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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叹     毒女当嫁txt下载     毒女当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针锋

    ps:太晚了,先放上来,明日捉虫,么么哒

    蒋妩深知蒋嫣的性子,她虽看起来端庄温柔,内心里却与她一样是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回头的左犟。大约他们这一点,都随了蒋学文吧?是以这会儿她也不在耽搁时间去劝说蒋嫣,只道:“待会儿长姐不要轻易开口,也不要太靠近前头了,万事都有我来出头。”

    蒋妩的意思蒋嫣明白,她是怕闹开来有损她素来在外的才名和贤名,左右她出阁前就是“河东狮”,出阁后又成了大奸臣的老婆,外人也都以为她是个奸恶妇人,是以这“坏人”她打算去做。

    蒋嫣握紧了蒋妩的手摇了摇,不知该说什么。

    姊妹二人戴上帷帽,在媵嫁侍女冰松和幻霜二人的陪同下一道走向正门。越是临近院门,鞭炮声音就越大,到了府门前时已是震耳欲聋。一众人都不得以捂着耳朵,蒋妩吩咐开角门,还是高声吼的。

    霍府门前已经是满地大红。远远望去,在雨后阴霾灰暗的天空下和远近粉墙灰瓦之中,那一地的大红,像是零落的花瓣,又像是鲜艳的红毯。

    在“红毯”另一端,蒋学文坐在木质的轮椅上,手中横放着手杖,淡淡笑望着下人轮流去点爆竹。

    在他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的百姓,还有那些耿直的清流文臣以及满腔报国热忱的学子。

    见一高挑一娇柔两名女子先后出来,蒋学文面上笑容一窒,僵在那里。

    而看到霍府里终于有人出来。去点燃爆竹的小厮也迟疑了一下。

    蒋学文却道:“继续。”

    小厮们又将长长的一挂鞭炮摆下。拿了点燃的香去引燃。

    一时间。又一次震的人心发颤的巨响传来。

    蒋妩心里的怒意也如被点燃的爆竹一般燃了起来,也不惧怕爆竹,两三步就下了丹墀径直往蒋学文身旁走去。蒋嫣见了,捂着耳朵跟在后头。

    “爹,请你带领人推开吧。”蒋妩的声音被轰隆声掩盖住。

    蒋学文或许听到,或许没听到,只是依旧兴味盎然的看着满地的红色,头也没抬一下。根本瞧不见蒋妩这个人似的。

    眼瞧着爆竹燃尽,蒋妩抓紧这个空隙,回头道:“先别引燃,先让我说几句话。”

    那几名小厮就询问的看向蒋学文,围观之人也都看向此处。

    蒋学文这才抬起头,看了看蒋嫣和蒋妩在帷帽垂落的白纱之下若隐若现的脸,随即摆了摆手。

    小厮们退下了。连续不断的爆竹声音终于停止了。

    “有什么话,说吧。”

    “爹,您非要如此吗?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不好吗?”蒋嫣痛心的道:“爹,您难道对女儿连丝毫的亲情都没有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蒋学文笑了出来:“到如今,你还来问我?你做的好事。就不必我细细说来了吧?你枉费了我这么些年的教诲,我给予在你身上的希望,最终都被你给毁了,你不顾廉耻甘愿做霍家的媳妇,还怪我没有亲情。嫣姐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蒋嫣没有说话。可蒋妩看得到她颤抖的肩头,骄傲如蒋嫣,自小到大都没有受过的委屈,这下子在蒋学文身上都受了个遍了。

    蒋妩沉痛的道:“爹,请回吧,您这样做法,着实叫人看了笑话。您是清流名臣,拥有豁达的胸襟就,就算在不满的也不必要闹出这样的场面来吧,我知道,您心里对霍英的忌惮和憎恨,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了才开心,但是您也别忘了,您好歹曾经是朝廷重臣,您做什么地下那些个少年学子们就有可能跟着做什么。您总不希望往后一遇到类似的事儿,清流的人就知道去人家门前放爆竹吧?”

    蒋学文抚摸着手杖,冷笑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从前我没见你这么能说会道。妩姐儿,嫣姐儿,你们且回去吧。道不同不相为谋,父母情分已尽,还有什么好说?你们不要以为亲自到了门前来,我就会罢手了。”

    蒋妩嫌弃帷帽上的白纱,忘了蒋学文片刻才道:“爹,您变了。或许在您的心中,从前为了国家繁荣而铲除奸臣的信念,已经转变为为了铲除奸臣而铲除奸臣。您希望将来名垂青史,诗书工笔上能有您灿烂的一笔,但是许多事,并非您眼中所见那样非黑即白。”

    蒋妩知道霍十九忍辱负重之事,她也本可以和蒋学文说明白的。但是一来,霍十九连他的父母亲人都没有透露,可见事情的严重,二则,蒋学文的固执她太了解了。就只是三言两语,凭什么叫蒋学文相信。

    蒋学文笑道:“好好好,学问倒是长进了不少,你做女儿的在为父的面前说这些话,就不觉得过分吗!”

    “更过分的是给亲生女儿下砒霜,爹,那些事,真的要让女儿抖出来吗?”蒋妩的耐性已快告罄,声音变的冰冷。

    蒋学文心头一动,下意识的看了蒋嫣一眼。只见蒋嫣低垂了头,隔着帷帽看不清她的脸庞,却看得出她在不断拭泪。

    蒋晨风走了,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了,蒋学文孤独了这么段日子,孤独之苦吞噬时,他更加感觉到了怨。

    他是怨唐氏弃他而去,怨蒋妩背叛了他,怨蒋嫣与霍家的儿子相恋,怨蒋晨风丢下身残的他远走他乡。

    但是这些所有的怨气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对霍十九的怨恨。

    好好的燕国,若不是霍十九,会到今日这一步吗!

    如今霍十九终于致政丢了实权,英国公手下也少了一个锋利的爪牙,往后要对付英国公,或许就容易许多了。

    他是太开心了,才忍不住要来庆祝。

    蒋学文心情好,所以也没有理会蒋妩,没有回答她的话。

    正在这时,一辆华丽的朱轮华盖马车缓缓而来,在霍府门前的石狮子旁停下。

    曹玉为霍十九撩起车帘。霍十九看到霍府门前的景象,笑道:“岳父大人好雅兴,竟然来我府上玩起爆竹了。妩儿也是的,为何不请岳父大人进门去?”

    说着话,霍十九已下了马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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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安置

    蒋妩原本是可以理解蒋学文的。她前世生于乱世,自由孤苦,即便被大帅收养,也是作为特工和杀手来培养,只有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的命运。她努力存活下来,留在大帅身边,后杀的大都是凶恶之徒和侵略者,是以对奸臣和那些为富不仁的土财主自来就有仇恨,正因为如此,当初,蒋学文跪地相求于她,让她在霍英身边做个内应,探听一些要紧消息,她才答应,并不只是因为亲情难以推辞,更因为自己也是对奸臣恶徒有先天的仇恨。

    蒋妩不怨恨他将自己当棋子。可是她无法接受,身为父亲,竟然为了所谓的名声,要牺牲女儿的幸福,甚至不惜要使砒霜来毒害长女。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如何能这般!今日再见,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又能神采奕奕,她放下心,也更加生气了。他若不是她父亲,相信她早就大巴掌扇过去。

    可现在偏偏不能……蒋妩袖中的双全紧握,半垂着头,风吹的她帷帽上的白纱飘动,将她的情绪完美的掩藏起来。

    霍十九已两三步到了近前,拱手对蒋学文行礼,不卑不亢道:“岳父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还请岳父大人移至堂中叙话,小婿前儿新得了好茶,想必岳父大人喜欢。”

    “哼。”蒋学文冷笑,“不必,我怕你毒死我!”

    霍十九纵然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可到底还是锦宁侯,且这么多年来。他暗中经营之下势力日益壮大。就算信任锦衣卫指挥使到任。原本该是霍十九手下的人也依旧是霍十九的手下。

    众人在背后尚且可以看热闹那般来看蒋学文在霍府门前“庆祝”,可在见了霍十九的面儿后,在他的气势压迫之下,他们看热闹的胆子都没了,早有许多人悄然撤去了。

    所以听到蒋学文的语气,那些留下来的人更觉得留下是作死,纷纷告辞先走。

    霍十九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脸上还挂着笑容。只是与蒋学文说了几句话,随便看了看四周,原本围在霍府门前的那些官员就已灰溜溜的散去了九成,留下的那一成还有一半是蒋学文带来的小厮和仆众。

    “岳父大人真会说笑,请进吧。”霍十九回头吩咐:“开门,迎……”

    “不必劳烦大驾!”蒋学文冷哼,道:“霍英,你且看着吧!黄天有眼,赐给皇上一颗七窍玲珑心,看穿了你的本质!叫你致政只是一个开始。将来你是凌迟还是炮烙,老夫等着看呢!”

    蒋妩气的心口那股气憋的她肋下生疼。听闻这等诅咒之言,却恰是她心底里担忧的,当下忍无可忍的掀了帷帽,道:“爹!请你口下留德,他是你外孙的父亲!”

    蒋学文望着蒋妩,缓缓摇头,道:“女生外向,果真如此,瞧你如今是过惯了穿金戴银的日子,老夫贫门也容不得你了!到底是老夫教导的失败,才导致你如此爱慕虚荣。霍英是祸国殃民的贼人,你嫁给这样一个畜生还甘之如饴,还认他为夫,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你的廉耻之心早已没有了!现在你叫我认霍英的儿子为外孙,妩儿,你白日做梦!”

    他辱骂的这般难听,蒋妩生气,却已经疲于争吵了。

    蒋学文根本就是个老顽固,难道是她能几句劝阻就能说通的?

    她以后真是不想理他了!将来若有真相大白那一天,试试摆在蒋学文眼前,他都未必肯相信霍十九。

    “走,回家。”蒋妩回身拉住霍十九的手。

    蒋妩为了他,被亲生父亲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他除了愤怒气恼就是愧疚心疼,刚要分辨,却被她简单的一句“回家”浇熄了强辩的念头。

    罢了,只要妩儿还在乎他,当他们的家是家,他还有什么好恨的?蒋学文不了解他,误解他,便随他吧,早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他既觉得对不起她,往后对她更好才是。

    “好,我们回家。”霍十九反握住蒋妩的手,与之一同转身走向霍府,蒋妩则拉着泣不成声的蒋嫣,一同上了丹墀。眼看着霍府大门旁边的角门再次闭合,蒋学文却觉得一阵失落。

    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女儿,如今都成了别人的了……

    “蒋老爷,那些爆竹还点不点了?”

    “点,继续点!皇上清明,罢了奸贼的官,理当普天同庆!”

    “是!”

    小厮们又一次听了吩咐。震天慑地的爆竹声再一次爆了开来。

    蒋妩安慰了蒋嫣一番,又担心唐氏沉不住气,提着菜刀冲出去与蒋学文“决斗”,是以送蒋嫣回卧房后,她又去唐氏屋里陪着她解闷。

    蒋娇懂事的很,知道发生了何事,一下午都郁郁寡欢,不过对蒋妩说出的笑话,她总能配合两句。

    过了半个时辰,爆竹声才罢休了。

    蒋妩留听雨伺候唐氏,与冰松回了潇艺院。

    霍十九已经换了身居家长穿的,月牙白箭袖袍,腰上搭着玉带,乌发整齐束于头顶,端的是人美如玉,此时正笨拙的抱着七斤与小孩说话,七斤带着个淡粉色的小帽子,穿的是唐氏亲手做的小红袄,这会儿正咯咯笑着,也不知是不是听懂霍十九在说什么。

    蒋妩并没有立即进门,而是斜倚门边,远远地笑望着,这个男人尽管在世人眼中是不值得原谅的奸贼,可是在她心目中,他永远是无可挑剔的好丈夫,也是一个好儿子,好臣子,未来更会是一个好父亲。她相信,不论是谁,只要与霍十九接触一段时间,就都无法讨厌这个人。

    只是他今日,又被她父亲骂了……

    蒋妩十分心疼,便不自禁的叹了口气。

    霍十九听到叹气声才抬头,“回来了?岳母怎么样?”

    蒋妩摇摇头,到他身畔坐下,靠着他的肩膀道:“娘当然是生气的,一时半刻不能消气儿。她对我爹失望,更是对她自己无能为力懊恼,她怕我爹总这么闹,你和阿明会开始厌烦我与长姐。也担心爹和娘对我们两个蒋家女儿会有所改变。”

    “不会的,不只我对你不会改变,就连阿明我都可以担保,他不是那样的人,还有爹和娘,这段时间以来,我因为你已经知道爹娘的性子了。”

    “是,我知道,我也是这样与我娘说的,可是身为人母,她的担心也是人之常情。阿英,娘还跟我说,要搬出去.”

    “妩儿,你后悔不?”

    蒋妩想不到霍十九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抬起头来诧异的道:“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自从与我结识,你的日子就没有消停过,嫁给了我,你就失去了你的家,你为了我,受了太多的委屈了。你后悔嫁给我吗?”

    蒋妩凝望着霍十九,原来他们的想法是相同的,他们都觉得对不起彼此。她方才其实也想问霍十九,是否后悔选择了她。若是个别的女子,或许现在霍十九的日子会更舒坦。

    “以后不要问这么傻的问题了。你只需记得,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就足够了。”

    霍十九心内大震,动容的亲了亲蒋妩的额头,“我亦如此。绝不会离开你。”

    二人静静相拥片刻,是待回过神时,霍十九怀中的七斤已经睡了。二人相视一笑,蒋妩悄声唤了乳娘进来,将七斤抱下去睡,这才问霍十九:“皇上怎么说?”

    霍十九叹道:“我没有见到皇上。”

    “什么?”蒋妩惊诧的道:“为何会如此?难道时局已经这般紧张?皇上被软禁了?”

    霍十九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妩儿,你想的太多了。”大手摸了摸蒋妩的头,怜爱的道:“是皇上派人出来传话,并不见我。”

    蒋妩羞赧一笑,道:“也对,的确是我想多了。皇上既然要与你计划着有所行动,必然是怕打草惊蛇,他若是见了你,岂不是叫人起疑心。”

    “的确如此。这段时间我们就好生研究一下如何安置家人吧。这里的宅院怕是要暂且扔下了。”

    蒋妩道:“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到哪里还不都一样?只是不知你打算如何安置。“

    “方才回程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我的封地在锦州,是以打算让亲族都回锦州,到了那里起码是我的地盘,就是算有人想对咱们不轨,好歹也会有所掣肘。”

    蒋妩点头,“你说的是。那便计划一下如何搬迁吧。锦州那边要住在哪里也需要从长计议。”

    “皇上御赐的锦宁侯府已整理妥当,随时都可入住,只是又要委屈侯府的花园子了。”

    蒋妩一想到抱香阁满园郁郁葱葱的小黄瓜,就禁不住笑了:“这次是要好生建个猪棚,还有菜地也要规划一番,不要风一吹来整个府里都是猪粪味儿。”

    “你说的是。我回头就命人去整理。”

    二人说笑着,就又研究起具体相关的事宜,霍十九又在桌上摊开白纸,将研究过的事一一记录下来。

    随即的四天之中,霍家就忙碌着预备起搬迁事宜,锦宁侯被免去官职,遣离京都的消息,又一次传了开来,更有那些学子们茶寮酒肆之中大赞皇上英明,大快人心。骂奸臣活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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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未想过自己耗尽了一生只对两个人好,却落得最终被二人一同背叛的下场。

    眼一闭,本以为会魂归黄泉,

    却不想已是重活一世……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道别

    那些文人骚客有许多对朝廷还怀有希望的,见皇帝爽利的举动,虽没将大奸臣全家抄斩,但夺了霍英狗贼的实权也是令人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当即就有许多热文人吟诗作对的内容都转而变为歌颂朝廷,尤其歌颂小皇帝少年机智,无人能及。

    一时间朝野之中就仿若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清流文臣和百官都对朝廷再度燃起了希望,对小皇帝未来的举动充满期待。

    在小皇帝被万人歌颂时,英国公却是连日来都处在压抑怒气之中,就连霍十九那方准备好了迁去锦州的一切事宜,前来道别时,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摔了茶碗说:“告诉他滚蛋!”

    小厮是个机灵的,跟着英国公时间虽不久,却最善审时度势察言观色,见英国公这般横眉怒目,也不想落个不懂时宜的罪名,就只垂首站在门口,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并没有动作。

    过了片刻,英国公似乎想通了一些,才道:“让他进来吧。”

    “是。”小厮也松了口气。

    若是国公爷真的一口咬定就吩咐他必须让外头那位“滚蛋”。他也不好开这个口不是,那位是什么人?就算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可到底还是个煞星,他一个小小的下人,敢跟他炸毛么。

    小厮去门前请了霍十九。

    霍十九见小厮去的时间颇长,就已经猜到了一些内情,莞尔一笑,与曹玉一同前往前厅。

    下人们早已将前厅整理一新。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英国公发过脾气的痕迹。

    英国公正端坐首位吃茶。见霍十九前来。笑着道:“你来了?坐吧。”就如同亲切的长辈见了自家晚辈时一般自然亲切。

    霍十九恭敬的先行过礼,才在末位坐了,笑道:“国公爷一向可好?今日来忙着搬迁事宜,并未来府上叨扰。”

    “老头子一个了,哪里还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霍十九忙诚惶诚恐的欠身拱手,十分情真意切的道:“国公爷说笑了,您是国家栋梁。肱骨之臣,这些年来若无您在皇上身边时刻照顾着,皇上那里能过的顺风顺水?您若不一力承担朝政,皇上又哪里得现在这般健康成长?臣就要启程去封地,一则无法在国公爷身边帮把手,无法在对付那些包藏祸心的酸儒,二则也无法再陪着皇上,往后还要多仰仗您了。”

    英国公望着霍十九清俊秀丽的面庞,他这些年来阅人无数,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对识人的本领还是十分自信的,如今望着霍十九充满诚挚的双目。只觉无比真诚,断然挑不出丝毫问题来,让他不得不对自己曾经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难道是他太过过多心?难道霍十九并非是与皇帝串通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走远了,也算便宜了他,这些年他也没少帮他的忙,若非有他,他也做不到今日的这个地位,就放过他吧,只要他别在眼皮子底下惹人厌烦。

    “说的哪里话,皇上是天下之主,是你的君主,也是我的,我哪里有不尽心的,你尽管放心的去吧。”

    霍十九笑着道:“国公爷自然会竭尽心力辅佐皇上的,我并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国公爷太过操劳,又累坏了身子。您身边自然有许多可用之人,到底也还是大事要您自己操心,我手底下原有一些可用之人,今儿列出一张名单来给您过目,您瞧着得用的就用,不得用就罢了,也算晚辈对您的一些孝敬。”

    霍十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起身双手奉上。

    恭敬的态度就像是下人对主子,根本不像是侯爵对国公。

    英国公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将信封结果随手放下,道:“亏得你有心了,这名单留下,我回头会好生看看的。”

    “是。”

    “此去路途遥远,再要见面怕就没这么容易了,老夫原想在府中设宴为你践行,可一想到你府中要处理的事还尚且多着,便也就罢了,你往后就好生的养好身子,若有机会,老夫定会向皇上请求,让你回京都来继续任职,也不负了你满腔才学和正当的年华。”

    如此一来,就是答应为他“美言”了。

    霍十九立即起身,扫地一揖,道:“多谢国公爷,卑职就翘首以盼了。”

    英国公哈哈笑着捋了捋胡须,心内已经有数,果然,霍十九是不知怎么得罪了小皇帝,才被撵走的,当下就能确定了八成霍十九与皇帝之间的关系。

    霍十九又与英国公说了一会儿话,便以家中尚有事情处理告辞了。

    霍十九刚离开前厅,英国公就让人去请他的门客来商议大事。

    霍十九这厢则是直到上了马车,斜倚着红梅傲雪的锦缎大引枕躺在坐褥上,这才松了口气。

    曹玉盘膝坐在他对面,笑着道:“爷的演技越来越好,方才我都快相信爷说的是真的了。”

    霍十九揉着眉心,似十分疲惫,叹道:“你若是整日里都做我这等与虎谋皮的营生,定会比我演的还好。”

    “我不必,我是个粗人,不成我就跑。”

    霍十九听的好笑:“跑?拖家带口的,跑的了一个,跑的了一家子吗?何况责任未了,容不得我跑。”

    望着霍十九疲惫的模样,曹玉不免叹息,转而问:“您刚才给英国公的那份名单是怎么回事?”

