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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径荒芜     超品学士txt下载     超品学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鲈鱼脍

    此刻正是用餐时分,但三楼上食客却不多,不过寥寥四五人而已,相对于下面两层喧嚣嘈杂的环境,这里显得清静许多,这也可以理解,这三楼的消费,走的就是高端路线,招待的是那些文人雅客。

    严政上楼之后,扫了一眼整个三楼大厅,便招呼周世民,江云两人,找了一个空着的桌位就要坐下。

    周世民此刻也认命了,看到旁边一个临窗的桌位还空着,就走了过去,说道:“这里不错,就坐这里吧。”

    他选择的地方确实不错,位置极佳,临着江边窗户,视野开阔,静坐席上,就能把外面大部分的水色山光尽收眼底。

    注意到他的动作,旁边的酒楼小厮忙走了过去,拦住他道:“这位公子,这个桌位已经被人预先订下了,还请见谅。”

    周世民听得一怔,若是以前,他或许不会多计较,但现在他心里正不痛快,心说好不容易来这三楼吃一顿,难道连找一个好位置坐下吃都不成,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当即就叱喝道:“什么预先订下了,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他人没来,为什么非要占着这个位置不可?我看这里别的空位多的是,等他来了,随便找个空桌就是了,这里,本公子坐定了!”

    他这一番疾言厉色的呵斥,把酒楼小厮给震住了,露出为难之色。

    对方一看就是镇子旁边清河书院的学生,清河书院的学生不是他这样一个酒楼小厮得罪得起的,清河书院在本县是数一数二的大书院,荟萃了这附近十里八乡的出类拔萃的读书种子,每年都要出好些个童生,秀才,最近名声更是有向外传播的趋势,吸引了不少外县的学子慕名前来就读。

    虽然不见得里面的学生个个都有童生,秀才的份,但万一眼前这个学生以后进学高中,飞黄腾达了呢,若是回来报复,他这么一个小小的酒楼小厮如何受得起。

    不过,眼前这个席位确实已经被人预订了,那个预订席位的人,是这里的常客,特别是看起来,也是一个地位身份不凡,得罪不起的人物,若是把席位让给眼前这几个书院学生,不仅失信于人,而且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酒店小厮在这里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严政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周世民,说道:“世民,何必让酒楼伙计为难,既然这个席位已经被人预订,我们就找个别的席位就是了。”

    周世民还要再说,却被严政连拉带拽给拉到了邻桌,坐了下来,严政又招呼江云落座,又去吩咐酒楼小厮上菜。

    周世民见状,不好再争执,只得作罢了,只是心中有些狐疑,觉得严政今天的行为有些不对劲,自己这个死党以前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按说那个靠着江边窗户的极佳位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是刚刚严政上来,那个极佳的席位不要,反而挑了这个邻近的席位,仿佛事先知道那里被人预订了似的。

    心里头存了一丝疑惑,不过他并没有多问。

    江云在一旁默默待着,见到这两人是要来真的,当真要在这清风楼三楼吃酒,他能说什么,只能客随主便了。

    他正要随便找个座位坐下,这时严政拉着他,指着座上的主位道:“平川,这次是为你庆贺而来,你应该坐了这个主位才是。”

    江云不上这个当,推辞道:“今天是严兄做东,小弟岂能喧宾夺主,这个主位自然是严兄的。”

    说完径直就在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严政见状,也没再说什么了,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周世民心里头越是发毛起来,抬头看了看江云,又看了看严政,心说这两人今天是杠上了,这个书呆子不知怎么了,今番看来是铁了心不会买账了,不知严兄又有什么办法,不知最后到底如何收场。

    “小二,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的酒菜。”严政落座之后,朝着酒楼小厮问道。

    当即从酒楼小厮口中,开始麻溜的倒出一道道菜名,这些菜名他每天都不知道要背上多少遍,早就说得滑溜无比。

    听了几道菜名之后,严政不耐烦的就止住了对方,随便点了两道小菜,又示意周世民点菜,周世民会意,当即也点了两三道小菜,都是土豆丝,凉拌黄瓜,青菜萝卜这样的家常小菜。

    “好了,就这些,赶紧去上菜,别让我们久等,是了,先端一盘糖炒花生米上来!”

    周世民挥挥手,示意酒楼小厮快去,直接把座上的江云给无视了,连点菜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酒楼小厮心中暗自鄙夷了一下,到这三楼雅座来,就这点小菜?还以为是什么大主顾呢。

    “这位公子,本店没有糖炒花生米这道菜。”他故意刁难道,其实糖炒花生米这道菜,他们酒楼是有的,不过那是一楼大厅的菜单,这三楼吗,可就不登大雅之堂了。

    “没有吗,那就不用上了!”周世民挥挥手,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几位要什么酒?”酒楼小厮又多问了一句。

    周世民听了,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似乎是怪对方多嘴。

    严政已经看到酒店小厮眼中流露出的鄙夷了,岂能在小厮面前示弱?他沉声道:“这个倒是忘了,既登高楼,岂能无酒,听说你们这里清江酒不错,就来一坛。”

    “好的!”酒楼小厮应了一声,在小本本上记下。

    “好了,快去吧!”周世民心里已经把这个酒楼小厮给记上了,要不是对方多嘴,这一坛清江酒本是可以省下的,光只这坛清江酒,就抵得上他们点的那几道小菜了。

    酒楼小厮却没有立即离去,很没眼色的转向旁边在座的江云,问道:“这位公子,你需要点什么。”

    “严兄,周兄两位兄台已经点好了,我就不用再点了。”江云推脱道。

    严政,周世民两人已经把这个酒楼小厮给彻底记恨上了,不过这个时候,想装糊涂也不成了,严政正色道:“平川,你可是今天酒席的主角,怎么能不点菜,一定要点的,否则就是不给为兄面子。”

    江云本就是随口假意推辞,见到对方竟然这么上道,他就不客气了,就问酒楼小厮道:“你们酒楼有什么有名的招牌菜?”

    酒楼小厮理所当然的道:“要说本店最有名的招牌菜,那自然就是鲈鱼脍了!”

    江云点点头,道:“那就来一盘鲈鱼脍,鱼要新鲜的。”

    “好咧!”酒楼小厮神色一喜,在小本本上记下了,又保证道,“这位公子你就尽管放心,本店的金字招牌可不是吹的,保证是从这清江河里抓上来的新鲜鲈鱼!”

