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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谈话

    窦昭望着刚才还气得手都发抖的宋墨转眼间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心里五味俱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SUiMenG。)

    成大事者,都有大毅力。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繁华面前不迷失,在孤独的时候能坚守。

    宋墨今年只有十三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壮志凌云、睥睨天下的年纪,她不仅让他铩羽而归,颜面尽失,而且还故作姿态地狠狠嘲讽了他一番,换成个成熟稳重的中年人恐怕都受不了,他却能在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里抛开荣辱得失,审时度势,重新正视自己所面临的一切。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自己在与他为敌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吗?

    这个孩子的行踪,就是宋墨的软胁。

    宋墨之所对他们动了杀心,也是为了保证这个孩子的去向不被人泄露。

    她若是道破他们的身份,宋墨还有何顾忌可言?

    鱼死网破,以段公义等人的心态,他们又有几成胜算呢?

    何况在上一世,定国公府虽被抄家问斩,夺了爵位,可英国公府却一如往昔,圣眷不衰。

    除非她能悄无声息地杀死宋墨之后消灭所有的证据,否则,杀人偿命,她相信英国公认很愿意为宋墨报仇。

    她有这个能力吗?

    所谓的让素心报官,不过是一威慑宋墨的手段,而不是柄能攻击他的利刃。

    她知道,她相信他也是知道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宋墨又让窦昭心中多了几分说服他的把握——以他的理智,应该能判断出他们之间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局面。

    而现在,她已经向他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和实力。他也开始重视她,到了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窦昭脑子飞快地转着,没等宋墨开口。已肃然地道:“梅公子,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宋墨微微有些惊讶。

    厅堂里只有八个人。

    都是彼此的最信任的,她还要单位和他谈,她觉得哪些人不合适继续待在这里呢?

    严朝卿?还是赵鸣?

    念头闪过,窦昭已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她一面朝西屋的书房走去,一面吩咐段公义:“段护卫,还请您和素兰守在门口。不管是谁,也不允许靠近书房一步。”

    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要做的事很重要,越少人知道越好。

    而且这件事很冒险,她表面看上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则心里七下八下的很是不案。

    陈曲水和严朝卿都是在封疆大吏身边做过幕僚的,特别是严朝聊,原是定国公的心腹,又有陪着宋墨一同护送那个孩子,得到蒋、宋两家人的信任,可见很不简单。

    她想的再好,毕竟只是纸上谈兵;宋墨再厉害,毕竟还少了些见识。如果能得到这两人的相助,成功的几率将更大。

    宋墨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吩咐赵鸣:“要留在这里帮段护卫守门。”

    他觉得这样和窦昭对峙下去,对他是很不利的。

    出门时母亲曾经反复地告诫他,江湖之中,藏龙卧虎,让他千万不要大意,凡事多和严先生商量。他却自认算无遗漏。没有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这才大意失荆州,不仅被这位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困在真定县这座小小的田庄里,而且还让孩子和这些跟随他的壮士陷入了险境。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让施安去搬救兵了。

    按原来的计划,亥时他们将一起动手。

    如果对方没能查觉到田庄的异样而动起手来,这位窦四小姐为了保住性命,肯定会把官府拖进来。若是侥幸对方查觉到田庄的异样而等候观望,万一雨停了,那些村民出来走家串户了,他们的行踪就更难掩饰了。

    难道他还真的下令屠村不成?

    那和那些倭寇又有什么区别?

    何况这位窦家四小姐明明知道他是谁,却一直称她为梅公子,分明留有一丝余地,不想和他们翻脸。

    他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和窦家四小姐谈一谈,说不定能找到解铃之法。

    陈思水和严朝卿一前一后地进了书房。

    四人各据一方,面对面地坐下。

    素兰上了茶水,悄声退下,关上了书房的门。

    窦昭开门见山地道:“定国公我一向很景仰,我父亲和两位伯父都在京都为官,却不曾听到定国公出事的消息,现在定国公怎样了?”语气真诚又坦率。

    宋墨再次对窦昭刮目相看。

    孩子的去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定国公府的未来——如果定国公府能逃过此劫,孩子自然会安然无恙;如果定国公府大祸临头,做为定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孩子的行踪自然也就关系到了孩子的生死。

    这位窦四小姐的确不简单,开口就抓住了事情重点。

    可她值得信赖吗?

    宋墨不禁望着窦昭的眼睛。

    他这才发现,窦昭的眼睛很漂亮。

    黑白分明,清澈明亮,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任那云雾阴霾,谁也无法遮挡住它的光芒,让人看着顿时勇气倍增。

    他稍作停留,沉吟道:“有御史弹劾我大舅杀良冒功、养寇自重。我们得到消息,皇上勃然大怒,要治把我舅舅押回京都大理寺审讯。我们却找不到幕后推手,我母亲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正巧我五舅偷偷新收的一个外室有了身孕,快要临盆了,母亲就擅自作主把她藏了起来。三天前,宫中有旨下来,我的大舅、三舅、四舅都被问罪,五舅被锦衣卫审讯。母亲进宫,却什么事都打听不到。母亲怕事情会一路坏下去。命我将这个孩子交给五舅的一个好朋友收养。”

    难怪他们都没有听到任何的风声。

    窦昭道:“也就是说,圣旨刚刚下来,英国公还在福建,这只是未雨绸缪啰?”

    说得他母亲好像在杞人忧天似的。

    宋墨不由道:“皇上这个人。对你说话越客气,心里越是气愤;对你说话越是随意,心里越是不在意。”

    严朝卿怕窦昭听不懂。委婉地解释道:“我们夫人和皇后娘娘、太后娘娘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这次夫人进宫向皇后娘娘求情,皇后娘娘却对此事一无所觉,还特意去问了皇上。皇上却说,定国公在福建时间长了,又位高权重,难免会有人眼红。福建海风蚀人。这次把定国公叫回来,定国公正好休养生息几年……”

    在所有的公卿贵勋之家中,英国公府有点特别。

    他的祖上宋武和太祖皇帝是结拜兄弟,后来又跟着太祖皇帝起兵,战死在了沙场。宋武的遗腹子宋功被太祖皇帝收为了养子。还被赐了国姓。建国后,太祖皇帝论功行赏,封宋功为英国公,想到宋武只有这一个儿子,这恢复原姓。

    因而英国公府和皇家的关系特别的密切。

    太宗皇帝想要废太子的时候,是英国公劝得太宗皇帝。

    仁宗皇帝想废了皇后改立自己的宠妃王氏的时候,是托了英国公说服的太后。

    武宗皇帝穷兵黩武折腾光了国库又折腾光了自己的小金库,也是英国公背的骂名,在淮安都转运盐使司运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让武宗皇帝终于可以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寝。

    可以说,在辽王登基前,历任的英国公都是皇上的心腹、宠臣,甚至比那些皇亲国戚更受皇上的信任。如果英国公侯夫人进宫都打听不到任何事,那这件事有多严重,就可想而知了。前世也证明。英国公夫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但窦昭想到前世宋墨说蒋家再无后嗣,不由道:“谭家靠得住吗?”

    宋墨和严朝卿惊骇地瞠着窦昭,宋墨更是失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窦昭不由讪笑。

    早就决定不把自己陷得太深,结果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为怀里的这个婴儿揪心了!

    “我毕竟是真定本地人,”窦昭只得硬着头皮道,“仔细想想,有这个实力收养这个孩子的,也只前谭家庄了。”

    宋墨赞道:“窦四小姐果真是冰雪聪明。”又道,“如果谭家都信不过,那就没有信得过的人了!”

    是吗?

    可窦昭怎么听着宋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对她若隐若现地寒意呢?

    她不由若笑,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了定国公身上:“英国公怎么说?”

    宋墨和严朝卿话里话外全是英国公夫人蒋氏,却没有提到英国公。

    她想到前世所发生的一切,留意起英国公的态度来。

    宋墨含蓄地道:“是家父让家母去打探的消息,现在情况不明,家父不好出面。”

    让妻子去试探皇家的口风,丈夫再见机行事。

    仅从现在看来,窦昭能理解,可从后续来看,英国公显然少了些什么。两世的怀疑在她心中激荡,却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她肃然整容,缓缓地道,加重了说话的质感:“我想托遗应该只是令堂计划的一部分,关键是怎样让定国公脱险,不知道令堂对此有什么打算?”

    陈曲水皱眉,有点担窦昭担心。

    她毕竟只是个没出过真定的小姑娘,涉及到庙堂高层的之争,一不小心就会血流成河,窦昭不应该涉及期间的。

    宋墨抿着嘴,却和严朝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严朝卿笑着窦昭:“不知道窦四小姐有何高招?”望着她的目光却显得有些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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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出谋(粉红票1200加更)

    及时更新,窦昭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尽流露出来的自信让她顾盼生辉,光彩照人。(百度搜索:燃文小说网,看小说最快更新)

    “我看史书的时候,觉得皇上最怕大将拥兵自重了。”她淡淡地道,“定国公被弹劾杀良冒功、养寇自重,这罪名应该很重吧?”

    这个,读史书的人都知道吧?

    严朝卿笑道:“的确是有点麻烦。”语气敷衍。

    窦昭仿佛没有感觉到似的,缓缓地道:“寻常的人受了冤枉,都会向青天大老爷哭诉,讲事实、摆证据,或找了左邻右舍的来给自己做证。”

    严朝卿一愣,朝宋墨望去。

    就看见原本正用指头摩挲着茶盅盖子的宋墨突然停了下来,而窦昭清越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若是官吏明断,自然很快就能水落石出,若是官吏糊涂,只怕是吃了板子还要受委屈。何况皇上并不是那断官司的人!”

    两人不由侧耳聆听。

    “天子再圣明,也有自己的私心。”窦昭淡淡地道,“往往说你忠君爱民,你就是忠君爱民;说你包藏祸心,你就是包藏祸心。”

    这话说的……

    严朝卿不由用衣擦了擦额头。

    宋墨却悄然间坐直了身子,看着窦昭的目光骤然间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目光都明亮起来。

    窦昭的注意力全放在严朝卿的身上,她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不紧不慢地道:“韩信居功自傲,兵权尽失,已经没有了谋反的可能。吕后就杀了他。萧何一手掌控汉王的钱粮政务,却求田问舍,汉王就不疑有它。王翦领倾国之兵出征,屡屡派使者向秦王索要财物田产。秦王就哈哈大笑。可我却听说定国公勤政爱民,廉洁奉公,是国之栋梁。朝中股肱,不知道可有此事?”

    严朝卿望着窦昭,满脸的震惊。

    定国公被问罪,大家都觉得定国公很冤枉,夫人已联系定国公从前的一些部属准备为定国公喊冤。

    也有人提出来过和窦昭一样的建议,只是夫人觉得这样既有辱定国公的名誉,而且万一圣上真的相信那可怎么办?

    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其他的声音淹没。

    难道他们真的想错了。

    皇上在意的。根本不是御史弹劾了定国公些什么,定国公又做了些什么,而是定国公声誉日隆之后,会对皇上怎样,对朝廷怎样?

    如果那些为定国公喊冤的奏折递了上去……

    想到这些。他像三九寒冬喝了碗凉水,浑身都透着寒意。(suimeng.)

    宋墨却低头沉思起来。

    小时候,母亲常带他回娘家。他最早的记忆是自己站在蒋家的练武厅和表哥表弟们一起推石碾子玩。

    大舅被问罪,母亲心急如焚,不仅奔走在内宫深苑,而且还频频联系各勋贵之家。因他最为敬佩大舅,母亲怕他参与其中,让人误会这是父亲的意思,连累父亲被皇上问罪。让大舅连个遮风挡雨的人也没有了,这才决定让严朝卿陪着他护送五舅的孩子南下。

    他们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

    他原来准备把孩子交给了五舅指定的人就回京煽动朝野为几个舅父鸣冤的……

    宋墨望着被窦昭夺去的孩子,却有些犹豫起来。

    大舅年轻的时候,曾做过皇上的贴身侍卫。大舅是什么人,难道皇上还不知道?

    怎么会听信御史的弹劾就对大舅问罪呢?

    或者,他应该仔细琢磨琢磨这事?

    陈曲水望着窦昭含笑不语的面孔。满是错愕。

    在宋墨和严朝卿来之前,她曾为了这件事和他商量过,说解决僵局的唯一途径就是向宋墨递投名状。

    这一点他是认同的。

    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他们想向宋墨递投名状,那也得看宋墨接受不接受、需要不需要啊!

    所以他当时提出为互为人质:“……我代表小姐去京都,他们可以派个人跟在小姐身边,到时候冒充护卫就行了。反正这些护卫都是您请的,多一个少一个东窦也不知道。只要小姐能顺利回到窦家就安全了。”

    他们总不至于对窦家动手吧?

    就算是跟在小姐身边的那人想伤害小姐,那也要看小姐身边的护卫答应不答应。

    窦昭却道:“如果定国公府被满门抄斩了呢?”

    那个孩子就成了蒋家唯一的血脉。

    只怕她就是躲到天涯海角宋墨都会杀了她。

    他愣住,半晌才喃喃地道:“应该不会吧?”心里却明白,如果不是到了生死关头,英国公夫人又怎会将蒋五老爷的骨肉送给他人抚养,而且还派了自己的儿子亲自护送……

    可窦昭的这样假设也太惊人了!

    他不禁道:“就算如此,定国公府高手林立,谋臣如云,英国公进得宫廷,出得朝堂,他们都无能为力的事,我们又凭什么力挽狂澜呢?”

    窦昭笑笑没有做声。

    陈曲水却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

    想到窦昭做事偶会冒进,却不失缜密细致,他没有追问。

    没想到,她打的却是这样的主意!

    虽然这的建议简单,大家也都想的到,可关键却是应该怎么选择!

    能让定国公这样的镇定一方的封疆大吏问罪,已不是单独的有罪没罪的问题,而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上上下下的关系,甚至连英国公府也找不到幕后的推手,可见其水之深,就是他这个在权谋中浸透了大半生的人都不敢启齿,她一个从未曾走出过真定县的小姑娘……

    想到这些,他就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但愿四小姐是对的。

    不然这阵腥风血雨的只怕连她自己都要卷进去,性命堪忧!

    沉默中。恐怕只有窦昭是最笃定的那一个。

    前世,每当人们提及定国公时,就会提起福建百姓在定国公死后为蒋家上的万言血书。

    既然这种方法都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一种方法了。

    也许会有所改变。

    而严朝卿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得把这种可能尽快地告诉夫人。让夫人尽快地府中的幕僚好好地商量商量,拿个主意才行。

    他有种时不待人的恐慌,不由急急喊了声“公子”。

    只是严朝卿的话音还没有落。沉默不语的陈曲水突然站了起来,跟着高声跟着喊着“公子”,揖礼道:“现在我们还能对外说小姐看着你们行踪可疑,以为你们是拐了哪家大户人家的孩子出逃的,而公子见我们人多势众,个个身手不凡,还以为落入了贼窝。小姐要救孩子,公子要逃离,这才生出一场误会。可要是等增援的人来了,这件事只怕就不好遮掩了。不如我随您进京,您再派个人跟着我们小姐回真定。等接孩子的人来了。我们把孩子直接交给对方就是……”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宋墨和严朝卿的变化。

    既然有了变化,那就快点把四小姐送回窦府!

    他决定往这件事上再添一把柴,适时地站了出来……

    窦昭有些惊讶陈曲水决断,只是他话已经说出了口,她不好再说什么。

    可宋墨不是普通人,他到底会不会接受,她心里没底,不由朝宋墨望去。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墨的身上。

    ※※※※※

    大雨如注,天空黑沉沉的,仿佛随时会坍塌似的。

    离窦家田庄不远的树林里,两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男子正朝站在坡顶远眺,他们一个身材魁梧。一个身材匀称,身后静默三十几个穿着黑色水靠、用黑包蒙脸的精壮男子,远远地望去,像一个个木桩。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像蚱蚂似的跳到了那个身材匀称的男子身边,恭敬地禀道:“六爷,我联系上公子的人了。不过情况有些不妙——孩子被劫持了,公子、严先生正在和对方交涉。”

    “怎么可能!”身材魁梧的男子惊愕地抬头,露出张周正但毫不出奇的面孔,“是谁劫持了孩子?”

    “是屋主!”男孩子道,“听说看护孩子的人被梨花暴雨给打中了,大家正帮他拔针呢呢。”

    身材匀称的男子很感兴趣地“咦”了一声,奇道,“现在还有人手里有这东西?那屋主是谁?”

    男孩子瞥了身材魁梧的男子一眼,低声道:“是窦家的田庄,好像是遇到了四小姐……”声音越来越代。

    身材匀称的男子吓了一大跳,急声道:“怎么会是窦家四小姐?这么大雨,她不在家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男孩子被问得有些哭笑不得,道:“这就是四小姐的田庄啊!下雨,四小姐担心田里的庄稼……”

    然后身材魁梧的男子就发现身材匀称的男子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他不由道:“你们和那窦四小姐有旧?”