    霍十九笑道:“那是妩儿帮我出的主意,一些朝廷中原本状似想要依附着我,但是暗地里又与英国公有所勾结的人我都列上了。”

    “这是……”曹玉蹙眉,想了片刻才恍然的一拍大腿:“好歹毒!这不就是等于在英国公面前将这些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卖出去了吗,英国公怕也不会在重用他们,说不定还会彻查这些人,铲除一部分。好一招借刀杀人啊!爷您和夫人都太阴险了!”

    “妩儿若是听到你这么赞扬她,她一定会恨开心。”霍十九爽朗的笑着,提起蒋妩,好似眉目都舒展开了。

    只是想起到如今他都不知道皇上到底在暗中预备了什么,他又不能去自己查,就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他和蒋妩再怎么“阴险”有什么用?要紧的是皇帝的那个不知名的计策到底是否行得通,若是行得通,万事皆能如愿,若是行不通,他们都要万劫不复。

    霍十九才刚舒展开来的眉目就又有了抑郁之色。他一个人不打紧,然而当初与蒋妩刚刚成婚之时,为了实行他的那个计策,特地将蒋妩捧上了一个高度,所有人都知道他最要紧的命门就是蒋妩。

    如今若是有事,蒋妩定要受牵连。

    早知后来他会这么深爱着蒋妩。当初就该将她好生藏起来,绝不让人看出端倪才是。

    霍十九的懊恼与后悔,旁人是无法领会的。他现在深深的认同一句话。这世界上的事,都是算计的越多,失去的越多,算计人着,最后比会被算计,他就是那个被自己“算计”进去的倒霉蛋。

    霍十九一家人要启程离开京都的消息并非秘密,一些好歹还有些良心的义子干孙分别前来送行,但这些人因离别而伤感的程度,远不及杜明鸢和叶天使。

    “妩儿,你这一去,咱们这一生还不知是否有机会相见。”杜明鸢哭的眼睛红肿,拉着蒋妩的手道:“你我虽非亲姐妹,但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经将你当做我的亲姐妹一样,你随着侯爷去封地,我已经这个年岁,不出两年也是要出阁,还不知夫家是在哪里。虽我早就知道早晚会有分别的一日,可是真的到了这一日,我心中好生不舍。”

    蒋妩最是重感情,听闻此言,动容不已,也是鼻子发酸。

    “鸢儿。我往回会去看你的。”另一手拉着叶天使,“天使也一样,你们的事儿我还都放在心上呢,不看着你们寻个靠得住的好夫婿,我哪里能放心?你们且安下心,先静静的过日子,虽然侯爷现在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到底也还是有办法的,总能为你们的前程做好打算。”

    “你就不要考虑我们了。此去山高路远的,你好生照看着自己和七斤才是要紧的。”杜明鸢用帕子拭泪。

    叶澄道:“是啊,妩姐姐好生照看自己,将来我去看你,也能顺道去锦州瞧瞧看看。”

    “你打算出门去?”

    叶天使无所谓的道:“左右我也没有亲娘亲爹的管着,银子在我手里,我想怎样就怎样了。”

    正因为没有亲爹亲妈,蒋妩才担心。她身边也没有个可靠的人,若是叶家那些人被逼急了用了旁的手段,叶天使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又怎么能应付的了?

    正想着,廊下就有人回:“夫人,外头来了对年轻的夫妇,说是您的义妹,要来求见。”

    蒋妩一愣,她的义妹,不就是那个聪明绝顶落草为寇的二寨主么。

    “快请进来。”蒋妩笑着对叶天使和杜明鸢道:“你们也别走,在这里陪着我,此人是极有意思的,你们也认识认识,将来说不定还有帮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启程

    听闻蒋妩此言 ,饶是方才哭的眼睛业已红肿的杜明鸢都禁不住笑了,打趣道:“妩儿口中说的有趣人,我还真要看看到底是多有趣。”

    熟悉蒋妩的人都知道,她平日里是最闷的人了,女儿家喜爱的女红刺绣她一样不爱,琴棋书画也一样不喜,人家旁的闺中小姐就算什么都不喜的,好歹找三两手帕交或者看戏或者进香也做消遣,偏蒋妩的性子孤僻的很。旁的女子兴趣爱好都是花儿粉儿什么的,蒋妩未出阁之前,就爱劈柴,要么就揍人……

    杜明鸢不禁在想,蒋妩那么无趣的人,被她说成有趣,恐怕也只是个寻常人而已。

    蒋妩哪里不知杜明鸢的意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轻轻拍了下她,“你看你,说要来给我送别,见了面就哭,哭的我心都慌乱了,好容易不哭了,这会子又故意来呕我。”

    杜明鸢自然知道她在与她笑闹,躲着她的手对叶天使道:“天使你快看看,你妩儿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我明明什么都没说,都是她自个儿心里明镜儿似的,反倒编排我排揎她。”

    叶天使见二人如此,心情也是豁然开朗,全没了方才的离别愁绪。

    正在说笑着,廊下有人回:“禀夫人,客人到了。”

    话音方落,就见湘妃竹帘一挑,一名身着蓝色儒衫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在女子中当属中等身材,生的纤浓得宜,乌黑长发在头顶束了发髻。以淡蓝色文士巾固定。与她身上的蓝色文士长衫一同衬着她白净的面庞。显得很是干净爽利,加之她皮肤白瓷一般莹润剔透,红唇又是不点而红,不必细看其五官,只看气质就觉得此人当真是模样标致的很。更何况她弯弯的柳叶眉下那双灵动的圆眼,在进门后略微一轮,便觉此女绝非寻常人,倒是不觉得她穿男装不伦不类。反而觉得她这人合该就是穿男装的。

    “姐姐!”阿蛮快步到了近前,学男子那般潇洒的行了礼。

    蒋妩莞尔,双手搀扶:“阿蛮妹子不必多礼,你那里距离京都有段子路程,我没想到你会来。”

    “姐姐和姐夫要去封地,阿蛮听说了消息就立即快马加鞭的赶来了。我虽是个粗人,但好歹寨中还有许多兄弟。阿虎也与我一同来的,带了许多身手人品都拔尖儿的兄弟来,护送姐姐和姐夫去封地。”

    蒋妩闻言,只觉得心中有所动容。

    阿蛮那等聪明的女子。必然知道霍十九既被夺了官职实权,那些见风转舵惯了的人就未必肯在听服他了。要是去封地的路上有从前霍十九的政敌埋伏下来,他们手里若是再没有得力的人保护,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那般?

    蒋妩拉着阿蛮的手坐下,道:“亏你想的周到。其实说起那些兄弟,我还是心存愧疚的。上一次阿蛮妹子派了去跟随保护我的兄弟,我没想到最后竟不能带他们回来见你。”

    阿蛮闻言,心内也有些难过,但是旋即她便绽出笑容,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丈夫行走于天地之间,不求建功立业,也当无愧于心,我虽为女子,可若是当初那样境地被我撞上,我怕都要冲出去与金国蛮子一决高下,能出一份力就是一份力。我们山寨之中虽都是草莽一辈,要说学问,可能斗大的字加起来也不识一箩筐,但是若论肝胆,人人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汉。他们当初看姐姐出马,其实可以选择不跟去的,可他们自己做了选择。那时他们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到如今,只有钦佩和羡慕,难过虽有,却以他们为荣。他们的家人也是如此。”

    小小女子,竟能发此豪言壮语,且蒋妩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阿蛮此言是出于真心。并非是为了迎合她才做此论的。

    虽然当初相识之时,阿蛮有蓄意迎合的嫌疑,可到了后来,她与阿虎是真正将她当做一个姐姐来看待的。不见得就送了多贵重的礼,全看他们的用心,就如这一次。

    可是想起当初在黄玉山下惨死的那么多人,还有曹玉带她离开沙场时听见的那些汉子濒临死亡之前所发豪气干云的言论和感慨,她的心里依旧觉得像是缺失了什么又堵着什么。

    “什么事儿到了你口中也成了好的了。那些汉子们我知道都是不畏死亡的,可是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子女…”

    “姐姐放心吧,其实后头的事儿姐夫都已经处置的很好,他亲自派人前去,给了伤亡之人家中丰厚的抚恤,就连我们山寨现在都是渐渐能够见得了光的了。姐夫对那些人的家眷们,也可谓是做到极致了。”

    蒋妩一愣,诧异的眨了眨眼。

    阿蛮察言观色,奇道:“姐姐竟然不知道?”

    蒋妩摇头:“的确不知,侯爷并未与我说起。”

    阿蛮**的坏笑道:“难怪了,不过如此可见,姐夫对姐姐也当真是用心的啊。”

    叶天使和叶澄在一旁听了许久,见阿蛮虽是落草为寇,却有这般心胸,且她所做的是寻常闺中女子无法做也做不到的,当即对她生出好感,也都笑了。

    阿蛮这才似注意到周围的人,笑着问道:“还未请教这二位……”

    “瞧我,竟忘了给你们介绍。”蒋妩为三人引荐,阿蛮与杜明鸢,叶天使相互行了礼,才再度入座闲谈起来。

    阿蛮性格开朗爽利,又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聪明女子,又得蒋妩的信任和青睐,杜、叶二人心底里不怀疑她,抛开芥蒂,也就发觉阿蛮的确是讨人喜欢的人。

    说笑了许久,几人心情都开朗起来,杜明鸢和叶天使就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二人一同拉着蒋妩的手,泪水又一次盈满了眼眶,但最后他们都是微笑。

    杜明鸢道:“将来我寻到机会就去看你。”

    “我也是,到时候若是担心路上的安全,我们就请阿蛮姐姐也命人护送我们。”叶天使对阿蛮微笑。

    阿蛮颔首道:“自当愿为效劳。”

    蒋妩与阿蛮一同送他们出了二门。回来的路上,蒋妩面上终于也有了郁色。

    “阿蛮,这一次真的多谢你想的周到。“

    “姐姐不必客气,虽然你我并未焚香祭告天神,但是的心中是当你是姐姐的。你家里的事就是我的事,此番前去路途艰辛,我必然会命人沿途保护,配合姐夫保护着你们的安全的。”

    蒋妩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瞒着你,其实这一次搬迁回封地,我与你姐夫是计划着要分成两拨人走的。一路上也要仔细着一些……”

    蒋妩相信阿蛮,也正好需要借重阿蛮的人手帮衬着护送家人去往安全之处,是以她毫不隐瞒,将与霍十九计划的那些都告诉了她。

    阿蛮闻言,先是看了看蒋妩的神色,随即了然的笑道:“我知道了。那我就去告诉阿虎,调派人手明暗之中都仔细保护着太夫人一行。至于侯爷那处,他必然也有自己的死士,就来保护其余人这样一来更加安全了。”

    果然是个剔透心肝的人。

    蒋妩就与阿蛮一同去了前厅,找到正在用茶吃点心的阿虎,一同去寻了霍十九商议起来。

    最终的决定,是霍大栓与赵氏、霍廿一夫妇,霍初六,唐氏和蒋娇一行先走。至于家私细软,早在刚有计划时蒋妩就已经分开来托镖运送去了。

    站在上房前厅之中,蒋妩抱着七斤,不舍的皱着眉。

    她是要留下来帮助霍十九的。否则只有曹玉在霍十九身边,她哪里能够安心的让他留下涉险而自己一点忙都不帮?

    但是还没断奶的孩子,就要交给乳娘照顾着,留在赵氏身边儿,一想到若是好的,也还要分别数月,若不好的,说不定今生都不能再见了。蒋妩未免觉得悲感怅然。

    赵氏道:“妩姐儿别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皇上既这么吩咐了,你就留下和阿英一同处理过大事在去不迟,你放心,七斤我带着,保管他一根头发都不会少的。”

    蒋妩对家中人解释,是皇上舍不得霍十九离开,邀请他们入宫小住几日。赵氏 和霍大栓考虑霍十九从前所受的盛宠,便也丝毫都不怀疑。

    “我自然是信得过娘的。”只是离开孩子,身为母亲,她哪里能安心。

    望着怀中粉团儿一样的小宝贝,蒋妩亲了亲她的脸颊,心里像说是刀扎的一般,依旧咬着牙,将孩子交给了赵氏,“娘,带孩子辛苦的很,这些日就要辛苦你了。”

    “放心吧。”

    唐氏道:“你放心,我和亲家母一同,保管我们不累,孩子也万无一失。”

    “还有我呢,我也会帮忙的。”蒋嫣也笑着

    蒋妩看着他们,纵然她和霍十九有个好歹,两位母亲还有蒋嫣也会将七斤抚养长大的。

    蒋妩有这样的家人,她放心。

    如此依依不舍之下,外头就有人来回:“太夫人,马车已经预备得了。侯爷和老太爷正在门口等候着,请太夫人和亲家夫人启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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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藏身

    众人的笑容都有一瞬的僵凝。在赵氏等人心中,纵然只是短暂分别,可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的这段日子也是极为幸福珍贵的,哪里可以说分开就丁点儿感觉都没有?可到底也是暂时分开而已,谁都不想让气氛伤感。

    赵氏强忍伤感,笑着道:“罢了,咱们也不必在这里伤怀,左右不日就能相见,七斤你就放心,跟在我们身边一准儿没事。”

    “正是,我亲家母在,还有我与你姐姐,下次见面你就等着认不出七斤吧。”

    蒋妩失笑,“我自然放心,您们也要多注意身子,带孩子烦劳的很,我担心是累坏您二老。”

    “嗨,这有什么的?当年几个孩子一块带还不是都带过来了,你和嫣姐儿使把劲儿,给我生个十来个孙子孙女带,那才是好玩呢!”

    蒋嫣闻言,当下红了脸。

    蒋妩则是爽朗的道:“娘不必焦急,往后害怕没更多的孙子抱么。”

    “可不是。”

    气氛瞬间轻松,蒋妩说笑着一路将众人送到了侧门马车前。

    霍十九这会儿正与霍大栓、霍廿一说话,见女眷们出了门来,下人们忙都行礼。霍十九则是迎了上来。

    “娘,岳母,此去路途遥远,你们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放心,你好生照顾好你媳妇儿就行,等皇上那儿小住够了,就紧忙来。”赵氏说话间,将七斤交到霍十九怀里。

    小家伙黑葡萄一般明亮的大眼睛望着霍十九,粉嫩呢的小手抓住了霍十九垂落的碎发。

    霍十九心内一阵绞痛。

    到现在。他还是无法得知皇上到底安排了什么。只知道如果事情落败。那他们或许都难逃一死。

    他早前是不怕死的。这一生能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或许不能实现他的梦想,无法让大燕国立即呈现繁荣昌盛,摒除匪类,可是他所做的,至少能为大燕向着这一步推进一些,纵然只推进一点点,也算他死得其所。

    可是他想不到。自己有了牵绊,有了蒋妩,到如今再有了七斤。

    他现在依然不怕死,可是他怕与他所爱的人分别,也怕爱他的人难过伤心,他不能让蒋妩做寡妇,不能让七斤没有父亲。

    现实往往不从人愿,他担心这一分别,会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会让孩子从此没有了依靠。

    “妩儿。要不你就随着爹娘一道先去吧,宫里那边我回与皇上说明。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的,你是女流之辈,皇上那里会如何?”纠结了几日的问题再度提起。

    赵氏不知情,笑道:“若是宫里没那么要紧的事儿,妩儿就与咱们先走也成。”

    蒋妩哪里想到霍十九这会儿还在纠结,且不与她商议,还在家人面前提出,她当然不想离开孩子。毕竟七斤还都没断奶。可是她跟着霍十九,他成功的机会就大一些,若是不让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恐怕只胡思乱想也能将自己折磨死,更何况她必须要保护他,纵然一同赴死,也总比自己苟活于世下半生活在后悔中好。

    蒋妩微笑如常,道:“娘,我还是留下陪着阿英,照顾他的起居,还能去宫里见见世面。至于七斤,哪里就轮得到我来照看了,我看娘带着七斤就很好。”

    赵氏喜爱孙子,也乐得带孩子,就抿着嘴笑了。

    霍大栓道:“妩儿丫头就留下,也看着点阿英这混小子,免得他惹祸,他要是胆敢不听你的话,你就告诉爹,爹回头窝心脚踹出他屎来!”

    一句话,逗得众人都忍俊不禁,尤其唐氏,见亲家如此,知两个女儿都被人家宝贝一般的疼宠着,心里当真是欢喜。

    蒋妩欣然道:“多谢爹,我一定好生看着他。不叫他惹祸胡来!”

    唐氏见女儿过分,忙训斥道:“妩儿,不可如此!”