    说罢之后,又问道:“这位公子还要点什么?”

    江云扭头,扫了严政,周世民两人一眼,两人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那目光仿佛要杀人一般,不过要杀的对象不是江云,而是那个酒楼小厮,要不是酒楼小厮一再多嘴,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事,又是清江酒,又是鲈鱼脍的。

    为了酒楼小厮的小命着想,江云也就没有再点了,挥挥手道:“好了,就这样了。”

    酒楼小厮应了一声,这才转身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酒楼小厮走后,一时兴起,江云随口高声吟出一首诗道:“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这时正有一人从楼下拾级而上,听到江云的吟诗,不由驻足了一下,露出几丝若有所思之色。

    “好诗,好诗!平川的诗才果真是长进了。”虽然心情正不佳,严政,周世民两人听到江云的吟诗,还是捧场的赞了几句。

    江云道:“由此可见,这鲈鱼的美味,定然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有人出没风波而取之,今天倒是要好好尝尝了。”

    周世民时时不忘给对方挖坑,附和道:“平川说的是,小弟今天能品尝到这鲈鱼脍的美味,全是沾了平川的光了。”

    江云摆手道;“世民何出此言,今天是严兄做东,你我今日能够品尝到这鲈鱼脍的美味,全是沾了严兄的光啊。”

    “那是,那是。”周世民皮笑肉不笑的敷衍应答着。

    严政此刻却没有吭声,目光看向了楼梯口,眉宇间陡然掠过一抹喜色,此刻正有一人,从楼下施施然走了上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江云和周世民两人也看到了来人。

    这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翩翩少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那皮肤娇嫩的仿佛掐的出水来,一双黑漆的眼眸灵动之极,仿佛就如夜空里的星辰。

    整个人都充满了清灵俊秀之气,仿佛就是水中的精灵。

    两人看得都不禁愣了一愣。

    那清灵俊秀少年走上来之后,朝着江云他们这桌随意瞥了一眼,没怎么理会,又旁若无人的径直走到了他们旁边的空桌上坐了下来,正是先前周世民属意的那个靠着江边窗户,位置极佳的桌位。

第十七章 清灵俊秀少年

    在这清灵俊秀少年进来之后,严政目光就一直落在对方身上,在俊秀少年从旁走过时,还朝对方颔首示意,可惜那清灵俊秀少年正眼都没有看他一下。

    周世民见状,心中好奇,问道;“严兄,这人是谁,你认得他么。”

    严政收回目光,说道:“不是很熟,不过见过两三次而已。”

    周世民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又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岂止是不熟,对方根本对他不屑一顾。

    不过他没有说破,只是自言自语的道:“这人也是书院的学生么,怎么一向没有见到过。”

    严政摇头道:“他应该并不是书院的学生。”

    周世民瞅了他一眼,心中突然恍然,先前严政使劲撺掇那书呆子到这清风楼请客,后来不惜自己请客,也要到这清风楼来,而且一定要上到这三楼,大概跟眼前这位清灵俊秀的少年大有关系。

    他朝邻桌的那清灵俊秀少年又瞥了几眼,对于严政的心思,已隐约猜到了一些。

    这位清灵俊秀少年,一看就清灵出尘,气质不凡,定是出身豪门世家的娇贵公子,这样的人物,若是能够结交上,那种种好处,自然是不用说的,不说可以时时打打秋风,单只攀附上这样的豪门世家,就足以受用不尽。

    不说严政,就是他自己,也动了结交攀附的心思。不过越是豪门大世家的子弟,越是心气高傲,眼高于顶,不是他们这样寻常门户子弟能够轻易结交得上的。

    看那个清灵俊秀少年,无疑就是这样一个心高气傲,难以亲近的主,没看到刚才严政朝他点头示意,人家却正眼都没有睬他一眼么。

    另外,他心中更为好奇的是,对方到底是出自城中哪个书香世家大族,脑海中把那些稍有名气的世家大族都过了一遍,却觉得都不大对得上。

    他和严政在这里各怀心思,那一边,清灵俊秀少年则已经在旁边的桌位上落座,一个人独据一桌,倒也逍遥自在。

    在他坐下之后,不用吩咐,立时就见酒楼小厮络绎不绝的端上各种美味佳肴,每盘佳肴的量并不是很大,但都是做工精致,鸾刀缕切,色香味俱全,一看之下,就令人食指大动,眼馋不已。

    眨眼间七八道菜,就端了上来,占去了桌子大半,清灵俊秀少年拿起白玉著,慢慢品尝起来,每一样菜都是小口咀嚼,浅尝则止,让人不禁替他担心,这满满的一桌菜,他一个人怎么吃得了。

    另外,让人感到几丝奇怪的是,这满桌的美味佳肴,偏偏就是没有这清风楼的招牌菜,鲈鱼脍,不仅鲈鱼,其它的鱼类美食也一概没有,看来这人有点挑食,不爱吃鱼。

    邻桌的美食络绎不绝的送上,人家也已经开吃了,而江云他们这一桌,那几个小菜都还不见影儿,弄得三人只有不断喝着茶水,大眼瞪小眼的份。

    周世民忍耐不住了,这时一个酒楼小厮送完菜从旁走过,正是先前让人记恨的那个,周世民一把拦住他,沉声喝道:“小二,我们的酒菜呢,怎么等了这么久,还不赶紧端上来!”

    酒楼小厮嘴上倒是说得好,连声道:“快了,快了,马上就送来。”说完就撒丫腿跑了。

    正在这时,楼梯口人影晃动,从下面又走上一行人来,来的这些人,都是一身年轻学子的装束,显然也都是清河书院的学生。

    看到这些人走过来,严政站起身,遥遥向着这些人拱了拱手,打了一声招呼,不过那些人的反应却有些冷淡,只是略略点头,并没有怎么理睬。

    严政又坐了下来,对于那些人的冷落,他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反而习。以为常。

    来的这些人,应该都是书院中具有童生功名的学子,而且看来跟西阁学童一样,这些童生学子,也是三五成群,人以群分的,来的这行人颇有些傲气,很显然,不是才学佼佼者之流,就是书香世家子弟。

    像严政这样的寒门学子,才学不出众,并不是对方那个圈子的人,从他一个童生的身份,跟江云这样一个“书痴”混在一处,就可见他在书院混得并不如意了。

    严政和周世民是同一个村子的,以前的江云就是通过周世民才跟严政认识的,能够结交上严政这样一位童生,以前的江云自然求之不得,曲意奉承,这或许也是以前他屡屡被宰,也毫无怨言的原因之一。

    来的这一行人,上楼之后,就直奔江云他们旁边的那个江边临窗的极佳桌位,他们以前没少到这清风楼三楼饮酒,而这个桌位,就是他们的常座。

    不过现在,这个桌位已经被人占据了,占据桌位的,只有一个年轻少年,在看到这个年轻少年的形貌之后,这些人也不由有一时的愣神,显然这位清灵俊秀少年出尘脱俗的气质,把他们也震住了。

    “这位兄台有礼了,我等都是清河书院的学生,可否借个座,在此坐下,这次的酒席,本人请客了!”