    “不认识。”身材匀称的男子脸色有些发青,声音嘶哑地道,“不过窦家四小姐侠肝义胆,道上有兄弟被人诬陷,就是窦家四小姐帮着洗脱的罪名,后来那兄弟伤势过重死了,也是窦家四小姐出钱出力帮着安葬的,还收留了那兄弟的家眷,我们道上好多兄弟都冲着窦四小姐的侠义去窦家做了护院,还有一个是我师门的人……”他说着,咬了咬牙,道,“我们事先说好的,你们有什么恩怨你们自己解决,我们只在外面你们看场子。可现在关系到窦家小姐……还烦请您给公子禀一声,就说我谭某人不才,想给窦家四小姐做个合事佬……”

    身材魁梧的男子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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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走

    施安一走进田庄就看见自己的人蹲在屋脊上,端着驽,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sUImeng)

    窦家的护卫则团团将正屋围住,如人肉城墙似的挡住了通往正房的路。

    他们神色同样很紧张,有个家伙还不安地握了握手中的齐眉棍,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看见施安,陈晓风上前几步,喊了声“站住”,抬着下巴睨视着他:“梅公子的人?”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嘲讽。

    施安不由低低地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骂谭家庄的人临阵倒戈,还是骂这事太窝囊——他连个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输了,还得恭恭敬敬地给窦家的护卫抱拳行礼:“在下是梅安,还请这位大哥帮着通传一声,在下有要紧的事禀告梅公子。”

    梅安是他对外的称呼。

    陈晓风打量了施安一眼。

    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个去搬救兵的家伙了。

    看样子已经知道屋里的情况了。

    没有头脑发热地强攻,而是单枪匹马地来请梅公子示下,也算是个忠肝义胆的好汉了。

    施安给了陈晓风一个好印象,陈晓风对他的态度自然也就和缓了很多,想着窦昭无意和梅公子为敌,他略一思忖,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传一声。”

    施安忙说了声“多谢”。

    陈晓风并没有靠近厅堂的门扇,而是站在台阶上禀了一声。

    不一会,素兰撩了帘子:“小姐说,请梅安进来。”

    施安闻言心中一跳。

    难道公子失去了自由?

    想到来时谭家庄的那个家伙扯了身边一个护卫的黑巾把自己的脸给包上了。还说什么“我们家和窦家世代为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实在是不想和窦四小姐的人碰面”之类的话,他心里就一阵烦躁。进屋的动作不免就大了些,谁知道却惹来了那个小婢女的一阵白眼。

    这都算***什么事!

    想当年,他在江湖中排名也能排前一百。不,前五十了,后来虽然投靠定国公做了贴身侍卫,可也是响当当的一名总旗,现在却被个丫头片子瞧不起、当贼看!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头的无名火停在了书房门外,隔着葱绿色镶着宝蓝色襕边的杭绸软帘恭谨地喊了一声“公子”。(。SUiMenG。)

    “进来吧!”公子的声音如往昔般温和中带着几分冷清。但这不仅没能安抚施安,反而让施安更加忐忑。

    越是事情紧急,公子就是越从容镇定。

    情况肯定非常的糟糕。

    施安打起精神来应了声“是”,挺着腰杆走了进去。

    公子坐在临窗的太师椅上,严先生坐在公子的下首。对面是个年逾花甲的儒雅老者,屋里还有个女孩子,十四、五岁的样子,肌肤胜雪,长眉入鬓,目光湛然,抱着个孩子,嘴角含笑地坐在那里,柔美中透着几分端庄。表情娴静,竟然有种莫名的庄严之相,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位应该就是窦家的四小姐了!

    难怪谭家庄的人不想见她!

    要是自己,恐怕也不好意思向这样一个女孩子下手吧!

    念头闪过,就听见公子提醒般轻声地喊了他一声。

    他忙收敛了情绪,上前几步。附耳低语,把谭家庄众人的反应说了一遍。

    宋墨难掩心中的惊讶。

    谭家庄可不是普通人家,桀骜不驯,自成一派,要不是蒋家和他们有几辈子的交情,五舅既和谭举人交好,又得了谭老太爷的青睐,如何不是这孩子可能是蒋家唯一的血脉,谭家庄决不会出手帮他的。窦四小姐能得到谭家庄的敬重,恐怕不仅仅是扶危济困、收留孤幼这么简单吧?

    他望着窦昭的目光中划过一道流星般璀璨的光芒。

    “窦四小姐,”宋墨突然站了起来,左手负背,右手攥拳弯肘置于腹间,态度随意而优雅,一向冷清的面容也露出几丝笑意,像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般的温煦,“既然如此,就烦请陈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赵鸣,”他喊着身材瘦小的男子,“你这段时间就留在窦家,负责保护窦四小姐。”

    谭家庄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怎么立刻就改变了立场?

    严朝卿和赵鸣俱是一愣,但都很快掩饰住了心中的震荡,赵鸣更是恭声应“是”,走上前来规规矩矩地给窦昭磕头,行了大礼。

    让你留个人监督我,你倒好,把身边身手最好的一个留了下来,这是保护我还是随时准备杀人灭口呢?

    窦昭在心里把宋墨骂了个千儿八百遍,脸上却不显不露,笑着请赵鸣起来,喊了段公义进来,让他领了赵鸣下去安顿食宿、差事。

    你不让他保护我吗?总不能白吃粮食不干活吧?窦家的护卫干什么,他就得给我干什么?

    窦昭在心里腹诽着,笑着把孩子交给了宋墨:“这孩子,长得可真好!这才抱了一会,手都软了。”

    宋墨望着她,目光炯然,一语双关地笑道:“这孩子是有点沉手,也不怪窦四小姐抱不动!”

    窦昭很想回他一句,但想到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立刻改为了奉承,笑盈盈地道:“所以这孩子还是梅公子抱着更合适些。”

    宋墨眼神闪烁,将孩子交给了严朝卿,步履轻快地走了出去。

    严朝卿等人忙给窦昭行礼,匆匆地出了门。

    窦昭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素兰不理解窦昭的畏惧,瞪着眼睛道:“枉费我还觉得他是个好人,谁知道他竟然连小姐都要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金玉其外败絮其内。道貌岸然……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那副好皮囊给欺骗了……”

    陈曲水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有这力气骂人,还不如快点去跟我的小厮说一声。让他帮我收拾行囊,看样子接孩子的人来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出发了。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说不定能多看出些什么,等到翻脸的时候也多几张底牌。”又叮嘱窦昭,“您看段公义他们就知道了,定国公这一问罪,只怕众多侠客义士都会出动。真定是北上必经之路,我会跟段公义说一声,让他管好这些护卫,小姐不管有什么事都忍一忍,不要出门。免得无端端惹了什么麻烦。崔姨奶奶那里,您也不用担心,有红姑服侍着,好生静养,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济宁侯府这门亲事虽不尽人意,可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小姐聪慧过人,想必早有了对策……”事事都想到了,一副交待后事的口吻。

    窦昭眼眶一红。打断了他的话:“您放心,我这法子定然会奏效,您也会平安回来的!”她不想让这份伤感漫延,笑着和陈曲水商量:“他派了好手监视我,我们难道就没有人了?您去京都,让段护卫从这些护卫里挑个身手最好的人给您做随从。那梅公子若是敢克扣您的吃穿用度,您就让他给我送个信,我们让那赵鸣也缺衣少食,决不让这位梅公子专美于前!”一番话说得陈曲水哈哈大笑,既欣慰又怅然地叹了口气。

    欣慰的是窦昭把他当成自家人一样,怅然地是窦昭被自己连累,不得不卷入营救定国公的风波里——如果她的计策没被采纳,这投名状也就算是白递了。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

    如果她的计策被采纳了,奏效了,宋墨也不过是不再追究彼此间的恩怨;没有奏折,定国公府的遭遇恐怕会算在窦昭的身上,他做为人质,肯定是性命不保,窦昭也将面临危险。

    不管怎么算,他们都是吃亏的一方,他又怎能不感慨万千。

    窦昭望着宋墨的车马消失在雨帘中,也感慨万千:“终于把这尊瘟神给送走了!”

    之前奉命趁着窦昭佯装突围把宋墨等人吸引过去时悄悄溜出田庄的素心看见了信号,从藏身的草垛里钻出来,梳洗打扮一番后,从妹妹叽叽喳喳的话里中已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却笑不出来,她很想问问陈先生是不是真的会平安归来,可看着窦昭微带几分疲惫的面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素兰几个只知道自家小姐打败了那个梅公子,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凶险,闻言捂了嘴笑。

    窦昭就拍了拍手,笑道:“我们也该走了,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去?”

    几个小丫头笑嘻嘻地散了。

    素心却忧心忡忡地问窦昭:“小姐,真的有人敢在半路上害定国公?”

    梅公子临走时,她听到小姐反复地嘱咐,让梅公子派人暗中保护定国公,免得定国公被宵小所害,还提到什么矫制矫诏,当时梅公子脸色微白,急急地上了路。

    “但愿没有。”窦昭长叹口气,心情变得低落起来,“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素心不由抬头望了望天。

    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势已小,一片金光透过黑鸦鸦的云层照亮了天际,太阳仿佛要破云而出了似的。

    窦昭叫住了正指使着马夫套车的段公义:“回到府里后,你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买些人参、燕窝之类的,代我去拜访拜访谭家老太爷,只说多谢他老人家维护四乡安宁,以后乡亲间若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忙,定当鼎力相助。”

    如果谭家庄参与进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局面。

    谭家庄的人没有露面,段公义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但窦昭备了重礼拜访谭家老太爷,他这个做徒子徒孙的也觉得脸上有光。

    他高声应了一声,亲自将那匹枣红色的大马套上了缰绳。

    ※

    补3月18日的更新。

    这两天卡文卡得厉害,今晚的加更时间不确定,但我会尽量早一点的……。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鸟(加更求粉红票)

    窦昭望着正屋前两株高大的玉兰树,恍如隔世。(Suimeng)

    她笑着对素心道:“走,我们去看看崔姨奶奶去。”

    素心一颗紧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她笑着拉住了窦昭:“好小姐,您还是先梳洗梳洗再去吧!您看看您现在这个样子,只怕崔姨奶奶看见了又要担心了。”

    窦昭低头,看见丁香色的绣鞋上沾了好几个泥点子。

    她不禁失笑,由甘露服侍着洗了个热水澡,绞干了头发,这才换了身衣裳去了祖母那里。

    红姑早得了信,撑着伞在门口等。

    见着窦昭,笑盈盈地曲膝福了福,问起田庄的事来:“怎样?庄稼还有救吗?”

    “只能指望秋玉米了。”窦昭第一百二十三章青鸟(加更求粉红票)说着,和红姑进了正房。

    祖母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听着话音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问了各家受灾的情况,怎么处置的,村里人都说了些什么。

    窦昭一一作答,宋墨的事自然是只字未提。

    祖母把窦昭夸奖一番:“……没想到你在农事上这样有天赋!这件事也处置得很好,等雨停了,你记得跟陈先生说一声,每家每户发十斗玉米面,先把这几个月度过去了再说。”

    “陈先生有急事,去了京都。”这是和陈曲水事先商量好的说辞,“他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受过一个朋友的恩惠,如今这朋友遇到了难事,陈先生赶了过去帮忙,恐怕要到秋天才能回真定。”

    祖母不疑有他。只是担心陈曲水走得这么急:“看来这件事非同小可。寿姑,你应该给你父亲写封信,就是帮不上忙,有个熟人。胆子也大些。”又问她,“你送陈先生程仪了没有?陈先生身边是谁在服侍?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您要多照应着点。”

    祖母待人真诚实在。没有一丝虚第一百二十三章青鸟(加更求粉红票)伪。

    窦昭在心里感叹着,笑道:“您就放心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不会委屈了陈先生的。”

    实际上的确走得急,又因为是和宋墨一起走的,陈先生孤身上路,身上只带了窦昭等人七拼八凑的十两碎银子和二十两银票。还好留了几件衣裳在田庄,要不然连换洗的衣裳都成问题。

    宋墨理应承担起陈先生的吃穿嚼用才是。

    窦昭气愤地想着,还是担心陈先生受了委屈,段公义去账房支银子的时候,她吩咐段公义:“想办法给陈先生送一千两银票去。”

    她在京都住了十几年。深知京都居,大不易。

    段公义应了,听了窦昭的吩咐按照谭老太爷的喜好买了些补身体的药材之外,还买了几幅字画、几本古藉送到了谭家庄。(燃文小说网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谭老太爷已年逾古稀,听说窦昭派了人来看望他,拂着齐胸的雪白胡子呵呵直笑,对孙子谭举人道:“这位窦四小姐有点意思。”

    谭举人只在一旁陪着笑。

    谭老太爷就问起那孩子。

    “孩子我让人连夜抱去了保定府,乳娘我让梅公子带了回去。到时候只说十八家的生了对双生子就是了。”谭举人道,“如果蒋家能度过这一劫。把孩子要回去了,就说那孩子夭折了。要是度不过这一劫,我让十八他们过两年再回来,到时候孩子都两、三岁了,就算是差几天也看不出来。要是真有人看出什么来,就拿一个顺产一个难产说事。也能搪塞过去——并不是所有的双生子都长得一模一样。

    谭家老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捻胡须感慨道:“你们总怪老祖宗立下来的规矩挡了你们的前程,可你看蒋家,倒是荣华富贵,烈火烹油,结果怎样?还不是一锅给人端了!连自己的骨血都保不住……”

    谭举人顿时老脸一红,低声道:“爷爷,蒋家的事,我们真的不管?”

    “世间万物,一啄一饮,皆由天定。”谭老太爷叹道,“我们就算想管,能管得着吗?若是能死了他一个,换来全家的性命,倒也死得不冤枉。”

    谭举人想起那个大碗喝酒,击剑纵歌、睨视天下的身影,觉得视线突然有些模糊……窦昭也在想孩子,不过她是在想前一世这个孩子到底是生是死。

    如果当初多留意些宋墨的事就好了!

    她也好决定和谭家交往到哪种程度。

    有这样一只猛虎比邻而卧,又有几个人能安生睡觉?

    无知者无畏,要不是宋墨,她怎么知道谭家?

    真是伤脑筋!

    窦昭狠狠地朝手中的李子咬去,李子咔嚓一声,被咬走了一半。

    素兰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四小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她眨着不大的眼睛问窦昭,“您想先听哪个?”

    窦昭递了个李子给她,道:“先听坏消息,再听好消息。”

    素兰嘻嘻笑,道:“坏消息是——王大人被弹劾,说他什么强买强卖,不修私德,纵容子女仗势欺人……”

    她还为是定国公被人弹劾了呢!

    窦昭有点失望,道:“都说他们干了些什么了吗?”

    “没有。”素兰笑道,“不过听说被骂得挺惨的,连皇上都下旨问话了。”

    窦昭撇了撇嘴,道:“那你所谓的好消息就是我五伯父做了内阁大学士啰?”

    “您怎么知道的?”素兰睁大了眼睛。

    “这还不容易。”窦昭意兴阑珊地道,“如果是其他人弹劾王行宜,肯定会把他的罪状一条一条地列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扣些大帽子,说些笼统的话,肯定是怕把窦家也牵扯进去。既然连皇上都下旨问话了,不管这些事是真是假,内阁为了避嫌。肯定不会让他入阁了。你又说有个好消息,不是我五伯父做了内阁大学士还能是什么?”

    “小姐,你好厉害啊!”素兰满脸的佩服。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窦昭不以为然地道,“你要是像我这样。也会和我一样厉害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小姐这样的啊!”素兰羡慕地望着窦昭道,“小姐怎么晒也晒不黑,我就是躲在屋里也养不白。”

    窦昭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素心端着一碟洗好了的桃子撩帘而入,喝斥着妹妹:“你又胡说了些什么?”

    “没有,没有。”窦昭摆着手,让素兰吃桃子,“这两个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素兰道:“是六老爷差人回来报的喜。东府那边已经开始打赏了。扫地、擦桌子的小丫鬟、小厮每人十个承平元年的铜钱,三等的丫鬟、婆子、媳妇子每人一百,二等的二百。一等的三百,有头有脸的管事和管事嬷嬷是一两银子,我亲眼看见三老爷的随从抬了银子回来!”

    在官场上,早一天中进士,晚一天中进士。早一天入阁,晚一天入阁,都是论资排辈的重要依据。

    这的确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她吩咐素心:“等东府的人给我们报了喜,我们也照着东府一样的打赏。”

    素心笑着去准备铜钱、银子去了。

    东府那边报喜的人过来了。

    “去给五小姐说一声。”窦昭叫了甘露和素绢进来帮她收拾打扮,“我们得过府去给二太夫人道个喜。”

    素兰主动跑去通知窦明。

    回来悄悄地跟窦昭道:“我跟五小姐一说,五小姐就哭起来了。我就说,这大喜的日子您要是红着两个眼睛,只怕二太夫人心里会不高兴。五小姐气得朝我丢了一个茶盅,我一闪。茶盅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就跟周嬷嬷说,这茶盅是官窑新出的斗彩,一套茶具十二两银子,这摔碎了一个,这套茶具就用不成了。只怕库房的管事嬷嬷不好交代,您不如在外面买一套补上……”

    甘露和素绢就在一旁捂了嘴笑。

    窦昭无奈地摇头。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很喜欢与人争斗的,何况是素兰这个活泼到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

    “你们都比她年纪大,和她争这个气做什么?”窦昭教训她们,“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

    甘露和素绢齐齐应是,素兰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梳妆打扮好的窦明由周嬷嬷陪着走了过来。

    窦昭见她脸上光洁红润,看不出任何异样,暗暗点了点头,一起去了东府。

    每个人脸都上都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喜气,见着窦昭和窦明不停地道喜,奉承的话像流水似的往外直淌,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

    等进了二太夫人的厅堂,窦昭这才发现窦家的人都到齐了。

    二太夫人正和二太太商量着怎样庆祝。

    见窦昭过来了,忙招了她到身边坐,问她:“这大戏是唱十天好,还是唱十五天好?”

