们应该清理过好几次。
岛边没有岗哨,也没修房子,可能经常有潮起潮落,怕被水淹了。
起先有灯笼出来的地方,距离岸边不下三百步。
这房子是新修的木房,里面没有灯光。
赵云打了个手势,其他人都匍匐在原地等待,他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
里面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屋里很暗,从外面进来他站了片刻才适应。一扇窗户开在东边,星光静谧地洒进来。
能看见里面的两个人,都光着身子躺在各自的床上。
说时迟那时快,赵云把离自己近的那个人脑袋按住,使劲一扭,眼看是活不成了。
“醒醒!”他抽出短剑,抵在另外那个人脖子上。
窗外突然传来锣声!
第七十二章 万事俱备
锣声只敲了一响,马上就陷入安静。
“谁?什么情况?”远处有人使劲呼喝。
“说,不小心敲错了!”赵云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拉起水匪,短剑在他脸上轻轻拍打,又在他眼前晃了晃,重新抵在咽喉上。
“没事儿没事儿!”此人声音有些颤抖,还是大声回话:“起来尿尿把锣槌碰到了。多大事儿啊?睡你们的觉吧!”
远处那人在咕咕哝哝,没有声音再传过来。
赵云的短剑依然没有放松半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宋二,爷,能把东西别抵这么紧吗?出血啦!”他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
“好好回答问题,爷饶你一条命!”赵云轻斥。
“爷放心,小人什么都说,只要小人知道的。”宋二害怕极了,牙齿都在打架。
这时,陈到进来承认错误。
两个巡逻的人回来,他立功心切,一个飞跃上去,把其中一个捂住嘴唇刺死,另一个敲响了锣。
好在十六眼疾手快,把另一个了账,锣也拿在手里没掉到地上。
听见陈到的话,宋二更是噤若寒蝉,这伙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啊。
当下,他不待审问,就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宋二是新来的,他是一个商船老板的小厮,船被水匪劫了,商人亲信全部杀掉。
好在张允宣布,只要不是主人和死忠,其余人都可以活命。
从小在商家长大,他还识数,加之口齿伶俐,总算活了下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张允的名字,大家都叫他公子,前两天还看见有蛮人上岛。
具体的情况,显然就不清楚了。
张家人不是很低调不打劫的吗?怎么开始成为真正的水匪啦?
正在这时,赵云耳朵尖,猛然听见嘟嘟声。
他把宋二交给陈到,疾步出来。结果那家伙根本就难得看,直接一刀了事。
嘟嘟声先是一声,后来连绵不绝,在江两岸响起。
火光亮了起来,南岸传来争吵声,连岛上的人都惊动了。
“子龙先生,那是蛮人联络的竹筒。”蒯家护院首领蒯忠上来低声解释。
蒯家和庞家有意思,因为蒯家来的是他们的正牌继承人蒯越,所以蒯权就派了护院首领来保护。而庞家来的管家,派的只是一个叫庞龙的头目。
“来人!”一个声音在静夜里显得突兀,也显示出说话人有导引术底子:“加强巡逻,谨防贼人夜袭。马上去两边问问。”
“是,公子!”张家人不少都已起来,轰然应诺。
赵云心里暗叹,看来这边马上就会有人要过来,得小心戒备。
要知道,来的人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估计是一个小队。
原本自己想让徐庶他们去连结蛮人,在这个时候起了反作用。
真(t)要(m)命(d),破竹筒白天吹不行吗,非得自己等人到了毒龙岛才吹。
这时候,整个岛上都很纷乱,赵家军只好潜伏在原地,等巡逻的人到了以后再行动。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慢,貌似又一个世纪过去了,终于有一队人马朝着这里来。
赵家军一个个趴在小路两边,就着灌木丛掩护。
那灯笼忽闪忽闪的,不少人都紧张得不敢大声出气。
从毒龙岛的主体建筑到这里稍微有点儿远,约莫一刻钟。
赵云和赵大在最前面,等到队伍已经过了,赵云一个虎扑,最后那人悄无声息地倒下。
“我说,老五,你看咱家公子为啥非得让我们出来巡逻?”只剩下了最前面的人,他不停唠叨。
“都特么江南和江北的竹筒在响,逼我们干嘛?”他发觉不对,扭过头来:“你说话呀,老五。公子自己躺被窝,我们不是人?唔······”
陈到一下子就把他的嘴巴捂住了,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浑然不知晓,他是赵家军故意留下,因为必须要知道详细的信息。
岛边的哨所,很明显都不是嫡系人马,张家家生子谁愿意到这里来?万一有人进攻,活脱脱的炮灰位置。
就像赵云他们起先审问了半天,宋二一问三不知。
“你叫什么名字?”赵云一点儿也不绕弯子,时间紧迫,今晚必须拿下。
“小人张七。”那人的牙齿咯咯咯直响。
“你们名字的顺序是怎么排的?”赵云有些不解,因为以前陈七改名就是张大。
“我们从一开始往后面排,按照年龄来的。”张七说话一直在哆嗦。
“那张大呢?”赵云愕然。
“那个人又不是家生子,哄他好玩儿的,帮我们训练人。”张七老老实实地回答。
“看到这些尸体吗?就是因为他们不配合,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陈到当起了黑脸。
“大人请问,小人一定好好回答。”张七的脸在气死风灯下显得惨白。
毒龙岛上,一共有七十三人,小毒龙岛根本就没派人,那是因为小岛被淹过好几次,地势太低,张家都损失了一二十人。
至于和江夏蛮的交易,就不是张七能够知道的,全部由张允亲自操作。
大毒龙岛中心的建筑,成环状,把中间包围起来严密保护。
岛上的防护措施并不多,就四下里各有一个岗哨,每个里面四个下人在值守。
唯一麻烦的是,箭支在中心的一楼,而张允住在二楼。
万一晚上贼人发觉情况不对,拿起弓箭乱射,说不定还真能射着人。
张七自然是不能活了,只有傻子才会放心把他留下,又不像陈七,那时四周都是自己人,这里群敌环伺,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
其他三面的岗哨,现在可以大摇大摆地举着气死风灯去巡逻,进门之后立刻除掉。
赵家军的动作很快。包括三支巡逻的队伍,全部都干掉了。
此刻张允收到了江水两边蛮人的消息,气得浑身发抖。
竹筒吹的意思,意味着蛮族人必须放下手里的一切,马上赶到吹竹筒的地方集合。
北岸的蛮人分批撤走,南岸的蛮人,驾着独木舟,纷纷往北岸赶。
按说他们都有夜盲症,但竹筒声一响,你就是瞎子也得立马集合。
光靠张家人,张允并没有把握能把船队留下,实质上根本就不可能了。
蛮人精于射箭,他们在自己的计划中,才是进攻的主力。
赵家军已经慢慢逼近,就等着张家人再次睡着。
第七十三章 星夜袭杀
这段时间对黄忠来说,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当然,他还不知道那玩意儿。
原本几年来四处奔波,连班也不怎么上,只想治好儿子的病。
可赵云一到荆州,黄家的天空瞬间亮了起来。生活上的改观就不必说了,关键是黄旭的病情有明显好转,成天都在大补。
习武之人,对医学都略懂,知晓虚不受补的道理,但孩子一天天面色红润不再疲惫那是真的,难道老祖宗都错了?