    蒋妩就吐了下舌头。

    霍十九暗中着急,家人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可是他心如明镜,这些天与蒋妩一直在争辩这个问题,甚至有两日他们都已经争论到“冷战”的程度。他不想带着他冒险,她却偏偏要跟着她。

    现在想让蒋妩随着父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偏又不能暴露自己现在的处境,说的太急了,又怕家里人多想,若不说明,目的又无法达到。

    正犹豫着,霍大栓已经先让赵氏等人分别上车。乳娘也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等候着霍十九将七斤交给她。

    蒋妩这才低声以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既然已做了决定,就不要在再反悔了。你就算留我跟着爹娘,我回头也有办法追上去。如果你不喜欢带着我,那你尽可以不带。”

    想起上一次黄玉山之行她尾随在后所经历的,霍十九忙打消了要留下她的念头,若是不带她反而让他私下里自己跟着,起步是危险更大?好歹他身边还以后护卫和曹玉。

    霍十九无奈的叹息道:“妩儿,我是担心。”

    “我知道,但是有我在身边,你就不必担心。我相信纵然你我身死,七斤也会平安快乐的长大,你我都有了后,也无憾此生,何况是咱们在一处呢。”

    蒋妩说话时并没有看着霍十九,而是含笑对着正掀起车帘往这边看来的蒋嫣挥手。

    霍十九便也笑着,让所有人都看不出异样来,亲了亲七斤的额头,唤了不远处的乳娘,将孩子交给了她。

    乳娘屈膝行礼,走向赵氏所在的马车。

    可就在这时,孩子似若有所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乳娘被吓了一跳,忙低声哄着。

    赵氏忙将孩子接过,检查之下见并非是尿了,笑道:“你看看,这孩子都知道是要离开亲娘身边儿了,阿英,妩姐儿,你们赶紧去见了皇上好生说一说,就紧忙来吧。”

    “知道了,娘。”

    霍十九安排的护卫护送着队伍启程。阿蛮与阿虎带来的人也混在其中。下人们对霍十九和蒋妩行礼,随即就有穿着变装的侍卫高声道:“启程”。

    车轮在青石砖路上轧出“轱辘”声,蒋妩与霍十九并肩,目送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转过街角,笑道:“这下你不必急着撵我跟着爹和娘去了。”

    霍十九揉了揉她的额发,道:“看来我这辈子都斗不过你了。”

    “那刚好。”蒋妩笑着,转而道:“咱们也该启程了。”

    霍十九点头,就回头吩咐了另一波人马。

    虎符在手,他们记得皇帝所说的是“以火为令”,是以先前霍十九已经去与神机营和三千营打过招呼,如今只差距离稍微远一些的五军营,回头吩咐下去也就是了。现在他们已在城中寻到了一处寻常的宅院,打算暂住下来,一面让人知道他们已经启程回封地,另一面暗地里谋划皇上的事。

    为了谨慎起见,蒋妩与霍十九的马车也是跟着霍家的队伍不远处出了城的,不过他们在城外换乘了寻常的小马车,随行的护卫也分散开来,变装之后三两人一组再回城来。

    蒋妩与霍十九、曹玉三人都换了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霍十九穿的是一身深棕色的短褐,头发以网巾固定,在白净的脸上又抹了点灰,脸手背上也摸了,腰上还斜插着个烟袋锅子,俨然就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农家青年人。曹玉则依旧是穿着书生长袍,不过袍子的质地差了许多,还贴了两撇小胡子,一下子就年长了十岁的模样。

    蒋妩将头发编成两根长辫子,随便用布条盘起挽在头顶,身上穿的是件半新不旧的墨绿色粗布袄和长裤,虽布衣荆钗,却依旧是难掩姿色。

    霍十九就和曹玉,蒋妩一同坐回了马车,往城西一处距离皇宫不远的陈旧宅子走去。

    那是霍十九早前就在外头置办的一处产业,旁人并不知晓。

    “阿英,你别说,你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还真不像是个大官了。”

    “所以才说人靠衣装。”霍十九轻笑道:“不过你却不同,虽是这般,也依然是貌美的,才刚入城时候没瞧见那些人看你的眼神。”

    霍十九的声音中冷意森然。

    曹玉也道:“那些个守城的平日里就惯会搜刮民脂民膏,今日又以检查为理由,险些就要将夫人都看进眼珠子里了……我回头定要替爷狠狠教训他们。”

    蒋妩不以为意,笑道:“随他们去吧,反正都是无伤大雅的事,现在要紧的是皇上那边到底如何了。”

    说着看向霍十九,正色道:“阿英,你难道就一点分析和预感都没有吗?皇上毕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他要做什么,你应该不难猜测吧。”

    霍十九苦笑:“自古就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说法,何况皇上天资聪颖,哪里需要我怎么教。这一次皇上是下了决心的不让我做谋划者,我身为臣子,只要遵旨即可,到时候听从皇上的号令将之铲除便是。只是这些日,我听到的风声有些诡异。”

    先前二人因为争论蒋妩到底是去是留的问题,闹了“冷战”,是以这些话从前霍十九并没与她说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异常

    蒋妩挑眉,道:“是怎么个诡异法?”

    “皇上的性子是个闲不住的,如今又未亲政,也只有宫里办个宴会或者外国来个使臣他才有机会露面……朝政如今还是把持在英国公的手中,他平日闲暇之余喜欢看看闲书,再或者去后妃那里坐坐,最常做的就是去御花园里走动。可我在宫里的人说,这些日皇上并未常常去御花园,也不怎么见人,也就是平日伺候在他身边的人才知道皇上的行踪。皇上这些日倒是常常召见英国公,二人在御书房中动辄一谈就是两个多时辰,也不知都在谈论什么,皇上又藏不住心事,我真担忧他哪一句说的不妥,若露出破绽就麻烦了。”

    霍十九说话的声音很低,却将满心郁结和担忧表露的分明。蒋妩看的担忧,手边覆上他的手。她的手温暖,他的手微凉,霍十九似不适应突然而来的温度,手指瑟缩了一下,蒋妩便紧接着将他的手指握住。

    曹玉闻眼眸扫过二人交握的手,生硬的别开眼撩起车帘,窗外已是暗沉一片,乌云纠集,似有一场大雨将至,随即放下车帘,轻声细气的道:“这么看来,倒像是皇上与英国公十分亲近的模样。”

    “可皇上与英国公不可能那般亲近。”蒋妩问霍十九:“你的人可曾见过皇上出来走动?”

    霍十九把玩蒋妩的手指,摇头:“正因为除了皇上身边的人,没有人看到皇上出来走动,等闲人又无权近皇上身侧。我才觉事情有蹊跷。皇上那样的性子。在屋中久了怎么可能受得住。闲着了闷着了,他都早就该出来玩的。”

    蒋妩听到此处,心里只涌出一个念头,这情形怎么看皇上都是被英国公控制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小皇帝正在着手对付英国公,否则也不会将虎符都给了霍十九,还约定以火为令。难道这是他诱敌深入的招数?先放松英国公的戒心,再图行事?

    蒋妩眸中神采瞬息万变,却无一不美。霍十九欣赏她的美态之余。又觉她明知危险却依旧为了他而留下十分感动,当即便有所动容,低沉声音也更加温柔:“妩儿,你在想什么?”

    蒋妩回过神,笑道:“没什么,皇上既然吩咐了下来,就定然是已经有万全准备,如你所说那般,我们且听命便是。”只是也要处处都留个心眼。

    当然这话,蒋妩不会在霍十九面前说出来。免得他听了又气她不尊他的君主。

    霍十九点头,眉头舒展了一些。他或许也不该总将皇上当做小孩子,也该适当的给他发挥的空间和余地。

    说话间,倾盆大雨倏然落下,敲打在马车棚顶发出细碎响声,周围是一片沙沙的雨声,潮湿的空气涌动着,曹玉问:“要不要先找个地方避雨?”

    霍十九摇头道:“咱们最好还是少露面为妙,这个节骨眼儿上,不能出任何乱子。”

    曹玉颔首,便撩起车帘对车夫吩咐了几句。

    车夫本就是霍十九身边的死士,冒雨赶车这等事哪里难得住他,当下爽朗的应下,将马车赶的又快又稳,不多时就到了城西的宅院。

    宅院是个二进的小院,斑驳的黑漆木门只被叩了两下,就有个四旬的丰腴媳妇子撑伞迎了出来,见了霍十九,忙笑道:“哎呦,富贵兄弟,你怎么来了。”

    “表姐。”霍十九微笑,拉过蒋妩道:“这是我媳妇,我们特地来看看你。”

    “这就是秋菊啊,快进来,快进来。”媳妇子将霍十九、蒋妩、曹玉都迎进了院,还听见那媳妇子跟好奇的邻居高声说:“是我表弟……家在南边……来串门子的。”

    霍十九觉得好笑,曲指弹了一下蒋妩的额头:“秋菊。”

    蒋妩挑眉望着他:“富贵。”

    二人都觉得好笑的紧,蒋妩认真的道:“别说,你若是叫霍富贵还真不错。”

    “爹当年是连富贵这个词儿都没憋出来。”霍十九无奈的道。

    一想霍大栓给孩子取名的本事,蒋妩真是不敢恭维。

    小宅是个寻常的二进院落,前院住着方才那媳妇子夫妇和他们的小儿子,后院则是整理的十分干净。

    到了后院正屋,那媳妇子和他丈夫、小儿子都进了屋里来磕头:“小的给霍爷,夫人请安了,方才在门前多有得罪,还请霍爷、夫人恕罪。”

    霍十九端坐首位,虽粗布衣裳,却仍是高华气质,手指把玩着烟袋,笑道:“不必拘泥,你们做的很好。都起来吧。”

    “多谢霍爷。”

    夫妇二人与那少年人都站起身来,恭敬的垂首站在一边。

    “你们忙你们的去,就当我们只是远房亲戚即可,不必来伺候。”

    “是。”三人行礼退下。

    不多时,方才那媳妇子又提着个黄铜水壶进来,在门前搁置在脸盆架子上的木盆中兑了温水,放了崭新的巾帕,回身恭敬的道:“请爷盥洗。”

    霍十九笑着摆摆手,示意她退下,随后去绞了帕子进内室去拉过蒋妩,要给她擦脸。

    “我自己来。”蒋妩忙去接他的帕子。

    “不,还是我来,这些日身边没有人伺候,端茶递水梳头簪花的活计,都由我来。”霍十九执着的望着她,另一只手将帕子高高举起,他们二人身高的差距,使蒋妩即便踮起脚尖也拿不到帕子,而秀丽的眸子却像是及委屈的,仿佛若是她不让他伺候就是欺负他。

    他难得如此霸道,蒋妩不愿负了他的好意,只得叹息道:“好吧,那有劳你了,回头我服侍你梳洗。”

    “好啊!”霍十九愉快的给蒋妩擦脸,奈何他从未伺候过人,难免笨手笨脚,将蒋妩的脸擦的通红,还包裹了帕子的手指戳到她的鼻子两次。

    等擦过了脸和手,霍十九丢下帕子又去取了木梳来,偏要蒋妩将挽起的两条麻花辫散开,重新为她梳髻。

    看他似寻到新玩具的孩子似的,蒋妩不忍句拒绝,只好乖乖坐在炕上让他给她梳头。

    屋外大雨倾盆,屋内却因二人这般静谧柔和而温暖起来。

    同一时间的英国公府,谭光撑着伞上了丹墀,半边身子被雨淋湿了也浑不在意,到了前厅,便将伞丢给廊下的小厮,随即自行撩帘入内。

    “国公爷。”谭光行了礼,恭敬的道:“咱们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霍英的确是与他夫人同乘一辆马车,随后才离开的,不过不多时就追上了队伍,这会子因为大雨,已经停留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座破庙。”

    “是吗。”英国公以垂了红色流苏的精巧象牙梳梳理着胡须,笑着道:“这倒有意思了,我原本以为他随后才行是怎么回事儿呢,想不到他竟是跟着他父母亲人同行的,还真让我失望。”

    谭光谄媚的笑道:“国公爷料事如神,又素有威严,哪里怕他们再翻几层浪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越是这个节骨眼儿就越不能出错。”英国公道:“既然他们是真的离开了,也就罢了,咱们还有正经事做,就让他们离开便可。”

    “国公爷说的极是。只不过……”谭光略微犹豫,依旧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国公爷,这会儿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如斩草除根,”比了个杀的手势:“既然不能确定霍英将来是否能够为您所用,为何还要留着他?”

    “难道我是那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英国公站起身,将象牙梳收入悬于腰间的锦囊,随即拿了喷壶为剑兰浇水,姿态悠闲笑容温和,如同寻常人家的老翁:“你呀,想事太过片面,难道不分不清敌我的就都要赶尽杀绝?这世上总归是什么样儿人都有,能够让他发挥自身的作用于我有益便行了,还指望不是黑就是白么。”

    谭光既然能够跟随英国公这么多年,于谋划之上便是有些能力的。

    只不过他摸清了英国公的脾气,年纪越大,英国公反而越喜欢听人对他的赞扬。如此这般故意装作笨拙引他说话,英国公心里是极喜欢的,他也就乐于做抛砖引玉的转。

    “国公爷说的极是。是我的考虑不周。”谭光谄媚的笑着,道:“那依国公爷的意思,就放他们回锦州吧?”

    英国道:“随意吧,先做正经事要紧,让你预备的可预备了?‘

    “您放心,早就预备得了。”

    蒋妩与霍十九、曹玉在小宅中转眼就住了两日。

    虽然口中不说,可心底里,蒋妩一直都在担忧着七斤,每日都在盘算家中人应该走到何处了。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消遣,比如现成的师父在此,她当然要求教,是以每日清晨,天色刚泛起鱼肚白,蒋妩就训寻到曹玉在后院之中练拳脚。

    曹玉得名师真传,拳法自然也不含糊,蒋妩的受罚却是无数实战中摸索出的使用的军体拳,看似没有招数,却一招之下多个变招。曹玉每每与她动手,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刺探

    霍十九是不谙武学的,只为了强身健体会晨起打一套五禽戏,再或舞剑罢了,他使剑图个名士风流,潇洒漂亮,若做杀敌是绝不可行的,是以每次凭窗而望,见曹玉与蒋妩将拳舞的虎虎生风,招招精湛,气势凛凛,他都觉很是羡慕,也觉那画面十分漂亮。

    蒋妩也觉得如此下去,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她的身法和武艺必然突飞猛进,是以只要有问题,她便会直白的问,有时见曹玉一招使的漂亮,还会突然停下来与之研究如何破解的办法。

    曹玉生来便富有天赋,对武学已是颇有研究,见蒋妩每每提出新奇的议论,都觉十分欣喜,是以二人拆招喂招的时间几乎算得上旁若无人。

    他们的时间在研究武学之中打发。

    可霍十九大多数的时间却都用来捧着书发呆。

    宫里依旧没有皇上的消息,从前不论做什么,他与皇上都是有商有量,到如今皇上长大了,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了,就不再需要与他商议了。

    他为皇上终于能够渐渐独立而开怀欣慰,也难免会觉得怅然。但是现在更多的,却是对他们未来的担忧。

    午后,趁着霍十九熟睡的功夫,蒋妩去了后角门旁的马棚。

    “乌云”和曹玉的坐骑“白雪”都拴在此处,远远看去,两匹骏马一黑一白,同样神骏,煞是好看。

    许是被关了太久都没有出去奔跑的机会,“乌云”显得有一些焦躁,见蒋妩笑意盈盈的走来。似能认得出是住人。远远地就打了个响鼻。前蹄不停的跺着,还踢了踢拴马的粗壮木柱。

    蒋妩轻笑道:“‘乌云’可是腻味了?这段日子没人陪你跑上几圈,你又不许人靠近,是不是憋坏了?”

    拿了刷子刷着它的背,又摸了摸他柔顺黑亮的鬃毛。

    “乌云”似很受用,用脸去蹭蒋妩的脸,蒋妩嬉笑着躲避,“乌云”竟还玩起了兴致。偏要用它的长脸去蹭蒋妩,一旁的“白雪”不甘被冷落,也不依的跺着脚。

    “这两匹骏马,其实聪明的很,就像是两个撒娇的孩子。”曹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蒋妩并不回头,笑道:“是啊,有些血统纯正的马儿就是如此,它只不过不能说出来,却能听得懂咱们在说什么。”

    曹玉也走到白雪身边,拿了毛刷为白雪刷背。

    蒋妩手上动作不停。道:“墨染,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夫人请讲。”曹玉的侧头看她。

    蒋妩转回身道:“若是有什么危险,你就带阿英先走。以你的轻身功夫,带走阿英绝不成问题。”

    曹玉闻言一怔,握着刷子的手紧了紧,“夫人可是看出什么异样?”

    “并不是看出,只是万事皆无绝对,况且此番助皇上成事的凶险已经可知。你跟随阿英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性子,紧要关头你须得相信我有自保的能力,不要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就如同上一次将你丢下,留在了达鹰那一群人的包围圈中吗?”曹玉自嘲又懊恼的道。

    蒋妩却认真的点头:“对。”

    “那时我当你包藏祸心,不觉你是真心对爷。我将你留下,是想借外人的手来除掉爷身边不可靠的因素。”

    “我知道。”蒋妩复又开始刷洗马背,道:“希望你将这份心情保持下去,你只需要保护阿英一个人的生命即可,他的吩咐若是与此理违背,你就断然不能听从。”

    听着蒋妩的话,曹玉苦笑。

    他从前一直是如此的。只是他现在面对着她,却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做到。

    蒋妩知道曹玉的性情,也知他并非愚笨之人,将话说明后就不在多言,而是专心为“乌云”刷背,又笑着道:“回头定带你出去好生跑一跑。”

    “乌云”仿佛听懂了蒋妩的话,当下就欢乐的摇头晃脑,还用侧脸去拱蒋妩的脸。

    曹玉若有所思看着蒋妩的侧颜。

    蒋妩却突然回头看向半开的后门,“谁!”

    曹玉闻言,立即飞身过去。正看到霍十九面无表情的靠墙站在门后。

    刚要出声,霍十九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摇了摇头。

    曹玉会意的点头,道:“没有人,是风吹了灌木的叶子。”

    “是吗?”蒋妩道:“我分明感觉到有人。”

    “你还不信我?”

    蒋妩无所谓,反正霍十九的房间附近有侍卫保护,若有动静如此近的距离她转瞬就能赶到,曹玉又是忠心耿耿,只要不是霍十九有个什么就都无所谓。

    霍十九缓步走向后院。

    曹玉站后门之前看着霍十九包裹在粗布衣裳下的瘦高背影,只觉得有苍凉之气。

    或许在这一刻,从来都信心满满,在朝政上游刃有余的霍十九心内是极为落寞的。毕竟他身为男子,却要处处被人保护,又没有学武的天赋,是一件很郁闷的事。

    何况此番历险,还是要拖上心爱的人一同,且那人又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换做是谁,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如此的日子又过了三日,还是没有见到火光,霍十九的心便有些浮躁起来,他是能沉得住气,只是皇上始终不露面,又不实行约定,他难免在想,是不是英国公发现了皇上的动作,这会儿已经将人控制住了?

    他想去探听,又怕贸然行动会坏了事,如果皇上那边根本没事,只是在等待时机呢?他若是出面,岂不是会使整件事功亏一篑。

    蒋妩将霍十九的焦灼看在眼中,用罢了晚膳,趁着夜幕降临之时,便与霍十九商议道:“阿英,不如趁着天黑,我潜进宫里去看看究竟。”

    “不成。”

    霍十九立即否决:“太危险了,你若被发现,不但你有危险,就连皇上的事说不定都会败露,到时岂不是功亏一篑?”

    蒋妩道:“若论武功,我可能抵不过那些真正的高手,但是这种潜入、窃听、潜逃的功夫,我可是要比一般的武林高手好的多。我去瞧瞧到底怎么一回事,也免得你整日在这里悬心,提心吊胆的生怕皇上有事。”

    站起身,解开墨绿色的粗布袄的带子,又去打开了炕柜,拿出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就宽衣解带的打算更衣。

    霍十九已没心思欣赏她玲珑的娇躯,上前去一把抢走了夜行衣,“妩儿,你听话。”

    她是很想听话,但是她更加不愿意看到霍十九这样殚精竭虑。

    她若认真起来,曹玉尚且要让她几分,何况霍十九并不会功夫?