    上次家里出了三个秀才,连唱了十天的大戏。

    窦昭笑道:“我看家里人围着吃顿饭好了。唱戏,未免太喧嚣了些。”

    不过是刚刚入阁就这样大肆庆贺,不免有些张狂,像那暴富人家似的。

    大家俱是错愕。

    二太夫人沉思了片刻,一抚掌,道:“还是我们寿姑通透。就这么定了,家里人一起庆贺庆贺就算了。”

    二太太也反应过来,再看窦昭的时候,就多了几分郑重:“你六伯母去了京都,家里就少了一个帮衬的人,寿姑你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这几天就过来在帮我整几桌酒席吧?”

    这对别的闺阁女子来说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可对她这个可以指导别人怎样主持中馈的人来说,那就是去帮忙。

    她才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我什么也不懂,还是让几位堂嫂帮您吧!”窦昭笑着拒绝了,“这雨刚刚停下来就出了大太阳,我那边的花房可遭了殃,这几天要盯着那些丫鬟、婆子把我的花房整理出来,不然今年成活的那株双色牡丹只怕是难逃一劫了。”

    二太夫人不懂养花,可她知道能养出一株双色牡丹意味什么,毫不犹豫地放窦昭回了府。

    等窦家吃过庆祝宴,京都那边传来消息,王行宜被调任云南巡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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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星际女王之路》

    作者:雕栏玉琢

    简介:数千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当叶芠睁开眼,发现窗外是美丽的星空,人类经过数千年的进化,身体强壮,智商超高,科技经过数千年的发展,已然完全不是你所认识的模样。

    而她,却是实验室的一名不知明日在哪里的囚徒,逃离,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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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报信

    及时更新,陕西,中原腹地,陕西巡抚,统领八府,二十一州,九十五县,辖陕西都司、行都司四十九卫,二十五所;云南,西南边陲,云南巡抚,统领十九府,四十州,三十县,八个宣慰司,四个宣抚司,五个安抚司,辖云南都司二十卫,二十四所。(.suiMeng。)

    能一样吗?

    窦昭笑盈盈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地吃着樱桃。

    淑姐儿过来看她。

    窦昭忙叫甘露沏壶碧螺春来:“过些日子新茶上市,到时候再请你过来喝茶。”

    “新茶年年有,”淑姐儿对此不感兴趣,目带希冀地望着她,“您说,十一叔订亲,我们能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去京都看看?”

    窦昭不感兴趣,却鼓励淑姐儿去见识见识——她明年就要出嫁了,以后出去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家里有谁去?”她问淑姐儿。

    淑姐儿忙道:“四哥、五哥、六哥、七弟……他们都去。”

    有窦启俊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窦昭笑道:“只要三哥和三嫂同意,你去京都的费用都算我的。”

    淑姐儿欢天喜地,拉着窦昭的手不放:“四姑姑待我最好了!”又涎着脸非要她一起去不可,“我一个人,爹爹和娘亲肯定不答应,又没个说话的人,行程投店也不方便……”

    窦昭摇头:“你要是担心三哥和三哥不同意,我去帮你说项。”

    “四姑姑也没有去过京都吧?我听人说,京都可好玩了。禅院又多,每隔几天就有庙会,白云观那边专卖古董,大相国寺前门多是卖各式首饰。还有条街叫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卖江南的鞋袜。四姑姑。您就和我一起去嘛!就当是陪我的……”

    态度十分的殷勤了。

    窦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

    淑姐儿讪讪然的笑。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绷不住了,娇笑道:“好嘛,好嘛,我说就是——是六伯母,十一叔订亲,她老人家很想您去。说是邀请了您几次,您都拒绝。纪家表叔就和十一叔、十二叔打赌,若是他能把您请去,十一叔就把供头那个碧玉荷花的笔洗让他纪家表叔,十二叔则把那幅赵伯驹的山水图送给纪家表哥……”

    窦昭又好笑又好气:“你又得了他什么好处?”

    淑姐儿赧然:“纪家表叔送幅仇英的仕女图给我。(sUiMeNG)”

    “赶情我就值一幅图!”窦昭和她开着玩笑。

    “哎哟。我不是个意思。”淑姐儿急起来,“我也想四姑姑去京都见识见识嘛!”说着,突然间有些伤感起来,“我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去京都。”

    “胡说!”窦昭笑道,“人的一生还长着,什么时候都不要把话说死了。要是哪天伯彦他们中了进士,像五伯父、六伯父那样留在了京都,你难道不能去串门?”

    两人正说着话,甘露冲了进来。见淑姐儿在,忙收敛了情绪,笑盈盈地给淑姐儿曲膝行个礼。

    淑姐儿知道甘露有话对窦昭说,可她哪能就这样无功而返呢?借口要挑两盆花带回去,领着身边服侍的出了门,想着等会再好好劝劝窦昭。纪家表叔的画是小事,把六叔祖母看着四姑姑肯定很高兴,就留了个丫鬟在正院:“四姑姑的事一忙完,您就来告诉我。”

    小丫鬟是常随淑姐儿在西府走动的,笑着应是,找窦昭屋里的小丫鬟去玩去了。

    淑姐儿去了窦昭的花房,自有婆子殷勤地给她介绍,她挑了一盆大红镶白边的仙客来,一盆含苞待放的夏娟,又喝了两杯茶水,吃了几样点,那小丫鬟还没有来。

    她催了身边的大丫鬟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大丫鬟去了半炷香的功夫才折回来,她看了一眼花房里服侍的人,淑姐儿会意,出了花房,和她站大柳树下说话。

    “是京都王家的二公子,来五小姐捎了封信,说王大人调任云南,王家老太太一听,急得闭过气去。又把七太太叫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通,把七太太气得直哭。五小姐就嚷着要去京都探望外祖母,陪七太太,谁也挡不住。五小姐没有办法,让人守在栖霞院,说这就写信给七老爷,只要七老爷同意,立刻送她回京都。”

    淑姐儿奇道:“王大人的官运不好,与七太太有什么关系?”

    御史弹劾只说王家,却没提王映雪扶正的事,窦世枢又借着这次机会入了阁,有心人仔细想想就会会心一笑,淑姐儿长在深闺,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路。

    丫鬟就更不知道了,笑道:“或者是心里不痛快,叫了闺女回去喝斥两句?”

    淑姐直皱眉,道:“四姑姑此时只怕也没心思和我说什么了,我们先回去吧!”然后去了窦昭那里。

    窦昭正在给父亲写信,和淑姐儿寒暄了两句,把她送到了二门。

    淑姐儿回到家里,母亲正和裁缝商量给她做去京都的衣裳,她想到窦昭伏案疾书的样子,心里突然酸酸的,待裁缝走了,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三奶奶听着心里不喜,道:“这件事原是七叔父做得不对,寿姑也不过比明姐儿大两岁,再沉稳,也是个小姑娘,又不是一个母亲生的……这几年真是难为寿姑又吓又哄的,没出什么大事。”想想,又怕那边闹出什么事来,打发了女儿,去了二太太那里。

    二太太拉着她往二太夫人那里去:“那边只有两个还没有及笄的小姑娘在家,这件事还得老夫人拿个主意才好。”

    祖母从来都不是正经的长辈。

    二太夫人听了冷笑:“我们窦家原来是在给王家养闺女!她想回去也使得,让她和她那个娘一个回去!”

    这话就说的很重了。

    二太太忙出来打圆场:“怪只怪家里没有个主事的人。七叔到今天也没个继承家业的,我看不如帮七叔找个清白人家出现的女儿过去服侍。让那王氏回来主持中馈。”

    “这倒也是个主意。”二太夫人思忖道。

    二太太忙道:“我看这人还得在亲戚里头找才好,知根知底的,这相互间也好走动。”

    二太夫人颔首。

    二太太就和二太夫人讨论起谁家的女儿合适起来,那模样。倒像是有备而来。

    三奶奶坐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喝茶。

    这几年他们帮着寿姑管理产业,日子渐渐宽裕起来,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七叔父那边没有儿子。就算是分了一半给寿姑,那也是一大片产业,何况寿姑出嫁不用再备嫁妆,窦明最多也就照着公中的惯例多给一点,也不怪有人惦记。

    两人正说得热闹,柳嬷嬷沉着脸走了进来:“太夫人,西府的四小姐派了人过来传说。说济宁侯病逝了。”

    “啊!”屋里的三个人都目瞪口呆,还是二太太最早反应过来,毛遂自荐地道:“寿姑是没有过门的儿媳妇,照理应该送份祭礼过去,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懂这些,我过去给她帮帮忙。”

    前所未有的热忱。

    二太夫人考虑到这些从前都是三太太的事,也没有多想,道:“你和老三媳妇一起过去吧!”

    三奶奶想着三太太也去,再多自己一个想必二太太也不会多心情,亦道:“我也跟着一块过去瞧瞧吧!”

    “行!”二太夫人道,“济宁侯府只有魏廷瑜这一个儿子,老侯爷一走,他就在当家理事了。府上少了主持中馈的人,魏家派是会派人来商量婚期,你们把老三叫来,这件事还得他去应付。”

    两人齐声应喏,一面派了人去请窦世横,一面回去换了身衣裳。叫上三太太,一起去了西府。

    和济宁侯病逝的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陈曲水的一封书信。

    他已随宋墨平安抵达京都。宋墨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宅院在英国公府的西路,三间五进,出门就是英国公府的侧门,通往剪子巷,剪子巷朝南是英国公府胡同,朝北就是因座落着顺天府学而得名的府学胡同,走过了府学胡同,就是安定门大街了,进出十分的方便。他被安置在了宋墨宅院花园东北角的一个三间带退步的宅子里,宋墨派了两个小厮服侍他的日常起居。他没事的时候常和两个小厮聊天,知道宋家人丁不兴,英国公宋宜春是独子,一个堂兄宋茂春、两个堂弟宋逢春,宋同春都没有出五服,其中逢春还是一个祖父的。宋宜春和宋茂春都只有两个儿子,宋逢春有一儿一女,宋同春只有一个儿子。或者是嫡长孙的缘故,宋墨生下来就很得长辈的喜欢,老英国公夫人,也就是宋墨的曾祖母——原两广巡抚陆宗源的女儿,越过了儿子,把自己的陪嫁全赠给了宋墨,宋墨在广东有十三间商行,一万多亩良田……最后委婉地告诉她,前几天英国公夫人进宫给定国公求请之后,现任通政使的陆宗源次子陆复礼上书为定国公喊冤。

    窦昭心火蹭蹭直冒,“啪”地一下把书信拍在了书案上。

    到底还是人轻言微!

    定国公死了不要紧,要紧是定国公死后那些倭寇怎么办?福建的黎民百姓怎么办?宋墨有权有势还有钱,和她算起帐来什么办?

    所以当魏家人提出让她百日之内出嫁时,她不禁喝斥道:“我们窦家又不是破落户,没有拿了自己姑娘去给别人家贴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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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讯(加更求粉红票)

    济宁侯府来传话的妇人四十来岁,穿了件莺背色妆花褙子,头上簪着鎏金簪子,手上戴碧玉镯子,白白胖胖,看上去像殷实人家的主母。(sUImeng)

    窦昭记得她。

    她夫家姓金,大家都称她金嬷嬷,是魏廷珍的乳娘,也是魏廷珍最信任的人。

    在前世的时候,她就看着魏廷瑜的脸色行事,这世自然也不会例外。

    想必这是魏廷珍的主意了!

    窦昭冷笑,说起话来就更不客气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济宁侯府不是请了媒人去和我父亲商量,却派了个下人来告知我们家的长辈,莫非是瞧我家不起?或是觉得我们窦家女人都没见识,软弱可欺?”她大第一百二十五章死讯(加更求粉红票)声地吩咐陪着金嬷嬷过来给她问安的柳嬷嬷,“你去告诉魏家的人,他们不要脸,我们窦家还要娶媳嫁女,可丢不起这个脸!这门亲事他们想结就结,不想结,就把当初我母亲送给侯夫人的玉佩还回来,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断然没有百日内成亲的道理!”看也没看金嬷嬷一眼,仿佛这屋里没这个似的。

    金嬷嬷看着心头一紧。

    大奶奶就是担心窦世枢入阁,窦家身份、地位跟着水涨船高,怕窦家四小姐嫁过去之之作张作乔,这才提出孝里结亲的,没想到窦家四小姐这样的泼辣。

    先是派了丫鬟去二太人那里问,是不是魏家来人了。既然对了面,她不好不来给窦四小姐问安。可刚进门,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窦四小姐就骂开了,让她措手不及,进退两难。

    看这位窦四小姐的行事,难怪大奶奶会担心。

    这要是真嫁过去。只怕就是大奶奶也管不住啊!

    她不禁道:“四小姐误会了!我们家夫人、大奶奶并没有轻瞧窦家的意思,只是侯爷第一百二十五章死讯(加更求粉红票)病世,家里乱糟糟。素闻四小姐有贤名,这才想早日把四小姐娶进门,早日为四小姐请封夫人,家里的事也好早点交给四小姐。我们世子爷又没有其他的兄弟,这家产还不全都是世子爷的,这家里的开销、嚼用还不是用得世子爷和四小姐您的……”

    只是她的话没有说话,就被窦昭不屑地打断了。“这位是谁啊?怎么一副能当家作主的模样?”

    金嬷嬷何曾被人这样轻怠过,脸色涨得通红,解释道:“老身姓金,是景国公府大***乳娘……”

    正是因为知道才得理不饶人,要是别人。(sUImeng)我还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打了狗,自然会惊动主人。

    窦昭腹诽着冷哼了一声,道:“这就奇了,怎么景国公府的大奶奶管起济宁侯府的事来了?这济宁侯府的规矩呢?还是景国公府规矩?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金嬷嬷也有些吃不消。她辩道:“我们家大奶奶也是关心娘家的兄弟……”

    柳嬷嬷可看清楚了。

    赶情四小姐这是要给魏家一个下马威啊!

    金嬷嬷既然能奉了魏家之命来给窦家传话,不管是济宁侯府还是景国公府的的人,在魏家都是数得着的体面人,四小姐迟早要嫁到济宁侯府去的。她开始还以为窦昭把金嬷嬷引来是想笼络金嬷嬷,没想到四小姐根本就没有把魏家放在眼里。

    这样也好。免得魏家还以为窦家没人了呢!

    孝期结果,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如今五老爷入了阁,虽然去管刑部了,可五老爷在吏部为官多年,人脉却没有断。济宁侯府的那位世子爷不管是想承爵还是想谋个好点的差事,都离不开五老爷的提携。就算是四小姐厉害了些,难道他们还敢给四小姐脸色看不成?

    不过,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把平日里落落大方的窦昭和此时横眉怒目的窦昭联系起,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在旁边装聋作哑,听窦昭把那金嬷嬷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这才朝跟来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那丫鬟找个借口把他们叫走。

    能跟在柳嬷嬷身边的自然都是人精。

    不动声色地悄然退下,在外面转了一圈,然后神色匆忙穿过正院,请窦昭的丫鬟帮着通传一声:“二太夫人还有话要问魏家来的那位嬷嬷,特意让我过来请那位嬷嬷过去说话。”

    金嬷嬷这才灰头土脸地退了下去,拉了那小丫鬟问:“不知道二太夫人有何事要我过去说话?”

    小丫鬟望着柳嬷嬷嘻嘻地笑。

    柳嬷嬷含蓄地笑道:“金嬷嬷去我那里歇歇脚吧!用过了午膳再去给二太夫人请个安也不迟。”

    金嬷嬷恍然,连声道谢,悄悄地塞了两个大封红给柳嬷嬷。

    柳嬷嬷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金嬷嬷窦昭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去不提,宋墨安置在窦家的陆鸣听说窦昭和济宁侯世子有婚约,忙写了封信悄悄地送回了英国公府。

    宋墨拿着信去了严朝卿那里。

    “您怎么看?”他把信递给严朝卿。

    严朝卿一目十行,看过信后长长地松了口气:“既然是魏家妇,自然要为济宁侯府做打算。”

    言之意是窦昭为了夫家不可能与英国公府作对。

    “我也是这么想的。”宋墨颔首,“这样一来,事情到好办了。”他脑海里突然浮现窦昭雪白的面孔,入鬓的长眉,不禁道:“有谁认识济宁侯世子吗?”

    严朝聊目露赞赏。

    窦四小姐既然要嫁到济宁侯府去,如果世子爷能和济宁侯世子交好,这对窦四小姐也是威慑——她肯定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知道在田庄里发生的一切。

    “济宁侯前两日病逝了。”所有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他随时关注着京都各种消息,现在宋墨问起来,他立刻就能答得上话,“我们家和他们家早几辈还有些交情,这几辈已没有走动了,并不曾接到报丧。济宁侯只有一儿一女,儿子是世子魏廷瑜,老侯爷的七七过后,魏家应该就会申请承爵的事了,有窦家五老爷帮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女儿嫁给了张宗耀。可以通过张家认识魏廷瑜。”

    张原明,表字宗耀。

    宋墨突然又有点不想见魏廷瑜。

    他沉吟道:“这件事到时候再说吧!”