当然,黄忠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儿子病情好转就是天大的幸事。
而今,既然义弟赵云把整支船队交给自己,那一定要负好这个责任,原本他却想带着人去毒龙岛的。
赵云也仔细考虑过,主要是黄忠与赵家军没有磨合过,像蒯家、庞家的护院跟着去只是想学经验,而黄忠要去,肯定就是主攻力量。
夜色渐深,手里的木简黄忠看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旁边小床上,刁珍紧紧把黄旭搂在怀里睡着,这孩子连他妈都不亲了。
走出船舱,各家的部曲们还在辛苦地执勤。
蚊子闻着臭汗就开始叮咬,他们时不时用手拍一下,应该用摸才准确,因为这些人不想发出响声惊扰其他人。
说实话,在心里,黄忠对夜袭之类比较反感。
不仅仅是他,这个年代所有的武将,都喜欢在战场上大开大合,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然而,他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能付出最少的代价就把张家在江水上的拦路石搬掉挺好。
无意间,黄忠抬头望天,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他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自己看错了。
微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天上的繁星依然灿烂,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心情有些沉重,黄忠深呼吸了一下,看看夜色里黑黢黢的东边,慢慢踱进船舱。
刁珍穿得本身就少,她胳膊紧紧把黄旭小小的身躯搂在怀里。幽暗的灯光下,露出一片雪白。
黄忠的喉结动了下,有些复杂地盯着那张很是青春美丽的脸庞发出均匀的呼吸,向黄张氏的床走去。
张允的右眼皮今晚被吵醒以后就一直跳个不停,他在房间里焦躁地走来走去。
伯父张温贵为大司农,却没有深厚的根基,根本就不能与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样的大族相比,他们每一家几乎在每一州都有自己的人脉。
因此,荆州就必须要成为南阳张家的禁脔之地,不管是谁,都要毫不犹豫地铲除。
要不然,一个小小的习家是不能说动张允来参与反赵云的行列。
这样的家族真还没放在张家的眼里,只不过作为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反而能把自身藏起来。
但是,时态的发展已超出了张家的底线,荆襄大族们居然不与自家一条心,帮助赵家这个外来户,那是自视为张家接班人的张允所不能容忍的。
这件事情,也根本就不可能让父亲张泉出面,那样就彻底与荆襄世家撕破了脸面。
“少爷,是蛮族人在闹事儿!”一个下人匆忙走进房间,说话的时候喘息连连。
“噢?果然是他们!”张允眼睛一眯:“这群中山狼,说吧,他们还想要什么?”
“少爷,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提。”看到自家少爷要暴走的样子,下人小心翼翼:“只是吵吵嚷嚷着要回到驻地,说什么灭族之祸。”
“哼,什么灭族之祸?惹了我张家,就让他们灭族!”张允大怒,抽出床边的宝剑,在屋里一阵乱砍:“爷归家之日就是他们灭族之时!”
他胡乱地砍着,直到宝剑刚要砍到檀木桌子时才猛然收手。
张允是一个喜欢享受的人,刚到毒龙岛就让人在沙羡去重金买了一张桌子。
“下去吧,”他颓然道:“少爷不相信了,没有这群蛮夷,就不能弄死赵云。别收拾了,白天再找人来拾掇。”
在他心里,赵云始终是自己的心腹大患,没有真定赵家,荆襄世家们只能服从张家。
俘虏们的描述不尽详实,张家人的集聚地,是外部人员拱卫着内部人员。
准确地说,这是一个环形的建筑物,外面一圈是张家不时收罗的闲杂人员、落单的山贼水匪之类,他们几个人一个房间不等。
这一圈房子里面,才是张家人居住的坞堡。坞堡的门口,两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晃。
在张家嫡系人看来,外面这一圈外人,根本就不能计算人数,对赵家军却是个致命威胁。
谁也不敢保证攻打坞堡的时候外面的人会不会从后面发起进攻,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张家人的死忠,那样就会让赵家军腹背受敌。
上次过山风的山寨,赵云对后面的妇孺不忍心下手,此刻那些外围成员,他同样不能拿起剑对着熟睡中的人一剑捅死。
然则,他也知道,不下这个命令是不行的,要不然会给赵家军带来危险。
今晚的行动,最兴奋的人是陈到。上次在伏牛山剿匪,他更多的时候是一个看客的身份,最后因为袁发这仇人才出场,今天却全程参与。
不仅仅是他,陈家五至,一个个都发出粗重的鼻息,只不过怕惊动敌人,压抑得很厉害。
赵大可以独当一面,陈家五兄弟这次算是辅助赵十六这个斥候头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是漫长的等待,看着外围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坞堡里面因为墙体的遮掩,看不清具体情形,却能从光线里判断一二。
四下一片沉寂,夏虫此起彼伏的叫声,让潜伏在建筑物不远处的赵家军身上凉飕飕的。
好在张家派往四处哨所的人接到的命令是就地警戒,要不然今晚的行动就要从长计议。
江水两岸,传来阵阵鸡鸣声,时而有狗叫声掺杂在里面,时间慢慢到了三更。
赵云点点头,赵二轻轻拍了拍左边的赵大和右边的赵十六。
两队人马猫着腰,悄无声息地窜进夜色里。
不一会儿,夜风中人临死前发出低沉的惨叫,声音都被人捂住嘴,要不是因为赵云修炼的导引术,真还分辨不出来。
他亲自带着赵二等十个人,悄悄逼近坞堡门口。
约莫过去半个多时辰,两支队伍又汇聚在赵云左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四下一片沉寂。
星光不再那么明亮,只有坞堡门口的气死风灯发出忽明忽灭的光。
第七十四章 一波三折的夜袭
坞堡的大门晚上是关着的,此刻却被急促地敲响。
声音不大,恰好能惊动昏昏欲睡的哨兵。
“谁?”其中的一个守卫激灵地摇摇脑袋,睡意散去几分,把另外一个哨兵弄醒。
“小人张狗娃,奉张七哥的命令,来呈报情况。”南阳本身就离襄阳不远,蒯忠的南阳口音学得惟妙惟肖。
“等着!”那哨兵咕哝着,他和另外一人合力把抵门的木头搬开,吱呀打开大门,露出一条缝。
“你是谁呀?”他揉了揉眼睛,眼前这张卑微的笑脸很是陌生。
“我你都不认识?”蒯忠故作愕然,招招手:“这几位你总该认识吧!”
“别特么消遣你董二爷!”哨兵骂骂咧咧地把门缝推开一些,从里面打着呵欠走出来。
“你······”他刚出门没两步,眼睛微瞪还没全张开嘴,就被陈到捂住嘴拧断脖子。
“董老二,你究竟认不认识?”另一个哨兵没有出来,不停打呵欠,任谁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弄醒都不舒服。
可惜,他没等到回答,陈到的长刀如风而至,一个短暂的“额”字之后,脑袋落地。
赵云在心里暗自赞赏,平时见他不出声,特别是赵龙走了以后,日渐沉默,还考虑着是不是把自己的情报工作交给他来负责。
家族有情报系统,遍布全国的商业网点,那里就是情报的来源。
到了这个年代,赵云深知,家族最重要的是如何壮大和存续,当与某个人的发展相悖,家族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就是自己也毫不例外。
他心里有些迷糊,像陈到这么一个冲锋陷阵的好苗子,关在樊笼里是不是限制了发展。
这些事情暂时还没定弦,有机会聊聊,只有自己甘心情愿才是最好的。
还没等赵云多想,坞堡大门缓缓推开,门轴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一个守卫从门房里光着脚丫子冲出来,嘴里低吼:“二半夜还让不让人清静······”
看到一群不速之客在气死风灯下露出狰狞的面孔,他只愣了一瞬间,随后高喊:“敌袭!”
“谁?哪儿?”门房里还有一个人在睡觉,穿着犊鼻裤也冲了出来。
众人只是慌乱了一刹那,一拥而上,都不知道好几把刀剑扎在两人身上。
“敌袭,敌袭!”
“在哪儿?”
“快,抄家伙!”
今晚张家众匪倒霉透顶,刚睡下就被江水两边的蛮人撤离惊醒,此刻又在梦中听见敌袭,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
“嚷啥?”蒯忠可是个大嗓门儿:“我刚才做梦吼了一声,一个个闹成这样,少爷醒了你们谁负责?赶紧的,滚回去睡觉!”