    霍十九手中的夜行衣眨眼间就回到蒋妩手中。她潇洒的穿上,随意扎好带子,又将长发散开,在头顶束成一束,任由乌亮发丝垂在腰间。

    曹玉听闻屋内的动静,已站在廊下:“爷,什么事?”

    “你拦着夫人。”霍十九道:“她要入宫探听消息。”

    曹玉撩起帘子进门,正看到气的脸色发红的霍十九,和镇定自若正往脸上绑缚黑色面巾的蒋妩。

    又是这一身黑衣打扮,又是这一头飘逸的长发。曹玉仿佛看到他们第一次在什刹海畔正面交锋时的场面,一瞬有些恍惚。

    蒋妩道:“墨染,如此苦等消息,不如主动出击,这般下去不仅侯爷要受精神上的折磨,咱们或许也会因此而失去主动。”

    “爷,我觉得夫人说的有理。”曹玉认真的点头:“以夫人的身手,出入内宫应当不是问题,况且我善于打斗,留在爷身边保护较为恰当。”

    蒋妩俨然一笑,冲着霍十九摆了摆手,就推开了后窗,轻巧一跃到了院中,又三两步奔至院墙旁向上一窜掠过墙头。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霍十九郁闷的坐下,也不与曹玉说话。

    曹玉浑不在意的的在一旁落座,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蒋妩这厢离开小院,避开才刚开始巡城的士兵,一路皇宫而去。

    偌大的皇宫,虽然占地面积甚广,可一路行来,却感觉也并非那么不容易进入。

    蒋妩深谙刺探潜伏一事的道理,是以观察过侍卫换班之后,就轻巧的以灌木的阴影为掩护,如一只轻巧的黑猫,一跃上了墙头,随即翻身到了内宫。

    她进宫的次数有限,路并非十分熟悉,不过想要找到皇上下榻之处倒是不难。

    避开巡逻的侍卫,蒋妩已来到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外。眼看着廊下四周都有宫女和内侍垂手而立。蒋妩就藏身在一棵大树的背后,将自己的身影也融在树影之中,随即仔细打量由糊着高丽明纸的窗扇看着里头的人影。

    都已这个时辰了,皇上没休息,也没去后宫妃嫔处,反而是留在御书房与人说话儿?

    距离这般远,她根本听不到里头的人在说什么,偏偏那些内侍和宫女守卫的严密,而侍卫们也是在来回巡视,不过片刻就有一拨人走过。

    蒋妩开始观察侍卫走动的规律,寻找其守卫薄弱之处,终究还是被她选定了一处“缺口”,待侍卫一走,她就合身掠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一百七十七章 豪情

    她虽不会轻功,但因掌握了特殊的步法和技巧,只脚下一点,身形就已窜到御书房外台基下黑暗的阴影处,快到让垂首而立的几名宫人根本没看到有人影晃过,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潜身片刻,又一队侍卫穿身而过,蒋妩抓准时机绕道后窗茂盛的矮树丛处,向前奔了两步后轻盈一跃,双腿勾了承尘,倒挂于上。

    她娇美的面容掩于面巾之下,只露一双明媚幽深的杏眼,略平静心神,就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调笑:

    “来,美人儿,这下可是你输了。”是小皇帝变声期还没有完全结束时低沉又沙哑的声音。

    随即便是莺莺燕燕的声音七嘴八舌的嬉笑:“皇上真是的,您男子汗大丈夫,怎不让着臣妾。”

    “就是啊,臣妾不依,才不要宽衣。”

    “可是你们说的,若猜谜输了,错一题就脱一件的。还不脱?”

    “皇上!”

    娇滴滴的声音似哀怨,但有明显的引诱和欢喜,蒋妩就只朦胧见一映在窗纱上的身影,似乎是穿着碧色衣裳的,还有几名女子,距离较远看不真切。

    她心头怒气乍起——为了他,霍十九在家中日日寝食难安,殚精竭虑,他可倒好,在这里逍遥快活,这样的“游戏”居然做到御书房来了!

    蒋妩再懒得听下去,又约莫着巡逻的兵士就快到了,忙后空翻轻盈落地,随即伏低身子一个翻滚躲回树丛后。

    她方才藏好。又一队巡逻的侍卫转过壁角绕了过来。

    待灯笼昏黄的光渐渐远了。蒋妩才探身看向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在这个距离,屋内那些荒唐又看不真切,只看得到人影攒动而已。

    蒋妩并未立即赶回。她谨慎的屏息凝神,藏身于树丛后。

    纵然有些气恼小皇帝的荒唐,但她也隐约觉得,若是他所说的那些“以火为令”是真的,这般做法最有可能就是在麻痹英国公。

    转念一想,这么多年来。小皇帝不是一直如此么。他在霍十九的“教导”之下日益荒唐,霍十九背负了教坏小皇帝以谋私利的骂名,小皇帝也成功的松懈了英国公的戒心,否则英国公哪里会容许他平安的长大。

    蒋妩按兵不动,想着等皇帝玩够了,准备挪步去寝宫休息之时跟上去,避开旁人细细的询问一番。既然来一次,总不能什么消息都不给霍十九带回去。

    她蛰伏下来,便是一个多时辰没动。七月中旬,天气尚且还炎热的很。树丛中蚊虫也多,不多时蒋妩的夜行衣就被汗湿透。还时常有蚊虫在耳边嗡嗡嘤嘤。不过她仍旧一动不动。前世执行狙杀任务时,她为了盯住目标,曾经不吃不喝不动超过三十六小时,这么一小会儿又算的了什么。

    蒋妩耐心等待,转眼间就到了月上中天之时。御书房内的灯熄了几盏,光线便的昏暗起来,有几名装扮艳丽的娇美女子离开了御书房,其中便有叶澄。

    又不过片刻功夫,外头的宫人去预备了热水,抬向御书房的后门。

    蒋妩忙趁无人察觉之时候溜了过去,发现御书房后头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卧房,小皇帝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寝衣,正由宫人伺候盥洗。

    蒋妩便蛰身窗下,耐心的等待宫人散去,机会到来。

    谁知不过片刻,不远处又有一定小轿迎面而来,从里头走出个只穿了件薄纱寝衣,长发披散,肌肤若隐若现的美丽少女来。

    景同便去迎了此女,随即将屋内的灯灭了几盏,只留下一些微弱的光亮。宫人内侍们撤了开去,只留了几人眼观鼻鼻观心,还有侍卫列队来回巡逻。

    不多时,屋内就想起了一阵阵令人羞涩的喘息声。

    蒋妩觉得,这个听壁脚的活当真是做不下去了!看来即便留下,也未必就问得出什么来。小皇帝避开霍十九,恐怕自个儿已早有打算了。现在她只要能确定他是安全的,回去告知霍十九即可。

    思及此,蒋妩飞身掠起,仔细避开巡逻的侍卫,按照原路离开了皇宫。

    来到漆黑的大街上,蒋妩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红墙琉璃瓦宫殿,无奈的撇了撇嘴。好歹这一趟能确定小皇帝并非被人控制了,还乐在其中,也能叫霍十九不必担忧。

    蒋妩起身,飞快的奔向这些日居住的宅院。谁知路程方才走了一半,却听到一阵极为急促的鸣钟声,回头望去,就见皇宫所在方向上空浓烟滚滚,隐约看得见火光。

    蒋妩心头一跳,想不到小皇帝执行计划就在今夜,连忙全速奔往,几吸之间就到了院门前。

    霍十九和曹玉早已牵着马在门前,二人皆穿黑衣,正低声说着话,眼见蒋妩的身影轻盈从墙头落下,霍十九长吁了口气,略带焦急的道:“妩儿,快随我来。”

    蒋妩脚步不停,颔首之时已经飞身窜上“乌云”的背。

    乌云似很是兴奋,长嘶了一声。

    霍十九与曹玉调转马头,便往城西而去,蒋妩紧随二人身旁,道:“我才刚见到皇上了,不过并未有机会说话……”

    一面前行,蒋妩一面将宫中见闻细细的告诉霍十九。

    霍十九悬了多日的心,此刻终于可以放下,迎着晚风,在明亮月光照射之下泛着黝黑亮光的青石砖路上放马奔行,他一手勒紧缰绳,一手护着怀中重逾千斤的虎符。

    虽然不知皇帝的计划为何。但霍十九满心只希望此番能够一举将英国公拿下。

    他们一路背向已浓烟滚滚的宫墙,急速奔至阜成门。此处留守的兵士是霍十九早就布置下的,三人未受阻拦,就往城外三千营驻扎地而去。

    因早就有谋划。三千营一应人早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了。对于他这方的布置。霍十九信心还是有的,只要三千营处焰火为零,五军营、神机营立即都会响应。

    三人将马骑的飞快,因担忧皇帝在宫中的安危如何,霍十九的马术都比平日里超常发挥。

    眼看不远处就是军营所在,蒋妩突然道:“你们先去,我就不随同了。”说话间缓慢了速度。

    霍十九和曹玉也都放缓速度。

    霍十九道:“你还是随我一同进去,在外头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可怎么好?”

    蒋妩摇头道:“我稍后在进去。先叫墨染陪你。”

    若搁在平日,霍十九定然会仔细问问蒋妩缘由的,但今日事情紧急,宫中已经放火为令,就等着他带人前去了。况且霍十九也清楚蒋妩的身手如何,她就算在外头也断然不会有危险的。

    情况紧急,他只得勉强的点头:“好吧,你千万要仔细,注意安全。不可逞强。”

    “我知道,你们快去吧。”

    霍十九与曹玉便一挥马鞭。往军营方向而去了。

    蒋妩立马于路旁,在圆月明亮的光芒之下。她的和“乌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

    翻身下马,牵着“乌云”走向路旁的树林。

    蒋妩并不拴着它,笑着拉过辔头来摸了摸它的鼻梁,“‘乌云’,你就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以后回不来,那就给你自由。”

    “乌云”似听懂了蒋妩的话,十分不舍的用鼻子拱了拱蒋妩的肩头。

    蒋妩笑着揽过它的头,在它眉心亲了一口,随后将缰绳丢下,就飞掠着往军营方向而去。

    纤足点地,窜出四五丈后,就听乌云在背后一声长嘶,却并未追来。

    果然,马儿是有灵性的,它听得懂她的话,那一声嘶鸣,蒋妩理解为担忧。

    这厢霍十九已与曹玉到了三千营外营碗口粗细的圆木扎成的大门前。

    霍十九对守门之人道:“开门。”随即一扬右手。他手中握着的是莹润的玉制虎符,上头的猛虎露出獠牙,气势森冷。

    “是!”兵士不敢怠慢,忙进了里头去通传,不多时就有一名身着玄色铠甲,身材魁梧的四旬男子快步迎了出来。

    见了霍十九先是拱手:“锦宁侯。”

    “恩,城中有变,按着原计划进行。”

    那男子便是三千营的将军,当即拱手道是:“锦宁侯先进帐来吃口茶,待会儿还有一番苦战,您二位也好稍作休息,末将立即去点齐人马,随侯爷入城。”

    霍十九并未带过兵,调兵遣将的事不在行做,也觉他说的有道理,就与曹玉到了军营中一座高大巍峨的木制建筑的前厅。

    立即有兵丁送上青花瓷的茶壶和两个粗糙的陶碗:“锦宁侯请用。”

    霍十九最是讲究“不厌精脍不厌细”,用餐饮水是很挑剔的。不过此刻在军营之中,一想到所有人都是吃喝相同的,就也不在多考虑,他恰好也是口渴,拿了茶壶自己倒了大半碗茶水来吃,曹玉也与之相同。

    二人吃茶之时,并未发觉有人窥视。

    蒋妩此时蹲身于屋顶,俯低了身子,从瓦片的缝隙观察屋内的情况,又回头看着外头校场上迅速聚集的骑兵。

    到此时,蒋妩才真正放心了一大半。其余的就完全要看皇上是如何布局的。

    她潜伏于屋顶,等待着霍十九和曹玉随军入城。

    但是又过了一炷香功夫,校场上骑兵已经列队整齐鸦雀无声,方才那主将也带了一队人往正屋处来。

    蒋妩正看热闹,却突然听见屋内的对话。

    “墨染,我怎么觉得头昏昏沉沉,你呢?”

    曹玉揉着眉心,道:“我似乎也是。”

    霍十九一怔,暗道不好,忙站起身。

    谁知他的身子却在站起来的一瞬间摇晃了起来,随后又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圈椅上。

    “爷!”曹玉急忙上前搀扶,可武艺高强的他也觉得自己脚下甚是虚浮,仿佛随时要跌倒。

    此时方才的将领已带领副将和随从到了屋门前,随手叩门。高声道:“锦宁侯。末将已经召齐人马。全等侯爷吩咐。”

    霍十九此时头晕眼花,眼皮沉重的仿佛要抬不起来。

    他本就聪明绝顶,哪里能猜测不到缘由,一时间只觉得心如死灰,悲从中来。

    想不到,皇上的以火为令,为的竟然是他?

    “至于么……小小的一个我……”霍十九口中的呢喃,因为他已经渐渐发麻而不听话的舌头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曹玉咬住舌尖才能恢复清明。瞬间满口鲜血,踉跄上千挡在霍十九跟前:“爷,我护你离开!”

    “不,墨染,你走吧。”霍十九的声音更加含混,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不成!我决不能留下你!”曹玉双手去扶霍十九,但原本的力气却似在此刻流失的干干净净。竟然使劲了两次也不能将人架起。

    他全凭内里和意志力强撑着,却不能让身体重新听自己的使唤,也不能带着他冲出重围,自身的力气也在慢慢流失。

    屋门前的守军及随行校尉和军兵。在听到屋内对话时突然爆出一阵笑声。

    也不在犹豫,吱嘎推开了大门。

    为首的将军吩咐道:“把他们绑起来。”

    “将军。他们已经中了迷药,何必还要绑上?”

    “你们不要轻敌,这位曹公子可是顶尖高手,武功深不可测,不绑起来怎能放下心?”

    “将军说的是,完全起见,还是将人绑上才好。”副将挥手,吩咐手下兵卒去取来绳子,走向霍十九与曹玉。

    霍十九的意识已渐渐抽离,胸口的钝痛前所未有。迷药的作用是厉害,但是伤的他最狠的却是皇上的举动。

    他对皇帝全然信任,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些年他为了他,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唯一一件抗旨的事就是没有尚金国公主。他自认为为了大燕所做的已经快到了他能做的极限,难道不够吗?

    难道,就如同蒋妩担忧的,他在外头大奸臣名声,皇上信了?

    难道,皇上不记得他们是如何一步步走来,不记得他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到此刻,他不恨了。只是笑自己愚蠢。

    他和曹玉遭遇此事,那去往封地父母家人,是不是都已经……

    霍十九咬紧了牙关,因用力过猛而使牙龈出了血,满口铁锈味道。

    想不到他竟然落得这个地步,不但累己,还害了家人,害了朋友,若是父母孩子都不能生还,妩儿会恨死他的。他还不如就这么去了。

    霍十九心内百思回转时,曹玉仍旧强撑着一口气,冷冷的瞪着拿了绳索要靠近他们二人身旁的四五个小卒。

    那四五人见如此秀气漂亮的文弱书生竟然这幅表情,竟都哈哈笑了起来。

    后头的将军和校尉也都笑了,道:

    “真想不到天下闻名的‘虚空剑’曹墨染竟长得像个娘儿们,若非亲眼所见,咱哥几个也不会信啊!”

    “来,兄弟们,把他们绑起来,绑结实了,免得路上跑了!”

    “是!”小卒应是,就向前扑上。

    曹玉双手握拳,却连握紧拳头的力气也使不出,他自负武功,不想着了自己人的道,害的霍十九落难于此……

    正当他愧疚泛滥,小卒即将靠近时,突听的头顶一阵破碎之声传来,顷刻间就有瓦片七零八落下雨似的落下,砸的将军与校尉等人都惊呼着四散躲避。

    随即一道黑影倏然立在了曹玉和霍十九身前,乌亮长发垂落腰间,泛着银光的匕首反握于右手横在身前,覆了黑色蒙面的脸上只有一双斜挑飞扬的剑眉和一双幽深明媚的杏眼露在外头,匕首反射灯光,光芒森寒,杀气凛凛。

    曹玉心头一跳,望着挡在自己与霍十九身前的蒋妩的背影,又是激动又是焦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霍十九更是心潮澎湃,也学曹玉咬破了舌头,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任由眼前景物飘摇天旋地转,仍旧不舍的望着蒋妩的背影。动了动嘴唇,勉强挤出了两个字:“快走!”傻瓜,她本可以不来的!

    蒋妩并未回头。却是轻笑出声。

    因做男子装扮。声音也是属于少年人的沙哑还有她特有的低柔。

    “好一群中忠肝义胆之士。好一群军营之中历练出的好汉。”话语中的嘲讽分明,竟是完全不理会霍十九,右手匕首一闪,距离最近的一名手持绳索的小卒脖子上已经开了一道血口。

    血剑喷涌,在白色的窗纱上映衬了温暖的虹。而小卒捂着脖子倒地的一瞬,他腰间的佩刀已被蒋妩抽出,握在左手。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

    将军眼看着手下被杀。却连作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呼吸之间,那黑衣少年已是左手刀,右手匕首,再次护在了霍十九与曹玉跟前。

    他立时震怒,厚道:“给我上!捉活的!”

    “是!将军!”

    众人领命,便冲了上来。

    他们人人手中是三千营配发的佩刀,虽得了将军的命令要“活捉”,却没说要毫发无伤。是以他们并无多少顾及,有人攻蒋妩。也有人要去抓曹玉和霍十九。

    蒋妩左右手两道寒芒闪烁,娇小的身影迅捷如扑食的猎豹。在胆敢靠近跟前的人身边穿梭,匕首刺出,戳入一人心脏,佩刀滑过,砍掉一颗头颅。

    她不会愚蠢的考虑什么众生平等,什么生命可贵。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平安的将霍十九带出去!谁想要碰他一根汗毛,她就杀了谁!

    如此凶悍,如此煞气凛然,这般疯狂的杀戮和强大的气势,震慑的屋内小卒一时间不敢靠前。

    曹玉见蒋妩眨眼间已收割数条性命,一股不要命的恨死拼劲,也被激发了满腔热血,纵然他中了迷药,无法提起力气,更无法运功,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仍旧是爬了起来,将浑身虚软的霍十九浮扶起。

    “爷,坚持!”

    霍十九嘴角有细细的血丝滑落,那是他咬牙太狠,牙龈流出的血。

    他重重点头,用痛楚让自己清醒,咬紧牙关顶着一口气。

    纵然身死于此,有蒋妩如此全心护他,他也此生无憾了。

    蒋妩眼角余光见霍十九与曹玉的动静,心下大感欣慰,越发斗志昂扬,将二人护在身后,向屋门前突围,转眼间又斩杀了四五人。

    眼见来者如此凶悍,竟是杀人不眨眼,将军也动了气,冷哼道:“我三千营虽兵不在多,却个个是精锐骑兵,就不信你们能逃得出去!来人,列阵!给我活捉!”