    严朝卿也觉得这件事不能急——济宁侯不过是个勉强支撑的破落户,英国公府却是圣眷不衰的煊赫之家,两家一个地上一个天上,原本毫无交结,宋墨突然和魏廷瑜亲近起来,只怕会引起很多人的猜疑。

    得制造个水到渠成的机会才行。

    两人说起朝中的事来:“陆大人的折子被皇上留中不发,真是让人有些担忧。”

    陆家和蒋家没有什么关系,和宋家是姻亲,陆宗源的三子陆知礼尚了宁德长公主,外孙女嫁给了景国公三子张续明娶,让陆复礼上书,有投石问路之意。现在皇上什么也不说,留中不发,倒让他们不好继续让人上书了。

    宋墨顿时心中有些烦躁,道:“不如兵分两路,也找人弹劾大舅,看看皇上的反应?”

    “只怕夫人不会同意。”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严朝聊面色一黯,“夫人不忍定国公白玉有暇!”

    宋墨皱了眉头。

    严朝卿贴身的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见宋墨在,竟然连礼都忙记了行,满脸是泪的直嚷嚷:“定国公他老人家,说是受刑过重,不治身亡……”

    “你说什么?”宋墨脸色顿时煞白,一把抓住了小厮的肩膀,小厮只觉得肩膀像被铁钳给夹住了,马上就在碎了似的,痛彻心腑,却不敢吭一声,忙道,“刚刚从福建传来消息,说国公爷被锦衣卫行了刑,又连夜赶路,无人治疗,国公爷伤势过重……已经不治身亡……”

    “锦衣卫不过是负责押送国公爷回京,”跟过来的严朝卿已失声斥喝道,“国公爷又没有被定罪,他们凭什么动刑?徐青呢?施安呢?不是让他们俩人带人暗中保护国公爷的吗?他们在干些什么?”

    “徐青他们赶到的时候,国公爷已经受了刑,”小厮道,“这次锦衣卫出动的全是卫中精锐,等他们和三老爷联系上的时候,国公爷已经……第二天就去了……三老爷说,是因为有江湖中的人来劫狱,所以锦衣卫才有借口对国公爷下死手的,让我们千万不要喊冤,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还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宋墨觉得胸口好像有团火在烧,让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耳朵中全是咕噜咕咕的沸水声,就是严朝卿和小厮的对话也变得模糊起来。

    他慢慢放开了小厮的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娘亲可知道?”声音冷静而理智,从容而镇定。

    小厮望着宋墨,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惊骇,直到严朝卿严厉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这反应过来,急急地道:“我们,我们没敢跟夫人说。”

    宋墨伸出手,手掌白皙细腻,指腹间却有薄薄的茧:“拿来!”

    小厮茫然了片刻才明白宋墨指的是什么,忙将怀中的锦囊拿了出来。

    “我去跟我娘亲说。”锦囊被宋墨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他不紧不慢,步履悠闲地走出了严朝卿的厢房。

    严朝卿突然间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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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宋家

    英国公府的上房位于英国公府的中路,是个五间四进的宅子,前面是英公国府的前院、正厅、花厅,后面是个带佛堂的小花园,从宋墨居住的颐志堂出来,穿过一道种着翠竹的斜巷就到了。(Suimeng)

    他走进院子,看见身材高挑,秀雅端丽,眉宇间若有若无地透着刚强和傲气的母亲正神色有些茫然地站在台阶上望着院角的香樟树发呆。

    宋墨手中的香囊霎时如团燃烧着的火焰,灼热灸人。

    这株香樟树是母亲三十岁生辰时,大舅从福建送来的,当时不过人高,现在已经齐檐了。

    “你来了!”蒋氏笑着和儿子打着招呼,坐到了葡萄架下的石凳上。

    葡萄藤才刚第一百二十六章宋家刚抽芽,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蔓照在她的脸上,原本乌黑亮泽的青丝里竟然有了几根银丝。

    宋墨心头酸楚,趁着丫鬟给他们端茶倒水的时候走出到了母亲的身后,笑着按住了母亲的肩膀,亲昵地道:“娘,您都有白头发了,我帮您拔了吧?”

    蒋氏抿了嘴笑,望着儿子手中长长的银丝,半是感慨半是欣慰地道:“您都要娶媳妇了,娘也该老了!”

    任宋墨再沉稳内敛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顿时脸色通红,赧然地喊着“娘”。

    儿子难得的窘迫取悦了蒋氏,她笑着问宋墨:“你在真定遇到的那个姑娘有多大?”

    能让儿子吃瘪,可见是个胆大心细、聪明伶俐的丫头。

    “您问这个干什么?”宋墨的脸更红了,不依地嚷道。“人家已经订了亲!”

    话音一落,母子俩人俱是一愣。

    风吹过葡萄架,嫩绿的芽儿在春风中颤颤巍巍地晃动。

    宋墨尴尬得不行。

    母亲不过好奇问问,他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想到这些。他第一百二十六章宋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更不自在了,道:“严先生建议我和魏廷瑜结交。我也觉得这主意不错。正想着怎么跟宗耀说一声,想办法和这个认识认识。”

    蒋氏意味深长地笑。

    她心里有点可惜,却知道再说下去不免有辱姑娘家的清誉。

    宋墨脸上却挂不住了,左顾右盼地道:“爹爹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他去了三公主府。”她顺着儿子转移了话题,“你爹不敢请太子出面,怕连累了太子,想请三公主去探探皇上的口气。(sUiMeNG)”说到这里。她情绪低落下去,“皇上既然对保你大舅的折子留中不发,我已和闵先生商量过了,那就请那些从前跟过你大舅的人上折子弹劾你大舅……只是平日里走的得太的不好出面,免得皇上起了疑心……怕就怕皇上已经有了主意。不管我们怎么做也是徒劳无功的……”

    三公主恩荣是元后沈氏所生,皇上的嫡长女,备受皇上的宠爱。

    驸马石祟兰是长兴侯石端兰的胞弟,和英国公是发小,关系非常的好。

    这样有用吗?

    还不如打点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汪渊呢?

    宋墨想着,胡乱地点了点头。

    气氛突然间就变得沉闷起来。

    宋墨捏了捏掌心的锦囊,半晌才鼓起勇气喊了声“娘”,低声道:“我有话有跟您说……”

    “什么?”蒋氏抬起头来,眼底还有残留的茫然。显然没有听清楚儿子刚才说了些什么。

    宋墨吸了口气,正想把刚才的话对母亲重新一遍,谁知道母亲已精神一振,正色地道:“我想为你求娶你二舅家的含珠表姐,你觉得如何?”

    他睁大了眼睛,然后慢慢抿紧了嘴唇。

    蒋氏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声音因为理智而显得有些淡漠:“我知道,你从小和你四舅舅家的撷秀表妹玩得好,可你撷秀表妹却是庶出。我们家虽然不在乎,你父亲却是个极重嫡庶的人,首先你父亲那一关就通不过。你二舅走得早,只留下了你表姐这一个,别的人好歹还有父兄照拂,只有她,自幼失怙,孤苦伶仃没个依靠……”

    宋墨微垂着头。

    含珠表姐喜欢的是大舅母家在蒋家习武的族侄尹挚。

    外祖母、大舅母都知道。大舅母为此把尹挚丢到了大舅的军营,还跟他说:“我们蒋家的姑娘不嫁孬种,你想娶含珠,就拿军功来做聘礼。”

    尹挚走的时候,送给含珠表姐一支金簪,就是央他递给含珠表姐的。

    可生死面前,这些儿女情长又算什么呢?

    阳光投在他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层阴影。

    “婚姻大事,本就应该父母做主。”他轻轻地道,柔和的如佛面的春风,“我听母亲的!”

    从小就有主见,从不听人摆布的儿子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蒋氏,让她都戛然而止,若有所失。

    感受到蒋氏的伤感,宋墨握住了母亲的手:“娘,我没觉得委屈。”他安慰着母亲,“含珠表姐也很好,上马能弯弓,下马能行书,她要是嫁过来,母亲也有个做伴的……我会跟爹爹说,是我看中了含珠表妹的,这样他就不能反对了。”他说着,朝着母亲展颜一笑。

    那笑容,璀璨而明亮,仿佛初升的太阳,不带一丝的忧虑。

    蒋氏的眼泪籁籁落下。

    这些都不值得掉眼泪!

    宋墨抿了抿嘴,把一直攥在手心的锦囊拿了出来:“母亲,这是徐青刚刚送来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蒋氏已急急地抓过了锦囊。

    薄薄二指宽一张条纸,却重若千斤。

    蒋氏看了一遍,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这才抬头望着儿子,脸色已是一片苍白:“是真的吗?”声音嘶哑,显得有些目光涣散。

    宋墨狠心地点了点头。

    蒋氏觉得天眩地转,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一阵嬉闹声渐行渐近。次子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快点,快点,我要给娘亲看看。”

    她定下神来。接过长子递来的帕子,慌忙地擦了擦眼泪。

    宋墨也坐直了身子。

    等拿着把弓箭的宋翰跑过来的时候,母亲和哥哥正优雅地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喝茶。

    他拉着母亲的手撒着娇:“娘亲,娘亲,您看,您看!”

    跟过来的小厮跪在地上,将手中大红的漆盘高高地举起来。

    漆盘里放着一只肥硕的锦鸡。箭斜斜地插在锦鸡的背上,露出雪白的箭羽。

    “我比哥哥还在厉害吧?”宋翰得意洋洋地望着哥哥,“哥哥十岁的时候才跟着五舅去狩猎呢!”

    他今年才八岁,比宋墨小五岁。

    蒋氏勉强露出个欢颜,称赞着小儿子:“嗯。我们天恩比哥哥厉害多了!”

    天恩是宋翰的乳名。

    尽管心中很是悲伤,但宋翰有些天真烂漫的话还是让宋墨心中里轻快了不少。

    这应该是家中后花园里养的那只锦鸡了。

    弟弟连给他特制的弓都拉不满,怎么可能射得这样深?

    多半是被那帮小厮赶到他面前,然后对着锦鸡射下去的。

    还有可能是那帮小厮早就把这只锦鸡射杀了,等到弟弟朝着草丛里乱射一通,他们再屁颠屁颠地跑去把这只已经藏在草丛里的锦鸡给揪了出来……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都无意让弟弟失望。

    “是挺不错的!”宋墨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宋翰更加得意了,他指着漆盘中的锦鸡大声地吩咐小厮:“把它丢到灶上去。让灶上的婆子今晚加菜。”

    小厮点头哈腰地捧着漆盘退了下去。

    他紧挨着母亲坐下,小大人般地伸了个懒腰:“今天可真累啊!”

    蒋氏和宋墨都露出个淡淡的微笑。

    宋翰眼珠子转身,猛地跳下了石墩,道:“娘,我要回去换身衣裳。”

    “去吧!”蒋氏还有大事和长子商量,笑着吩嘱了宋翰身边服侍的媳妇丫鬟几句。待次子的身影消在了门口,她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天赐!”她开口眼就水光闪动,“闵先生知道了吗?等会我去你那里,和闵先生、罗先生、严先生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声音平静无波,已经冷静下来。

    闵先生是大舅的幕僚,大舅出事后,他从福建赶过来的。

    罗先生却是大舅留在家里的幕僚,帮着五舅处理家中的庶务。

    严先生虽然曾经做过大舅的幕僚,早年跟了他,算是英国公府的人了,大舅的事,还是以闵先生和罗先生为主。

    母亲没有崩溃,宋墨很骄傲。

    他恭敬地应是,和母亲说定了时候,退了下去。

    蒋氏手脚发软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宋墨却看见弟弟躲要门口合抱粗的桧柏下朝他招手。

    他笑着走了过去。

    “哥哥,”宋翰忧地望着宋墨,小声地道,“大舅是不是要下诏狱了?”

    虽然自己和母亲都瞒着弟弟,但大舅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弟弟又十分聪颖,想必已经知道,再瞒下去只会让弟弟觉得被愚弄,不如告诉他实情。

    “少听人胡说八道。”宋墨略一思忖,道,“大舅现在只是被问罪,说清楚就没事了。”然后笑道:“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下诏狱的!”想调节一下气氛。

    宋翰仔细打量着哥哥的神色。

    哥哥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兴味。

    他不由脸色一红,一溜烟地跑了:“我知道了!”

    清脆的声音飘荡在上空,让宋墨露出一丝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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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抢种

    一场大雨,让整个真定州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灾,其中受灾最严重的是真定县和灵璧县,几乎颗粒无收。.\\

    知府鲁大人专程上门拜访窦世横,商量着真定州救灾的事。窦家自然义不容辞口原来决定去京都参加窦政君订亲仪式的窦启光、窦启俊等人都留了下来,听候鲁大人的派遣,帮着处理灾后事宜。

    没有亲人陪着,淑姐儿当然也去不成京都了。

    她嘟嚷着“运气真不好。”去了窦昭那里。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窦昭换上了白纱对襟衫和焦布比甲,耳朵上戴着小小的银紫荆,干净利落。

    她让甘露给淑姐儿沏了壶梅坞龙井。

    淑姐儿闭上眼睛,感受着茶香在肺脏间萦绕,满足地道:“明前的龙井啊!四姑姑这里都是好东西。”

    窦昭大笑,问她:“想不想我去田庄一一这几天田庄里播种玉米,我要去看看!”

    “有胜于无嘛!”淑姐儿性格开朗,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兴致勃勃地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田庄!”

    窦昭忍俊不禁,却也喜欢她这性子,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田庄的人都在忙着播种,牛在“哞哞”地叫,小孩子在田梗上叽叽喳喳。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淑姐儿瞠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窦昭想到她即将嫁入的吴家是平山大地主,笑着问她:“要不要我找几个熟悉农事的妇人来陪你转转。”

    说起自己的亲事,淑姐儿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在窦昭面前向来坦诚,想了想,不仅落落大方地应了,还让窦昭给她推荐几个人:“……,他是家里的老四,嫁过去虽然不会主持中馈,可也不能一问三不知,让公公公婆和妯娌们笑话。娘让我带两房陪房过去,一房要会管铺子,一房要会管田庄的口管铺子的,爹爹那里有知根知底的,管田庄的却拿不定主意,偏偏他们家又是耕读传世,还是四姑姑帮我介绍妥当点。”

    窦昭最喜欢她的坦诚,有什么事大家敞开了说,能帮就帮,不能帮就说清楚,彼此省事。

    “我回去问问红姑。”她笑道“田庄里的人,她最熟了。”

    淑姐儿红着脸道了谢。

    下午,她们正准备和两个妇人在村里转转,上前下雨的时候被窦昭请来问话的几位老者求见窦昭。

    “那你先去转转。”窦昭打发了淑姐儿,在堂屋里见了几位老人家。

    “大家都感念崔姨奶奶的恩德。”几位老人恭敬地窦昭行了礼,七嘴八舌地道“虽然她老人家减了大家的租子,可也不能尽占便宜,大家都卯住了劲想种好这季玉米,到时候多多少少也能给东家补点粮食。”

    这就是庄户人家的朴实了。

    窦昭笑着问了问田里的事,见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由暗暗点头,然后和淑姐儿一起逛了逛,趁着天色还早,一起回了真定县城。

    她留了淑姐儿再晚膳。

    淑姐儿也不客气,用过膳去给崔姨奶奶请安,听崔姨奶奶讲了半天的农事活这才起身告辞。

    窦昭把她送到了侧门。

    回去的路上素心低声禀道:“今年下午又接到了陈先生的一封信。”

    “知道了。”窦昭怅然地道,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五月中旬,定国公的死讯传来,朝野震惊。接着弹劾定国公什么“欺男霸女”、“私吞军饷”之类的折子像雪片飞。蒋兰荪和蒋松荪以最快的速度押解进京。

    和哥哥蒋梅荪一样受了重刑的蒋松荪在途经保定府的时候死了。

    蒋兰荪回到了京都,双腿、双臂都被打断,已是奄奄一息,进气多出气少。

    据说皇上勃然大怒。

    但蒋兰荪和蒋伯荪还是被关进了诏狱。

    接着收到父亲的来信。他喝斥窦明,如果她不好好听自己的话,就让她跟着二太夫人学规矩。

    窦明偷偷地哭了好几天,悄悄地给外祖母许氏写信,请许氏向父亲说项,允许她回京都。

    五月底,许氏给她回信,说家里的人都在为王行宜的出行做准备,让她好好地待在真定,等把家里的事忙完了,再去帮到父亲面前说项。

    窦明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人一下子蔫了。

    六月初,新任云南巡抚的王行宜平了两小股苗乱,得到了皇上的嘉奖。

    窦明又精神起来,走路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这真是一个乱糟糟的初夏。

    窦昭叹着气,坐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折了陈曲水的信。

    蒋家被夺爵口五岁以上的男子被流放铁岭卫,女眷和五岁以下的男童贬为庶民,除了保留原籍的祭田和祖宅外,其他的财产均被抄没。

    最后附带了一个小消息:魏廷瑜很顺利地承了爵,如今是新的济宁侯了。

    窦昭没有放在心上。

    她在想蒋家的事。

    流放铁岭卫!

    那是辽王的藩地。

    从今生所发生的一切来看,蒋家的男子或是被关押起来,或是跟着蒋梅荪在福建,蒋家的幕僚只好找身份、地位最高的英国公夫人蒋氏求助,蒋氏也确实尽己所能地为蒋家四处奔走。

    前一世,蒋家被满门抄斩,蒋氏很快病逝,宋墨被赶出家门……

    这一世,蒋家五岁以下的男童和女眷都活了下来,而且还能回到老家休养生息,蒋氏应该不会那么早的病逝,宋墨也就不会被赶出家门了。

    可现在,没有了宋墨,却送去了一个蒋家!