提到张允,水匪们噤若寒蝉,不再言语。很快,坞堡内亮起的灯光全部熄灭。
睡梦中的张家少爷,真还被惊醒了。不过,随后听见蒯忠的吼声,心里为这名自己的粉丝点了一百二十个赞。
他想着天明查查究竟是谁,应该加官晋级,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赵家众人早就井然有序地退出了坞堡,准备在大门口阻击。
听见院子里的声音渐渐消失,连赵云都不由自主长出了一口气。
有些憋屈,其实作为男人学武,最喜欢的还是大开大合亡命冲杀。
夏天的夜晚总是很短,眼看天边都露出了一丝白边。
“十六,你先带人从左边进去!”到了此刻,赵云也顾不得许多了。
看来今后在每次打战之前,斥候是重中之重。
十六和十三是老搭档,他在排查敌情上赵家军目前无人能比,而十三武艺高强,遇到任何情况,总在第一时间挥刀。
此刻十三去了江夏蛮的地盘,带回详实的情报,好让赵云理理思路,如何来面对这一小撮汉人,在日后自己构建的队伍中能不能派上用场。
没办法,十六就只有单独顶上去,为了保险起见,赵云还派了陈家五至跟随。
水匪的坞堡,门口开在西边,主建筑正对门口,是一个二层建筑。
主建筑的底层,左边歪歪扭扭写着武器库,证明这里就是堆放武器和弓箭的地方。
其他两边,则是普通匪众的住处。
每个房间的门都大开着,在些许晨光里,依稀都能看见屋中人的睡姿。
“赵大,你带人从右边进去!”见十六等人消失在视线里,赵云有条不紊地发布新命令。
这一队精卒并没有因为整夜未眠显得颓废,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兴奋不已。
却说赵十六走在最前面,陈到亦步亦趋,起先袭杀渐冷的热血又沸腾起来。
坞堡的左边,挨着大门的是一间木屋,门扉禁闭,里面似乎有人。
赵十六略微沉吟,做了个手势,一行十五个人立时顿住脚步,陈到差一点撞上去。
气死风灯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一丈开外都能看到人的轮廓。
“唔···汪汪汪!”左边的木屋里突然传来狗叫声。
此刻,赵大带人刚刚刚刚走进院子,在那里不知所措。
“赵二,带两个人守在这里。”赵云当机立断:“其余人跟我走!”
“三公子,家主让仆保护好你!”赵二大急:“我带人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少废话!”赵云轻叱:“来不及了,你武艺比不上我,这是命令!”
说话间,他已经冲进院子,摘下身后的弓,拿出一支箭准备,其他部曲们有样学样,如临大敌。
刚才十六和赵大本来有些六神无主,见自家三公子进来,马上就有了主心骨。
“咬什么咬?”木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晨曦中显得分外清晰:“老伙计,你和我一样都老了,睡吧睡吧!”
老苍头是从小照料张允长大的,大家都尊称一声福伯,真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随着自家小少爷慢慢成长,福伯的背越来越驼,很少有人能看见他的行踪。
这次,张允要带人来毒龙岛,他不顾年老体衰,拼命跟了过来。
没有要服侍的人,福伯在张家的地位每况愈下,只有每次见到少爷,他那日渐浑浊的眼睛才突兀地一亮。
老人本身就睡眠较少,今晚这一阵折腾,让跟随他十多年的狗都懒得叫。
他却再无一丝睡意,摸索着起了床,刚打开木扉,苍老的狗马上就窜了出去。
可惜,这条狗永远也没法到院子里,一支箭正中眉心,它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又扭头艰难地看了看主人,颓然倒下。
第七十五章 行踪暴露
福伯见狗有些不对劲儿,平时都等自己出门了,它才摇摇尾巴跟在后面。
十多年了,他对狗很有感情,顾不得收拾,赶紧跟着出来,看到狗已倒落尘埃。
好几支箭同时对着木扉,见一个老苍头的满头白发露了出来。
射箭之人,第一要练眼力,就是赵云当初在眼力上,也花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让严苛的赵家武学泰斗赵坤允许进入下一个环节。
练习眼力,有点儿像现代社会的站军姿与匍匐,却更严格。
譬如站着的时候,眼睛盯着前方的目标,从刚开始的一丈到最后的一百丈,哪怕是一只苍蝇,你能准确分辨出翅膀和头颅。
而趴在地上,就更不轻松了。至少你站在那里,没有蚂蚁什么的来骚扰。
当然,这只是最基础的,还有移动射箭就别提多严格了。
见到福伯的白发,大家都愣了一下,尊老爱幼,是我华夏的传统美德。
赵家军基本上就没有做过屠戮妇孺的事情,更不用说老人。
但他一抬头,就能看到院子中间的众人,不解决也没办法。
此情此景,让赵云的心刺痛了下,他见老人根本就没到处看,直直地盯着那条狗。
手有些颤抖,他还是坚定地把弓弦往后面使劲一拉,下一刻,老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直到死,福伯的眼睛都没离开过与他相濡以沫十多年的老狗。
主楼的左边,住的是以张一为首的张家部曲。而右边,则是以张二为首的部曲。
名字序号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实力,取名张一,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一代部曲里面最早被张家所承认,觉得他有资格姓张。
事实上,在如今的张家部曲里面,张二的威信永远高于张一。
因为在任何年代,玩儿脑力的,都干不过玩儿体力的。
张一体壮如牛,他一个人的饭量相当于五个人的饭量,两把板斧舞得密不透风。陈七在这里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敢住主楼,只得让给张一。
与之相反,张二这个人身体瘦削,乍一看就是个文人,要是穿一身文士服饰,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士子形象。
但张家部曲的人都知道,在所有的部曲中间,他的话甚至有些时候,比主人的话都好使。
今天晚上,张二觉得一切都透着诡异,然而,他并不准备去向张允禀报。
人都是这样的,只有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才能发现某个人的重要性。
从当初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到现在部曲们嘴里的二哥,他并不满足,上一辈的张二早就改名张永明,管理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田庄。
那还不够,张二觉得自己的能力就是在主人面前都毫不逊色,是以他每次出场,都是关键时刻,扮演的也是关键先生的角色。
张大在的时节,张二就是毒龙岛的无冕之王。这倒好,少爷张允一来,张二就发现自己在少主的心目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刚开始蛮人纷纷撤离,他就被打扰醒了,从那以后一直没休息。
江夏蛮都是直来直去的一个族群,为何出尔反尔?少爷亲自去商谈,虽然没有带自己,然则张二神通广大,连过程中每一句话都全知晓。
那说明要么蛮人内部出了问题,要么就是有外力作用。
到此时,张二还认为在荆州境内,没有任何家族的力量可以与张家相抗衡,就是传说中那个厉害无比的赵云也不行,毕竟张家是地头蛇。
按照少爷的说法,他是前脚走,荆襄船队后脚出发,根本就没时间去和蛮人接触。
难道还有另外一股力量专门与张家作对,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呢?
后来门口喊敌袭,他瞬间就明白,应该是张家近两天疯狂抢劫船队触怒了下游的水匪,是他们从中作梗,来报复张家的。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下张二心里豁然开朗,他甚至都分辨出蒯忠的声音压根儿就不是今晚安排站岗的任何一个人的声音。
在那一刻,他马上就让一个宿舍的张三张四起来,做好战斗的准备。
水匪?不是张二自吹,他曾带着众人拜过码头,在水里还好,到了陆地上,哪可能是武艺高强的张家部曲的对手?
更何况,自家少爷还学了导引术,就是几大水匪首领联袂上阵,都是几招解决的事情。
在赵云他们没进来之前,张二就有意把房间门前的气死风灯弄灭了,在发现敌人的第一时间,就带着老三老四,三个人解决战斗。
别看他弱不禁风,速度是部曲之冠,水匪们来了就只有送菜的份儿,他敢保证自己杀四五个水匪对方都还不能看清自己的运动轨迹。
天光没有大亮,张二屏住呼吸,通过门上的缝隙紧盯着坞堡门口。
他看见赵大他们进入院子,听见那条叫花花的老狗发出的低沉犬吠。
后面两队人马鱼贯而入,张二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花花窜了出来,下一刻就倒在地上,他知道自己算错了,敌人根本就不是下游的水匪。
见过牙齿咬着分水刺的水匪,却从没见过箭法在昏暗中如此精准的水匪。
没等他忏悔,福伯身体一歪,明显是不行了。
“敌袭!”张二一晚上没睡好,声音有些嘶哑:“敌人到了院子里面,快准备,敌袭!”