    “是!”身后副将和校尉一同行礼高喝,因愤怒而高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之中仿若能震慑人心。

    蒋妩眼中一派宁静。

    她知道,纵然拼尽全力,今日也未必能够成功带走霍十九。

    毕竟将军所言不假,三千营的确是皇上的精锐骑兵。

    以步制骑,且还是她一人对众人,能够取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她不可能丢下霍十九和曹玉不管。

    她张开左臂,以左手佩刀护着身后相互搀扶的二人,右手匕首依旧横在身前,就在敌退我进之中,缓缓出了屋门,下了丹墀。

    校场之上整齐列队的骑兵已经上马,列好阵型往他们这里奔跑而来。马蹄声整齐化一,震耳欲聋。

    蒋妩望着走马灯一般的人马,却是毫无惧怕。

    那将军朗声得意的道:“你一人,敌得过这么多骑兵吗?你若是识时务,就自行离开吧,看在你是条汉子的份儿上,我绝不命人追杀。然而锦宁侯和曹护卫,却是不能离开。”

    霍十九的耳朵嗡嗡的响,听不大清楚将军的话,却也分析的出大概,连忙道:“走,别管我们,快走!”这一家人,能活下她一个,也是他的欣慰啊!

    谁知蒋妩闻言,却是纵声大笑。

    她的笑声爽朗,充满豪情,在明月照亮的夜色之中极富有穿透力,让身周之人都感觉到了她的豪情。

    “我们不过三人,却劳动将军调动了三千营的三千精锐骑兵来围堵,今日纵然战死此身,也当可传为一段佳话!”

    话音落下,又是一串爽朗大笑,仿佛对面前之人,对那金銮殿上下令之人充满了鄙夷和嘲讽,又对自己的死活全不在乎。

    如此豪气,如此胆识,令周围之人无不动容,就连那将军都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蒋妩,随后沉声道:“好一个不畏生死的少年人,不过你如此固执,就只待束手就擒吧!”回身吩咐:“布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一百七十九章 北方

    骑兵策马而来,在蒋妩三人周围走马灯一般形成包围之势。与此同时,那将军高呵道:“一定要活捉!我焦忠义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

    众兵士齐声响应,浩瀚呼声响彻云霄。如此严密的包围之下,已有六名身着铠甲的骑兵手持长刀合身冲来。

    蒋妩猛然回头嘱咐曹玉:“一定护着阿英!”

    在曹玉重重点头时,她已倏然足尖点地腾身掠起,曹玉与霍十九只看到她柔顺黑亮的长发滑过眼前,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如一泓黑亮的清泉……

    蒋妩闪身间登上一匹枣红马的马头,骑兵手中乃是长枪,连忙抡枪向蒋妩刺来,奈何兵刃长,就迟钝一些,顷刻间他右手腕已被蒋妩左手佩刀劈中,一只手便被斩落下来,骑兵疼的大呼,身形不稳之时,蒋妩已一脚将人从马上登落,随即坐在马背。

    在她端坐的一瞬,周围五人已经冲到近前,长枪同时刺向蒋妩。

    “妩儿!”霍十九惊呼,他以为自己的呼声很大,却想不到,这一声只落于喉间。

    焦忠义也呼道:“活捉,一定要活捉!”

    五人手下便有迟疑。

    也就趁着这迟疑的功夫,蒋妩在马背上一拧腰身,仰躺于上,避开枪尖,但她肩头和左侧前胸却被枪刃划破,有鲜血渗出。只是她穿着夜行衣,伤口看不分明。

    轮圆左手佩刀,奋劲劈开悬于身上的枪尖。蒋妩忙收了匕首。策马两步到了霍十九与曹玉跟前。一把提起霍十九领子:“上马!”

    可蒋妩毕竟不是孔武有力的汉子,霍十九再瘦,也是身长八尺的成年男子,这会儿又因迷药所致早已失去行动力,纵然曹玉反应迅速的在下头托了霍十九一把,这一下竟然没有提起来。

    急追而至的长枪又一次刺向蒋妩,蒋妩敏锐分辨,只以佩刀格挡开两杆。其余的便知来得及扭身避开要害,其余三枪,一枪刺中她左上臂,其余两枪划破了她背脊与右侧腰身。夜行衣上又增三处新伤。

    一回合之下,蒋妩拨马在霍十九与曹玉身周绕了一圈。

    霍十九已看到她夜行衣上的破损,秀丽眼中便有热意:“妩儿,走!”

    曹玉已恨不能杀了自己,“你一人逃走的几率大些,你快走!他们不会杀我们!”

    说话间,蒋妩已跃下马背。迎着冲向霍十九与曹玉的两名骑兵而去,借向前冲力俯身扑过。双手利刃分别斩两匹战马的左、右前蹄。

    马儿吃痛,嘶声长啸,人立而起。马背上的骑兵倒落在地。

    在三千营骑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之下,六名轻甲骑兵已有三人失去战斗力!且还是在他要分神保护霍十九与曹玉两个人的情况下!

    呈包围之势绕圈奔跑的兵将们一时觉愤怒,又觉震撼。

    此人如此胆识,如此伸手,如此豪情,且还只是个少年而已,如何能不叫崇尚武力以强者为尊的军兵们佩服?

    损去了三人,就又有三人参入到战斗之中,包围圈中始终是六名骑兵。

    蒋妩闪转腾挪,既要保护霍十九和曹玉不被捉走,又要奋力杀敌,她的体力在下降。

    苦笑挂上唇边。

    若是方才在屋顶,她能确定霍十九和曹玉只是被下了迷药,而不是会被人杀死,她何必冲下来?只要跟踪,半路将人救出即可,何至于此?

    如今身陷包围之中,她身上已又新添数道伤痕,血液与她的力气都在流失,在千军万马之中,她如何能平安离开?

    霍十九已强撑不住……迷药发作,他已的意志力也不能让他保持清醒,他不知蒋妩身上受了多少伤,但是他亲眼所见的就超过五处。

    曾经在他怀中、身下光滑如新雪初凝的细腻肌肤上,为了他,增添伤痕。

    芳肌玉体只中流淌的热血,为了他而泼洒。

    他恨不能立刻死去,不在拖累他。

    迷药霸道袭来,在也无法以千疮百孔的心来强撑的住,昏迷之前,霍十九一直在奋力的嘶吼:“走,妩儿,快走……”

    可那细若蚊嘤的声音,连曹玉都快听不清。

    在号称精锐骑兵的三千营之中,在重兵重重围堵之下,还叫个少年人杀了二三十人,偏他们奋力也只能叫她受些伤而已。

    焦忠义气结,在不顾什么活捉,左右皇上只吩咐活捉霍十九与曹玉而已,当即向副将伸手:“拿弓来!”

    副将立即将弓箭捧上。

    中年汉子弯弓搭箭,仔细瞄准闪转腾挪的少年。

    要知道,想要瞄准活动之中的人并非容易的事,何况她身法极为迅捷,且现在还是黑夜之中。

    但他练的就是百步穿杨的箭法。

    曹玉的意识已近迷离,眼角余光看到冷光闪烁,心下一凛,“夫人!”

    于此同时,蒋妩也已察觉有杀气锁定了自己,一道寒芒呼啸而至。在她劈开一杆长枪的同时弯腰避开一箭,而另外一箭却快于第一箭同时而至,正中蒋妩左肋。

    这一箭由左肋穿入,由后侧穿出,温热鲜血滑下,蒋妩已倒落在地,再如何较劲都起不来。

    “彩!彩!彩!”

    包围的兵马纷纷高呼。

    然焦忠义却一摆手,脸色铁青的骂道:“他娘的,几千人抓一个少年人,还有脸喝彩!”

    军兵立即噤声,大风呼啸而过,吹的军旗猎猎作响。

    焦忠义驳马走向蒋妩,探究的看着倒在地上身染鲜血的瘦小少年。

    纵然遍体伤痕,身受重伤,他的一双眼中竟还燃烧着不屈。明澈幽深的眼眸狠狠瞪着端坐在马上的他。着实让他心内震动!

    “摘下他的蒙面!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好汉。能有本事杀了我这么多人!”话是从牙缝挤出来的,皇上又没说要活捉霍十九身边的护卫,那么此人,大可以杀之而后快。

    只是杀他前也要满足他的好奇之心。

    不只是他,包围之人也是既好奇又愤怒。

    就有一人翻身下马,两三步到了蒋妩跟前,墩身去揭她的蒙面。

    曹玉原本强撑坐着,想去护她。却力气尽失,因动作太猛而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双眼喷火,“不许动她!”

    同时,蒙面的黑布已在那人士兵手中。

    乍然展露出的妍丽容颜让那人一阵炫目,士兵蹭的起身,指着蒋妩,与不成句:“将军,他,他竟然是。是女,女……”

    这时所有人都看清了。

    焦忠义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是女子?不可能!不可能!给我验!”

    “夫人!”曹玉浑身绵软,强撑也到了尽头,仍旧拼尽全力爬向蒋妩,一把握住了蒋妩的左脚踝:“不许碰她!”

    马上的焦忠义却是心神一震:“你说什么?你叫她什么?!”

    曹玉意识渐渐迷离,已听不清将军的问话,今日蒋妩的英姿与豪情却印在心里。他只想,今生若此时此地就是终结,能与霍十九、蒋妩同葬于斯,也此生无憾了。

    他没听清的,可身旁几名将士却听的清楚,其中一人迟疑道:“他说的好像是‘夫人’。”

    另一人也道:“我也听得是‘夫人’”

    焦忠义连忙翻身下马,两三步抢到了蒋妩身边,看着已经星眸半闭处在昏厥之中的女子——

    十六七岁的年纪。

    娇美的容颜。

    能得霍十九方才那般在乎。

    能得“虚空剑”如此维护。

    “哎呀!”将军一拍大腿:“快,叫军医!”

    若是他这一下将要紧人物给弄死了,皇上还不砍了他!

    “谁他娘想得到锦宁侯夫人居然会武!她不是蒋御史家的千金吗!一个娘们儿居然还这么厉害!!”

    蒋妩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她回到了十二三岁之时,她与一群同龄的男孩女孩被送到了一处密林,大帅命人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把军刺,一只空水壶,随后捻着胡子笑着道:“你们九个,只能活着出来一个,如果最后有两个一起出来就一起枪毙!听懂了吗!”

    他们当时没有人回答。

    他们都是孤儿,好不容易有了家,虽然多年来每日的训练十分艰苦,可有饱饭吃,又有了家人,同吃同住,一同玩耍嬉闹,对彼此早有了亲情。甚至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中的七号男孩还喜欢上三号那个女孩。九号的男孩还喜欢五号的她。

    可是义父却说,他们只能活一个。

    他们被持枪卫兵送入林中。

    他们分作两伙人相互厮杀。

    七号的男孩杀了三号的女孩。

    她杀了七号。

    九号的男孩杀了六号和四号。

    一号的女孩杀了二号和八号。

    最后,她和九号一起杀了一号……

    那时已经是他们被丢进密林的第六天。

    他们只喝水。

    那天的深夜,他们筋疲力竭饥肠辘辘的坐在篝火的两侧。两个人的手中都握着军绿色的水壶和血迹干涸的军刺。

    九号说,“我不想死。”

    她没有说话。

    九号又说,“我们如果一直僵持下去,义父会不会觉得我们旗鼓相当,然后放了咱们?”他笑的时候,秀丽的眼睛弯弯的,好像很熟悉。

    她还是没有说话。

    然后他的军刺就刺过来了。

    她没有犹豫的反击。

    她开始不相信什么男女之间的“喜欢。”那时的她,天真的觉得他们至少可以继续僵持下去。

    最后,她因保存的体力较多,军刺刺进了九号的前胸——这些天,九号打斗颇多,而她动手的机会相对较少,尤其是杀一号的时候。

    九号扔了军刺,筋疲力竭的躺倒在地。口中喷出了血沫。和他胸前流着血的窟窿一同。将鲜血灌溉在身下的土地。

    他说了一句,“真好。”

    他死了,仰着头,秀丽的眼还看着夜晚被火光染上橘黄的茂盛树冠。

    她手中的军刺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入泥土之中。她希望自己是聋子,没有听到那句“真好”。

    后来,她成了义父身边得以重用的养女,代号为“五”是以叫小五。

    再后来。义父身边有许多的养子养女,据说都是一批一批这样选拔出来的“精英”。

    她很久都没有想起这件事,因为她早就习惯了现实的残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怅然和伤感,却犹如洪水岩浆将她吞没,让她一会置身冰窖,一会又被放在炭火上烤。

    身体前所未有的疼痛,每一处都疼,疼的她不想清醒过来。惫懒的想是不是昏过去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是她的意识,还是在一点点的回溯。她想起了一双和九号一样秀丽上挑的眼睛,还有微笑时弯起的淡粉色唇角。

    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他被下了迷药,生死未卜,而她却无法救他出来。

    心中一个机灵,她猛然张开眼,竟然感受到轻微的颠簸,棚顶很低,还听得到叮铃的铃铛声。

    她是在马车里!

    “夫人,您醒了!”身旁一个面生的圆脸少女开怀的笑道:“您总算醒了!”撩起车帘看向外头:“老爷,夫人醒了!”

    随后就传来一声:“停!”

    马车缓缓停下,蒋妩还听到了许多马蹄踢踏,马儿长嘶之声。

    随即车帘被挑起,一个身着茶金色福寿不断纹长袍,头戴员外帽的四旬男子探头看了过来。

    因逆光,蒋妩看不真切,费了些力气才看清那人的脸,她瞠目欲裂:“是你!”

    那人正是三千营的将军焦忠义!

    “是我!”焦忠义回头唤道:“大夫!”

    不多时就有一年迈的郎中到了车上来检视蒋妩的伤势和脉搏,诊治后道:“夫人虽已性命无忧,但是此番伤及脏腑,又失血过多,着实该好生调养,否则恐怕落下病根啊!”

    “有劳大夫。”焦忠义有军人的利落干脆,连客套也不会多说,就霸道的将郎中撵下去开药,再没开看蒋妩的情况。

    蒋妩问身边的婢女:“你叫什么名字?咱们是去哪儿?”

    婢女笑道:“我叫小娟,是老爷临时买来伺候夫人的,往后就跟着夫人了。咱们商队好像是要去贩货。”

    “商队?”

    “是啊。夫人,您吃一口红糖水吧。”

    小娟用白瓷汤匙喂了蒋妩好几口红糖水,随后道:“夫人真是美人儿,怪不得老爷如此疼您呢。那些盗匪也忒狠心,怎么舍得对夫人这样的美人下手呢!”义愤填膺的攥着拳头。

    盗匪?

    老爷?

    明明是三千营的大将军,却做商人打扮,带了至少五十名骑兵化作护卫跟随保护,还谎称她是他的夫人,要带她一个伤者出门去“贩货”。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蒋妩打量小娟,见她虽然容貌平凡,可一双眼睛很是明澈,根本不似包藏祸心之人,就知她根本不知内情,的确是新买来的。

    蒋妩强打精神道:“小娟,咱们是要往哪儿去?”

    “我也不知道呢,我不认得路。”小娟红着脸,随即又兴奋的道:“不过我自小就没去过更远的地儿,一直在村里打转,如今能跟着老爷出来走走,还能服侍夫人这样的美人儿,真是我的福气!”

    蒋妩头疼的问:“那你看咱们是在往哪个方向去?”

    “应该是北边儿。”小娟笑嘻嘻的道:“夫人,您安心的休养吧,我瞧您脸色很难看,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昏迷着,动不动就说梦话,真是吓死小娟了,您快点好起来,老爷就不跟您担心了。”

    半个月!

    蒋妩倏然一惊,就要起身,却怕吓到小娟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得耐着性子道:“我闷在这里这么久,真是腻味了,你撩起帘子。扶我看看外面吧。”

    小娟面露难色:“夫人。老爷吩咐了。不叫您吹风呢,您身上的伤也不允许吹风。”

    什么烂理由……

    蒋妩心焦的很,又不能斥责,免得小娟这样的女孩子害怕了就会瑟缩起来,往后在她面前不敢说话,岂不是少了许多得到情报的途径?

    “那好吧,我也不愿你为难,可是我闷得很。小娟,你给我说说咱们的队伍是什么样儿吧,有几辆马车,都有什么人。”

    “夫人您可真是好人!”小娟十分感激蒋妩不追问,便笑着介绍起来:“咱们这队伍有三辆马车,还有七辆货车,镖局派了五十多人跟着保护呢。对了,老爷说老夫人此番也跟着来了,不过她染了风寒,这些日很少下车来。一切都是由老爷亲自照顾,都不假婢子的手伺候呢。老爷可真是个孝子……老爷说。咱们明后日就到了,夫人您到时候可以好生歇着了……”

    另一辆马车里,老夫人由老爷亲手伺候……

    还有一两日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从京都出发,来往北方,走了她昏迷的半个月,再加上两日的路程。

    蒋妩听着小娟的一番话时,已经觉得眼皮沉重,精神不济,然依旧从她话语中分析出一二。打斗之时,焦忠义一直嚷着要“活捉”。说不定另一辆马车中由“老爷”亲手伺候的“老夫人”就是霍十九。

    这样一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吁了口气,觉得疲倦更甚,已经抵挡不住的让意识陷入深渊,而昏睡之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小皇帝不是应该杀了他们吗?如今绑了他们,到底意预为何。

    蒋妩又沉沉的睡了,等再次清醒时,她隐约听到了叫买叫卖声,车队或许正在穿过集市。

    这次她没有发烧,着实睡了个安稳觉,虽然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精神却好了许多,她就着小娟的手喝了几口温水,便侧耳细听外头的人声。

    从小贩和讨价还价的口音来判断,他们竟然是在东北!

    蒋妩胡思乱想了片刻,待外头一片安静时,就又有些昏昏欲睡,正当她半睡半醒之际,却渐渐感觉到马车缓慢的停了下来。

    随即就是一阵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她的意识渐渐抽离,又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与此同时,焦忠义来到队伍前头的马车旁,撩起了车帘。

    马车之中,霍十九与曹玉都被捆成粽子,且还各自绑在了马车的两端。

    霍十九消瘦许多,脸颊塌陷,头发凌乱,面庞依旧俊秀,只是眼神前所未有的森寒。

    乍一见焦忠义,曹玉便挣扎着:“狗贼,放开我!是条汉子的就与我单打独斗!”