    难道这就是命运?

    窦昭头痛欲裂。

    也不知道蒋家到底有多少男子在这场浩劫中活了下去?

    她将陈曲水的信收在了床头档板的一个黑漆匣子里。

    至少现在在谭家庄的那个孩子不是蒋家唯一的血脉了。

    宋墨对他的警戒应该也能消除了吧!

    不知道那个陆鸣什么时候走?陈先生又什么时候能回来?

    到了中旬,庄稼都种下了,满地绿油油的玉米苗,长势喜人。

    鲁大人老大慰怀,说要奏请朝廷给窦家表功。

    二太夫人忙让窦世横到府里打点。

    窦昭却在家里接待了魏廷瑜的乳娘田氏。

    “……上次的事,侯爷觉得很对不起四小姐。”她满脸的歉意,态度十分的恭逊“大姑奶奶原本是一片好心,却不曾想办错了事。侯爷特意让我代他给您赔个不是。我们夫人也喝斥了我们大姑奶奶,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还请四小姐不要放在心上,原谅我们大姑奶奶的无心之举。”

    窦昭非常的惊讶。

    她没有想到魏廷瑜会替姐姐向她道歉!

    这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魏廷瑜变得和上一世有了这么大的改变?

    窦昭满心困惑,客气地打发了田嬷嬷,百思不得其解。

    陆鸣前来求见。

    窦昭高兴地见了他。

    谁知道他却道:“四小姐,我们公子投宿田庄,想见小姐一面!”

    窦昭吓了一大跳。

    还见她干什么?

    她不是已经表子忠心吗?

    而且那孩子也不是蒋家唯一的血脉了啊!

    还有她什么事啊?

    窦昭笑道:“我不方便出门见客,但您们家公子远道而来,我也不好慢怠了你们家公子。这样吧,我让素心去见你们家公子,有什么事,你们家公子直接让她转告我就行了。”

    陆鸣站在那里不走:“还请四小姐去见见我们公子吧?我们家公子原本想登门拜访的,就是怕四小姐为难,这才悄然在田庄投宿的。”

    怎么忘了这一茬。

    现在蒋家的事尘埃落定了,宋家没有受一点影响。

    他要是公然登门拜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二太夫人解释宋墨的来历!

    “既然如此,我就找个机会去见见你们家公子好了。”窦昭笑着应了。

    却让宋墨等了两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进门就朝着宋墨道歉,眉宇间却毫无歉意。

    “没关系!田庄安宁静谧,我正好在这里休息几天。”穿着月白色细布道袍的宋墨负手站在东厢房的庞廊,望着她淡淡地笑,眉梢眼角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让他看去多了些许的亲切,少了初次见面时的冷漠,显得更加俊朗。他一面说,一面和窦昭进了正房的厅堂。

    一个眉目清爽的小厮指使着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东厢房搬了一大堆东西进来。

    他这次带的不是同一批人,窦昭一个也不认识。

    “这是?”她不解地望着宋墨。

    “家母特意命我来向窦四小姐道谢。”宋墨微微地笑,有月光般的柔和“这次要不是窦四小姐鼎力相助,蒋家恐怕连这点根基也保不住!”他唏嘘着,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伤感。

    窦昭很是讶异。

    她没想到蒋氏会让宋墨来给她道谢。

    不过,她怎么敢这样的大功!

    “梅公子言重了。”窦昭忙道“我不过是照本宣科、纸上谈兵罢了。

    没有令堂的决断,没有贵府幕僚们策划”还应该把这位杀神也给带上,她想着,又加了一句“没有梅公子相助,蒋家怎么可能脱险。令堂太客气了,倒让我羞愧不已。”

    宋墨笑了笑,好像在说,你尽管客气好了,我一句也不相信。

    窦昭不免觉得无趣。

    宋墨这才道:“本来应该早点来的,我外家的事想必陈先生已经都告诉您了一这些日子我一直忙着帮外祖母收拾行李,三舅、五舅和几位表兄流放到了铁岭卫,那里是辽王的藩地,从前我和他也有几份交情,只是他离京已久,这关系要续上也还要人帮着从中说项,就耽搁到了现在。一些bo礼,是我母亲的一份心情,还请窦四小姐笑纳!”(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道谢

    笑纳?

    窦昭当然要笑纳。(sUImeng)

    她不笑纳,如果让宋墨误会她不识抬举,从而把她记在了心里,她觉得她睡觉都会不安稳的。

    “恭敬不如从命。”她笑盈盈地起身朝着宋墨福了福,“还请公子代我向令堂说声‘多谢’!”

    “窦四小姐不用客气。”宋墨微笑,白玉般的面孔在微暗的厅堂里越发显和是明净润泽。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看他!

    窦昭在心里嘀咕着,笑着看宋墨的随从捧着东西进进出出。

    他到底带了多少“薄礼”来啊!

    看着堆着小山般高的礼盒,窦昭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但她打定主意不和宋墨多说一句话——不说不错,多说第一百二十八章道谢多错,谁知道哪句话会触了他的逆鳞,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也不用去伤脑袋猜测宋墨的反应,反正他们一个在京都,一个在真定,等这件事平息了,他们之间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窦昭从容不迫地坐在那里喝茶。

    宋墨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窦昭。

    能在他面前这样镇定自若的人,还真是……很少见!

    他想到了那个阴雨天。

    她璀璨的眸子,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

    她是怎样办到的?

    自己幼承名师,她不过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养在闺女阁,从未曾出过真定县……还在大舅,她为什么会选择自污,不要说外祖母、母亲了,就是父亲和家中的幕僚也不敢肯定哪条计策能凑效……

    宋墨突然间对眼前的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她跟着谁读的书?

    陈曲水真的只是她的账房吗?

    还有,她的父亲和继母在京都,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却跟着她生活在真定。她的继母真的象对外界宣称的那样,因为身体不适,无法主持中馈,所以才把她第一百二十八章道谢和妹妹托付给东窦的二太夫人照顾的吗?

    她身上好像有很多的谜团!

    他有点迫不得已地想要知道她的一切。

    宋墨不由道:“我来的时候,我外祖母。就是梅夫人。她老人家让我代她向你说一声‘多谢’,谢谢你救了蒋家的女眷。”

    窦昭讶然。

    她猜到宋墨回去后会跟她母亲商量这件事。可她没有想到蒋家会知道。

    宋墨看着,慕名就觉得心里很高兴,好像小时候回答对了先生的话得了母亲的赞扬似的。

    他笑道:“母亲看着你的计策奏效。(sUImeng)心里非常的高兴。跟我外祖母说。发现了一个女诸葛。”他说着,笑容渐渐淡了一去,“我外祖母说,本应该好好谢谢你的。但她老人家是无福之人,怕连累了你。否则请到家里喝杯薄杯。想必也是一段佳话。”他语气一顿,神色变得有些苦涩起来,“你可能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外祖母一听说大舅去世了,就让人准备了毒药——如果家中的女眷被流放,最后不是做了官妓就会成为军妓,想死都死不了,而且那些人还会嚷着这是谁谁谁家的女眷来招揽客人,越是地位卑贱的人,越是喜欢……”说到这里,他有些说不下去了,语气再次顿住。

    他们可能从来没想过会被满门抄斩吧!

    辽王登基后,有好几家曾经显赫一时的勋贵之家被满门抄斩。

    这种事情还是太祖皇帝的时候发生过。

    京都的人都跑去看热闹。

    她曾听那些仆妇说过。

    人太多,侩子手砍头砍到最后,刀卷了,手也没劲了,有时候会砍好几刀才能把人砍死,被砍的人自不必说,在旁边等着行刑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儿,甚至是怀着身孕媳妇这样悲惨地死去,大多数人都会崩溃。有些还会不停地经行刑官磕头,甚至会嚷着要揭发自己父兄的罪行,只求能给个痛快,人的负面情绪全表现出来,不要说尊严了,就是起码的道德底线也没有。

    如果她是梅夫人,也会领着全家的女眷自尽的。

    “你别说了!”一口浊气堵在窦昭的胸口,她瞪着宋墨,“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不喜欢听!”

    是啊!

    自己和她说这些什么什么?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的呢!

    宋墨骇然。

    或者是因为自己心里也有一口气。

    忙着外祖母、舅母、表姐、表妹们收拾行囊的时候不觉得,等闲下来了,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望着窦昭嫌弃的表情,突然觉得她瞪着他的样子非常的漂亮。

    大大的眼睛明亮又有神,长眉微蹙,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是的,是不耐烦。

    不是害怕,不是惊恐,也不是怀疑,是正如她所说的,因为不喜欢而不耐烦听这些。

    坦然,率真,毫不畏惧……所以在形势那样恶劣的情况之下,她还能冷静理智的谋划,还能算无遗策逼得他束手就擒。

    难道在他的心里,他早就认定了她是个不会被自己吓倒的人?

    宋墨看窦昭的目光变得异样起来。

    窦昭顿时心里“砰砰”乱跳。

    宋墨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又或是想到了什么与她有关的事?

    不管是哪一种,她真心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窦昭问他:“你吃过午饭了吗?”

    宋墨微微一愣。

    这个话题转得既生硬又突兀。

    他不禁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太阳。

    好像晌午还有两个时辰。

    他想到和他说话的是窦昭,倒没有觉得这句话问得很蠢,因而语气委婉地道:“田庄里的饭菜都很好吃!”

    管它好吃不好吃,她只是不想陪在这里听他继续说蒋家的事了。

    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容易脱身。

    窦昭笑着起身:“梅公子是贵客,难道来一趟。真定比不得京都物产丰富,却难得食材新鲜,我去跟厨房里说一声,做几件时令小菜梅公子尝尝鲜。”正好可以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把人质交换回来,“如果陈先生在这里就好了。”她叹了口气。道。“也可以陪着公子说说话或是下下棋,免得公子一个人在这里无卿。”

    宋墨不知道是没有听懂她的话。还是压根就没准备把陈曲水放回来的意思。闻言目光闪了闪,笑道:“无妨。这田庄的风景秀丽,入目皆画。可观赏的地方很多。”

    不愧是以后圣眷二十年不衰的权臣。

    从正厅望去。院子里一左一右地植得两株高大的银杏,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这也叫风景秀丽?

    这就是所谓的睁眼说瞎话吧!

    窦昭腹诽着,面上却不动山不显水,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转身去了厨房。

    她在厨房里磨蹭了到快要午膳的时候才回到厅堂。

    厅堂的一角堆满了宋墨的“薄礼”,宋墨正站在书房临窗的琴案前逗着琴案上养的一缸金鱼。

    “你回来了!”他拍了拍手。坐在了琴案前的太师椅上,悠闲自然的好像是在自己的家。

    真是自大啊!

    窦昭在心里嘟呶着,笑着招呼他:“可以吃饭了。”

    宋墨“哦”了一声。

    甘露打了水进来给他净手。

    素绢布箸。

    他看了一眼甘露和素绢,问窦昭:“上次那个从余简走里抱走孩子的丫鬟叫什么?”

    “叫素兰。”窦昭道,很想问问那个余筒身上的针都拔出来了没有。

    宋墨点了点头,坐到了桌前,见只一副碗筷,奇道:“你不用午膳吗?”

    那岂不是找罪受?

    窦昭笑道:“我在厨房用膳即可!”言下之意是两人不方便同桌吃饭。

    宋墨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吧?”

    窦昭坚持。

    宋墨不再说什么,见一道汤翠绿可有,舀了勺。

    只是汤一入口既有种怪怪的味道,他不由皱了眉头:“这是什么?”

    “是黄秋葵汤。”窦昭笑道:“田庄山上的野菜,能清热解毒,可以治恶疮、痈疗。天气热,你又风尘仆仆地从京都赶过来,吃点这个,对身体有好处。”

    宋墨点头,一口一口地把汤喝了,乖得像个孩子。

    窦昭窘然。

    她原来是想整整宋墨的……

    窦昭落荒而逃,在厨房旁的小耳房用了午膳,喝了茶,定了定神,这才去了厅堂。

    宋墨手边放着杯茶,正望着窗外的银杏树发着呆。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笑道:“院子里为什么要种两株银杏树?”

    窦昭的目光就顺着望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她笑道,“好像从我第一次到田庄的时候,这两株银杏树就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是谁种的?”

    “我们家也有很多这种说不清楚的事。”宋墨语气轻松,一副和窦昭长卿的样子,“我们家花园里有小山,叫翠云岭,翠云岭不远处有座假山,叫垂青樾。翠云岭和垂青樾之间竟然建了一堵城墙,叫什么‘榆关’。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我们家哪位老祖宗心血来潮干的事。”

    “是吗?”窦昭敷衍他。

    宋墨凝视着她。

    一双幽静的眸子波澜不兴,仿若千年的古井。

    窦昭心里发寒,强笑道:“怎么了?”

    宋墨沉默了一会,低声道:“你很怕我吗?”

    窦昭直觉行想说“不怕”,但她立刻意思到这是个和宋墨划清界线的好机会,略一沉思,坦然地道:“是的!我有点怕你。”

    “是因为我要杀你吗?”

    不是。

    是因为你杀了你父亲和你的胞弟。

    可现在,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没办法做为证据。

    “是!”她只得这样回答。

    宋墨垂下了眼睑,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我很抱歉!”语气非常的诚恳,“如果是这样,我向你道歉。”他抬睑,表情严肃而认真,“我郑重地向你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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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说话

    宋墨昳丽俊朗的面庞还带着几分稚气,窦昭甚至能看清楚他唇上细细的绒毛,眼前的人,远非她记忆中那个身材高大矫健,气度大方雍容,表情沉稳内敛的男子。

    她脑海里浮现出他拿着勺子喝汤的样子。

    先抿一抿嘴,然后一口气喝下。

    再不喜欢,也不抱怨。

    他现在,还只是个少年。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自己对他,是不是太苛刻了些?

    那就放下心中的芥蒂,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少年那样的对待他吧?不要让他为了那些他没有做过的事负责。那对他也是一种不公平!

    放下心理包袱的窦昭笑得坦然:“我原谅你了!”但她也不会因此就忘记他是个怎样的人,“那你能不能把陈先生先回来?他年纪大了,经不起太多的颠簸,而且我身边也需要他帮着打点!”

    “需要一个做过三品封疆大吏幕僚的人帮着打点?”她的笑容,平和而宽容,隐隐带着几分温柔,让宋墨的心也跟着温和起来,他喜欢这种说话的氛围,因而笑道:“看来这件事很麻烦,你不如说给我听听,我也很会帮人出主意的!”

    那就不用了吧!

    “我开了间笔墨铺子,”窦昭半真半假地道,“多亏有陈先生相助,陈先生去了京都,我这边都乱了套了。”

    “你想攒嫁妆吗?”宋墨笑道,“我帮你介绍一笔生意怎样?做好了,可以长期合作。而且账期很好。”

    窦昭睁大了眼睛。

    宋墨好像不是那种热心肠的人吧?

    他怎么突然想到给自己介绍生意?

    他们之间没有这个交情吧?

    可显然宋墨不这么想。

    他的笑容更盛了:“顺天府学、国子监,每年都会印很多时文、闱墨,我家正好有个放了籍的家伙在顺天府学里做杂役,到时候让你铺子里的掌柜去找他就行了。”

    她要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而不是和他继续牵扯不清。

    窦昭哭笑不得。直接拒绝了他:“我看还是算了,这件事太麻烦了,我的铺子只卖些现成的笔墨。”

    “既然做了,就要做得最好才行。”宋墨一副教训的口吻,而且不容她辩驳,径直走到了书案前面,道:“我给你写封信。你到时拿着我的信去找他就行了。”然后将那人的姓名、长相都告诉了她。

    窦昭只得道谢,叫了甘露进来帮他磨墨,却被宋墨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那你就自己来好了。

    她可没为陌生人劳心劳力的习惯。

    窦昭坐在一旁喝茶。

    屋子里就响起磨墨声来。

    不轻不重,不急不缓。仿若石磨推碾,悠然自如,丝毫没有滞涩之感。

    这得多大的力气才啊!

    窦昭不由轻“咦”一声,望了过去。

    宋墨轻松地站在书案前,捏着墨锭的手白皙细腻,指节修长,手腕轻轻地转着圈,滴在砚台里的清水渐渐染上了颜色。

    窦昭想到了他走路的样子。

    也是这样带着几分随性,却又那样的自然。

    他到底是像段公义说的那样习过什么特别的武技呢?还是从小培养出来的礼仪呢?

    窦昭越看就越觉得他举止优雅。赏心悦目。

    心里止不住地好奇起来。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会弑父杀弟呢?

    这样一个明珠般的人物,怎么就沦落为辽王的刽子手呢?

    宋墨前世那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做为父母的”的话久久地回荡在她的心尖,渐渐凝成了一根刺。

    “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宋墨已经写好了信,他拿着已经封好的信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在担心什么呢?”

    “没,没担心什么事。”窦昭忙收敛了心绪,忙拿了信封仔细地端详。

    他写的是馆阁体。

    敦厚凝重,透着股厚实感。

    窦昭把信封拿近了看。

    没错,就是敦厚凝重,给一种踏实的感觉。

    一个人的字和他的品性怎么会相差得这么离谱?