赵云一愣,箭支瞬间就射到门缝里,差一点射穿,木门发出嗡嗡的颤动。
“敌袭!”张三张四没看到院中的场景,也扯着嗓子跟着一起叫:“都起来,敌袭!”
“在哪里?”张大的怒吼声传了出来,接着就赤条条从左边最靠近主楼的那间房子奔了出来。
要说,他这人还不笨,两把斧子一阵狂舞。遮得整个人严严实实。
“哼!”赵云大怒,箭如连珠,向张大射去。
第一支箭正中斧面发出“当”的一声巨响,震得张大双臂发麻。
第二支箭几乎没有停歇,射中张大的右臂,斧子掉在地上砍进泥土里。
第三支箭直接射进他的心口,把人带得向后一倒,犹如败革,在地上蹬蹬腿,斧子脱手而出,不知道打在哪里,发出砰的一声。
“冤有头债有主!”赵云气沉丹田怒喝道:“我们是荆州蔡家蒯家庞家船队,专门来找张允算账的。”
“其余人等,既往不咎!”
第七十六章 那一剑的风情
张家部曲,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带着武器进入房间的。
只有张一到张十,他们可以每天在睡觉前大摇大摆的带着武器,趾高气扬走进卧室。
张二是为了笼络张三张四,才三个人一间房,其余的包括带队出去的张七甚至被杀连名字都没被赵家军知道的张八,都一个人一个房间。
后面的号码部曲们,二十以内两个人一个房间,三十以内三个人一个房间,以此类推。
任何家族,都有自己的规矩,张家人的规矩就是这样。或许今天你是张十,明天因为张二二打败你,那你的名字一样被别人夺去。
按说,张家部曲们的训练不可谓不严格,他们每一个人比普通下人吃得好一点,训练得辛苦异常,成年后可以有家室。
除此以外,权利并不大,也根本就没有导引术可以修炼。
张二他们三人的呼喊,只要不是聋子,在这万籁俱寂的清晨里,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惊醒,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穿上衣服。
可惜,除了序号前十的,别的人根本就不敢打开房门。出去做甚,赤手空拳和敌人搏斗?
赵云的话,让一部分人动了心,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孤儿,也没有成家。
前两天的抢劫中,都出力了,可抢到的女人,前面的十个人都分到,并且在玩过之后,居然送给了蛮人,自己等人连汤都没喝着。
“别听他胡说!”张二就要在这一刻让公子看到自己的能量和忠心:“我们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这群人就是杀人不眨眼的。”
“打开窗户说亮话,”赵云高呼:“吾乃常山赵云赵子龙,从不失信于天下人!”
人的名树的影,赵家麒麟儿文名冠绝天下,张家不是小家小户,主人时不时谈到这人就赞不绝口,曾几何时还有结亲的意思。
尽管没有见到真人,不少人还是听过这名字,甚至少主来了以后每次都提及,说的时候咬牙切齿,那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部曲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思想。主人要是能在江陵解决,何苦来到茫茫江水中拦截?
自家主子一个级别的人物,是小小的部曲能够去相提并论的吗?任何人都不会认为自己对上有胜算,特别是张一悄无声息以后。
前两天的抢劫,张允总算是发泄了心中的闷气,收获不小,自己不出一分钱,就能把承诺给江夏蛮的粮食给齐还剩余颇多。
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其中一次竟然里面有女人,他当然是霸占了其中最好的三个。
两个玩儿腻了送给两边的蛮人一边一个,这些手段都是他从父亲那里学来的。
至于序号在十以后的部曲,并没有在张允的考虑之中,张家的奴才而已。
此刻,躺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名叫霞儿的小姑娘,小小的身躯精致的脸蛋,他没打算送给别人,除非是自己不想玩了。
昨晚在这小姑娘身上发泄了好几次,看着女人在身下嘤嘤哭泣,算是张公子的爱好。
哪怕是修炼过导引术,张允又不是铁人,连续一夜几次郎,睡得比死猪还沉,连张二的叫喊声都没惊醒,不知道张二知晓有何感想。
赵云如同在耳边的吼声才让他悚然一惊,赶紧推开小姑娘,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
“少主,如今我等该如何自处?”一个人幽灵般的出现在他床头。
张允住的房间是套间,张家对自己的嫡子毫不吝啬,有一位武艺高强的高手随身保护。
张超其人,是张允的爷爷在他小时候于路上捡的孤儿,自幼聪颖好学,进而在一众部曲中脱颖而出,直至有资格修炼导引术。
他对张家的忠诚毋庸置疑,要不然连张允玩女人都不背着他。可惜这人一张木头脸,对女人没任何兴趣,整天背着剑默默在身后。
“超叔,来的人是赵云,据父亲说,他自己可能不是其对手。”张允的手拢住头发,扎上束头巾。
“那少主你做好准备,”张超也不多说:“我现在就下去一战!”
院子里,张二还在声嘶力竭地鼓动,有序号在前十的部曲懵懵懂懂跑出去,却只能听见几声惨叫,再也没人敢于冒险。
张允不是自大狂,不管是父亲还是眼前的超叔,武艺都不是他能比拟的。
“拜托超叔了!”张允一揖到底:“允在此恭候您!”
“赵云小儿休要张狂!”张超在房间里沉声喝道:“让你的人停止放箭,老夫与你公平一战,败了任你处置,胜了你等退走!”
张允闻言,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床上那小小的身躯醒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到处乱转,用被子把自己赤果的身体遮住。
“哈哈哈哈,”赵云一声长笑:“好,某就给你这个机会,你自下来!”
张超闻言,拉开门走了出去。张允赶紧关上门,把竹帘轻轻移开一条缝,从窗户里死死地盯着那个让自己这些天都睡不好的人。
张超的脚步并不快,每一步都好像用尺子量过,差不多两尺半的样子。
他的宝剑背在身后,没有用剑匣,太阳刚刚出来一条边,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赵云从他现身就没有移开过眼睛,这应该是自己目前为止遇到最强大的对手。
族爷赵坤的话在耳边响起:“三流高手,走路沉稳有力,会发出有节奏的脚步声。”
“二流高手,步伐稳健,每一步都是一定的尺寸。”
“一流高手,看上去平平无奇,在你不经意的时候,一眨眼就到了你眼前。”
“至于超级高手,你根本就注意不到,闭上眼睛感觉他站的地方空无一人。”
如此说来,此人是二流高手,一走一停,如临山岳,气势扑面而来。
“剑无名!”张超已走到院子中间:“陪老夫三十四年。”
说话间,剑已拔出,周围的空气瞬间窒息。
“剑名青虹!”赵云早已把弓箭丢给赵三:“此战,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他宝剑斜撩而出。
张超微闭双眼,挥剑格挡,感到自己的宝剑受伤了,崩了一个豁口。
正在这时,赵云的剑豪光大盛,如太阳东升,闪电般再次刺出。
“好剑!”众人都没看清动作,张超喃喃说了两个字,已软软倒在地上。
“光学原理罢了,”赵云低声咕哝:“太阳的反光你怎敢用眼睛看?”