    来人中,为首的一个枣红长衫的青年朝着那清灵俊秀少年拱手一礼,朗声说道,显然见到这位气质不俗的少年之后,他也起了结交之心。

    那清灵俊秀少年抬眼一瞥,神色淡淡的道:“不好意思,本人素喜清静,这里空桌甚多,诸位还是请便吧。”

    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气。

    听到对方的拒绝,那枣红长衫青年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再纠缠,微微一笑,拱手一礼道:“既然如此,是我等冒昧了。”

    说罢,就径自招呼同伴,在旁边的另一个空桌上坐了下来。

    见到对方在那位清灵俊秀少年面前同样吃了瘪,严政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之色,不过很快又高兴不起来了,在那些人坐下之后,各种酒菜也络绎不绝的送上,可是他们这一桌,依旧是空空如也。

    这也太欺负人了,他这下再也忍耐不住,气得拍起了桌子,大声呼喝起来。

    听到他的呼喝,一个酒楼小厮奔跑了过来,严政质问道:“我们的酒菜呢,为什么我们等了这么久,还不见酒菜上来,他们晚来的,倒是先上菜了,这是什么道理!”

    酒楼小厮连连打躬作揖道:“这位公子息怒,你们的酒菜马上就到,请稍等片刻,我去催一下。”说完就撒腿溜了。

    这次总算没有让他们再多等,没过多久,几盘小菜,一坛青江酒就送到了桌上。

    “我们要的鲈鱼脍呢!”严政又大声问道,先前他还心痛江云叫的鲈鱼脍,现在却顾不得心痛了,否则这一大桌,只有几盘家常小菜,两相印照之下,也显得太寒酸了。

    “鲈鱼脍正在烹煮,马上就送到,几位公子请稍等片刻!”酒楼小厮陪着小心答应着,让人有心发作也发作不出来。

    “哼,快一点!你去催一下。”严政挥挥手,让对方去了。

    不多时,一盘热腾腾的大菜端了上来,盘中躺着一尾精心烹饪的鲈鱼,老远就闻到美食香味,正是这清风楼有名的招牌菜,鲈鱼脍。

    这鲈鱼脍一上桌,不用招呼,严政和周世民两人就拿起筷子,夹起上面的鱼肉塞入口中,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起来,仿佛饿死鬼投胎,不消多久,犹如风卷残云,一整条鲈鱼就去了大半了。

    江云慢了一拍,在两人如狼似虎的抢夺之下,一时竟下不了筷子。

    一连吞吃了好几块细嫩雪白的美味鲈鱼肉,严政似乎也觉得吃象太过难看,这时看到江云还呆愣在那里没有动,便伸出筷子,夹起了那硕大鱼头,递到江云的碗中,讪讪道:“平川不要客气啊,尝尝这鱼头,这可是难得美味。”

    若是有不明底细的人见了,说不定就要伸出大拇指赞一声,果然够意思,因为这整盘鲈鱼脍的精华,就全在这鱼头之上,可惜严政,周世民两人都不明白,便宜了江云。

    看到盘中硕大鱼头,江云也不客气,细细品尝起来。

    旁边的那清灵俊秀少年这时抬起头来,看到邻桌江云三人大口分吃鲈鱼的情形,娇嫩玉面上微微闪过几丝厌恶之色,不知是因为三人的吃像太过不雅,还是他本身不吃鱼,也见不得其他人吃鱼的缘故。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他抬头望着外面的浩荡江水,轻轻吟起这首刚才听到的诗句。

    他吟颂的声音虽轻,但巧好被严政听在耳中,怔了一怔,觉得这是一个搭讪的好机会,注意到对方桌上美酒佳肴虽多,却唯独没有这道鲈鱼脍的美味,当即就拱手招呼道:“这位兄台,这鲈鱼脍确实美味不凡……”

    那清灵俊秀少年目光在座中三人身上一扫,没有答话,只是清脆的声音问道:“刚才这首鲈鱼诗,是你们中谁人所作?”

第十八章 名士手稿

    严政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对这首小诗颇有欣赏之意,他很想跟对方说,这首小诗就是他的杰作,但他即使脸皮再厚,这种公然剽窃他人诗文占为己有的行径也做不出来,就朝着旁边的江云努了努嘴。

    江云正埋头对付那个鱼头,闻言抬起头来扫了对方一眼,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是我作的,怎么了。”又继续低头啃着鱼头。

    那清灵俊秀少年娇嫩玉面上闪过一抹鄙夷不屑之色,道:“作诗在前,食鱼在后,可知不过是一个口是心非,言过其实的虚伪之徒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吃个鱼也这么大意见?江云心中腹诽,却没有理会,继续埋头对付那个鱼头。

    那清灵俊秀少年也别过头去,不再多言了。

    严政在一旁看得真切,对方似乎生气了,而生气的对象,就是江云,心中有些幸灾乐祸,就推了推埋头吃鱼头的江云,低声道:“那位兄台似乎生你气了,你还不赶紧过去,向他道歉一声,或许能够取得他的原谅。”在他看来,这也许是一个跟对方结交攀附的机会。

    江云莫名其妙的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对方生什么气,即使生气,管他什么事,为什么要去道歉,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这人不吃鱼,难道连别的人吃鱼也要多管,简直是岂有此理。

    在他眼中,那就是一个任性使气,未脱小孩子心性的小屁孩儿,或许确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少爷,但也完全不值得为此去捧什么臭脚。