    若搁在之前,焦忠义定然会抱着手臂嘲讽的回答他:“老子偏偏不与你决斗,又不缺心眼,谁会与‘虚空剑’比剑啊。”

    可今日,焦忠义却一反常态,跃上马车,抽出靴中的匕首,就为曹玉霍十九隔断了绑缚的绳索。

    霍十九还没反应过来时,曹玉已经扑身而上,一把将焦忠义从马车里推了出来。

    焦忠义背部落地,疼的他闷哼了一声。

    待曹玉还要动手时,周围乔装成镖师和趟子手的军兵已经抽出佩刀架上曹玉的脖颈。

    焦忠义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道,“锦宁侯、‘虚空剑’,这些日多有得罪了。”说着拱手,道:“此处已在锦州城郊的田庄外,距离锦宁侯府十分近了,我等就护送您至此。”

    霍十九这时已下了马车,半个月在马车内的监禁,让他形容落魄。而最让他尝到蚀骨之痛的,是他痛失爱妻。

    因为他所尽忠的皇帝,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他几度想要寻思,又不甘心就那么窝窝囊囊的死去。他总要为蒋妩讨个说法的。

    如今焦忠义却说出这样话来,霍十九与曹玉都是一愣。

    “焦将军,你这话是何意思。”

    焦忠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双手递给霍十九。

    霍十九狐疑的拆开蜡封的信封,苍白纤长的手指展开信纸。

    那上头是他熟悉的字迹,那孩子习字,他还手把手教过他。

    “英大哥,见信如吾。此时你应当已安全抵达封地,将与家人团聚了吧?蔡京狗贼自朕回宫始,便步步紧逼,宫内朕可用可信之人甚少……不经意中,他已布成一局,你与朕现今实力无可反抗……他早就疑心于你,朕原想你尚主,去了金国便可安全,毕竟蔡京臂长莫及,可你不从……朕若告知你实情,你必然不肯独自离京,是以朕与焦忠义布了此局……英大哥当保全自己,切勿意气用事,虎符存于你处,五军营、神机营、三千营均听你调配,你可休养生息,见机行事。若可能,便为朕报仇。若不能,也不可逞强,当保全性命要紧,切记切记……多年来,你履行托孤承诺,对朕关爱之情,忠孝扶持之义,朕永志不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田庄

    霍十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反复读了几次,又将信纸翻来覆去检查了一番。

    纸是宫中常用的金丝雪花箋,字也是他自皇帝幼年就握着他的小手教他描红,一点点练成的熟悉的字体,其中情真意切,更是他们多年来忍辱负重同甘共苦才能有的。

    他自清醒过来,被押往此处的半个月中一直在怨恨。

    他恨自己的报复无法实现,恨小皇帝的忘恩负义,更狠他祸及他的家人和爱人。

    但这个时候,一封信,将他的恨击碎成粉末,飘散在空中,迷了他的眼。

    破碎的心却仿佛无法修补,剧烈的疼痛,热泪涌上眼眶。霍十九紧闭双眼,想起当日夜色之中,蒋妩横刀挡在他的身前时威风凛凛的英姿,想起她杀入敌军之中时,被夜风撩动的黑亮长发,想起他醒来后,焦忠义说女护卫已身死时他的绝望……

    眼泪终究无法控制的滑落下来,霍十九喉结滚动,哽咽出声,哭的像是无助的孩子,“妩儿,妩儿……”

    初相见时,她虽是为父求情,却依旧跪的身姿笔挺,神色骄傲。

    选定她时,她一脚将他踢跪在亲爹跟前,逼着他伏低做小。

    算计于她,却在她落入荷花池时吓得他三魂七魄出窍,入水去救,鞭尸凶手。

    心动于她,对不顾她安危凿破船底的小皇帝,他都冷下脸来将之亲信杀尽。

    越相处,越喜爱。直到对她情根深种。直到她融入他的生命。无法剥离。

    她平日里的大而化之。不屑算计。遇事时的果敢精明。英气爽朗,抱着孩子昏昏欲睡却强打精神时的娇憨,跟着他爹去种地喂猪还毫无怨言……

    这样好的妩儿,不在了。

    皇帝对他的保护,害死了她。

    他现在甚至不知该恨谁!

    若怨恨,是否该怪自己不会武功要她保护?

    他现在甚至连随她而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局势不明,虎符在手……

    霍十九只觉肝肠寸断。手中信纸握成一团。几乎声泪俱下。

    曹玉心酸,当即夺了身旁一人手中的佩刀。直攻向焦忠义,“我这就为夫人报仇!”

    焦忠义看了半天的好戏,眼瞧着叱咤风云的霍十九为了他夫人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心里别提多爽。正乐着,刀却到了。他也是习武之人,反应是极快的,然曹玉虽被绑了半个月筋骨滞涩,因带着怒气身法尤快,那一刀倏然而至,身旁卫兵都没来得及阻隔。焦忠义就蹬蹬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刀尖倏的劈到眼前。

    “慢着。夫人没死!”

    “什么?!”曹玉刀尖停在他额前,焦忠义额前碎发已经断落在他前襟。

    焦忠义惊喘着指向一旁的马车,道:“夫人就在那里!”

    “既然夫人没事,你先前为何哄骗我们!你分明借故拖延!”曹玉危险的眯着眼,刀刃横在了焦忠义喉咙。身旁“镖师”、“趟子手”的佩刀也已对准曹玉,然曹玉却毫无惧怕,仿若要将焦忠义生吞活剥。

    焦忠义吞了口口水:“夫人真的在里头,先前夫人命悬一线,我无完全把握能保证救活夫人,是以不敢胡乱禀报!”

    说话间,霍十九已踉跄奔到马车前,一把拉开车帘。

    就见宽敞的马车之中,一个圆脸的小丫鬟面带惧色的张开双臂当在门前,抖着嗓子道:“你,你是何人,不准你靠近夫人!”

    霍十九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竟拎着那丫头的前襟,将人生生拽了出来丢在地上。

    然后他就看到躺在厚实的深紫色锦缎棉褥上,枕着碧色金丝攒花引枕的蒋妩。

    她长发披散着,仿佛失去了从前的莹亮光滑,便的有些毛糙。她瘦了许多,脸颊塌陷,面色惨白如纸。

    可是她依旧在呼吸,虽然呼吸清浅……

    想不到,她竟然活着!

    大悲大喜之间,霍十九仿佛经历了一场轮回之苦,手脚僵硬的爬上马车,珍而重之的将蒋妩抱在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臂弯,哽咽着唤道:“妩儿,妩儿……”

    温热的泪水落在蒋妩脸上。

    蒋妩原本虚弱的昏睡,可梦中感觉到马车的震动,又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有人在她耳边悲伤的唤她的名字。

    她强迫自己集中意识,慢慢张开眼。谁知映入了眼帘的,却是霍十九憔悴不堪胡子拉碴的俊脸,他哭的很丑,完全没有了从前倜傥矜贵的风度,就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再或者迷路的孩子。

    蒋妩呐呐道:“我不是做梦吧,阿英?”

    “妩儿,是我。”霍十九将脸埋在她胸前。

    她身上的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那一箭贯穿伤,虽没有伤及到内脏,却也是凶险的擦边而过,还伤了大血管。这会儿他一碰,她感觉不舒服,就动了动。

    霍十九这才想起她身上可能有伤,忙轻手轻脚将她下,“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蒋妩道:“我没事。”灵动的杏眼打量他,撇嘴顽皮的道:“哭的好丑,你快些去整理自己,我可不要这么丑的夫君。”

    赌气的语气,都得霍十九噗嗤一笑。

    马车外,曹玉扔了佩刀,扒拉开身旁包围他的卫兵,激动的道:“夫人,您没事了?”

    听得曹玉的声音,蒋妩想要高声说话,一提气却是一阵咳嗽。

    霍十九连忙端了手边的温水喂了蒋妩几口。蒋妩这才有些沙哑的道:“没事了,五六十年内还死不了。”

    曹玉长吁了一口气。

    那天晚上,霍十九昏迷的早一些,所以没有看到蒋妩受的是什么伤,可是他看的十分清楚,任何的担忧,都在蒋妩安然无恙之下化为乌有,曹玉叠声道:“夫人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必有后福。”

    焦忠义已经狼狈起身,拍去了身上的尘土。望着马车方向咳嗽了一声:“侯爷。”

    霍十九下了马车,只淡淡扫了焦忠义一眼,就道:“启程去农庄,焦将军也莫走。”

    霍十九手握虎符,皇上又曾亲口下旨,吩咐焦忠义往后一切都要听霍十九发号施令,他原本存了侥幸,想护送霍十九至此就先行离开的。因他心底里不喜霍十九这种长得像个娘们偏偏得皇上宠信的弄臣,所以才明知他心疼夫人,还恶整了他一顿。

    但现在,霍十九下了马车之后神色就一改这半个月来的颓丧和忿恨,变的十分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且他又开口吩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队伍开拔,霍十九上了马车,让蒋妩枕着他的腿躺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二人都满心复杂,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曹玉和小娟则跟在马车外。

    曹玉神色冰寒。小娟吓的脸色煞白,看看“老爷”,又看看那些“镖师”和“趟子手”,她有种掉进龙潭虎穴的感觉,自己的未来堪忧啊!

    不多时,一行队伍就到了田庄。

    这处产业还是霍十九刚刚获封侯爵的时候霍十九命人置办起来的。

    庄子里安排了庄头一家看守,眼见着霍十九一行来,庄头连忙带着两个儿子出来行礼,又吩咐婆娘们去清扫卧房。

    霍十九这厢先下了马车,焦忠义想要缓和一下关系,立即吩咐人:“去抬夫人出来。”

    霍十九却已先一步将蒋妩抱了下来,一面走向庄子一面道:“不必劳烦,焦将军安排部下整顿吧,就歇在庄子里。半个时辰后,你来见我。”

    “是!”

    焦忠义无奈的带着手下人去了。

    霍十九则一路抱着蒋妩进了院子,直往后院的卧房去。

    小娟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好,幸而曹玉考虑周到:“你去跟庄头家的媳妇子说一声,你就留下吧。”

    小娟连连点头,感激不已。她不想被卖到那些不堪的地方去,能留在庄子里干活儿也好啊!好歹比在家里挨饿好。

    田庄里的房舍都很朴实,却也很结实稳固。

    屋内陈设简单,一进门正对屋门摆设着方桌条凳,一条竹帘后便是内室,进门只有可供一人行走的空间,右侧便是一整面的大炕。炕上铺设着凉席,整齐的堆放着质地细密的细棉布大红被褥。

    霍十九将蒋妩放在炕上,脱鞋上炕,抖开几床褥子在炕桌的另一侧铺好,又试了试,觉得温暖又蓬松,能叫蒋妩躺的舒适了,才回身将她放置在床褥,拿了枕头让她靠着。

    他在做这些事时,手脚分明是笨拙的。可是他眼神专注,仿佛为她铺床是一件神圣的事。

    蒋妩笑盈盈望着他,终于可以放下心。因为精神放松,身体又虚弱,便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阿英,我想睡一会。”

    “好,我陪你。”

    霍十九在她身侧躺下,却是不敢碰触到她。只专注的望着她消瘦到巴掌大的小脸上。

    直到她睡着,他才轻手轻脚的展开她原本只是轻免在身前的衣襟。

    她没穿胸衣,腰腹部缠着纱布。纱布遮挡之下是什么样的伤口他不知道。可是她左乳上房和右侧肩头上的疤痕,以及早先她肩头上的伤痕,就映入了眼帘。

    如此娇柔的女子,这般纤细的身躯上,随意敞开衣襟就可见这么多的伤口,且还都是为了他而伤的。

    颤抖着手为她合上衣襟,霍十九盘膝坐在她身边,久久出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诚服

    霍十九从前从不觉得自己是弱者,纵然没有孔武有力,也没有曹玉那般俊俏的身手。可是他运筹帷幄杀伐决断从未有过败绩,这些年保着皇帝,暗中谋划,表面装混,在英国公以及其党羽面前虚与委蛇,虽疲惫,但也总是欣慰的。

    可现在,他前所未有的恨自己。

    几次三番的险情,追根究底,所有的原因都在英国公身上!

    只要其对皇位还怀有觊觎之心,他再防备又有何用?

    这一次发生的事,不也是在他防备之下吗?虽然是小皇帝做的,但也给了他一个警示。

    但凡了解他身边人事构造的,就能制定出万全针对的计划:曹玉武艺高强,那么就下迷药,让他不能施展功夫。他身边护卫很多,那就千军万马来对付。且还有人心这一项,有几个护卫能如蒋妩这般不惧千军万马宁肯搭上性命也要救他的?

    他是男人,他是强者,他不能每次都指望着人救,尤其是该被他保护在羽翼之下的蒋妩!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最好的防守,就是反击!

    霍十九握着蒋妩的手,感觉她指头冰凉,忙双手握住。

    无论如何,他此刻是感激上苍的,能够让她平安的回到他身边。他无法想象若是她真的死了,他的未来会怎样。或许如行尸走肉,再或者拼尽全力,以玉石俱焚的心往英国公那撞过去?

    他不知道。也不想再体会那种绝望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蒋妩到底有多在乎。这个小了他十一岁的女孩,到底在他的心里烙下了多深刻的烙痕。他甚至一想到将来年迈苍苍那一天。他会先一步辞世。留她一个人孤单在这个世上。就觉得心中刀剜一样。或许他应该努力,多留一些他们的孩子陪她……

    霍十九胡思乱想之时,外间之中传来小心翼翼的一声轻唤。

    “老爷……”

    能这么唤他的必定不是自己人。

    “进来。”

    竹帘一挑,方才被他丢到地上的那个圆脸的少女进了门,飞快的看了他和蒋妩一眼,笨拙的行了个礼,怯怯的道:“老爷,外头那个老爷吩咐我来伺候夫人。”

    蒋妩身边的冰松、听雨都跟着赵氏现行去的封地。其余四个大丫鬟留在府里看家,她身边的确没有伺候的人。

    霍十九想着回头去将冰松和听雨接来,便道:“你先去打水,我要盥洗更衣。”

    “是。”小娟连忙出去了。

    许是一切都不熟悉,预备霍十九的衣裳又用了一会儿,许久她才和曹玉一同回来了。

    曹玉已经盥洗过,穿了件淡青色的交领细棉布直裰,头戴文士方巾,潇洒如风的走在前头。

    小娟提着黄铜水壶,夹着才刚购置来的衣服跟在后头。忍不住偷眼去打量曹玉。想不到这位刚才邋里邋遢的公子,倒是个俊俏的人。

    曹玉被小丫头盯的不自在。但小娟只是单纯的乡下女孩,没见过大世面,眼神单纯只有好奇而已,所以他也并未苛责。只是先进了屋,在外室道:“爷。”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之声,不多时就见霍十九走了出来。

    小娟忙去兑了温水,服侍霍十九洗脸,又拿了剃刀来,对着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的霍十九发呆,左比划,右比划,竟不敢落刀。

    霍十九似有所感,张开眼,见小娟一副苦恼的样子,便道:“你下去吧。”

    他张开眼的一瞬,仿若田地之间的清泠之气都融入其中,纵然他头发凌乱,鬓角滴着水,还胡子拉碴,但他的容貌在此刻却多了些落拓潇洒之气,被他的眼神一扫,小娟先是红了脸,听他简短的四个字,又觉得心内倍受打击。颓然将剃刀放下,就要下去。

    霍十九突然想起蒋妩身边现在还缺人手,就道:“你先去伺候夫人,就如你这些日所做那般。”

    小娟惊喜的连连点头,“多谢老爷!”喜滋滋的进里屋去了。

    霍十九自行剃须梳头更衣。

    许是焦忠义吩咐的,衣裳是极为合身的成衣,意料虽不及霍十九平日所穿的那些名贵,颜色却是极衬霍十九的深紫色。

    扣好银丝带扣,霍十九问曹玉:“焦忠义呢?”

    “才刚在外头吩咐随行的亲兵一些规矩,估计这会儿就要来了。”

    “嗯。墨染,我有事劳烦你。”

    “爷只管吩咐。”

    “妩儿身边没有妥帖的人不行,你去一趟侯府,将冰松和听雨接来,若是我爹娘问起,就说这边临时有些事儿,还不能立即就回去,等办完了皇上吩咐的事,我们自然搬回侯府。不要透露咱们就在田庄的消息,免得爹娘找来,见到妩儿这般要心疼担忧。”

    曹玉略想了想,道:“爷,不如让旁人去,我不放心你这里。”

    若搁在原来,霍十九是不会在乎的,可是侥幸心理害人害己,他必须要谨慎,当下颔首道:“那你替我吩咐下去。”

    曹玉拱手道是,就连忙出去了。

    不多时,焦忠义便来了。霍十九与之去了前头的正厅,屏退了旁人,遂亲自沏茶。

    焦忠义忙双手去接过,道谢。

    安稳落座后,霍十九才道:“出行半个多月,京都情况你该有所了解吧。”

    焦忠义原本担心霍十九先拿他来兴师问罪,毕竟他在那样大的事上耍了他,想着到时候大不了磕头认错。

    想不到这件事霍十九并不提起,而是先问起朝中情况。

    焦忠义对这位皇上执意要保护的“弄臣权奸”,终于有了一些新的认识,面上也恭敬许多,面色沉重的道:“三天前传来的消息,皇上病重,现在朝政又英国公代理,所有奏折英国公代为处置,已换朱批为蓝批。”

    霍十九的心咯噔一跳,面色凝重,紧抿着唇,半晌方道:“可知皇上是何急病?”

    “说是皇上贪玩,爬屋顶摔下来,之后就昏厥了……”说到此处,魁伟的汉子一拍桌子:“他娘的,这是什么破烂借口!我看分明是老贼想要当董卓!”

    霍十九摆了摆手,十分沉着的道,“焦将军稍安勿躁,仔细隔墙有耳。”

    焦忠义吼过了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激动,嗓门太大了一些,讪讪坐下,低声道:“侯爷莫怪,末将着实太过焦急。”

    焦忠义虽是一介武夫,却也并非缺心少肺,皇上能将虎符交给一个窃国贼吗?既然皇上要保护他,还将三千营、神机营、和五军营的调配权力都交给他,那就说明此人毕竟有过人之处,如今见他遇事沉着冷静,又无传说中那般的妖娆惑主的劲儿,分明是个清冷矜贵的贵族模样,当下就熄了许多鄙夷的念头,加之先前感激他豁达不予追究,就越加恭敬起来。

    霍十九食指在桌上轻轻敲着,缓慢而规律的声音,像是心跳,让人的浮躁的心渐渐地沉静下来。

    “如今情势紧张,你我在此地或许已被英国公的人盯着,若有异动一定会惊动上头。英国公连那等事都做得出,随意给你我按个罪名,再诬陷我偷了虎符以图谋反,派兵来平乱,你我可就只有一死了。”

    “侯爷说的极是啊!”焦忠义连连点头。

    “所以你我切勿轻举妄动,还需想个万全之策。皇上未必就是摔下来了,或许他只是被软禁也未可知,你我也不必先慌乱了阵脚。皇上若有事,与咱们一样着急,且会现有行动的大有人在。”

    “你是说……清流?”焦忠义说着,眼前一亮。

    霍十九略颔首,优雅的吃了一口茶。

    虽是很寻常的白瓷茶碗,但在他修长白皙的指头中,那茶碗都显得贵气了起来。

    “焦将军,这些日劳烦你密切关注京都中的情况,我想你的人必然会经常传信给你。我初来锦州,且有许多事已长久未接触,还需要在适应一段。”

    霍十九说的委婉,所谓“长久未接触”,还不是焦忠义将他绑了的这半个月?