说着,从袖口里掏出布巾,细心擦拭剑尖的鲜血。
第七十七章 袁绍的野望
令赵云始料不及的是,张允这个始作俑者,竟然在靠外墙的窗户边搭了一乘梯子。
估计在张超落败的瞬间,奔到窗户边顺梯而下。而自己在呼喝几次后不见回音,才冲上来看到梯子都已放倒,一条小船顺流而下。
张允能不跑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没煞笔到在楼上等死的地步。
赵云的那一剑,他被阳光晃得有些看不清楚,就连视为师傅的张超都饮恨身亡。
留下来不是被杀掉就是被抓起来,当做荆襄世家和张家交易的筹码,他早就做好了逃跑准备。
床上的小姑娘死不瞑目,鲜血浸湿了身下的褥子,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个年代别说女人,就是男人地位低下生命也没有保证,不是任何家族都像赵家一样仁慈,死几个女人或者家仆没人关注。
“把她葬了吧!”赵云也只是略微失神,对跟上来的赵三吩咐。
他没有食言,除了张二等三个作死的人,其余的全部都饶了性命。
当然,死罪免了,苦头是免不了的,谁让他们以前跟着的主子要跟赵云作对呢?具体如何处置,要等到蔡瑁等人碰头后再去处理。
洛阳郊外一处田庄里,一条壮汉在操练部曲,所有人都跟着他齐声“嘿、哈”不绝。
从后面看上去,此人虎背熊腰,精壮的肌肉随着每一次挥动手中的枪有节奏地动着。
从前面看,面部轮廓坚毅,自始至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手臂像是机器人一样伸缩。
三百个部曲,在他的操练下,如臂使指,动作整齐划一。
“伯求兄,吾之士卒精壮乎?”喝着香茗的袁绍惬意地看着自己的部曲。
“本初,恕某放肆,”何颙还没言语,一旁的许攸马上接话:“比之皇帝陛下的御林军远胜。这气势,天下间当属第一。”
袁绍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文丑练兵。
河北四庭柱中,颜良善于冲锋陷阵,张郃精于排兵布阵,高览不管是武艺还是统领军队的能力,只能说差强人意,最会练兵的则是文丑。
碍于誓言,何颙始终没有说出赵云,他有些迟疑,眼前这支队伍和赵家军相比,少了一股铁血之气,更没有那种看淡生死的冷漠。
士兵的认识,还是在他年轻时候,见过凉州三明的段颎、皇甫规、张奂率领的部队,那些终日和羌人厮杀的劲卒身上的气势至今难忘。
“伯求,你也别老是憋在心里。”许攸见何颙不答话,在一旁劝道:“几个武夫而已,本初早就从别处购得导引术。”
“是啊,伯求。”袁绍回过神来:“上月有人从青州给某送了导引术过来,说不定子义、仁礼根本就看不上,仲简在他们手上没讨好。”
“连淳于琼都败了?”何颙不由眼睛一缩。
世知颍川出士子,文风鼎盛,哪个士子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背上的宝剑货真价实,连徐庶这种游侠儿都得退避三舍。
在这个喜欢舞刀弄枪的时代,淳于琼脱颖而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本事。
“可不是?”许攸呵呵一笑:“然则仲简为何今日不至?”
也是,淳于琼在京师里,就以喜欢凑热闹出名,颍川人对他这个武夫可没甚好感。
现在简直就成了袁绍的跟班,有袁家的帮衬,他在洛阳还是很滋润。
有了二人的开解,何颙心里好受了许多,不再纠结于导引术的事情,事实上让一个文人去保护,也真不甚稳妥。
待士卒们操练完毕,文丑与颜良双双过来拜见:“本初公子可曾满意?”
“哈哈哈哈,某心甚慰!”袁绍大笑,拍了拍手掌,下人送过来一个黄缎包裹。
“对武术,绍不懂。”他诚恳地说道:“本想把蔡穆侯留下的导引术交给二位,不曾想半途出差错,所幸重金求得另一导引术。”
颜良文丑对望一眼,双双单膝跪地:“良、丑拜见主公!”
这个年代的人,并不在意成为别人家将的事情,不管是家将还是幕僚,总有出头之日。
要找一棵大树,四世三公的袁家无疑最为可靠,连弘农杨家都比不上。
文丑诚恳地说:“子义兄长与丑,并不在意主公能否有导引术,本就是天下罕见之物,蒙主公大费周章四处搜寻。”
“然则,仁礼与良早已修炼有成,”颜良自傲地说:“导引术并不是名气越大就越好,良兄弟二人家传经年,天下能胜者不过寥寥几人!”
袁绍先是一愕,随即大喜,赶紧站起来扶住二人:“今绍得子义、仁礼,不亚于高祖得敬伯、周勃也!”
何颙与许攸齐齐一怔,他自比高祖刘邦,称颜良文丑是曹参、周勃,意欲何为?
不过,有野心的人才值得跟随不是吗?两人目前与袁家纠缠颇深,袁家兴旺发达,两人就水涨船高,封侯拜将也不在话下。
至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经过了两帝的党锢之祸,不少人表面上不说,心底里早就对刘家天子不再感冒。
袁家表面上袁术是嫡子,可有志者都清楚,那人与眼前人相比,犹如顽石之于美玉。
为二武夫四处求得导引术,哪怕未竟全功,其心可见。
更何况文人地位一向高于武夫,对自己等人岂不更好?
两个人的脸色从惊讶到释然,袁绍都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合作是合作,关键是要别人知道自己的志向之后还仍然与自己在一起,那就可以引为心腹。
他还是有识人之明,眼前四人,放到天下都是万中无一的文武人才。
“今日某得子义、仁礼,值此大喜之日,我等当不醉不归。”袁绍喜不自胜:“去麒麟阁!”
燕赵风味,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外地来京的人,尽管自己所在的州郡也有分店,到了京城,请客聚会要不来这里,那说明你根本就没有面子。
颜良和文丑本身就不是贪欲口腹之人,对价格高昂的燕赵风味不甚感冒。
或许几次赵云遣人前去拜访,他们同在一州,也不曾动心,赵家哪有袁家这样的声望?
袁绍与何颙、许攸可是常客,每每来消费,挂个名都有人抢着买单。
然而,今天那些人都不见了。
三人面面相觑。
第七十八章 孟德的抉择
雒阳一带自古为形胜之地。这里群山环抱,河山控戴,四面都有险可据。
更为重要的是,雒阳盆地自古有土中美誉,西接秦陇,北通幽燕,南达江淮,东至黄河中下游平原,为天下中枢。
这样的地理条件,进可攻,退可守,既有天然的屏障,又便于控制全国,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西周之时便为全国首都。
雒阳无疑是这个年代天下最大的城市,汉代之前,秦灭周王,分吕不韦为文信侯,食邑雒阳十万户,始为九六城。
南北九里,东西六里,规模宏大,宫阙完好,此时时已是有近千年历史的名城。
然则在百万人众的大城市,高层之间的圈子却又非常小,大到某高官今日早朝被皇帝陛下斥责,小至某显贵私通奴婢,一日尽晓。
今天晚间,一条消息在雒阳贵圈传遍,言及袁家本初,邀几位友人,先至燕赵风味,后过门不入,转而去了官奴多的酒肆。
在后人的意识中,灵帝时代的宦官,都说张让赵忠,貌似张让在赵忠前面,更加显赫。
其实不然,灵帝时分封十常侍,他们二人不过是其中最显赫的两位。
张让的官爵是列侯,最高的爵位,而赵忠虽然是灵帝老乡,爵位只是个乡候,可能在史书描述的时候,以爵位排列。
但是,赵忠同时还有大长秋管理皇后那一摊、骠骑将军的实职,在宦官里一时无两。
要论及对雒阳的掌控力度,皇宫内院才是最大的,城里有一丝风吹草动,不一刻就会出现在十常侍的面前。
因为大家都是阉人,十常侍之间相比宫墙外面的达官显贵,更加团结,甚少互相攻讦除非遇到生死的大事,平时大家都守望相助。
张让虽然是阉人,却和其他中常侍一样,早就有了自己的养子张奉,那和真正的儿子没任何区别,娶妻何氏为何皇后之妹。
正如曹操,他父亲夏侯家子被曹腾收为养子,曹参与夏侯婴的后代之间,即便到了微末之时,仍旧情谊久远。
所以,曹操说他是曹参之后并没有错,他爷爷就是曹腾。当然,夏侯家的后人自然没有曹参的dna,毋庸置疑。
今天张让回来得挺晚,张奉照例请安。
“奉儿,”张让对自己的养子极为重视,要不然也不会求娶何进的妹妹为妻:“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不知父亲所指何事?”张奉有些懵,还是毕恭毕敬请教。
“袁家子欺人太甚,袁公路先是小打小闹,袁本初这是故意在打赵家的脸。”张让幽幽一叹:“最近可有喜事?”