    所以对于严政的话,他没有理睬,更不会去道什么歉,严政见了,也没有多劝,三人又埋头吃喝起来。

    吃喝了一会儿,只见严政突然轻笑一声,吸引两人注意之后,又故作神秘的低声对两人道;“你们知道么,最近我得了一件宝贝。”

    看到他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周世民心中一动,对方这样的套路他已经十分熟悉了,觉得可能是酝酿的好戏要上演了,当即就连忙配合的道:“哦,是什么宝贝,严兄你快说来听听。”

    严政又故作矜持了一下,瞥眼看向旁边的江云,可惜江云不再理他,只专心对付口边的鱼头,若不是有周世民在一旁积极配合,他这戏还真不知怎么往下演下去。

    在周世民的一再催促下,他没有再卖关子,从怀中掏出一副古色古香的卷轴,搁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看着桌上的这副卷轴,周世民十分配合的惊讶问道。

    “黄眉山的手稿‘早堂论’!”严政轻飘飘的吐出这句话,目光又瞥向了旁边的江云。

    “啊,黄眉山的手稿‘早堂论’!这是真的么!”周世民不愧是一个相当称职合格的捧哏,双目放光,惊声低呼起来,仿佛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当然是真的了,我还会骗你们不成,喂,你要干什么!小心一点,若是弄坏了这副黄眉山的真迹手稿,你赔的起么!”

    严政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这副字稿就是出自黄眉山的亲笔墨迹,看到周世民拿起卷轴就要打开观赏,又连忙出声阻止。

    周世民一副见猎心喜之状,又不住苦求,好不容易严政才点头许可,同意让对方打开来看一看。

    周世民手捧着字稿,小心翼翼的在面前展开,全神贯注的欣赏起来,一边欣赏,一边口中不住啧啧赞叹。

    两人对着这副字稿品评赏鉴许久,可惜一旁的江云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埋头对付那个鱼头,似乎对他们口中所说的黄眉山的亲笔手稿“早堂论”完全不感兴趣。

    严政见了就有些着急了,他和周世民两人对着这副字稿费这么多口水是干什么,就要要引起对方注意,让鱼儿上钩啊,如今对方这副不理不睬,完全不咬钩的样子,让他的计划如何实施下去。

    其实若是以前的江云,只怕早就闻着味儿,屁颠屁颠的上钩了,但可惜现在的此江云已经不是彼江云了,在严政拿出这副字稿出来的时候,他就了然于心,对方耍的是什么把戏了,所以任由对方在那里演戏演得叫天响,他就是待在一边八风不动,根本不上这个当。

    “哈,听说今天西阁的那个陆文鹏出了一个大风头,你们听说了么!”

    正当严政心中着急,琢磨着怎么引鱼儿上钩的时候,这时就听到从邻桌的那几个书院学生中,传来一声长笑,有人大声说笑道。

    作为东阁的学生,都有童生功名,对于西阁的那些学童,一向不怎么放在眼中,但对于那个陆文鹏,他们却不会有半点小视之心,因为在很多人看来,以那个陆文鹏的才学,科举高中是早晚的事。

    早有书院的教授断言,陆文鹏的才学,当在琼林宴上,这话或许有些武断夸张,毕竟科举之途艰难险峻,波诡云谲,任你才高八斗,也难以保证,就一定能够进入琼林宴,但由此也可以看出,书院对陆文鹏的才学认可程度。

    “哦,不知那个陆文鹏,又有什么惊人之作出来么,我刚从家里回来,倒是并不知道。”座中那个穿着枣红长衫的青年学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当即就有人高声吟颂起来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不知这句话,算不算楚翰兄口中的惊人之语?”

    枣红长衫青年听的神色动容,显然这句出语不凡的诗也把他给震住了,过了良久,才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这个陆文鹏竟然能够做出此等惊人之语,其志果然不小,我刘楚翰以前还是小看他了。

    其他人听了,也情不自禁啧啧赞叹起来,即使他们一向都是心高气傲,不肯轻易服人的人,但是在听到这句诗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无疑可以进入这个月“佳文荟萃”的佳句。

    临江窗户边坐着的那个清灵俊秀少年,一直在那里旁若无人的自饮自酌,除了观览外面的山水风光美景之外,其实也在一直无聊倾听着大厅中众人的谈话议论,邻桌的这几位书院学子的谈话,他就听到了。

    在听到“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一句时,他一直恬静无波的娇嫩玉面上,也不禁微微动容,眸中放亮,喃喃自语道:“好一个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清河书院中,倒是果真有一些才学之士。”

    “陆文鹏是么。”这个名字在他心上已经留下了一分印象。

    “呵呵,陆文鹏的这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虽然才华横溢,但要说今天最有趣的,还不是这件事。”就在这时,又听到有人笑着说道。

    “哦,不知还有什么更有趣的事?”有好事的人追问。

    那人似是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来,笑得众人莫名其妙,不住催促,他才没有再卖关子,说道:“要说今天最有趣的事,还是发生在西阁,一位学生作的一首诗。”

    听到又是一首诗,众人更加好奇起来,纷纷想,难道那首诗,比起陆文鹏的这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还要卓妙不凡不成,这不可能吧,什么时候,那西阁成了才子辈出之地了,这让他们这些东阁学生还怎么混,情何以堪。

    那位临江窗户边坐着的清灵俊秀少年,此刻也不禁竖起耳朵侧耳倾听起来,显然对于那人口中所说,比“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样绝妙佳句还要有趣的诗句颇感兴趣。

    这一边,严政和周世民两人对视一眼,隐隐已经猜到,那人说的有趣的那首诗,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两人默默同情的朝着旁边的江云看去,虽然感觉不妙,但他们也不能阻止别人说下去。

    “到底是一首什么诗,快说,快说!”那一边,有人已经忍不住连连催促起来。

    那人深吸一口气,说道:“今天西阁的贾梦辰先生出了一道题,以风为题,要学生们作一首言志诗,陆文鹏的那半首诗就是这样作出的,另一位学生,倒是做出了一首更有趣的……”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没有再卖关子,当场大声吟诵起来:“东风吹,战鼓擂,美人醉,盼君回,捷报飞,壮士归……”

    果然如此。这一边,严政和周世民两人对视一眼,同情的目光再度看向旁边的江云。

    作为当事人的江云,此刻却依旧一副泰然自若之状,继续埋头对付那个鱼头,仿佛对方说的,跟他完全无关一样。

    “此诗虽然还算不错,但也只是中规中矩,平常之作罢了,不见得什么有趣,更别说胜过那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了!”有心急的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就评论起来。

    “别急,还有下面呢。”

    那人再次深吸一口气,继续吟诵道:“东风吹,战鼓擂……当今之世谁怕谁……不是西风压东风,就是东风压西风!”