    焦忠义老脸一红,又感念霍十九不追究,忙道:“是,末将定不辱使命。”

    “那就有劳将军。”

    霍十九又细致的嘱咐了焦忠义一些事,例如手下亲兵不可对田庄的人表露身份,就说是他随行护卫即可,若无命令也不准随意外出走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再得英国公的关注……

    霍十九所思周密,话也不多,往往言简意赅却能一针见血,着实让焦忠义感慨万分。

    到一切事情谈论完毕,焦忠义要告辞时,才爽朗的笑道:“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啊。侯爷竟是这般清风明月的人,从前是老焦的不是了,因侯爷那些不入流的名声,总觉得您是弄臣,很欠揍,老焦才起捉弄之心,今日着实悔不该当初,还请侯爷恕罪。”说着拱手单膝跪地。

    霍十九微笑将人搀扶起来,玩笑道:“现在焦将军不觉得我很欠揍?不是弄臣了?”

    “您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比那些传言要可信的多了,传言又虚,恐怕也有人特地加油添醋污蔑侯爷,老焦现在是心服口服,皇上英明,慧眼识英才啊!”说着又是爽朗的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转好

    蒋妩醒来时,屋内弥漫着一股十分清新的米香味,其中还混杂着淡淡的**和茶香。她原本是不怎么觉得饿的,也许是因为得知霍十九安然无恙,即便昏迷时依旧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舒缓,她还没张开眼,就感觉到饥肠辘辘。

    “夫人,您醒了!?”看到她眼珠转动,身旁一直盯着蒋妩看的冰松鼻音浓重的道:“您感觉怎么样?”

    蒋妩张开眼,立即觉桌上的绢灯光线刺眼,眯着眼适应了片刻才道:“你怎么在这?”

    “是侯爷接我和听雨来的,夫人,您怎么伤的这么重。”冰松才刚忍住的泪水又一次涌了上来,怕蒋妩烦乱,忙用手背拭去。

    蒋妩笑道:“都是皮外伤,没大碍的。”

    “什么皮外伤,您当我还是原来那样傻乎乎的啊。”冰松嗔怪道:“才刚郎中来都说了,夫人受了贯穿伤,伤及大血管,需要好生将养着,您没看到,侯爷当时听的脸都青了。我和听雨都吓的直哭……夫人,您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苦,想不到做了侯夫人,反而不如在家的时候,从前在家里劈柴那种粗活都比这个安全啊。”

    听雨喋喋不休时,蒋妩已经听到外间的动静,虽看不清竹帘外头的人影,却能感觉到有人停步在门前举步不前。

    蒋妩猜到那人是霍十九,忙转移冰松的注意力:“我饿了。”

    冰松抹了把眼泪,忙道:“我这就去端来,郎中说夫人这段时间要吃一些好克化的。最好清淡一些。才刚厨房里预备了粳米粥。还有四样精致的小菜,十分爽口,侯爷又吩咐人给您弄了羊**来,您稍后,我马上就回来。”

    说着话,冰松已经撩起竹帘,一抬头,看到站在门前的霍十九。先是一愣,随后想到自己那番话可能被他听到了,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夫人竟然为了他受苦这么多,当即冷下脸来,竟还冲着霍十九哼了一声才走。

    霍十九一时间觉得哭笑不得。平日里冰松并非是很大胆的女孩子,如今竟然都能为了蒋妩给他摆脸色看了,可见他在她心目中有多过分。

    一个婢女尚且如此,若是让爹娘和家人知道了,还不将他剁吧剁吧去喂猪……

    “妩儿。你醒了?”霍十九坐在炕沿,摸了摸蒋妩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热了。”

    蒋妩道:“我才刚发烧了?”

    “嗯,略有些低烧,郎中已经煎好药送来了,待会儿吃过饭了再吃。”

    “好。”

    蒋妩乖巧应着,从她平躺的角度去看霍十九,他双下巴都出来了,只觉十分有趣,未免心情大好,道:“阿英,我躺的不舒服,你扶我起来坐会儿吧。”

    “也好,总是一个姿势身子都僵了。”霍十九扶着蒋妩起身,索性在她背后坐下,自个儿充当靠枕,让她靠在他怀中,一只轻柔的为她按摩背部。

    触手的是一片皮包骨,都有些硌手……从前的她纤浓得宜,生产后更是丰腴不少,皮肤光滑细腻,弹性十足,手感是极好的,如今却是瘦骨嶙峋。

    霍十九心疼的皱着眉,却是温柔的问:“这样好些吗?”

    “嗯。”蒋妩索性歪在他怀里,咕哝道:“阿英,你身上硌得慌。”

    霍十九好笑的道:“是你瘦了那样多,现在还来嫌弃我。”

    “我不管,反正硌得慌我枕着不舒坦,你赶紧多吃一些。”

    冰松这会儿和听雨抬着小几进来,见霍十九温柔的为蒋妩按摩背部,相视一笑,轻手轻脚的将清粥小菜放下,又将羊**温了送来,就都退了出去。

    蒋妩饥肠辘辘,吃了一大碗竟然没饱,在要吃,霍十九却不许了。

    “突然吃的那么多,仔细难受。乖,待会儿咱们吃了羊**还要吃药。”

    蒋妩只得依依不舍的看着冰松和听雨将美味的小菜扯了下去。

    二人相依偎着,蒋妩道:“爹娘怎么样?七斤怎么样?”

    “我留了人在爹娘身边,他们安全无恙,一切正常。路上曾经遇上过盗贼,不过抛开我安排的侍卫和阿蛮他们带来的人,另外还有皇上派来的人加以保护。所以爹娘和孩子都好。”

    蒋妩放下心,叹息道:“想不到你这般聪慧的人,都被皇上算计了。可见皇上当真是青出于蓝。只是皇上现在的情况不知如何了,若是无恙,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呀,就是操不完的心。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子,其余的什么都不要多想。你看,跟了我才多久,我已拖累你受了两次贯穿伤,再有一次,我直接自刎谢罪算了。”

    蒋妩白了他一眼,“好吧,我也的确没力气多问,反正外面的事儿交给你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想什么时候才能回侯府,我有些想念七斤。”

    至今都分别半个多月了,她不想错过孩子任何一个成长阶段。

    霍十九道:“等你身子好一些,咱们就回去,我也想孩子了。”

    蒋妩枕着霍十九的肩膀,想起七斤可爱的模样,心内就是一阵纠结。不过好在霍十九没事,她也没事,否则七斤岂不是要成了孤儿?

    蒋妩的身体底子是好的,只是从前受过一次伤,本就失血过多,当时怀七斤的时候都是危危险险,生产后没多久又伤了这么重,就算是个铁金刚,也着实是要放到的。

    是以她在庄子里休养的时候,隔三差五便会发低烧,也时常是在沉睡。

    郎中惧怕霍十九,虽然霍十九没有说什么恐吓的话,但每一次只要他讲出蒋妩的真实情况,霍十九的眼神就好像要从他身上片下一块肉似的。

    郎中知道霍十九可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怕死,也怕全家老小被波及,当即就施展开全身本领,竭尽全力医治蒋妩,又制定了药膳的食谱,每日从饮食上让蒋妩恢复。

    如此折腾到中秋之前,蒋妩的身子状况终于好一些了。

    她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也不会动辄发热,只是人消瘦苍白了许多,将她原本楚楚可怜的外表更曾了一些弱柳扶风的气质。

    这么久以来来第一次对着铜镜梳头打扮,蒋妩竟很鄙视自己现在的外形。

    “……夫人,侯府金碧辉煌的,我瞧着跟从前什刹海的宅子相比较,虽然没有那么精致了,却更添了贵气,可见皇上是很宠侯爷的。”冰松为蒋妩点了胭脂。

    听雨也一面为她梳头一面道:“只可惜,皇上竟然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到如今还没清醒过来,他有才刚选妃,妃子中又无有身孕的,万一连个龙嗣都没留下,将来可怎么办。”

    蒋妩这些日还是第一次听到京都城中的状况,自上一次问了霍十九,霍十九不肯说,又叫她好生将养身子开始,她也就没在问过。

    怎么小皇帝还从高处摔下来?

    蒋妩看了一眼镜子中的听雨,笑道:“怎么,你家侯爷舍得叫我知道这些了?”

    听雨闻言脸上一热,喃喃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前儿的确是侯爷吩咐了,不许我们在夫人面前乱嚼舌头,如今夫人好些个了,侯爷才说可以是当让您知道朝廷中的事儿,您足智多谋,倒不是叫您劳累去谋划,好歹也做到心中有数。”

    蒋妩笑着点头,她已经施了淡妆,微笑时有纯净妩媚的美感,自打她此番受伤之后,又因瘦了许多而更增加弱柳扶风之气,嫣然一笑,当真不可方物。

    听雨和冰松都看了愣了愣神。

    蒋妩根本没有注意到,追问道:“你说皇上从高处落下?”

    “是。”听雨忙将自己所知的告诉了蒋妩。

    原来,蒋妩在田庄里将养的这十来天,小皇帝依旧还在昏迷之中,英国公一心为了皇帝,太医院那些个治不好皇帝的庸医都被拉出去砍了四五个,现在皇上昏迷的事已经传遍天下,英国公正广贴告示,广纳有用之人,谁若能将皇上治好了,重重有赏。

    “真是做喊捉贼。”蒋妩冷哼了一声,拿了篦子梳垂落在胸前的长发。若非有英国公步步紧逼,皇帝何至于想法子支开霍十九?她也不会误会了,还害的自己遍体鳞伤不说,还暴露了她的功夫。

    相信焦忠义手下此番随行而来的人,都只道她就是当日去营救霍十九的人。

    霍十九从前身边的护卫虽多,但可用的也只有一个曹玉而已。若她是敌人,早就将他身边的防卫情况调查的一清二楚,小皇帝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可以将之迷倒抓获吗?

    她原本藏于暗处,还可保护霍十九,打击敌人个措手不及,现在可好,她由暗转明,那岂不是很难做暗中保护之事,敌人也会防范她了?

    这笔账,还是要算在英国公身上。

    “夫人,马车已经预备得了。”廊下,小娟恭敬的回话,自从冰松和听雨到来,小娟就去做粗使丫鬟了。她也是这些日才慢慢弄清楚,原来她口中的第一个“老爷”只是个护卫,而第二个“老爷”才是真正的贵人,人家可是个侯爷。(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团圆

    小娟自小就在村里,若不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要养,爹娘也不会将她卖了。她是运气好的,一出来就伺候夫人,如今又得知夫人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夫人,而是侯爷夫人,是传说中的诰命夫人,她更觉得就算给她做个粗使的丫头都是一种荣耀。

    蒋妩这段日子与小娟相处的久了,颇为喜欢她的淳朴单纯,便温和的道:“去告诉侯爷我马上就来。”

    “知道啦。”小娟应了,往外走了几步才突然想起来似的,怕蒋妩听不真,大声道:“侯爷说了,要夫人不要焦急,仔细身子不舒坦,他可以在外头等。”

    这丫头……这种话哪有大吼的……

    蒋妩瞪了一眼铜镜中偷笑的冰松和听雨,扬声道了句:“知道了。”

    小娟这才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小娟一走,听雨和冰松就是一阵笑,打趣起蒋妩。

    秋日的天气,早晚温差开始变大,又是在北方的锦州城中,蒋妩这会儿身上穿了蜜合色的盘领对襟褙子,外头又披了一件浅粉色的小袄,这才觉得暖和点。

    她知道自己这是血气不足才畏寒,这种症状只可好生调养,却是急不得的,这里又不能输血,也不能输液葡萄糖,只能靠进补来慢慢缓解症状,反正短期内霍十九是安全的,经此一事,他必然加固身旁的防护,就连曹玉都会提起一万个小心,所以她相信即便她休养生息。于他的安全也是无碍的。

    听雨为她带上帷帽。随即与冰松一左一右的搀扶着。一路从二门出来,缓步到了大门前。

    一辆宽敞华丽的朱轮华盖蓝幄马车已经安静的等候在那里。周遭还有焦忠义带领的五十名士兵,做随从的打扮四周保护着。

    这样大的排场,除了京都城中的小皇帝和英国公,也就只有锦宁侯有这个胆子了。

    看到拉车的那几匹马,蒋妩就想起了她的“乌云”。她后来自身难保,顾不上它了,“乌云”现在是不是已经去做野马了?还是被什么人捡到、贩卖?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乌云”脾气大的很,等闲人无法去驯服,可能还是做野马的几率大一些。

    “妩儿,怎么了?”霍十九原本是坐在车里的,可是透过薄薄的窗纱,看到蒋妩在发呆,就担心的下了车。

    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在她沉思之时,苍白瘦弱的模样着实让人疼惜道骨子里去。

    “我没事。就是有点冷了。”蒋妩对霍十九嫣然一笑,二人相携到了马车前。霍十九先抱着她上车,才自己跳上去,将早就预备好的精致珐琅彩描金小手炉递给蒋妩:“就知道你畏寒,特地预备的。”

    蒋妩接过,将之抱在怀里。明媚的杏眼就笑眯起来。

    霍十九喜欢她乖巧的模样,怜惜的道:“待会儿就到家了,就能看到爹娘和七斤,明儿可以一同过中秋,你喜欢吗?”

    “怎么不喜欢。”蒋妩在柔软厚实的官绿色福寿不断纹锦缎坐褥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又取了软枕靠着,道:“我前儿还在担心这个,如果过中秋咱们都不回去,爹娘必然会疑心的。现在这样刚好。”

    说着翻了个身,枕着霍十九的大腿道:“阿英,你回去说话仔细一些,也嘱咐下头的人留神,不要与爹娘说起我的伤事。”

    霍十九望着蒋妩,怜惜的挑起她的下巴,俯身啄了一下,道:“这事儿很难瞒过去。你现在的模样,分明就是病体初愈。”

    “那你可以说我只是惹了风寒,也不必要说我是受了伤。好端端的,我一个深闺妇人怎么会受伤?若是说了,必然还要解释我会功夫的一件事,爹娘知道了还不定如何惊讶。”

    最主要的是唐氏也在,她的亲娘自然知道她是否有拜师学艺过,万一提起来,她起步是怎么都说不清了?总不能告诉他们她是两世为人,现在所以会的都是前世会的?

    霍十九并不知蒋妩心内的波澜,只道:“这倒是可以,只不过我没照顾好你,竟然让你染了风寒,爹还是会罚我去跪猪圈的……他一直觉得不论是在家中也好还是出门在外也好,保护妻子是丈夫的职责。你病了,就是我的失职。”、

    一想到霍大栓,蒋妩禁不住笑了起来,“爹对你的要求是高一些。不过他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坐直了身子,凝望着霍十九秀丽的眼眸,缓缓道:“不如就趁着机会,将你的事与爹娘还有廿一说明吧。也免得他们整日里都憋闷着。爹和娘,其实是很疼惜你的,纵然他们以为你是个奸臣。”

    霍十九揉着她垂落在肩头的柔顺长发,脑海中浮现的是自小到大父母对他朴实的教导和真心的疼爱。

    如今他初为人父,虽然七斤还小呢,可他也曾经设想过,假设七斤将来是个万人口中唾骂的坏人,他该怎么做?他是否能做到像霍大栓对他那样——一边责骂,恨不能打死他的“恨铁不成钢”,一面却又希望他改邪归正,不惜去低三下四的求人。

    当初霍大栓去跪求蒋学文的事,蒋学文曾经对人说过,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

    马车平稳的前进着,霍十九的沉默,让蒋妩也不忍心去追问,有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他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她一个做妻子的可以搀和的。

    靠着他温暖的怀抱,在车子缓缓向前轻微的摇晃颠簸中,蒋妩又一次昏昏欲睡。半睡半醒的听见霍十九开口:“现在还不成。将来吧,将来时机成熟,我一定要告诉爹娘。”

    蒋妩心里还在想,或许霍十九是担心霍大栓和赵氏太欢喜,对谁都这么宣传。这样反而会坏了霍十九的事儿,说不定还会招来英国公的追杀。

    锦宁侯付位于锦州城北方的一座四进的大宅院。因是霍十九受封时皇上的赏赐,此处是特地粉刷整理过的。马车沿着安静的胡同走向锦宁侯府的时候,一觉醒来的蒋妩只偶过窗纱看到碧瓦红墙,还有仿佛没有尽头的围墙。

    过了许久,马车缓缓停下,

    马车外的小卒身着侍卫服侍,对霍十九道:“侯爷,已经到了。”

    霍十九先下车,后又扶着蒋妩下了车。

    门子早就看到马车靠近,这会儿连忙上前来,行大礼道:“小的给侯爷磕头了,老太爷、太夫人听说侯爷要回来,一早儿就吩咐小的在此处恭候了。代步的小马车已经预备得了,请侯爷和夫人跟小的来。”

    门子一口不大标准的官话,事做的却是很符合要求的。霍十九只见此一人,就知道这段时间侯府里的一切进行的应该都很顺利。

    蒋妩上了小马车,道:“看来弟妹将家里打理的很好,阿英,以后还是让她继续掌家,你看如何?”

    “你就算不说,我也不打算让你疲倦的。”霍十九道:“都是一家人,谁当家还不一样。”

    蒋妩好笑的摇摇头。旁人家都在为了什么家产,什么地位争夺的头破血流,他们家却丝毫不见一丝硝烟。就连十几房姨娘都安安分分的在后院儿住着了,现在来了锦州,一娘们被留在京都的宅院里,更加不需要考量,按着霍十九的话来说,只当他们不存在即可。

    “阿英,妩姐儿。”马车才走了一半,外头就有声如洪钟的唤声。

    掀开车帘,正看到霍大栓穿身土黄色的粗布短褐,脚上登着草鞋,鞋底和脚趾上还有残留的泥污,双手上也有污渍,迎面而来。

    “才刚来人说你们回来了,我不耐烦等。”

    “爹。”霍十九下车给霍大栓行礼。回头又扶着蒋妩下车。

    蒋妩笑道:“爹,您又种地啦?”

    霍大栓一看到蒋妩和霍十九,像是刚从乞丐队伍里放回来似的,都受了不少,尤其是蒋妩原本红润的脸色这会儿白里透黄,像张纸似的,惊讶道:“着是怎的了?”

    或是局头疼的道:“爹,妩儿是路上染了风寒……”

    话没说完,霍大栓已经脱了草鞋,鞋底子“啪”的一声打在霍十九肩膀,印上一个清晰的泥印子。

    “你个小王八犊子,叫你好生照看着妩丫头,你耳朵没带还是脑瓜子里装了屁了!你咋不风寒呢!你让你媳妇染风寒!”

    “爹!您讲讲道理,这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霍十九慢条斯理的分辨,眼中却有笑意。

    霍大栓虽然吹胡子瞪眼睛,手中挥舞草鞋的力道却是减轻了不少,只是不留神,一大坨泥巴就那么照着霍十九的脸上飞了过去……

    蒋妩尚且没来得及伸手去遮挡,泥坨已经糊在霍十九脸上。

    这下子霍大栓也愣了。

    赵氏和唐氏脚程慢了一些,这会儿正在蒋嫣和霍初六的搀扶之下转了个弯过来,正看到霍十九满脸泥巴,霍大栓举着草鞋的一幕。

    “哎呀!爹!你也忒狠心了!你地里才上过鸡粪,就打我大哥!”