“孩儿近日里常在鸿都门学,据儿所知,不少人对赵云不满。”张奉一愣,实话实说:“拟向父亲禀报,并无喜事。”
“晋儿不是两周岁么?”张让心里感叹孩子太实诚,当初看上他也是这一点。
“是!”张奉终于反应过来,尽管孩子的生日还有一段时间,他当即表态:“明日儿到任上,就会给同僚言及晋儿生辰当在燕赵风味迎客。”
张家的应对不是最及时的,赵延赤膊上阵。
今晚燕赵风味的五楼,都被他包了,所有预约的客户知道是城门校尉赵延,马上偃旗息鼓,他背后的赵忠,就是三公都发怵。
“燕赵风味是我赵家的!”赵延每个房间都去敬酒:“真定安平是一家,谁要不给真定赵家面子,就是不给我安平赵家的面子。”
此刻的袁绍,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举动,竟然让雒阳贵圈发生了地震。
不少人在暗暗揣度,是不是第三次党锢之祸即将来临?一边是袁家,那可是士子的代表,身后有三万太学生支持。
另一边则是十常侍为首的中涓众人,且目前在与士人们的对垒中占据上风,君不见人头落地皆士子。
天地良心,袁绍只想给赵风敲敲警钟,找那个自以为是的嫡子合作,不如找自己这个曾经庶子如今过继为嫡子的人。
他的能量,岂是妄自尊大的袁术所能比拟的?
要知道,袁术在背地里,给不少人打过招呼,才有一些中小官吏不来燕赵风味消费。
袁绍只需在门口站一站,扭头就走,世人就知晓了他的态度。
前太尉曹嵩,现辞官隐居雒阳,深居简出。
原名夏侯嵩的他,是曹腾的养子。
依靠养父的关系,加上得体的待人处世,桓帝末年曹嵩就已官拜司隶校尉。
到了灵帝即位,又升任大司农、大鸿胪,先后掌管国家的财政礼仪,位列九卿,位高权重。
曹嵩并不像养父是个清廉之人,多年为官,因权导利,曹家可谓富甲一方。
东汉末年,灵帝有花钱捐官的制度,曹嵩并没有满足于大鸿胪的职位,花去万金为自己捐了太尉一职。
这位置仅次于大将军,曹嵩由此达到了自己政治生涯的最高峰。
九卿原是本份,因臧买位太尉。
及至曹腾去世,宦官集团与士人集团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碰撞,惨烈异常。
这场党锢之祸,让曹嵩无所适从,不少被抓被杀的党人,可是养父曹腾亲自发掘提拔的。
另一方面,张让这些十常侍,又是曹腾的旧日同僚。无奈之下,他不顾花费了万金的太尉职位,辞官归隐。
生子当如曹操,养子当如巨高。巨高就是曹嵩的字,他位极人臣,达到养父曹腾都没有的高度。
曹嵩中年得子曹操,开始时,他并不太喜欢这个儿子,因为曹操年轻气盛,没有功名却爱舞枪弄棒,常常为曹嵩闯来一堆麻烦。
但是后来朋友吕伯奢山东为官时给曹操举了孝廉,曹操当上了雒阳北部尉,负责京城治安。
曹操为人功必赏过必罚,把京城治安管理的井井有条,显示了卓越的政治才华,曹嵩开始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并从此鼎力扶持。
很快曹嵩安排曹操出任顿丘令,现已辗转回京,出任言官议郎。
如今的曹操,也陷入了当初父亲面临的尴尬处境。
曹腾虽然去世已久,世人对他可谓歌功颂德,每每骂及十常侍,就要念叨。
不过,士人集团并不买曹家的账,曹操到了适婚年龄,有个太尉父亲也没人提亲。娶妻丁氏,小官吏家女子。
后来在酒肆结识官奴卞氏,又娶回家。
他知道了今天的纷争,坐在书房久久不语。
第七十九章 宦官出手
曹家很有钱,老大曹操知道,老二曹德也知道。
但是,具体有多少,两兄弟都不清楚,估计他们的老爹曹嵩也从没统计过,反正一万金抛出去买了个太尉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至于现在,别看后来曹嵩从太尉任上辞官归隐,曹家赚钱的步伐没有停下。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爽,夏天家里有专门花钱从宫中冰窖悄悄买来的冰块。
前两年,宦官毕岚制造出翻车,取雒河水洒路。
传言世人皆道夏日炎炎,酷暑难当。时有真定赵云,年仅五岁,言及把水抽到屋顶上再洒落下来,形成天然的瀑布,可以降温。
本来大人都以为是无稽之谈,待毕岚翻车出世,赵忠家人,马上念及赵家麒麟儿言语,遂于院中建水池,用翻车把水送到屋顶果然避暑。
汉灵帝闻之,亲往赵忠家里住了十天,直到宫里安装调试好才回宫。
曹府后院有一个水池,,一块漆得发亮的薄木板搭在屋檐上,两边安上木板形成水槽,人在木板下乘凉,分外舒服。
曹嵩是一个讲究享受的人,戌时过了,还不想回屋,闭目躺在竹制凉椅上闭目养神。
两边的丫鬟用蒲扇轻轻扇风,以赶走蚊虫,动作很轻害怕惊扰到老爷子的休息。
曹操此时走了过来,星光下有些羡慕地看着父亲,微微叹了一口气:“父亲!”
“孟德啊,”曹嵩两眼微微睁开:“不是请过安了吗,如何还不就寝?”
“你们先回屋。”曹操吩咐着,见俩丫鬟走远,才低声把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纳凉的地方没有气死风灯,怕把蚊虫招来。曹嵩睁开双眼,仔细打量自己的大儿子。
曾几何时,这孩子让他操碎了心,竟然胆大包天,一个人偷偷跑进张让家里行刺。
不过很难怪到他,都怪自己说漏了嘴,那些大户不想和自家结亲,概因十常侍为祸,曹腾虽然去世,曹家却被殃及池鱼。
好在日后表现越来越亮眼,让自己这个当父亲的也放心不少。
“犹记当年汝曾行刺张让乎?”曹嵩悠悠说了一句,再次闭上眼睛。
“是,孩儿知道日后如何行事!”曹操一瞬间就明白了父亲说话的含义。
不管曹家人怎么做,在士人眼里,还是宦官世家,那又如何?赵家不也依靠赵忠吗,天然的盟友,自家不靠上去还等何时?
曹操还没行动,宦官集团的打击来得相当猛烈,第二天早朝,数以十计的袁家或与袁家有关系的中小官员,一一遭受申斥、罢官、下狱。
这一切,让司空袁逢司徒袁隗不明所以,袁家人或者其部属怎敢在他们面前嚼舌头?还以为袁术和袁绍的行为,都是他们在指使。
一来二去,燕赵风味的生意火爆依然,只不过内行人都知道,都是些外地来的土财主,平日里根本就没机会订座。
别的人,袁家掌舵人袁逢都可以漠不关心,他大儿子袁基竟然也在申斥之列。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朝廷大佬争的是面皮,在大庭广众之下,袁家人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不出三天,全国各州郡定然知晓。
关键是申斥袁基的理由相当奇怪,说他一份应该上交的奏疏压了半天。
尼玛,这是多么荒谬的措辞,皇帝也就早朝处理公务,可没有下午上班这一说。
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宗卷,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叩开宫门呈报普通事情?