    她望着宋墨,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墨对她的异样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躺到了书房里的醉翁椅上,闭上眼睛,双手自然地放在腹部,吱呀吱呀地摇了起来。

    夏日的午后,四周静谧无声,风吹过树枝的哗啦声和醉翁椅摇动的吱呀声唱和着,显得安静详和,让人昏昏欲睡。

    室内却突然响起宋墨的声音:“我来之前,刚刚安葬了我的表姐。”

    窦昭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我表姐闺名叫含珠,是我二舅的遗腹女。”他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温柔的暖意,“她比我年长三岁,性情最是温柔敦厚,不仅做得一手好针线,而且还习得一身好武艺,家中的姐妹都爱戴她。她常常笑着对我说,天赐,你长大了千万不要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欺负女孩子。”

    窦昭不由坐直了身子。

    看见宋墨眼角泛起一滴水光。

    “我大舅母娘家的族侄尹挚武艺高超,为人豪爽,最难得的是并不鲁莽。”他的声音里隐约带着几分哽咽,“他们互相爱慕。我外祖母和大舅母都乐见其成。只是我表姐自幼失怙,由我大舅母养大,我大舅母怕委屈了我表姐,把尹挚丢去了福建,想他能谋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也能让我表姐风光大嫁。

    “尹挚走的时候,托我送给我表姐一支并蒂莲花的金钗。”

    窦昭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大舅被问罪,我母亲只怕表姐没人照拂,想让我娶了表姐。

    “我父亲本不同意的。但看着蒋家好像要满门遭难的样子,拧不过我母亲,勉强答应了。

    “六天前,我三舅和五舅他们被押往铁岭卫。皇上恩旨,允许我外祖母去探望。我们这才知道,尹挚为了保护大舅。两个月前已经被锦衣卫打死了。当天晚上,她就用尹挚送给她的那枚金钗刺喉自尽了……”

    窦昭牙齿打着颤,只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竟然全是水。

    她忙背过身去,掏了帕子擦着眼泪,不由暗暗庆幸自己平日不怎么敷粉。否则这样子只怕不能见人了。

    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回头却落入一双深沉如水的眸子里。

    宋墨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

    他也有很多心思无处可说吧!

    窦昭叹息着,真诚地道了声“节哀顺变”,忍不住问起梅夫人来:“老家那边的祖宅还能住人吗?蒋家功勋赫赫,只怕得罪的人也不少。就算是能平安无事地回去,回去之后怎么办?只怕还要拿出个章程来才好。”

    现在蒋家已贬为庶民,如果有人要寻仇,满门妇人,那可真是一拿一个准。

    “我就是为这件事忙了好几天。”宋墨像没看见窦昭眼圈发红似的,聊家常般地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外祖母深知这道理,所以在她老人家当家的这几十年。买了不少祭田不说,把祖宅也翻修了好几次,老家但凡官府要乡绅出钱出力的事,蒋家从来都不曾推诿。圣旨下了之后,外祖母松了口气,说不仅家中的嚼用够了。若是紧一紧,还可以往铁岭卫送些银子。我也是担心有人寻仇,把身边几个贴己的护卫都送了过去,让他们以后就在蒋家当差。以他们的身手,就是遇到了土匪打劫,一般的土匪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遇到了雷霆一击,再多的计算又有什么用?

    窦昭不禁为上一世的梅老夫人感叹,道:“土匪有什么好怕的?怕就怕是锦衣卫冒充土匪!”

    宋墨只是笑,眼睛却比外面的日头还要耀眼。

    一看就早有安排。

    窦昭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不能把他当成个十三岁的少年看待啊!

    不过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融洽起来,说了几句话,窦昭就起身告辞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府了。您走的时候,我就不送了。”

    那些“薄礼”也不敢带回去,让人锁在了田庄的库房里。

    宋墨倒也没说什么,送窦昭到了大门。

    窦昭上了马车心里还在嘟呶:这到底是我家还是你家啊?

    回到家里这才记起来,自己怎么就忘记和宋墨说定陈先生回来的日子?

    正后悔着,留在家里的素兰急匆匆地迎了上来。

    “四小姐,”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您刚走,纪公子就来了。他都在家里等你一天了。一直追问我您去哪里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我可顶不住了!”

    窦昭愣住:“他怎么来了真定?六伯母呢?也跟着回来了?”

    “六太太没回来。”素兰鼓着腮帮子道,“纪公子说天气太热,到真定来避暑。给二太夫人问了个安就直接奔我们这里来了,还问鹤寿堂如今有人住没有?那边有个池塘,凉快些。他想借鹤寿堂住些日子。”

    窦昭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好像又开始刺疼起来。

    她问素兰:“纪公子问我去了哪里,你是怎么答他的?”

    “我看纪公子那架势,不管您在哪里他都要找去似的,”素兰嘟着的嘴都可以挂个油瓶子了,“我只好跟他说您去了州里,还说,您嘱咐过我们,下午就回来。这才把他给安抚住。如今他正在崔姨奶奶那里给崔姨奶奶讲佛经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避暑

    窦昭踏进祖母的宴息室时,纪咏清朗的声音正激昂地回荡在空中:“……您看,佛经上是这么说的,可那些香火鼎盛的禅院中又有几个人做到了。(.)他们的心思全用在怎样财源广上了,这和世俗的商贾又有什么不同?您大可不必每年都捐那么多的香火钱,最后都会他们那些瞒着良心私用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祖母和站在祖母身后的红姑瞠目结舌地望着纪咏,表情有些呆滞。

    “纪公子!”窦昭忙打断了纪咏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六伯母可好?十一哥、十二哥可好?两家可曾商量好了婚期?”

    纪咏望了望外面的日头,诧异地道:“你去州里做什么?第一百三十章避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答非所问,却让祖母和红姑如释重负,如遇救星般地高声道:“寿姑,您可回来了?纪公子给我们讲了一天的佛法,想必已是口干舌燥了,我们喝过了茶,一起去见二太夫人吧?柳嬷嬷今天来找过你好几次了,想必已经等急了。”竟然一副送客的模样。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窦昭不由朝红姑望去。

    红姑悄悄地指了指纪咏,道:“纪公子想参加明年的春闱,嫌京都太闹,宜兴太远,又听说鹤寿堂藏书颇丰,在整人北直隶都是屈指可数,就求了五老爷,想在鹤寿堂暂住些日子。七老爷说,这件事还得问问您。二太夫人就差了柳嬷嬷过来请您过去商量这事,柳嬷嬷来了几次都没有找着人,纪公子等不及。就先过来了,一直等您等到现在……”

    对纪咏这么好?

    难道五伯父入阁之后决定拉拢纪家?

    纪咏诡计多端,他若是打定了主意要住进来,你越是拦着。他越觉得有意思,越是要想尽办法住进来,她哪有这个时间、精力应付他?第一百三十章避暑况且家里的长辈都同意。她不同意,岂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还不如就让他搬进来好了。

    “宝剑配英雄,红粉赠佳人。”窦昭笑道,“自祖父去世,鹤寿堂就一直空着,难得纪公子用得上。父亲做主应了就是,何必要商量我?我这就去回二太夫人一声。也免得她老人家一直惦记着这事。”

    纪咏听着眼睛眨了眨,什么也没有说,喝过了茶,向祖母道了谢,他和换了身衣裳过来的窦昭并肩出了垂花门。

    “听说陈先生上京访友去了?”在上马车前他突然道。“你怎么也没有给七叔父写信封?京都人烟繁富,他又久不去京都,有个人照应一下总是好的嘛!”

    “陈先生说,是他私人的事,不好惊动了父亲和伯父他们。(SuIMENG)”窦昭笑道,“我总不能自作主张吧?”说着,上了马车。

    纪咏挑了挑眉,上了自己的马车。

    二太夫人与其说是去找窦昭商量,不如是告知她:“你从小跟着你六伯母长大。亲若母女,纪公子是你六伯母娘家的侄儿,也就是你的表兄。他举业在即,家里又有这样便利,没有不道理不方便自家亲戚的。你们姐妹若是觉得不方便,不妨一起搬到崔姨奶奶那边去住。”

    既然你们长辈都这么说了。我就更回没有什么异议了。

    窦昭在心里嘀咕着,笑道:“鹤寿堂本就有直通外面的角门,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看纪家表哥什么时候搬过去?我也好吩咐人把鹤寿堂打扫打扫。”

    二太夫人对窦昭的态度很满意,看了纪咏一眼,意思是问他什么时候搬进去。

    纪咏在二太夫人面前倒是端庄守礼,谦谦如玉,沉吟道:“要不我今天就搬过去吧?也免得这边还要打扫客房。好在我也带了几个人来,清扫之事,表妹就交给我好了。”

    二太夫人含笑颔首:“那就这样好了。”又拉了纪咏的手嘱咐他:“你若是缺什么,少什么的,直管来跟我说。”

    纪咏目不斜视,恭敬地道:“太夫人言重了。我听姑母说,表妹将西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想必难得惊动您老人家。”说话到最后,已带着几分笑意。

    二太夫人闻言微愣,呵呵笑道:“那也是你姑母教得好。”

    纪咏笑而不言。

    屋里服侍的人都奉承地跟着笑起来。

    窦昭也抿了嘴笑。

    这个纪咏,平日里时不时出点状况,让人觉得有些不着调,可在大事面前却从不含糊。

    她心里对纪咏生出一份感激之情。

    从二太夫人屋里出来,她不禁他:“你可有号?”

    “暂时没有。”纪咏不以为意地笑道,“等我想好了,第一个告诉你。”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圆通法师呢?

    窦昭有些苦恼,但这种事急也没有,只好把它抛到脑后和他寒暄:“怎么突然想到要参加明年的春闱?不是说老太爷有意让你多磨练几年的吗?”

    他撇了撇嘴,道:“发现还是考中了进士比较方便。”

    窦昭哈哈地笑,道:“你又准备干什么不着调的事?”

    纪咏眼眸微闪。

    他就知道,她会这样问他,只不过他没想到窦昭会笑着问他,在他的预料中,她应该会面无表情,目露讥讽,不屑地睨视他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天他陪着窦政昌去舅舅家做客时珠帘后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和少女压低了嗓子的嘻笑,再看窦昭此坦然而明快的笑容,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如云般舒展起来:“你说,和氏璧有没有可能成了始皇帝的陪葬品?”

    他不会是想去挖始皇帝的墓吧?

    窦昭不由大怒:“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坏人祭祀,是有损功德之事……”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纪咏比她的反应还大,“我不过是想好好的研究一下秦历。怎么就坏人祭祀、有损功德了?”

    窦昭无语。

    纪咏大步流星地从她身边越过,嘴角却忍不住越翘越高。

    窦昭无力地叹气,素心来禀她:“梅公子已经悄悄地离开了田庄。”

    但那个陆鸣还留在窦家!

    窦昭默然。让素心管理鹤寿堂的琐事,并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素心:“千万别让他把鹤寿堂拆了,我们还帮着他搬砖运石。”

    素心神色狐疑,显然有些怀疑她的话。

    窦昭深深地叹息。

    为什么她遇到的一个、两个都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呢?

    她不理他。他却找上门来。

    “喂,你那个账房,到底干什么去了?”纪咏闯进花暖,问正在给花浇水的窦昭,“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你知不知道他那个朋友叫什么?”

    窦昭抬睑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了句“我不知道”,又继续低下头浇花。

    纪咏眉头紧锁。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水壶:“我竟然找不到这个人。”

    窦昭闻言暗惊。

    纪咏难道发现了什么?

    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对陈先生这么感兴趣?

    想到纪咏那妖孽般的聪明,她有些慌张,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她故作生气地他手中夺过水壶,不以为然地质问道:“你以为京都是你家啊?你想找谁就找谁啊?”心里却砰砰乱跳。

    纪咏却重新把水过来从她手中夺走。想了想,把水壶放到了窦昭伸手拿不到的地方,这才正色地望着她道:“你知不知道那个陈波是什么人?上次我见他行事十分的老道,就派人仔细地查了查他。他从前做过福建抚巡张楷的幕僚,当年倭寇围攻福州,张楷竟然弃城而逃。这种背信弃异之人,你不能相信这样一个人……”

    窦昭松了口气。

    “我知道他从前做过张楷的幕僚。”她真诚地道,“当年的张楷重高权重,这种攸关生死的事。陈先生一个小小的幕僚,怎么左右得了他?陈先生一直为此羞愧不己,所以才会定居在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东巷街。我们总不能因为他一时的过错就把人一棒子打死吧?”

    “他如果真心悔改,我也不会戳穿他的身份。”纪咏眉头锁得更紧了,“问题是他当着你说去京都访友,实则不见了踪影……”

    他的话却让压在窦昭心头的大石头落了下去。

    还好宋墨做事慎密。不然以纪咏的性格,如果发现了陈先生的异样,肯定会好奇地追查下去……那可就麻烦了!

    她突然发现身边有这样一个人也是件负担。

    素兰拿着封信在冲了进来,看见纪咏,她不由神色微敛,一副十分忌惮纪咏的样子。

    这家伙又干了些什么?

    窦昭朝着素兰招手:“谁的信?”

    素兰忙道:“陈先生的来信。从京都来的。”

    纪咏愕然,伸手就去拿信,却被窦昭早一步拿到了信。

    “这可是给我的!”她暗暗警告纪咏。

    纪咏却不以意,大大咧咧地道:“我这不是怕你上当受骗吗?”

    窦昭不理他,回到屋里,让素兰在门口守着,这才展信阅读。

    宋墨已解除了陈曲水禁令,而且对他放松了警惕,他有什么事问身边的小厮,小厮也有问必答,不像之前三缄其口,陈曲水因此发现,蒋家在京都的消息网竟然是掌握在宋墨的手中,他决定借口要拜访窦世英、窦世横等人,在京都多呆些日子,看能不能利用宋墨手上的人打探一些朝廷的情况再回来。

    这岂不是与虎谋皮!

    窦昭把陈先生的信烧了,亲眼看着素兰把灰烬埋在了花圃里,这才回屋给陈曲水写了封信,让他早日归来,不要贸然试险。

    她从不敢小视宋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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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朋友(加更求粉红票)

    宋墨走进母亲的屋子时,蒋氏正低声和个媳妇说着什么,听到屋里服侍的丫鬟纷纷娇声喊着“世子爷”,她知道儿子从真定回来了。(Suimeng)

    “见着窦四小姐了?”遣了屋里服侍的人,蒋笑亲手给儿子沏了杯茶。

    “见着了。”宋墨忙起身接过茶盅,“窦四小姐让我代她向外祖母和您道谢,说若是有机会来京都,定当登门拜访。还送了些回礼给您,我让陈核放交给了霍嬷嬷。”

    霍嬷嬷,是蒋氏的乳娘。

    听见窦昭还给她备了回礼,十分的高兴,笑道:“走,去看看窦家四小姐都给我带了些什么东西。”

    宋墨陪着蒋氏去了一旁作库房的耳房。

    不过是些第一百三十一章朋友(加更求粉红票)绫罗绸缎,虽然都是上品,却也只道寻常。

    宋墨道:“窦四小姐没想到外祖母和母亲会让我亲自登门道谢,又因这件事瞒着家里人,临时差人去真定州买了几块好料子,还让我跟您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您不要见怪。”

    蒋氏摸着妆花布料上凸起的缠枝花花案,感慨道:“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过,难得这分心意。”

    宋墨暗暗松了口气,笑着和母亲往外走。

    蒋氏却腿一软,若不是宋墨眼疾手快地扶了她,差点摔倒。

    宋墨大惊失色:“娘亲,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蒋氏笑着安抚儿子,面色却难掩苍白。

    “娘亲!”宋墨忙搀着母亲回了屋,又张罗着御医过来给母亲把脉。

    在三公主和驸马石祟兰赤脚席地坐在水榭石刻流杯渠旁喝酒说话的宋宜春听说,匆匆赶了回来,正好碰到了宋墨送御医杨峦送门。彼此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宋宜春也不客气。把刚要出门的杨峦又拽了回来,一行去了宋宜春的书房。

    “夫人怎样?第一百三十一章朋友(加更求粉红票)”宋宜春担心地道。

    “没什么大碍。”杨峦道,“郁气攻心,吃几副散气的方子就好了。”

    宋宜春叹了口气,道:“自大舅兄出事。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你不如加几味能安心定神的药材。”

    这很简单。

    杨峦笑着应“好”。重新给蒋氏开了方子,宋墨这才送了杨峦出门。

    宋宜春则是去了上房。

    蒋氏面色憔悴地依在床上。

    见宋宜春进来。丫鬟们恭谨地曲膝行礼,喊着“国公爷”,蒋氏也声音虚弱地喊了声“国公爷”。

    “你现在感觉怎样?”宋宜春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床前。仔细地打量着蒋氏的面色。道,“我刚才遇到杨秀山了,他说你没什么事,吃几药安神养气的药就好了。”说着。坐到了床边,握住了蒋氏放在薄被上的手。“嗯,指头还有点凉,你自己要多注意些。我们都是不年轻了,可不能像年轻的时候那样逞强了。”

    杨峦,字秀山。

    蒋氏抿了嘴笑,道:“三驸马怎么说?”