    一口气念完,场中先是一片诡异安静,随即好像约定好了一般,所有人开始哄堂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

    “扑哧——”

    没有例外的,临江窗户坐的那清灵俊秀少年,听到这里,不可避免的也是掩嘴失笑,直笑得花枝乱颤,趴在桌上良久起不来了。

第十九章 说句公道话

    “笑死我了,果然是太有趣了……”

    那一边,笑声还在继续,这一边,严政和周世民却有些坐不住了,担心江云有什么想法,严政便道:“恭喜平川,你的诗如此轰动出名,以后就是扬名天下,流传后世,也是指日可待了。”

    周世民连连点头附和,一脸羡慕之色。

    江云此刻也配合的摆摆手,道:“严兄过奖了,只是信手涂鸦之作,贻笑大方罢了。”

    严政道:“平川只是信手涂鸦,都有如此佳作,诗才果真了得,为兄佩服!”

    周世民又在一旁点头附和,两人在这里一个劲恭维,又琢磨着要把话题引到先前那幅黄眉山的“早堂论”上。

    这时旁边的笑声总算渐渐停了下来,只听一人高声问道:“这样滑稽可笑的诗作,不知到底出自西阁哪位仁兄之手,我倒是十分好奇。”

    有人说道:“我也是听西阁那边的人说的,听说作出这首诗的,其人名叫江云,此人以前在西阁那边也薄有微名,不少人都知道,有‘书痴’之名,其实就是一个书呆子罢了,看来这‘书痴’之名果然名副其实,没有这般书呆气,也写不出这般呆蠢可笑的诗了。”

    说着又开始绘声绘色的讲述其人如何如何书呆子气,行事如何迂腐顽固,众人饶有兴趣的听着,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严政和周世民两人脸色也不好看,不时瞥眼偷看旁边的江云,担心对方知道“真相”后会承受不了。

    “听说这个书呆子还常常被人打秋风,屡屡被人当作冤大头,请客吃酒宰上一道,他却懵然不知,还把人引为知己……”

    那人继续绘声绘色的说着听来的发生在那个“书痴”身上的趣事,听到这里,严政和周世民两人却是脸色陡变,再也忍耐不住了。

    “胡说八道!”严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砰的一声传来,打断了众人的谈笑,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认得严政,不高兴的道:“严政,你叫嚷什么。”

    严政此刻也顾不得得罪众人了,大声斥责道:“圣人云,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你们这样背后议论他人是非长短,可是君子之道!”

    江云拉了拉对方的袖子,面带感激的低声道:“严兄不必如此,为了在下的事,惹得你跟众同窗交恶,岂不是我的罪过。”

    严政摆摆手,义正词严道:“平川不必担心,你我诚意相交,我自然是要路见不平,说句公道话的。”

    有人脸色就不好看了,喝道:“严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我们在这里说谈,品诗论文,自得其乐,关你什么事,你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

    严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人沉着脸道:“你笑什么。”

    严政止住笑,道:“我笑你们肤浅刻薄,嫉贤妒能,自身可笑,何能笑人!”

    “什么,你竟敢这么说,岂有此理,你说这话有什么根据,我要你立即收回刚才的话,向我们赔礼道歉!”那人顿时怒了,其他的人也纷纷怒形于色,出言呵斥。

    严政哼了一声,没有理会,自顾自吟诵起来:“东风吹,战鼓擂,美人醉,盼君回,捷报飞,壮士归……”

    顿了顿,就品评道:“这首诗格调上乘,气势飞扬,文辞简练有力,情义豪迈,哪里不好,有什么可笑的,你们在这里肆意污蔑耻笑,不是肤浅刻薄,嫉贤妒能,又是什么。”

    众人听得都愣住了,面面相觑,他们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站出来,说这首东风吹的好话,说的还这般义正词严。

    “那后面呢,后面你怎么不品评。”有人质问。

    严政扫了那人一眼,又继续吟颂起来道:“东方吹,战鼓擂,当今之世谁怕谁。不是西风压东风,就是东风压西风!”

    深吸一口气,他又侃侃而谈道:“这下半阙,浅而不俗,白而不媚,直指人心,痛快淋漓,寓意深刻,正是画龙点睛之笔,意境更是高远,足以称得上是一篇绝妙佳作!敢问诸位,可写得出这般绝妙佳作么。”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一阵无语,没有想到,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明明这样一首歪诗,还能被人说出花来。

    有人觉得奇怪,这个严政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再为这样的歪诗辩护,到底是什么目的用心。

    有人讥笑道:“哈,我等确实写不出这般绝妙佳作,我看严政你是写得出来的了,我看也只有臭味相投之人,才能写得出这般绝妙佳作啊,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哄笑起来。

    严政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重新坐了下来,朝江云说道:“平川,不必去理会这些人,这些人不过是嫉贤妒能,嫉妒你的才学罢了。世上这样的小人多的是,根本不必在意的。”

    周世民也附和道:“是的,是的,不必去理会这些。是了,我们还是继续欣赏这篇黄眉山的亲笔手稿‘早堂论’,平川你来看看。”

    他拿过桌上严政带来的那副字稿,递给江云看。

    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一桌,听到严政的话,不少带着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江云的身上,听这严政的口气,莫非眼前这人,就是这首东风吹的作者?

    有人当场就问了出来,朝江云高声发问道:“莫非这位仁兄,就是这首东风吹的作者,江云?”

    听他这么一问,更多的目光向着江云这边看来,就连坐在临江窗户边的那位清灵俊秀少年也不例外。

    严政担心再惹出什么事端,朝江云使了个眼色,说道:“别理他们,我们只管喝酒论文就是。”

    面对众多齐聚过来的目光,江云一脸诚惶诚恐之色,站起身来,环顾一礼道:“在下确是江云,这首东风吹确是在下拙作,在下才学浅薄,水平有限,让诸位见笑了!还请多多指教!”