别人中午把下面州郡的奏疏呈上来,特定只有第二天才会上交,有些自己部门认为无关紧要的,干脆就不交。
人无完人,每一个官员的屁股上都不是干净的。要是今上认为重要的而没有上交,是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杀头?
想到这里,袁逢不寒而粟,此刻还不明白有人针对袁系人马,那他这个袁氏族长朝廷司空算是白干了。
下朝过后,他特意叫上大儿子坐自己的马车,久久不语。
“父亲,孩儿是不是在太仆里得罪了人?”袁基坐卧不宁,他知道老父心里正憋气。
“公略,你没有做错。”袁逢摇摇头:“想我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树大招风,为人所忌。为夫老矣,日后你同样会遇到此类事件。”
颜值在什么年代都是第一要素,袁基正是因为形貌伟岸,处事大方得体,加之又是父亲这一系的长子,才会得到重用。
不然,他庶长子的身份,一辈子都只能在嫡长子袁术的阴影里过日子。
以袁家的情报系统,袁逢还没到家,所有的信息都已汇集完毕。
袁基一直在旁边,他心里很不好受,袁家人何曾因为一个小小的豪族而如此灰头土面?
回到家里,袁逢没有去召见或责怪袁术与袁绍,袁家怕过谁来?就是刘家天子或者十常侍之类,惹毛了大家一拍两散。
不就是一个真定赵家吗?又不是赵忠本人,惹了也就惹了。
他只是在考虑,究竟是宫里那位对袁家忌惮还是仅仅因为赵家的原因。
要是赵家倒还好办,大不了低低头就过去了,不到最后关头,袁家根本就没做好和宦官开火的准备。
赵忠等人,反而因为党锢之祸驾轻就熟,笼络了一大批心腹,随时可以发起雷霆一击。
要是宫里那位认为袁家功高震主,那就太不好办了,也许袁家就有灭族之祸。
或许刘家江山会伤筋动骨,袁家就只能成为一个历史代名词。
今日散朝后,袁逢并没有和三弟袁隗碰头,因为他也没有好的办法应对,不然会来面见自己的。
至于幕僚,别开玩笑了。袁家的掌舵人都惊慌失措,无疑会给下面的人造成一种袁家就要完蛋的错觉。
袁绍这几年一直在韬光养晦,他的朋友却很多,整天都在外面应酬。
今天是张邈张孟卓来访的日子,突然在坊间就听说了在朝堂发生的事情,顿时连喝酒的心情都没了。
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却怀疑与自己和袁术的行为有关系。
袁术尽管比袁绍小上几岁,年纪轻轻,已经是虎贲中郎将,相当于后世的中、央警备团团长,负责保卫国家最高领导人。
他一直在处心积虑配置自己的班底,传说出生的时候,神仙托梦给母亲,说她怀中的孩子有一段天命在身。
有钱才会有人相随,他可不会认为单单一个名声就能让人死心塌地,必须要有财力。
早朝的一切,身为虎贲中郎将的袁术怎么可能不清楚?
瞬间,他就想到了是赵家背后的赵忠在出手,吓尿了。
袁术本人虽未受到牵连,如果袁家元气大伤,那他还有可以依靠的吗?
一时间,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就不敢去见长辈。
第八十章 袁家有女
雒阳一连二十多天没下雨了,毕岚制造的翻车,只为主要街道和皇宫内院洒水降温,其他地方终日尘土飞扬。
袁家自袁汤开始,在京城就有固定住所,而且随着子孙日益兴盛,袁家的房屋越来越多,鳞次栉比,上东门边一大片都是袁家的产业。
不劳官家费心,袁家人自己就有翻车适时在道上洒水,道路干净清凉。
老大袁成在十多年前去世,当时他是左中郎将。去世以前大女儿出嫁了,是冀州高家。
他的遗腹女袁玟年已及笄,目前还没有许配婆家。尽管过继了一位兄长袁绍,毕竟还是没有自己父亲来得好。
两汉的垂相、三公由皇帝亲自考核,郡国守相考课由垂相和尚书台直接负责。
县令考课则由郡国守相“秋冬遣无害吏,案讯诸囚,平其罪法,论课殿最”。
东汉考课权移至尚书台,由其属三公曹具体负责,“典天下岁尽集课事”。时间安排上,规定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
望着天上懒散的白云,坐在池塘边,袁玟禁不住想到,若父亲健在,经过考课,那今天当上三公的应该就是他老人家。
左中郎将,上面为车骑将军、骠骑将军,而上面大将军的位置,还在三公之上。
袁家繁盛日久,想必皇帝肯定不会让袁家人还去掌控军队,那父亲就会转向文职的九卿,三公自然也就手到擒来。
不要说皇帝,就是天下人都不会让三公全是袁家人,也就是说,二叔三叔至少有一人肯定就没这么风光。
然则,只是想想而已,父亲大人自己都没见过。
大兄袁绍上次竟然让袁玟嫁给那个老男人何颙,被她当即拒绝。
打那以后,兄妹俩的关系貌似骤然下降到冰点,她突然很羡慕堂妹袁环,虽然她父亲三叔袁隗垂垂老矣,在小女儿的婚事上却从不逼迫。
生为大家族的子女,她们从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明白自己的婚姻不能自主。
一般说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想找一个郎君,那也得是自己想要的才好。
因为是大房的嫡女,从小家里的大情小事,都是袁玟在处理,阿兄袁绍管理着整个家,主要是外部的人情往来,所以她相当有主见。
下人们很快就把今天朝堂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汇报上来。
她眼里异彩连连,对于自己的阿兄袁绍,袁玟还是很佩服的,哪怕没有担任职务,隐居在家里,来往的都是一些名士。
那个眼高于顶的堂兄,她真还有点看不上。关于他们与燕赵风味的纠纷,前几日早就有下人汇总过来,今日莫不是赵家的报复?
想到这里,袁玟马上让人准备,她去看看堂妹袁环。
袁家三兄弟的府邸挨在一起,中间是袁成的,左边是二叔袁逢,右边是三叔袁隗。
看着司徒府三个大字,袁玟心里有些恍惚,马车没有停留从左侧门进去。
司徒府占地约有二十亩的样子,这是三叔在分家以后自己慢慢扩张的。刚开始分家,三兄弟的府邸一样大,都在十亩左右。
袁环这个时间,一般都在右侧的后花园里凉亭纳凉绣花。
“姊姊来啦?”一见袁玟,她甩开手头的活计,脸上甚是兴奋。因为家教的关系,她站在原地不动,笑盈盈地看着堂姐。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是天真烂漫的年龄,尽管不少人在这个年纪早已出嫁,袁家女一般都在十六七岁才嫁人。
当年自家大姐恁早嫁给冀州高家的高原,是为了给父亲袁成冲喜,想不到他最终还是去了,连自己这个小女儿都没见到一面。
心里微微叹息,袁玟快步从马车上下来:“妹妹,手艺有长进了吧?我对这些始终不喜欢,阿兄也不逼迫。”
“姊姊,要是阿父阿母也如本初兄长一样就好了。”袁环嘴角一撇:“五年前开始让我每天要学女红两个时辰。”
“傻妹妹,父母健在多好?”袁玟心里一酸,母亲在她十岁时也没了。
“我就想阿爹阿母长命百岁,等我老了还能看到他们。”说到父母,袁环一脸虔诚。
看到他们?袁玟在心里暗叹,哪有这么容易。阿姐袁玫远嫁冀州,外甥高览都来家拜见过舅父姨妈,可姐妹俩从没见过面。
“妹妹可曾许配人家?”她马上转移了话题,越谈心里越不得劲儿。
“我才不想现在嫁人呢,”袁环嘴唇一撅:“媒人被我轰跑了。”
她是袁家的小公主,什么事情都由着性子,今后到婆家要吃亏啊。
当然,袁玟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人家双亲都在,凭什么自己来教训?