    霍十九眉头拧着,怪不得这个泥巴……味道这么独特。(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掐死

    蒋妩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拿了帕子为霍十九擦掉脸上的污渍,又去擦他的肩头。

    赵氏回头吩咐了婢子去预备热水和换替的衣物,道:“快都别跟这儿戳着了。”见蒋妩面黄肌瘦的,心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道:“妩儿快上马车,这个宅子比什刹海那个还大,要走到正厅去还得一会儿工夫呢,待会儿会去了咱们在好生说话。”

    唐氏和蒋嫣这会儿已经到了蒋妩身边,见她瘦的像是变了个人,心内焦急又担忧,急于想问出个究竟,却不好当着霍家人的面儿,免得像是在责问霍十九一样。

    蒋妩握了握二人的手,便踩着垫脚的黑漆木凳子上了马车,又招呼赵氏和唐氏。

    二人都摇头:“我们走一走,对身体反而更好。”

    赵氏又道:“阿英跟着妩姐儿乘车去吧,你正好先去洗把脸换身衣裳。”

    “是。”霍十九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要皱眉,给霍大栓和赵氏、唐氏也行过礼后,便上了马车,还透过小窗对着外头摆摆手才放下车帘。

    马车一开始行进,他就嫌恶的脱了外跑,团成一团丢在角落。又那袖子蹭脸,总觉得那股子鸡粪味儿怎么都散不去。

    蒋妩失笑道:“仔细蹭的脱了皮。待会儿洗净就得了。”

    霍十九委屈的白了她一眼,似玩笑又似认真的道:“你看看,爹娘都疼你。”

    言下之意,他是那个被抛弃的。

    蒋妩终于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回到上房。冰松与听雨早就先一步回来预备好了热水。

    霍十九仔细整理过,换上一身淡蓝色的交领素锦直裰,这才摒去了心里的芥蒂。

    而蒋妩趁着霍十九盥洗之时,叫了曹玉到外头去,低声说了几句话。

    随后二人便一同去了霍大栓与赵氏所居住的容德斋。

    一进门,蒋妩的视线就落在一旁乳娘怀中抱着的穿了红色小袄,带着黄色虎头小帽的孩子身上。

    “七斤。”蒋妩快步过去,一把从乳娘怀里夺过孩子。掂了掂分量笑着对赵氏和唐氏道:“娘,有劳你们,七斤长大了许多呢。”

    许是听得懂蒋妩说出了他的名字,七斤竟嘟着小嘴挥舞着小手,拍了一下蒋妩的脸颊,“呀呀”的叫了几声。

    蒋妩欢喜不已,摇晃着孩子道:“七斤,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娘,是娘。”

    七斤又“咿咿呀呀”的叫着,咧着小嘴儿笑了。

    他生的粉雕玉琢。是极漂亮的,尤其笑起来时。嘴角翘翘,眼儿弯弯,当真是叫人疼惜到骨子里去。

    霍十九在一旁,早已给父母和岳母行过礼,见蒋妩抱着孩子不放,行礼都忘了,不免有些好笑,凑到近前来去接七斤:“妩儿,给我抱一抱。”

    “不给。”蒋妩孩子气的在赵氏和唐氏身边挨着蒋嫣坐下,手指轻轻点着七斤的小脸蛋。

    霍十九越加委屈。怎么他儿子还不许他抱?

    眼见着一对小夫妻这般甜蜜,蒋妩又如此疼孩子,众人看的都是好笑。

    霍大栓就把玩着烟袋锅子,道:“阿英啊,这次你都去办什么事儿了?皇上怎么样了?我咋还听人说,皇上病重了呢。”

    霍十九在一旁坐下,道:“爹,皇上……无恙。”

    霍十九平日里说话极少有吞吞吐吐的时候。今日却有迟疑。霍大栓见状,就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沉默的霍廿一。

    霍廿一原本是今年要参加秋闱的。却因为皇上出了事,现今朝政交给英国公来代理,英国公蓝批,下令因为皇上身体保养,考试取消。

    他苦读这么久,就等着此番一朝扬眉,却不想到现在临时变了。

    他便在外头多方探听了不少关于京都情况的流言。

    有说小皇帝其实没有生病,或许是被奸臣给控制了,也有人说小皇帝没准儿是被下毒了呢。

    霍廿一了解他的兄长。别看霍十九看起来是个文人,可实际上他手段果决狠辣,又足智多谋,所谓的“奸臣”控制了皇帝,难道霍十九也有参与,还是说这件事就是他的计划?

    毕竟,他们一行人因霍十九称病致仕而回了锦州,霍十九等于失去了原本强大的关系网,他难道就不怀恨在心?

    难道他就不期待能够大权独揽的一天?

    偏偏这个时候,该是他一道同来,他竟找了个由头就没一同来,还拖延了这么久才到。

    而现在京都之中,皇帝危重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霍大栓看向他时候,霍廿一就忍不住皱着眉点了点头。

    他的猜测,其实暗地里和霍大栓说过。

    霍大栓心里就是一跳。

    有些失望,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霍十九。他一直就觉得,霍十九只是顽劣一些,只是喜欢敛财又对外人霸道了一点,可是他想不到,他竟然敢谋反?!

    “阿英,皇上到底是怎么了。”霍大栓已经沉下脸,说起话来也认真了许多。

    众人都听得出情况不对。

    赵氏笑着打圆场:“你看看你,儿子和媳妇才回来,你怎么就凶神恶煞的,仔细吓坏了妩儿和七斤。”

    霍大栓看了一眼抱着七斤的蒋妩,强忍怒气道:“你们先都出去,我有话跟阿英说。”

    霍大栓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毫无架子,但这会儿却因为憋着一口闷气,显得极为威严。

    赵氏便起身拉着唐氏道:“咱们出去走走吧,叫他们爷们儿自己商议。”

    唐氏颔首,又看了眼蒋嫣和蒋妩。

    蒋妩便知道唐氏定然是有话要与她说,就抱起七斤跟在后头一同出去了。

    屋内就只剩下霍大栓、霍廿一、霍十九父子兄弟三人。

    霍大栓这才粗声粗气的道:“阿英。你跟爹说实话。皇上的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皇上病危?先前来家里种地都好好的。那么个孩子,正是生龙活虎的年纪,怎么好端端的就能病危!还有,你这段日子去哪儿了?真的是皇上吩咐你做事了吗?”

    霍十九听着霍大栓一连串的问题,就已经惊愕的察觉,他的亲生父亲在将他看成蔡京一流,看成是要谋反的大奸臣。

    他的确是名声不好,但是也只是撷美敛财方面。还没有到大奸大恶的程度。想不到,他在家人心目中竟然是这种形象。

    见他沉默不语,霍大栓只当他是默认了。当即一拍桌子,豁然起身指着霍十九的鼻梁骂道:“你个兔崽子,给我跪下!”

    霍十九起身,提衣摆缓缓跪下,道:“爹,您息怒。”

    “啪——”的一声巴掌响。

    霍十九的脸被打的偏在一边,嘴角有血丝滑落。

    “混账,混账!我霍大栓一辈子光明磊落。不偷不抢,连一个红薯的便宜都没占过人的。怎么偏偏生出你这个混账东西!我还不如一把掐死你算了!”蒲扇般的巴掌已经按在霍十九脖颈。

    霍十九不躲不闪,就被霍大栓按在了地上,常年耕种劳作的双手充满力量,转眼间霍十九的脸色就已发紫。

    霍廿一看的心急如焚,虽不屑霍十九那个奸臣,可到底还是不忍心,一拍大腿冲上前来,拉着霍大栓的手:“爹,你住手!爹!那是我大哥啊!”

    “你滚开!生出这样的王八蛋,我愧对祖宗啊!今儿我掐死他,回头在以死谢罪,到了下头去跟你爷爷好生解释去!”

    “爹,你放开,就算有罪,也有国法来处置,您不能这样!你叫娘怎么办,还有七斤和大嫂怎么办!”

    霍大栓眼睛瞪的如铜铃,却有热泪涌了上来,在眼眶中打着转。

    看着长子,想起他年少时的敏而好学,再想这些年来发生一切种种,霍大栓只觉得心力交瘁。

    “老太爷,住手。”

    正当他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时,曹玉和焦忠义二人都急忙的冲了进来,一人一边扶着霍大栓,将人强行带到一旁。

    曹玉就去扶霍十九起来。

    焦忠义冲着霍大栓拱手,道:“霍老太爷有礼。我乃三千营主帅焦忠义,特奉皇上秘旨,保护锦宁侯前来的!”

    霍大栓气喘吁吁,双拳紧握,因愤怒而身上发抖,“你说什么?见皇上让保护他?那乌龟王八蛋,就该丢去喂狗!”

    焦忠义想不到,霍十九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一个耿直的热血汉子,他是粗人,喜欢的也是这一类的性子,便真诚的道:“老太爷果真是真性情。只不过这中间有一些细节和误会,您或许是错怪锦宁侯了。”

    “错怪?”

    “是,旁的事我并不知情,但是此番护送一事,的确是皇上发现情况有异,特地与我商议布了一个局,将留在京都想要帮皇上平乱的锦宁侯给绑了送回封地的。皇上还给济宁后写了一封信,您若不信,可现在就看看。”

    霍大栓斥责道:“看个屁!老子又不识字!”

    霍十九无语凝噎。

    霍廿一咳嗽了一声,“爹……”

    霍大栓一拍脑门,这才想起霍廿一也在,眼睛一瞪:“还不把信交出来!等老子窝心脚踹出你屎来!”

    “……”曹玉和焦忠义都沉默了。

    霍十九知道事情瞒不住了。狐疑的看了看曹玉和焦忠义。暗自疑惑为何他们感到的这样及时,为何焦忠义又说出这番话来。

    迟疑的从怀中拿出一直贴身存放的信交给霍廿一。

    霍廿一几乎是抖着手接过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明朗

    展开信纸,霍廿一先是将上头的内容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乍一看过,仿若不敢相信,猛的抬头看着霍十九。

    霍廿一是霍十九看着长大的,他每一个眼神的意思霍十九都能领会。

    难道在霍廿一心中认定了他是奸臣,他就一定不能颠覆他的认知吗?苦笑,在一旁圈椅坐下,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丝,脸颊已经肿起来了。

    待会儿蒋妩看到,还不知要怎么发飙……

    霍十九了解霍廿一,霍廿一又何尝不了解霍十九?见他神色动作,就知这封信八成是真的,他的心因激动而狂跳,又一次低头将信细细的看了一边,双手颤抖的几乎要拿不住信纸。他虽不熟悉皇帝的字迹,但是落款处小皇惯用的私印和玉玺,却昭示着这封信的可信程度。而且信中皇帝的语气,与平日里皇帝见到霍十九时说话的那种依赖的语气是相同的。

    “这位……焦将军。”霍廿一有些艰难的问焦忠义:“你说,这封信是皇上写的?”

    “是!我老焦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从前也是看不上锦宁侯的,不过现在我对他真是佩服!皇上慧眼识英,不愧是真龙天子啊!哈哈!”焦忠义爽朗大笑。

    霍廿一身子一阵摇晃,险些摔倒在地。

    霍大栓早就心急如焚,见霍廿一一副要晕过去的“娘儿们”样,气的一巴掌雷在他肩头:“臭小子发什么呆!还不快给老子说说上面写的啥!”

    “爹……”霍廿一揉着肩膀,好似被“重击”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将信纸上的内容读了一遍。当读到最后一句“多年来你履行托孤承诺。对朕关爱之情,忠孝扶持之义,朕永志不忘。”时,霍廿一的声音已经哽咽。

    霍大栓是个粗人,这封信上有些文绉绉的说法他一时间听不懂,愣了片刻才慢慢回过味儿来,当即激动的拉着霍廿一,“你说。‘托孤’?就是先皇,把咱现在的皇上托付给你哥照看的意思?”

    霍廿一点头。

    霍大栓就扒拉着粗壮的手指头,喃喃道:“这么一说,你哥当上锦衣卫指挥使的时间,还有后来不干人事儿的时间……好像的确是先皇病重那时候。”

    霍廿一再一次重重的点头。

    焦忠义起初也没有想那么多,如今听了霍家父子的话,心里又敞亮了一些,豪爽汉子看向霍十九时候越加好奇、恭敬。

    霍大栓又是开心又是兴奋,激动的一把拎起霍十九的衣襟:“你个龟孙!你还不给老子好好说明白!”

    霍十九费了些力气才解救出自己的衣襟,无奈道:“爹骂我我认了。可也不能骂我‘龟孙’,仔细爷爷托梦骂你。”

    霍大栓气的噗嗤笑了。气氛立即缓和了许多。

    众人坐定,曹玉立即去将门窗关好,自己不放心的站在门前,仔细着外头是否有人靠近。

    霍十九这才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我有幸得先皇赏识看中,结为异性兄弟……先皇当年病的蹊跷,当今皇上无依无靠,年仅八岁,先皇怕他无法平安长大,江山易主,便与我商议了对策,驾崩之前将皇上托付给我……这些年,我们一直同进退,同甘苦,对早就有不臣之心的英国公,在羽翼尚未丰满之前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虚与委蛇,皇上需要一个正儿八经学坏的理由,所以我就成了坏人,有些事皇上不方便做,我也就出了个头……”

    他对蒋妩说明时,其实并未细说,今日在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的霍大栓和霍廿一面前,他终于将多年来埋在心里,一直期待说出来的话一点点的说了出来。

    “……蒋御史是忠臣,但是他弹劾我也就罢了,还将英国公弹劾,我为了保护他,只得抓他进诏狱,让我的人看守也是看护。我与皇上都觉得若是他安然出了诏狱继续那般耿直下去,早晚都会被英国公做掉,除非他与我有什么联系,英国公利用于我自然也会给我几分薄面……当初之所以选了妩儿,也是因为她恶名在外,我又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怕糟蹋了蒋家大姑娘的贤名,才选了她,想不到,她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霍十九又说起了当初在黄玉山蒋妩的英姿,还有此番来龙去脉,说起了蒋妩于千军万马之中对他仍旧不离不弃,结果遍体鳞伤,又受了一箭贯穿伤,随即道:“想不到蒋御史悉心培养出这样的女儿,其实我当真是佩服,也庆幸的,所以爹,我和妩儿本想瞒着的,才说是她惹了风寒,其实她伤的很重,这一箭伤及大血管,她险些丢了性命。”

    焦忠义一直在旁倾听,本就已听的热血沸腾,对霍十九的佩服和愧疚越发难以抑制,当即双膝跪地,道:“侯爷,此番是老焦的不是!”重重的叩头。

    霍十九忙起身双手搀扶:“焦将军是忠义之士,看不惯我这个奸臣也是有的!”

    “可尊夫人是我射伤的!”

    “当初你是奉旨不得不留我性命,否则依着你,恐怕连我这个奸臣也除掉了。”

    焦忠义不免有些脸红,他庆幸自己皮肤黑,脸红这会儿也看不出来,否则他可真要挖个地洞自个儿钻进去了!

    霍十九将焦忠义搀扶起来,笑道:“其实我佩服你这样的汉子,我爹和我兄弟,早在我学坏开始就对我恨铁不成钢了。”

    岂止是恨铁不成钢?才刚霍大栓差点掐死他可是焦忠义亲眼目睹的,这会儿霍十九脸颊也肿了,脖子上还有紫色的手印,在他称得上妖娆的俊脸上,竟然还有一种被施|虐的美感……

    焦忠义连忙甩头,诚恳的道:“末将对侯爷,当真佩服的五体投地!侯爷一心为了皇上,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今后但凡侯爷有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焦将军果然忠义之士,不愧对‘忠义’为字!”霍十九十分动容。

    眼看着霍十九与焦忠义这般肝胆相照起来,霍大栓和霍廿一还都处在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

    这些年来,他们引以为“耻”的霍十九,竟然一直忍辱负重!

    原来他的儿子还是当年那个懂事的儿子。

    原来他的大哥,还是当年那个令人佩服的大哥!

    霍大栓和霍廿一愣神的功夫,霍十九已提起衣摆端正跪下:“爹,这些年儿子因局势不明,不敢告知您实情,让您与娘背负了那么多‘教子无方’之类的骂名,是儿子的不是,还有廿一和初六,因为我是个奸臣,害得他们年龄大了都没法成婚……我真是,愧对家里。对不住你们。”

    霍十九垂首悲凉的道:“这声对不住,我一直都藏在心里,早就想与你们说的,我从前一直以为,或许我到死也都不会有机会将话摊开来说明……将来,我或许依旧还是奸臣,依旧还是万夫所指,或许有一日我会为了皇上抛洒满腔热血,也或许有一日,英国公不会留我性命,更或许那些个大事一出,还会波及到家人。我今生,无愧于心,无愧于忠义,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先皇和皇上,可偏偏愧对你们。这个骂名和风险们或许一辈子都抛不开……”

    “你个愣头瓜!”霍大栓虎目含泪,一把将霍十九拽起来:“你当你爹和你弟弟脑瓜里装的都是玉米面粥,掰不清楚是吧?老子告诉你,就算你真是个奸臣,我们被人戳脊梁杆子,将来被你连累,杀头,也从没有怕过!谁让老子没文化,没把你个瘪犊子教好呢!不过现在,哈哈!”

    霍大栓一拍大腿,粗壮的胳膊搂着霍廿一:“我心里是踏实了,咱做事没对不起良心,那些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爱咋说咋说,爱咋骂就咋骂去!你老子心里舒坦着呢!”

    霍廿一连连点头:“是,大哥,我与爹心思相同。这些年来我误解大哥,对大哥不恭不敬,言辞污浊,还曾发誓一定要将大哥绳之于法……好在今日这一切已经水落石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大哥做的是正确的事,只要俯仰间无愧于天地,何必在乎旁人加减几句言辞?大嫂能够与你一同承担的那些,她一介女流尚且如斯,我与爹如何做不到?纵使将来不得善终,也今生无憾!”

    望着霍大栓和霍廿一灼灼的双目,霍十九目中有了热意。

    焦忠义更是被这一番话激起了满腔豪情,道:“只要侯爷是为了皇上,您吩咐什么就一句话!老焦宁死也为您办到!”

    霍廿一情绪激昂的道:“朝廷中如此忠义之士相信还有许多,只要有这些人在,大燕亡不了!”

    霍十九解决了家中的问题,听闻此言就想起了焦忠义说的皇上如今还在昏迷之中。未免有些心急如焚:“如今朝政彻底把握在英国公手中,皇上又昏迷着,我得想个万全之法才行。”

    “不如去杀了那狗贼!”焦忠义道。

    霍十九摇头苦笑,牵动了嘴角的伤,疼的皱眉,道:“你当我没试过么。”(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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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当嫁介绍:
女特工穿越古代,励志享受人生。 她懒、馋、狠辣、毒舌、坏脾气、贪图享乐,空有一张美人皮,不做半点闺秀事。 可这样的她,却被本朝第一美男子也是第一大奸臣给盯上了…… 她是该练就双“奸”合璧,还是该“惩奸除恶”?这是个难题。 *** 本文宅斗,但非常见宅斗,慎入。 女主绝非善类,各种恶毒,慎入。毒女当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女当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女当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