    见到他坦然承认,就是这首东风吹的作者,众人意外之余,又感到一阵啼笑皆非,没有想到,这首歪诗他们议论耻笑了多时,正主儿却就坐在面前。

    “这,这个,怎么说呢,你这首诗,原也不错的……”

    看到他坦言就是东风吹的作者,态度又这般诚恳,让人当面倒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就奇怪,你严政为什么要一个劲替这首东风吹辩护,原来是吃人嘴短啊。”有人这时恍然大悟,鄙夷讥讽道。

    严政不动声色,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这位仁兄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那人嗤笑道:“严政,你还不承认么,原来那个喜欢打秋风,占人便宜的,就是你啊。”

    严政依旧端坐在那,神色不动道:“你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我不跟你这样的小人多说。”

    “事实就在眼前,严政你还敢狡辩,不是吃人嘴短,你为何要极力替他辩护!”那人冷笑道。

    严政正色道:“很简单,我是真心觉得,这首东风吹极好罢了。我跟平川是真心相交,情如铁石,岂是你们这般言语挑拨能够动摇得了的。”

    “哈哈,想不到严政你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大言不惭,厚颜无耻之人。”那人讥笑起来。

    江云这时不得不说话了,起身说道:“诸位误会了,严兄不是这样的人,这次酒席,就是严兄做东,特地为在下这首诗庆贺。”

    众人听得一愣,他们原本都以为,严政就是在打秋风,吃人嘴短,听江云这么一说,难道是他们想错了。

    “为你这首诗庆贺?这又有什么可庆贺的?”有人不解的追问道。

    江云呐呐道:“当然是庆贺在下一鸣惊人,声名鹊起,诗名传扬四方。”

    “这……”

    看着某人“沾沾自喜”,自鸣得意之状,这下众人再也忍不住,再次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看来这人确实不愧“书痴”之名,就是一个书呆子。这下众人心中再没有怀疑了。

    旁边那清灵俊秀少年再一次笑得气喘吁吁,直趴在了桌上。

    周世民把江云拉回了座位,把那副严政带来的字稿又推到他面前,说道:“别理那些人,咱们还是饮酒论文,自得其乐的好。平川不如好好欣赏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

    江云坐下,推辞不过,只得拿起这副字稿,看了起来。

    那些人笑过之后,又各自饮酒谈笑起来,一时倒是没有人再来刁难找茬了。

    在脑海中回忆一下,江云记起了这个黄眉山是谁,是本县一位前辈,名叫黄文彦,在前朝曾经高中进士,眉山是他的号,此人擅长书法,在本地很有名气,颇受推崇,也算一个名士。

    按照严政的说法,眼前这副字稿,就是这黄眉山亲笔手写的“早堂论”手稿,上面凝聚有其留下的浩然之气。

    若是以前的江云,见到这样一副本地名士的亲笔手稿,一定会怦然心动,爱不释手,起收藏之心,不过现在江云却不怎么把这副手稿看在眼里,只是本地的小小名士,而看这书法水平,气韵不显,庸俗平常,还不足以让他高看一眼。

    更何况,说什么这就是黄眉山的亲笔手稿,只是严政的一面之词,他当然不会天真的就相信了对方的话,不出意外,这副字稿十有**就是一个赝品,给他挖的一个坑而已。

第二十章 手稿转让

    融合了原江云的记忆之后,现在对于书法之道,他有了一定的造诣,品鉴的眼光也是有的,在看过一阵之后,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点,眼前这副字稿,书法造诣平平无奇,不过尔尔,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肯定不是那黄眉山的真迹,或许只是一个寻常秀才的作品,说不定就是出自他严政的手笔。

    想到若自己真上当了,买了这么一副严政的字稿,拿回去日夜揣摩,当作宝贝一般顶礼膜拜,江云就感觉恶心坏了,好在现在,他自然不会上这个当了。

    观摩一阵之后,他放下了手上这副字稿,一时未置可否,一副莫测高深之状。

    严政和周世民两人正死死的盯着他,见他看完不发一言,周世民便迫不及待问道:“如何,平川可是揣摩出这黄眉山字稿中的真意了么,小弟我倒是颇有感觉,只是尚影影绰绰,仿佛隔了一层,不能看得真切,想来还是修行不到的缘故。”

    江云朝他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严政,煞有介事的道:“想不到严兄能够得到黄眉山的这样一副书法佳作,实在令小弟羡慕佩服之至。是了,不知严兄是从何得到的?”

    严政心中一喜,当即张嘴就吧啦吧啦起来,无非说他如何费劲周折,又如何侥幸凑巧,才得来这么一副黄眉山的字稿真迹。

    江云点了点头,又小心翼翼的把字稿卷了起来,递回到对方的面前,郑重说道:“这么一副珍贵字稿,严兄可要好生珍藏,以后勤加揣摩,日夜不辍,相信必然会有进益。”

    严政眨了眨眼,心说这就是我自己临摹的字稿,我日夜揣摩它干嘛,再看也不会有什么狗屁的进益。

    他没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字稿,叹了口气,道:“若是我早一年得到这副字稿,必然会拱若珍宝,轻易不会示人,不过可惜现在为兄已经进学,有了童生功名,这副字稿虽然不错,但对我的作用,却不是太大了。”

    “哦,是么,严兄或许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也不必可惜,不管怎样,这都是黄眉山的手稿真迹,相信严兄日夜揣摩之下,总是能有点进益的。”江云安慰道。

    严政朝旁边的周世民使了个眼色,周世民当即会意,接过话茬道:“严兄已经进学,有了童生功名,眼界自然高了一层,黄眉山的真迹手稿虽好,但我听说,它最大的好处还是在未进学的学童身上,对于未进学的学童进学,有莫大助益。”

    严政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这副黄眉山的手稿真迹‘早堂论’,对于你们尚未进学之人来说,无疑是极好的,放在我这里,就有点明珠蒙尘,浪费好东西了。”

    周世民一副砰然心动之状,问道:“听严兄这么说,莫非有转让这副黄眉山亲笔手稿‘早堂论’的意思?”