“三叔下朝了吧?”她装作无意识地问道。
赵家两兄弟,袁玟是见过的。这个年代的女性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不过远远地看了一眼。
他们根本就不同于袁家男人这种阴柔之美,长得器宇轩昂,不是穿着文士服还以为是武人,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听说回来了,”袁环随口敷衍一句:“姐姐,听人说过两天太学和鸿都门学都有诗会,要不我们结伴去看看?”
恩?这小妮子难道想去诗会挑选郎君吗?袁玟心里一愣。
“到时候再说,妹妹,我想见见三叔。”她在堂妹面前没必要绕弯子。
“姐姐,你要见阿爹?”袁环很是惊讶,她反正也是个马虎性格:“走吧,我带你去。”
袁隗家并不奢侈华丽,他不屑于那一套,信奉心静自然凉,家里夏天连避暑的设施都没。
此刻,他正愁眉苦脸在葡萄架下纳凉。
“三叔,侄女给您请安!”袁玟落落大方地一福。
袁环只是干巴巴地叫了一声:“阿爹!”
“玟儿啊,坐吧!”在晚辈面前,袁隗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本初在家吗?”
“阿兄今早出去,至今未归。”袁玟单刀直入:“三叔,今日早朝之事,侄女都已听说。”
大哥的遗腹女,袁隗和二哥袁逢时常都在惋惜,这孩子小时候就聪慧异常,要是男儿身该多好。
“噢?”他知道她有想法:“那你说说。”
“阿兄与公路兄长,他们和赵家有些纠葛。”袁玟娓娓而谈:“赵忠是在给我们敲警钟。”
“不然,公略兄长都已受申斥,缘何公路兄长与三叔你们都没事?”
对呀!袁隗心里侄女的判断连连喝彩。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八十一章 赵袁结亲
“你说甚?”袁逢的眼睛瞪大,嘴巴都合不拢。
袁隗缓缓点头:“二哥,玟儿就是这么说的。冤家宜解不宜结,赵家和袁家本身就没有多大的仇恨,我们输不起呀。”
“然则,三弟你问过没有?”袁逢缓过劲儿来:“要嫁给赵家子,我袁家可是付出了两位嫡女,一位就够了!何须环儿也跟着凑热闹?”
“二哥,你以为我愿意吗?”袁隗苦笑道:“从环儿九岁开始,就不断有人上门提亲。最近的一次,是太原王家。”
“结果呢?这孩子太胆大包天了,居然伙同丫鬟,把媒人给打了一顿!”
这事儿袁逢真还没听说过,尽管已年过花甲,听见侄女的八卦,他满怀期待地看着弟弟,希望能讲得更清楚一点。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贵为司空的人也不外如是。
“那日,来的是河内司马家的司马防。说打一顿还是有点儿过了,后来我听人说,环儿故意端着解暑汤。”
“她那丫鬟在门口递暗号,等司马防告辞快出门的时候,环儿顺势闯了进来。还好这孩子不敢太过分,一下子把他撞倒了。”
“那碗汤水,温度也不甚高,不然我这张老脸也不知道往哪儿搁。”
袁逢在心里调笑一阵后,又犯起愁来,很显然,目前的赵家与袁家的地位是不对等的。
再说了,士人首领的袁家,居然和一个豪门结亲,外人知道了该怎么看待自己和家族?
张让的养子张奉娶的媳妇很牛,那可是当朝皇后的妹妹,帝党后党始终在与士人集团作斗争,十常侍不过是他们推出来的。
在心里,没有任何人把何进和其身后的何家当一回事儿,也不会有大家族与他们结亲。
“二哥,您也别太介意,赵家是赵家,赵忠是赵忠,两者不能混为一体。玟儿给我分析了很久,她认为真定赵家只是借着赵忠起势。”
袁隗算是被袁玟给说服了,他来开解袁逢:“真定赵家,算是天下赵家人在赵国亡国以后的唯一寄托,那是南越王赵佗的发迹之地。”
“当初他们就让赵忠打通关系,把自家的马匹生意送给安平赵家,换来盐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隐然有天下巨富的架势。”
“二哥,你可曾听说过真定赵家仗势欺人?没有,从来没有。”
“你不会还把他们当做是商贾吧?年后赵风与赵巴自当外放,凭着他们的财力,一个太守手到擒来,他们的能力更是出类拔萃。”
“三弟,你何曾关注过鸿都门学?”袁逢一愣,这不是自己弟弟的风格啊。
“二哥,或许我等这些年还是偏激了些。”袁隗赶紧解释:“天下士子何其多也?太学是士子,鸿都门学何尝不是?”
“你我旧日同僚,不少今日在那里教学,还是有不少好苗子的,赵氏兄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比之其弟赵云······”
他突然接不下去了,因为袁隗根本就不知道袁玟的想法。赵风兄弟二人名声比之赵云也相差太多。
那丫头心高气傲,认为赵云已经名满天下,要是自己能辅助未来夫君更上一层楼,在各方面超出自己的弟弟,谁不服气?
更何况,赵云目前已经有了两个妻子,难道要袁家女是当妾?就是她们自己答应,袁家人都不可能答应。
好在袁逢根本就没注意,他一直还在纠结:“三弟,环儿就不能许配一个更好的?”
“二哥,你当我不想吗?”袁隗一辈子的苦笑都没有今天来得多:“我们兄弟俩可能有些时候想事情还不如她们。”
“大家子弟,不管是京里还是其他地方的世家,都喜欢高谈阔论,这恰好就是两个孩子最厌恶之处。”
“穿一身文士服,系一个文士巾,就当自己是名士了?想那赵家麒麟儿,至今不曾来过雒阳,他的名气,远超所有年轻人。”
“乱世将至,真有那么一天,天下大乱,难道用嘴巴能够把敌兵说退?最后还是要依靠武人,需要他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我们袁家在这方面极为欠缺,阿兄要是还在,也只能是三公,皇帝是不可能让我们再去染指军方,那样袁家只有灭族。”
袁逢浑身一震,好在袁成死了,真要在军方发展,天下谁不侧目?不管那些世家与自家关系如何,他们首先要考虑的是自身。
假如袁家已经凌驾于所有世家之上,那就不再有合作,反而是他们联合天子把袁家赶下历史舞台,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三弟,赵家子难道在武艺方面有所建树?”袁逢很是好奇。
“二哥,您就不知道了吧。”袁隗微微一笑:“他们被称为赵家双虎!”
这些东西,不管是当哥哥的也好,当弟弟的也罢,平时怎么可能去关注鸿都门学的学子?自然也不会去注意赵家人的文才武略。
其实,袁隗也是没办法,自家女儿袁环也不知道袁玟给她灌了多少**汤,竟然真的喜欢赵巴那种五大三粗的汉子。
“也罢,”袁逢突然笑了起来:“不管赵云的名气多大,最后赵家都是赵风来当家作主。今后环儿也算是有个好归宿!”
“二哥,是玟儿。”袁隗摇摇头:“环儿看上的是赵巴!”
想到这里他也是苦涩满满。
袁玟给袁环分析得很透彻,赵风作为赵家主事之人,他的妻子一言一行,出了任何过错会被放到最大。
很显然,平时大大咧咧的袁环不适合勾心斗角,恰好她见过赵巴,那种魁梧猛男,本身就是她的菜。
既然到了这一步,袁逢也想开了。真定赵家是土豪,更是未来权利场上的生力军。两家成了亲家,互惠互利其实也不错。
至于赵家愿不愿意,那就没必要再讨论了。
想当初,赵风宁愿花钱都想拜托袁术,这些消息怎么可能瞒得过袁家的主事人?虽然袁术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三弟,媒人你当请谁?”袁逢又考虑到这个问题。
“曹家父子何如?”袁隗反问一句。
他今天算是领教了袁玟的厉害,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大人只需要按照她的思路行事。
曹嵩曾为太尉,其身份地位自不必说,孟德杖毙蹇硕叔父之后,一时间雒阳无俩。
此刻,正在风云阁的曹操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