    宋宜春这次去三公主府,主要是想通过石祟兰和辽王说上话。

    “我出了面,瑞芳还能说个‘不’字?”宋宜春拍着胸道,“你就放心好了,四舅兄他们到之前一准有信回来。”

    蒋氏神色就松懈下来,感激地对宋宜春道了声“多谢”。

    “老夫老妻的了,说这个做什么。”宋宜春说着,面露豫色。

    蒋氏笑道:“既然是老夫老妻的了,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

    宋宜春干笑了两声,低声道:“现在岳母她们都已经平安无事了,含珠也去世了,我看天赐的婚事……”

    蒋氏明白丈夫的意思,笑道:“自然是由你做主。”

    丈夫能在蒋家生死关头勉强同意宋墨娶含珠,已经是情深义重了,现在蒋家落魄了,宋家虽然不需要媳妇帮衬扶持,可娶个贬为庶女的罪臣之女,而且是长媳,宋宜春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当初与其说他是勉强同意了,不如说他是迫不得已暂时答应了。

    现在蒋家的危机已除,而且含珠也死了,宋、蒋两家再也不可能联姻。

    喜色浮现在宋宜春的眉宇间。

    外面珠帘乱撞,宋翰跑了进来。

    “娘亲,娘亲,您怎么了?”扑到母亲的床前,这才看见父亲,忙站直了身体,恭敬地给父亲问安。

    宋宜春欣慰地“嗯”了一声,但还是训斥道:“师傅是怎么告诉你的?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已经进退有序了……”

    宋翰嘟着嘴,泪汪汪地望着母亲。

    蒋氏忙道:“好了,好了,他还小,再大些就知道了。”然后忙转移了话题,道,“我这几天累得很,七月份的租子还请侯爷帮着收收吧!”

    英国公府有十六庄御赐的田庄,和官衙一样,每年的夏、冬两季收租子。这个时候,各个田庄的庄头就得回英国公府盘点。

    “行啊!”宋宜春爽快地道,“反正有总管,我在旁边当个泥菩萨就行了。”

    他不懂这些。

    蒋氏忍俊不禁。

    宋墨拿药折了回来,见屋里一片喜气详和,给父母行了礼,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宋宜春像遇见了救兵似的,忙道:“你母亲让我帮着算夏季的租子,我还要帮你舅舅们打点辽王,我看这件事就交给你好了。洪先生不是夸你算术学得好吗?正好,帮着家里管管庶务。”

    宋墨很是意外,朝母亲望去。

    宋宜春却像怕宋墨反悔似的,急急地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然后道,“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适宜送给辽王的。你有什么事就跟天赐说吧!”最后一句却是对蒋氏说的。说完,起身就去了库房。

    蒋氏叹气,对儿子道:“不过是走个过场,你这些日子跑东跑西的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你舅舅那边也没什么事了,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你去找玉哥儿他们玩去吧!”

    玉哥儿大名叫顾玉,是云阳伯顾全芳的嫡长孙。顾全芳的嫡妻宋氏,是宋宜春的姑母。两人成亲不到一年宋氏就病逝了,后来顾全芳虽然娶了宣宁侯郭海青的堂妹,和宋家却一如宋氏在世时一样的走动。连带着宋家和郭家也亲近起来。

    顾玉的母亲是万皇后的胞妹。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他和宋墨同年,长得清秀娟丽。像女孩子似的,性子却十分的跋扈,一言不和就能和人打起来。而且还不准身边的随从动手。要亲自上阵,他打了别人还好说,别人要是打了他却不好交待,为此不知道惹出多少祸事来。万皇后心疼妹妹留下的这唯一的骨血,把他当心尖子似的。事情闹大了还会亲自出面帮他求情,满京都纨绔子弟、官宦之家都避着他走,时间一长,就得了个京都小霸王的绰号。

    有别有用心的人怂恿着他去惹宋墨。

    宋墨在京都也是个比较特别的人。

    据说宋宜春对他十分的严格,家中同时请了好几个大儒教他学问,除了诸子百家、诗琴书画,还要学天文历法,算术骑射。他的时间总是不够用,几乎从不出门,认识他的人都很少,没见过宋墨的人都喜欢在背后叫他“英国公府的书呆子”,见过宋墨的人通常都会保持沉默。

    实际上那个时候宋墨已经被蒋梅荪丢到战场上去练胆子,他看顾玉如同大人看小孩,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他对顾的挑衅自然是视若无睹。

    顾玉就在皇家家宴上殴打宋墨。

    宋墨毫不客气,在万皇后的求饶声中把顾玉打成了猪头。

    那时候辽王还没有就藩,唯恐天下不乱地在旁边帮宋墨喝彩。

    太子满头是汗,拉了宋墨再去拉顾玉,结果两边都不买他的帐,急得直喊侍卫,这才把他们分开。

    万皇后搂着顾玉哭,蒋氏就搂着宋墨哭。

    皇上只好当作没看见,称自己喝多了,要休息。

    谁知道顾玉却从此服了宋墨,天天跑到英国公府找他玩。

    宋墨哪有时间陪他,把他晾在一旁不理。

    他嬉皮笑脸的不以为然,像牛皮糖似的跟着宋墨,宋墨去哪里他去哪里,打不还手,骂不还手,被宋墨丢到井里差点淹死,被人拉起来之后什么也没跟大人说,继续跟着宋墨。

    宋墨这才正眼瞧他。

    让自己身边的护卫,也就是被段公义称为匣里藏剑的夏琏告诉他习武。

    顾玉马步一蹲就是两炷香的功夫,手脚发拌也不喊一声苦。

    宋墨见了,就让严朝卿告诉他读书。

    蒋氏欲言又止。

    宋墨冷笑:“郭家玩‘捧杀’就玩‘捧杀’,可竟然算计到英国公府来了,这件事可就不能随便了。我原本准备好好和郭家算算这笔帐的,但看在顾玉的面子上就算了,这个梁子让顾玉自己去解好了。”

    蒋氏不再说什么。

    不过两、三年功夫,顾玉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待人谦和有礼,说话言之有物,而且豪爽大方,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去。

    万皇上不止一次在蒋氏的面前夸奖宋墨。

    宋墨偶尔让顾玉给他办办事,两人吃吃喝喝了几回。

    蒋氏见儿子难得有个同龄的玩伴,顾玉又迷途知返,倒也常鼓励儿子和顾玉出去走走。

    “他除了飞鹰走马还有什么事?”宋墨笑道,“我还不如帮你盘点田庄的账田呢?好歹是家时的庶务,多学着点总不为错。”

    蒋氏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最后哥哥们还是相继去世了,她嘴里不说,心里却暗暗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哥哥们,要是早点听那个小姑娘的劝告,也许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再多想想,精神就恍惚起来。

    长子是宋、蒋两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子弟,她对他很放心。

    “这个家迟迟早早都是你的,既然你有兴趣,那你就学学怎么盘点吧!”蒋氏笑着让人把对牌拿给了宋墨。

    宋翰偎在母亲的身边,笑道:“那我陪着母亲。”

    蒋氏欣慰地摸了摸次子的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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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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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见面

    宋墨帮着母亲盘点家中的夏季的租子,没打算去找顾玉,顾玉自己找上门来。(sUiMeNG)

    “天赐哥,您的事都忙完了?”蒋家出来,宋家义不容辞,顾玉进宫找了几次姨母,万皇后告诫他不要乱来,还告诉他,宋家肯定要上下打点一番,让他这段时间不要找宋墨,被得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反让宋家的人对他心罅隙,如果宋墨有什么事要他帮忙,自会找他的。他这才没有像从前那样隔三岔五的来串门。

    现在蒋家的事已告一段落,他自然也就没有忌讳了。

    “差不多忙完了。”宋墨和他去了隔壁的宴息室,“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顾玉最初是跟着宋墨的人习武读书的,他的改变让人为之侧目,云阳伯亲自来宋家道过谢之后,将顾玉领了回去,请了人在家里教顾玉。

    “我说我要来看看你。”顾玉毫不客气地坐到了罗汉床上,从床几上拿几个苹果就“咔嚓”咬了一口,道:“这是哪来的果子?怎么这么难吃?”随即高声喊着自己的小厮“白雀”,“去家里把前两天我宫里顺来的那筐梨子搬来。”回头对宋墨道,“新上市的秋梨,外面还没得卖的,不怎么甜,水份倒还挺足,比你这干果子好吃一点点。”

    这家伙吃喝玩乐是祖宗,宋墨也懒得和他计较,叫了个小厮随白雀去云阳伯府搬梨子。

    顾玉就斜着身子低声问宋墨:“辽王那里,还没有联系上?”

    宋墨道:“我爹和三驸马在议这事。”

    顾玉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道:“照我说。根本不用伯父出面,我和你去趟辽东就是了。就凭你我俩人住那里一站,他现在是王爷又怎么样?要是不给我们面子,照样打他个鼻青脸肿。谁怕谁啊?”

    宋墨也是这么想的。

    可父亲跑前跑后的,他又不好驳了父亲的面子,就是母亲也说:“难得你父亲这样上心。你就让他试一试。横坚那边有你外祖父的几个部下,你舅舅们过去,他们多多少少也会照顾一二。你多留心就是了,万一你父亲那边没有消息,你再亲自去趟辽东也不迟。你舅舅他们恐怕要在路上走一、两个月,不比你快马加鞭,能在他们前头赶到辽东。

    这话却不好当着顾玉说。只道:“这事是能用拳头解决的吗?你可别忘了,下旨的是皇上!”

    “是啊!”顾玉皱着眉头,“就连我姨母也奇怪了,说皇上从前可不是这样多疑的人。(suiMENg)”他说着,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声音却压得更低了,“皇上昨天突然指着我姨母问,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宫里来了?”

    宋墨心中一跳,忙朝四周看了看。

    早就听说皇上记性不好了,可连皇后都不认识得了……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他声音有些紧。

    宋墨一向有点冷漠,顾玉没有听出来,道:“当然是我姨母说的啦!我姨娘忧心忡忡的,说现在不过是不认识人。要是阁老集议的时候连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那可就糟了!”

    万皇后这是借着顾玉给他们家传话吧?

    宋墨点了点头,道:“所以你这些日子也收敛一点。”转移了话题。

    顾玉缩了缩脖子,道:“我也这么想!”然后叹道,“还是辽王那家伙聪明,明明可以不用去藩地。却一溜烟地跑了,留下太子整天被皇上挑刺。”

    宋墨笑道:“玉不琢不成器。皇上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

    “这种爱不要也罢。”顾玉罢了罢手,对这个话题也失去了兴趣,道,“这账目什么时候能看完啊?景国公终于请封张宗耀为世子了,他们家请了广联社的曾楚生在家里唱戏,我们到时候去他们家听戏吧?”

    圣旨下来,张家人肯定要庆祝一番的。

    宋墨听着心中一动,想到了张原明娶的是济宁侯府的魏氏……

    他不动声色地道:“还请了些什么人?”

    “不知道。”顾玉从来不关心这些,请谁来他都不怕,他都没什么顾忌,“来来去去总不是那些人。”

    “行啊,到时候你来叫我吧!”

    顾玉高高兴兴地走了。

    宋墨跟专司各府应酬的回事处说了一声,到了那一天,拿了张家送来的请帖,和顾玉去了景公国府。

    两家都是国公府,按制布置,格局大小都差不多,只是英国公府进门就是正厅,后面是上房,花园在东路,日常起居在西路,而景国公则进门是花园,正厅在西路,后面是上房,日常起居在东路。他们去西路给景公国请了安,直接去了花园。

    戏台早就搭好了,还没有到开唱的时候,旁边山房里的赌局却早就开始,人声鼎沸,喧天嘈杂,不时传来几声哄然的喝彩声,倒显得戏台这边有些冷清。

    顾玉笑道:“肯定是张季贤设的局!”

    张续明,字季贤。是宁德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婿,和宋墨是一表三千里的亲戚。

    宋墨笑道:“我看你不是来听戏的,是来赌钱的。”

    顾玉嘿嘿笑,和宋墨耳语:“钱多人傻,我不和他们玩几把赚点零花钱也是个傻子!”

    宋墨失笑,却拉了他:“今天是张宗耀的好日子,我们怎么也要和正主儿道声贺吧?你陪着我去见了张宗耀再说。”

    像这样的赌局输赢不过千把两银子,顾玉还没有放在眼里,他要想赌,自会去京都最大的赌坊,和扬州来的盐商,广东来的行商赌,但这里大家身份差不多,钱虽赌得小,但也有另有一番乐趣。他也很喜欢在旁边跟着起起哄。不过宋墨开了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的。

    过赌局而不入,顾玉拉了个小厮问张原明在哪里。

    今天来的都是贵客,小厮忙殷勤地道:“我们家世子爷的舅弟济宁侯和延安侯家的四爷过来了。因是孝期,济宁侯见过世子夫人就要回去了,我们世子夫人就请了世子过去说两句。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宋墨嘴角含笑,猜着张原明肯定是会送魏廷瑜出门的,和顾玉慢慢往垂花门去。

    顾玉心中纳闷不已。

    张原明比他们年长十多岁,为人又很木讷、胆小,根本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瞧宋墨这样子,却是专为他而来。

    他不由低声问宋墨:“你有什么事要找他?”

    宋墨知道顾玉很聪明。但他反应这么快,还是让宋墨微微有点惊讶。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反而让顾玉不好再问下去。

    走到垂花门前,他们正好遇到张原明送了魏廷瑜和汪清海出来。

    看见宋墨和顾玉,三个人都愣在那里。

    魏廷瑜和汪清海是不认识,张原明是没有想到。

    还是宋墨主动和张原明打招呼。三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张原明忙宋墨和顾玉引见魏廷瑜和汪清海,可请一说出口,这才想到魏廷瑜已经是侯爷了,应该向他引见宋墨和顾玉才是,可宋墨和顾玉却一个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一个是万皇后的外甥,魏挺瑜就算已经是侯爷了,若论尊贵,只怕和这两位也无法相提并论……想一想。稍稍释然。

    魏廷瑜和汪清海却没想这么多。

    英国公世子,那是个和他们相隔十万八千里,可望而不可及的人;顾玉,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前者是以他们的身分和地位不可能有集结,后者是以他们的为人和品性不屑于打交道。但此时遇到了,两人忍不住打量起宋墨和顾玉来。

    宋墨穿了件玉带白的直裰。腰间坠着了个香囊和块羊脂玉的玉佩,精致的眉眼如山峦迤逦,平静的眸子如潭水深幽,气度高华,举止优雅,这样一个本应该让人望之即应该心生好感的美少年,嘴角含笑地站在那里,却如高山流川,沉静中带着股泰山压顶般无竖不催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视,齿白唇红的顾玉站在他的身边,如浩瀚的夜空和明亮的星子,光彩完全被宋墨所掩盖。

    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宋墨也在打量魏廷瑜和汪海清。

    魏廷瑜十七、八岁的样子,穿了件月白色的细布直裰,因为戴着孝,袍角缀了块巴掌大的麻布,剑眉星目,高大挺拔。汪清海比魏廷瑜大一、两岁的样子,穿了件宝蓝底紫色团花的直裰,鼻直口方,面色微黎。难得是两人都目光清澈,一看就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一帆风顺长大的人。

    宋墨和魏廷瑜寒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济宁侯和汪四爷。戏还没有开锣,怎么不多坐一会再走?听说今天是请了广联社的曾楚生唱戏——他自得了喘哮之后就很少亲自登台了,景国公府能把他请来,十分难得。两位何不听了戏再走?”

    他的声音温和,语气亲切,让张原明受宠若惊,忙道:“是啊,这样的机会不多,你们何不听了戏再走?”

    能和英国公世子爷结交,魏廷瑜何尝不知道机会难得,可他正在守制。

    犹豫半晌,他还是面露遗憾地婉言拒绝了:“多谢英国公世子爷的好意,只是我正在守制,实在是不方便久留。若有机会,我来做主,请英国公世子爷聚聚。”神色虽然有些拘泥,但几句话倒也说大方得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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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赌钱(加更求粉红票)

    宋墨听了魏廷瑜的回答,暗暗点头。(.suiMeng。)

    他一面和魏廷瑜等人往外走,一面和魏廷瑜寒暄:“你平时都有些什么消遣?”

    魏廷瑜恭谨地道:“平时在家读书、写字,也没有什么消遣。”又客气地问宋墨,“不知道英国公世子爷平时都有些什么消遣?”

    张原明听得满头大汗。

    有这样说话的?

    没等宋墨回答,他已急急地在一旁补充:“我这内弟喜欢骑射!平时常在宣武门外的护城河边溜马!”

    京都居,大不易。并不是每家的宅院都能跑马的。

    “哦!”宋墨一听来了兴趣,略一思索,对顾玉道:“要不我们明天和济宁侯一起去护院河边溜马吧第一百三十三章赌钱(加更求粉红票)!”

    顾玉哪里还看不出来宋墨这是有意要亲近魏廷瑜,他断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

    “好啊!”他高声笑着,对魏廷瑜道,“那我们说好了,明天卯初,不见不散!”

    魏廷瑜和汪清海愕然,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几分忐忑。

    张原明还以为是魏廷瑜投了宋墨的眼缘,闻言大喜,忙替魏廷瑜答道:“到时候一定去!”

    宋墨微微颔首,神色矜贵又从容,让顿生珠玉在侧之感,让魏廷瑜和汪清海更是愁眉苦脑。

    汪清海索性拉了拉张原明的衣袖。

    张原明只是从小不受母亲袁夫人的喜欢,样子又憨厚,家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论不到他开口说话。这才给人一种痴呆木讷之感,实则并不愚蠢。

    他悄然慢下了步伐,和宋墨、顾玉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汪清海立刻凑了过去:“姐夫,我们哪能和英国公世子、京都的小霸王相比……到时候只怕会丢丑!”