    严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太好了!”周世民喜形于色,一脸钦佩道,“严兄高风亮节,提携后进,连这样的好东西都肯出让,小弟佩服。”

    江云在一旁不动声色,心中暗自鄙夷,就这样的演技,也就骗骗那书呆子罢了。

    看他没有反应,周世民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这时江云便开口道:“说的不错,严兄进学之后仍不忘提携后进,真是令人佩服,是我辈楷模。世民,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你觉得怎样,喜欢么。”

    周世民不假思索道:“当然很好,这样的好东西,谁不喜欢,求之不得。”

    江云点点头,道:“看来世民对于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是真心喜欢的了。”

    又转而对严政正色道:“严兄,小弟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严兄能够成全。”

    严政和周世民两人对视一眼,眉宇间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严政当即大度的道:“平川有什么事,尽管说来就是,何必这般客气。”

    江云道:“我看世民是真心喜欢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我的意思,是想请严兄不如就把它转赠给世民如何?”

    两人听得都是一愣。两人还以为江云会开口讨要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没想到对方是开口讨要了,却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周世民讨要的。

    严政一愣之后,迟疑的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按说我把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转赠给世民也是应当的……”

    周世民心中不屑道,我要你临摹的这副字稿干嘛,你一个童生的书法,我再观摩,能观摩出什么花来?

    他当即连忙摆手,推辞道:“这万万不可。君子不夺人之爱,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江云就在一旁劝说道:“世民何必如此,这也是严兄的一番美意啊,你若坚持不要,岂不是辜负了严兄的一番心意,让他冷了心,严兄你说是不是。”

    严政皮笑肉不笑的支吾道:“是,是,正是如此。”

    不过不论怎么好说歹说,周世民都是摆手推辞不要。

    江云见了,沉吟一下便道:“既然如此,还有一个办法,严兄不如就把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卖了。”

    两人一听,又神色一喜,连连点头道:“这个办法不错,确实可行!”

    没等两人说完,江云又紧接着道:“那么严兄就随便出个价,把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卖给世民就是了,我想世民这下总不会再推辞了吧。”

    两人一听,顿时又都苦起了脸,严政心中狂叫,我是要卖给你啊。

    周世民心中则叫屈道,我买他临摹的手稿来何用,一文钱都嫌贵了。

    他当即就摆手推辞道:“不,这样的好东西,小弟囊中羞涩,就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只能说可惜了。”

    江云道:“世民不必担心,你以为严兄岂是那等贪婪无度,爱财忘义之人,他出的价钱一定公平公道的很,一定不会让世民为难,更不会让世民倾家荡产,严兄你说是不是。”

    严政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连声说是。

    周世民连连摆手道:“严兄能够如此大度,我却不能忝颜领受。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价值非常,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就这么随便贱卖的,否则也是对眉山先生的不尊重!”

    严政忙点头道:“说的倒也是,这倒是令为兄为难了。”

    江云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那严兄你不妨就出个价,看世民兄是否可以买得下来。”

    严政迟疑着正要开口,周世民忙插口道:“这副眉山先生的亲笔字稿,我看至少也得十两银子,少了都是对眉山先生的不尊重!”

    江云看向严政,问道:“十两银子,严兄认为这个价格如何?”

    严政听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十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菲的小财,足够他一年在书院的用度了,起码眼前的这桌酒席是大大赚回本了。

    他点头道:“这个我当然没有异议。”

    江云便道:“既然如此,那严兄就以十两银子的价格,把这副黄眉山的‘早堂论’卖给世民,岂不皆大欢喜。”

    周世民顿时翻起白眼,苦着脸道:“十两银子,小弟实在是出不起啊。”

    江云道:“这样啊,那严兄你看,能不能再降点。”

    周世民连忙又道:“十两银子已经是够便宜的了,不能再降了,再降就是对眉山先生的不尊重了。”

    江云一副为难之色,道:“若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周世民正要开口,江云又拍掌道:“是了,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两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异口同声问道。

    江云道:“既然世民一时拿不出这十两银子,但没关系,可以赊账啊,相信严兄也不会拒绝吧。”

    两人一听,顿时又一脸苦色,这都出的什么馊主意,都没说到点子上啊。

    “严兄,你觉得呢,你若是相信世民,就赊账吧。”江云又道。

    严政迟疑的道:“我,我当然相信世民,赊账,赊账自然也是可以的……”

    周世民连连摆手道:“这,这不好吧。”

    江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看这样是最好的办法,就这样好了。”

    周世民哪里甘心,要他赊账去买一卷毫无用处的废纸,打死他也不作这个冤大头。

    他索性直说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哦,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严政忙配合的问道。

    周世民瞅了江云一眼,说道:“十两银子对小弟来说,虽然是不堪重负,出不起的,但对平川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了,我想平川肯定十分乐意花十两银子,买下这副眉山先生的亲笔手稿‘早堂论’,这岂不就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云听了,连连摆手道:“不,不,这副眉山先生的‘早堂论’是世民的心爱之物,我岂能横刀夺爱,坏了朋友义气,这样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做的。实话说,这副眉山先生的字稿固然是很好的,但我不是很喜欢,当然,若是下次有中意的好东西,我就当仁不让,绝不会再让世民抢得便宜去了。

    见他推辞,周世民和严政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苦色。

    “什么黄眉山的‘早堂论’,能否拿来鉴赏一下?”正在这时,从邻座传来一道高声叫道。

第二十一章 酒帐纠纷

    问话的,是那枣红长衫青年,名叫刘楚翰,是书院有名的才子,听到邻桌一直说起黄眉山的“早堂论”,好奇之下,就出声询问。

    严政和周世民心虚,当然不会把手中的字稿交给对方去鉴赏,对方是有名的才子,见多识广,不难就能看出其中蹊跷来,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字稿哪里是什么黄眉山的亲笔手迹,就是严政临摹的一副练笔的字罢了。

    所以听到刘楚翰的发问之后,严政当然是断然拒绝,而见到他拒绝,刘楚翰一边的人,对此更加怀疑起来。

    有人讥笑道:“什么黄眉山的‘早堂论’,只怕就是冒名顶替的伪作罢了,否则为何不敢拿出来见人。”

    刘楚翰则是一副自负之状,说道:“我有幸见识过眉山先生的几幅字稿作品,其中真假,在下倒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够看出来。”

    听了他的话,严政更加不会把手中的字稿交出来了,再次断然拒绝道:“字稿自然是眉山先生的真迹,你们若是想鉴赏一番,好生相求,我自然不会吝惜借与你们一观,但你们这般怀疑态度,我却是不会让你们看的。”

    那边有人不屑道:“眉山先生的作品,我又不是没见过,哪里稀罕你手中的不知真假的东西,你不敢拿出来示人,我们就有足够理由怀疑它是临摹的伪作,是了,那位东风吹兄,他严政是不是想要把这副字稿卖给你,你可要睁大眼睛,不要上了他的当了。”

    严政脸色一变,大声叱喝起来,那些人更是起哄,不少人跟着煽风点火,无外就是怀疑严政手中的字稿是临摹伪作,不敢拿出来见人。

    看到情形不对,周世民心一横,大声说道:“严兄,不必跟他们作这无聊口舌之争,你这副眉山先生的‘早堂论’,我要了!”