    既然是溜马。少不得要跑上一圈。

    魏廷瑜的坐骑是匹很普通的山东第一百三十三章赌钱(加更求粉红票)枣红马,他的坐骑则是四年前他的父亲延安侯赏的,早已年迈……

    张原明一听就明白过来。他要想了想,低声道:“这件事你别担心,送走了英国公世子,我们回头再仔细商量。能够和英国公世子结交,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

    汪清海何尝不明白,忙不迭地点头。

    谁知道宋墨和顾玉会把他们一直送到大门口,他们没有办法。只好上车围着景国公府绕了一圈,又重新回了景国公府。

    张氏兄弟的关系非常错综复杂,张原明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在自己内宅的书房等着魏廷瑜和汪清海。(百度搜索:燃文小说网,看小说最快更新)

    “我已经让人给你们从我们家马棚里寻了两匹上好的蒙古马,你们这就把马牵走。”他低声嘱咐两人。“今天下午你们就去护城河那边试试马,有什么不妥的,立刻差人来告诉我。一定要给英国公世子爷和顾玉留个好印象。”随后又嘱咐两人,“你们要记住了,明天你们是陪客,不要逞强和英国公世子、顾玉分个什么胜负,知道了吗?”

    蒙古马是最好战马之一,有这样一匹坐骑,魏廷瑜对明天的溜马满怀信心。

    “姐夫放心。”他笑道。“他们两个小孩子,身份又尊重,我们怎么也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

    “你想和他们一般见识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啊!”汪清海听着有些啼笑皆非地,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英国公世子最少也能拉三石的弓,他的坐马叫‘飞度’。是匹乌孙马,据说可以日行千里,是定国公送给他的十岁生日礼物。宋家还有好几匹胭脂马和焉耆马,其中最有名的是红玉、浮云、赤电、绝尘和平山。我们家的那匹绝群,就是借着宋家的一匹胭脂马育的种,和宋家的红玉是由同一匹母马孕育而成。”

    别的他不知道,可汪家的绝群,却是他眼亲见过的,高大健壮不说,跑起来风驰电掣,让他羡慕不己,曾在心里暗暗许愿,哪一天也要想办法弄一匹像绝群这样的好马。

    魏廷瑜干笑。

    张原明趁机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以后事要多留个心眼才是。”

    他这个姐夫待他很好。

    魏廷瑜忙恭声应“是”。

    张原明又叮嘱了两人几句,这才将两人送了出了门。

    宋墨正和东平伯周少川的幼子周谨平,永恩伯冯建安的嫡长孙冯治,广恩伯世子董其在扯牌九。

    桌上已经堆了一大堆碎银子和银票,最少也有两千两。

    顾玉、张续明等一帮勋贵子弟围赌桌旁观看,却鸦鹊无声,落针可闻。

    周谨平二十来岁,五官周正,只是一双眼睛骨碌碌直转,让人觉得他这人很狡猾,有些靠不住。

    他摸了摸手中的牌,望了一眼神色悠闲地坐在太师上,随意看了看手中的牌即扣在了桌上的宋墨,又望了眼脸色铁青的冯治和面色凝重的董其,再次摸了摸手中的牌,将手中的四张牌丢了出去,高声道:“我不跟了!”

    两张和牌,一张六点,一张五点,可以扯出一副双鹅,一副虎头。

    双鹅仅次于至尊宝、双天等牌,排在第五。

    看牌的一片哗然。

    冯治的脸色更难看了,眼里仿佛可以喷出火来:“你***双鹅都不跟,你是软蛋啊?”

    周谨平冷笑:“宋大已经连开了三把至尊,我还没有看见丁三,你有本事你跟,我可跟不起。”

    “我也不接了!”他的话音刚落,董其也把自己的四张牌给甩在了桌上。

    一张天牌,一张杂五,一张梅花,一张红头,可以扯出一副七点,一副十点。

    还是没有看见杂三。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冯治平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一会才狠狠地把牌丢在了桌上:“我也不跟了。”

    他是两张梅牌。一张地牌,一张杂九,可以扯出一副双梅,一副地王。

    双梅论大小排在第六。

    周谨平轻哼了一声。

    冯治平勃然大怒。正要说什么,宋墨突然站了起来,笑道:“前面应该开席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然后指了指桌上碎银子和银票,“难得和大家聚一聚,我要是就这样走了,只怕等会你们要被灌得酩酊大醉,这些银子我还给你们,你们等会可不能灌我的酒了。”

    众人意想不到,不由一阵欢呼。纷纷上前拿自己的银子。

    张续明则笑着和宋墨、顾玉出了山房。

    周冶望着宋墨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

    而同样望着宋墨背影的曹其,则是若有所思。

    刚才长兴侯的旁支,一个父亲在上林苑当差家伙不知怎地看见了顾玉,嚷道:“顾玉来了。把顾玉叫进来赌钱!”

    谁都知道顾玉名下有他生母的陪嫁,每年有两、三万银子的收益。

    几个和顾玉相熟的人跟着哄笑,主动请缨把顾玉拽了过来,只是没想到英国公世子宋墨也在场。

    大家和宋墨都不过是点头之交,但宋墨的是个让他们眼红的——两兄弟,从小就被立了世子,没有萧墙之祸;家境富足,名下还有私房,有花不完的钱;任何时候都是那么的优雅贵气。偏偏肚子里还真有点货……

    他就听到冯治和周谨平耳语:“又来了个有钱的!”

    周谨平还有些犹豫。

    冯治道:“怕什么?现在可没有定国公这号人家了!”

    周谨平想了想,低声道:“干了!”

    接着怂恿他:“想当年,你们家的私船可是被定国公给抄的,想不想赚点回来?”

    他当然不会上当。

    可当他看见宋墨手就那么自然地搭在大红色的太师倚背上,莹润的白和安宁的红,有种极致的美。

    他心中隐隐生出几分妒忌。竟然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

    宋墨竟然会赌钱。

    不过半时辰,大家都输得脸色发白。

    他觉得宋墨肯定是出了老千的,可怎么看也看不出破绽来……董其耳边传来冯治的叫嚣,“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心皇上连他们家也一起给端了!”

    山房里还有滞留着几个人,听着纷纷像鸟兽般地出了山房。

    董其望着桌上剩下的几张银票,慢慢地揣在了怀里,徐徐地道:“怕就怕皇上心里还念着重蒋家的旧情,要不然,怎么会留下蒋家的祭田、祖宅和几个男丁……”

    冯治愕然。

    董其已出了山房。

    他看见宋墨和顾玉向张续明告辞。

    张续明殷勤挽留,见两人意已决,亲自送两人出了门。

    第二天,宋墨几个在宣武文前的护城河边碰头。

    魏廷瑜和汪清海骑着张原明送的蒙古马,宋墨和顾玉也骑的两匹蒙古马。

    两人有些意外。

    宋墨就像没看见似的,坐在马车上任马随意地在堤边吃草,和魏廷瑜说着闲话,家时有几口人,关系怎样,什么时候启得蒙,第一任先生是谁……

    清晨的护城河,空气清新,绿意央然。

    魏廷瑜和宋墨越说越投机,最后连什么时候断奶的都告诉了宋墨。

    天下间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顾玉翻着白眼,和江清海跟着宋墨和魏廷瑜的身后,像两道影子似的。

    太阳露出半个脸的时候,宋墨和魏廷瑜告辞,约了三日后再见。

    回到家中,陈核小声对宋墨道:“陈先生好像查什么似的,让小厮帮他把近二十年的官绅录都收集起来,说是想看看。”

    既然进了府,他什么事能瞒得过自己?

    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呢?

    不知道这件事与窦昭有没有关系?

    还是仅仅他想看看?

    宋墨沉吟道:“先不要打草惊蛇。让那两个小厮好生服侍陈先生。”

    陈核应诺,退了下去。

    宋墨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似锦的繁花,沉默良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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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秋围

    (.)(燃文小说网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窦昭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有点杞人忧天

    纪咏每卯时即起,亥时才歇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偶尔会在鹤寿堂的院子里转一转,连鹤寿堂的门都不曾出过,更不要说闯什么祸了

    或者正是因为他对学问这么认真,所以才会小小年纪就考中了解元的吧?

    窦昭猜测,不时嘱咐素心多多留意纪咏的饮食起居,尽量给他一个比较舒服的环境,这样也利于他举业

    纪咏很快感到了待遇的变化,开始要求素心:“我不喜欢吃鸡皮,以后烧鸡,把皮都去掉”又或是道:“白菜怎么会有梗?”

    这些都是小事,素心一一满足

    纪咏摇着扇子去了法源寺

    窦昭甚是奇怪

    素心皱着眉道:“纪公子说快到中元节了,他要去找图印方丈论论佛法”

    出去散散心也好!

    窦昭笑道:“他还在这闲功夫”

    被窦昭派去服侍纪咏的小丫鬟快口无心地道:“纪公子每天在屋里研究佛法,说这次去法源寺,定要把握图印方丈说的哑口无言,跟着他还俗不要!”

    窦昭愕然,道:“他这些日子难道没有读《四书五经》吗?”

    小丫鬟哪里分得出来,只知道纪咏每日伏案几个时辰:“嘴里常念着什么嘛呢,什么大自在之类的话”

    窦昭气倒,吩咐素心:“以后我们吃什么他吃什么?母鸡没有皮,那怎么长一身鸡毛”

    素心也很气愤,觉得他辜负了大家的一片诚意

    结果纪咏在法源寺住下了据说每日跟图印方太**,把附近圣寿寺、舍利寺、崇因寺,洪济寺,甚至是隔壁灵璧县的大方寺等几家禅院的长老都吸引了过来法源寺热闹得像庙会似的,窦家做什么菜饭与他一点影响也没有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是圆通法师?

    窦昭忍不住的想

    他没出家之前要引诱人家的长老出家,等他出了家又要引诱着皇上出家,这还真就符合他的性格

    只是不知道前一世是谁让他出的家?

    或者,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像他这么能闯祸的家伙,想必纪家也会对他三缄其口吧!

    她接到了陈曲水的来信

    他在信中写道,纪咏还没有号但他从小就很聪明,读起书来一目十行,宜兴无人能及小小年纪就有神童之称,纪家上下对他十分的宠溺,他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到了今天要是他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就是特别的顽皮,别的孩子最多上树掏个鸟巢下河摸个鱼之类的,他看了《山海经》就要去登天台山,读了《出师表》后就要做木牛流马,听了徐福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去蓬莱求仙的故事,就有家里炼丹,差点把纪咏给炸了

    那时候他才九岁

    纪老太爷打又舍不得,骂又没有用,左右为难,只好禁了他的足关和纪咏叹约法三章,只要他能考取进士,以后他想怎样就怎样但在没有考取进士之前,要按部就班地在家里读书写字做学问,哪里也不能去

    他欣然答应,花了三年功夫就考中了举人人虽傲气,却也稳重多了纪老太爷这才让他带了护卫、小厮四处游历……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窦昭不由额头冒汗

    窦家老太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给了纪咏怎样的承诺啊……宋墨用一副杂五赢了董其一副双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都

    蒋氏走进颐志堂的时候,宋墨正在练习射箭

    他身若青松,手若磐石,拔箭、引弓,发箭,矫健有力同,一气呵成

    蒋氏不由“咦”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儿子手上弓箭

    弓身乌黑,形成古朴,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弓臂上绕着粗粗的牛筋,弓弦却细若发丝,闪着暗哑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此弓非凡品

    “你怎么把你大舅送给你的射日拿了出来?”她的目光扫过弓身,仿佛看到的是已逝兄长面容,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你平时不是说这弓太打眼了吗?”

    宋墨从描金箭壶里抽出一只雕翎箭,“铮”地一声射中了靶心,这才缓缓地放下弓,轻声道:“这张弓比较随手……我得保证随心所欲才行用这张弓更有把握!”

    什么叫随心所欲?

    蒋氏微愣,正想问个仔细,见宋墨已将手中的弓交了一旁服侍的陈桃,并接过了陈核递上的帕,一面擦着汗,一面道:“您怎么过来了?您今天可好些了?”又道,“天恩呢?他不是说陪着你的吗?怎么没见他的人影?”

    “哪有那么娇贵?”蒋氏道,“我不过是一时太过劳累,如今吃了杨御医的药,又休养了这几天,早就好了”

    宋墨扶着蒋氏在一旁老槐树下的石桌坐下

    “天恩去了学堂”蒋氏接过儿子亲手奉上的茶,笑盈盈地道,“我又没有什么大碍,总不能为为了我耽搁了天恩的课业吧?”说到这里,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面露几分迟疑

    宋墨笑望着母亲,耐心地等着母亲说话

    蒋氏斟酌再三,这才委婉地道:“我听说张宗耀承袭世子的时候,张家请了广联班来唱戏?”

    宋墨大笑,直言道:“娘亲,您是想问我和董其赌钱的事吧?您放心,我知道分雨的”说着,他笑容渐敛,“你若允文戏武,朝野称赞,皇上只怕会担心的睡不着觉;可你若是事事推不上前,皇上又会觉得你太窝囊这中庸之道,的确是天下第一难事”

    蒋氏不由沉思

    宋墨陪坐在旁边静静地喝着茶

    风吹过树梢,沙沙做响

    宋墨思绪飘得有点远

    他想到前几天陈核跟他说的:“陈先生在查云南抚巡王行宜”

    王行宜是窦昭继母的父亲他为什么要查王行宜呢?

    他是不是要好好查查窦昭呢?

    念头一起,立刻被他压了下去

    朋友贵在相知,他若是去查窦昭,那他变成什么了?

    可为何这个念头是如何的诱人呢?

    他有些不案地喝了口茶却不知道怎地,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小心点”蒋氏拍着儿子的背,心痛道“你练箭,是不是为了过些日子的秋围?”

    皇上每年会在秋季举行狩猎,勋贵之家都会选了十五岁以上的子弟随行,皇上也可趁机考核他们的骑箭,以此来提拔人才

    宋墨生下来没几天就被封了个世袭的四品指佥事,还没有学会走路就开始参加春秋两季的狩猎,不过直到九岁的春天才开始参加狩猎骑射

    第一次参加秋围他骑马得了第二,射箭得了第五,勋贵子弟中,他排名第一,而且是所有参赛者中年纪最小的而且也是这几年来贵勋子弟最好的成绩

    皇上十分的高兴,觉得勋贵之家后继有人,赏了他一座五十亩地小田庄

    他的风头盖过了前三甲

    接下来的两年他都得了第一

    太宗令、皇上的叔父裕王喝多了曾在皇上面前嘟呶:“我看不应该再让英国公世子参加骑射的比赛了,免得坠了其他子弟的士气”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却将腰间块和田玉的玉佩丢给了宋墨,还道:“宋墨,给我把他们都死死地压在后面”又高声对在座的王公大臣道,“谁能比过宋墨,朕赏他一个金吾卫副挥使”

    听到母亲问起宋墨点了点头,沉声道:“皇上到底对我们家怎么想的,要试试才能知道!”

    蒋氏听着顿时眼眶微湿:“都是娘亲连累了你们!”语气中带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娘亲,您说的是什么话!”宋墨忙揽母亲的肩膀,“您只看到我现在的艰难,怎么不想想大舅在的时候带给我的荣耀不说别的就是我这张弓,还有骑的飞度,身边的护卫……”

    蒋氏心中大慰

    “娘亲再不可说这样的话了”宋墨轻声对蒋氏道,“有三舅在,最多十年,蒋家就会东山再起,我们要帮着舅舅他们打气,帮他们重回朝廷才是,可不能说这样的丧气话”

    蒋氏重重地点头,眼泪却忍不住扑扑落下……过了八月十五,风吹在身上就冷了起来

    今年秋狩的围场设在了怀来

    宋墨他们到达的时候,皇上的亲卫已扎好了营帐

    太子打着喷嚏走了过来:“天赐,你今年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找把好一点的弓?”

    他比宋墨大十二岁,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有双和皇上一样的浓眉和高挺的鼻子,每到秋天就喷嚏不断,到了围场就更厉害了秋围对他来说不是乐趣,而是在受罪

    在宋墨看来,他的性格有点绵柔,像个教书先生而不是个太子

    跟着太子身边的是太子的表弟、会昌伯十六岁的世子沈青

    他调侃宋墨:“金吾卫副指挥使,五万两银子一个啊!”

    皇上说出谁要能赢了宋墨,就赏他一个金吾卫副指挥使的话之后,他们这些人就曾在私底下开玩笑,不如贿赂宋墨,让他在秋围上输给自己……

    宋墨笑道:“赢了我容易,问题是这赛场上不止我一个人啊!”

    沈青气馁

    太子呵呵地笑,对宋墨道:“你别管他,他这几天绞尽脑汁就想着怎样在秋围上得个名次若是那名次那么好得的,你们又何必扬言五万两买宋墨输……”正说着,有人慢慢地走了过来,恭敬地给太子行礼:“殿下!”

    ※

    补明天的更新啊,继续写今天的加更……可怜的宋墨,舅舅去世,地位受到质疑,得自己想办法挺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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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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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紫介绍:
窦昭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 她这些日子总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开满了紫藤花的花架子下摆动着两条肥肥的小腿,白白胖胖像馒头似的乳娘正喂她吃饭……可当她真的回到小时候,人生又会有怎样的不同呢? 《九重紫》,讲述一个重生的故事! ※ 如无特殊情况,每晚20点左右更新! 已完结作品《以和为贵》、《好事多磨》、《庶女攻略》、《花开绣锦》,保证坑品,欢迎新老读者阅读点击、收藏、订阅。 O(∩_∩)O~ ※九重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重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重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