    周世民及时的挺身而出,解燃眉之急,严政十分欣慰,欣然道:“我就知道,世民是识货之人,不像一些人,见都没见到,就妄自议论手稿真假,实是无聊可笑的很。”

    他当即就拿过那副字稿,交到了周世民的面前,郑重说道:“眉山先生的亲笔手稿,还望世民以后多加珍惜爱护,早晚鉴赏揣摩,一定大有进益。”

    周世民接过手稿道:“多谢严兄厚爱,我一定会小心珍藏爱护,勤加观赏揣摩,倘若有所小得,都是拜严兄所赐。”

    为了把戏做足,严政便又道:“世民,我知道你现在手头拮据,一时周转不开,这没有关系,你打个借条就是了。”

    周世民听了,一时有些迟疑踌躇,虽然明知道是在做戏,但这留下了字据,总是有些不好。

    严政朝他使了个眼色,周世民一咬牙,为了把这场戏做得更逼真,他最后还是叫过酒楼小厮拿来纸笔,提笔一挥而就,写下了一张欠条,大意就是说得到严政的一副黄眉山的“早堂论”,作价十两银子,因一时手头拮据,这十两银子暂时欠下,日后偿还等等。

    周世民收好手稿,严政则收好了欠条,两人这般郑重其事的行事,让不少人的怀疑之心倒是去了,心说莫非那副手稿,当真是眉山先生的真迹不成。

    江云则在一旁恭喜,周世民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到此刻酒菜也吃喝得差不多了,就提议走人,严政也担心字稿真假的事再起波澜,当即就高声叫过酒楼小厮结账。

    酒楼小厮拿着账单走了过来,说道:“三位公子的饭钱,一共是三两三钱银子。”

    严政正掏出钱袋,闻听这话,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三两三钱银子?你是不是看花眼了,或者说拿错了账单?”

    酒楼小厮把账单递到对方面前,说道:“这位公子,账单上面写得一清二楚,一看便知,可不是我胡乱说的。”

    严政一手夺过对方的账单,拿在眼前仔细瞧看,这确实是他们这桌酒席的账单,几个小菜,一盘鲈鱼脍,一坛清江酒,一点不差。

    这份账单的大头,无疑就是那盘鲈鱼脍,单这一道菜,就要了二两二钱银子,其次是那坛清江酒,要了七钱银子,另外几盘小菜,又要了四钱银子,加起来正好是三两三钱银子。

    看到这份清楚明白的账单,严政顿时傻眼,额头的冷汗刷的就冒了出来,一盘鲈鱼脍,就要了二两二钱银子,这不是坑人么,他虽然知道作为清风楼的招牌菜,这盘鲈鱼脍价值不菲,但也没想到,竟然高到这样的程度,作价二两多银子。

    早知道这样,打死他也不会要这盘鲈鱼脍了,二两二钱银子,可以吃多少馒头馍馍啊。他转头看向了旁边江云,目光中充满了怨念,这盘坑人的鲈鱼脍就是对方叫的,这下可是害苦他了。

    江云此刻,却是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明哲保身之状,不管这顿饭菜多少,都不关他的事,反正他现在囊中空空,有恃无恐。

    要严政就这么认下这份账单,心甘情愿的掏钱,他自然不干的,何况他身上也没带这么多银钱。

    怎么办,他琢磨起来,要是跟对方理论这盘鲈鱼脍价格高低,好像不是什么好办法,鲈鱼脍是酒楼的招牌菜,定这个价,无可厚非。一坛清江酒,要价七钱银子,这也有点坑人了,不过好像也在情理之中,真要争论也争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他的目光又往下看,见到那几盘小菜的价格,眼前一亮,终于让他有了找茬的理由了。这几盘小菜加起来的钱,总共也不过四钱银子,只能说是这份账单的小头,不过却可以给他一个名正言顺找茬的理由。

    “这份凉拌黄瓜,怎么要一百文钱,我记得这盘菜,只是三十文钱才对。还有这份酸辣土豆丝,怎么也要一百五十文钱,我记得这盘菜不到五十文钱的才对,还有这小葱拌豆腐,青菜萝卜,这价钱都不对,你们的这份账单是假的,涉嫌欺诈,我要去控告你们!”严政开始气势汹汹,义正词严的发作起来。

    酒楼小厮倒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道:“这位公子,你误会了,我们清风楼是百年老店,一向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怎么会作出这样欺诈客人的事。你说的凉拌黄瓜三十文的价钱,那确实有,不过却是一楼大厅的价钱,酸辣土豆丝五十文的价钱,也是在一楼大厅的价钱,而在这三楼贵客席,这几盘的价钱就不一样了。”

    严政质问道:“都是同样的一盘菜,份量,味道都没有变,又在同一个酒楼,为什么价格就会有所不同,这根本没有道理,这不是蓄意欺诈,又是什么。”

    酒楼小厮摊摊手道:“虽是同样一道菜,但一个在一楼大厅,一个在三楼贵客席,它们的价格有所不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严政摇摇头,道:“不,不,我不认为这就是理所当然的,同样一道菜,价格原本就应该一样,而现在却整整差了三四倍,这不是蓄意欺诈又是什么。”

    “这位公子,话不能这么说,你可不能随便污蔑本店的声誉啊!这些价格都是公认的,其他以往在本店用餐的顾客也从来没有异议,不信你去问问其他的人,可知这是事实,并不是有意刁难诸位。”

    酒楼小厮也是急了,连声分辩起来,奈何严政一口咬定对方涉嫌欺诈,这份账单是假的,这让酒楼小厮颇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人无信不立!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严政开始不惜引经据典,高谈阔论起来,在辩论方面,酒楼小厮碰到对方这样一位颇有辩才的童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在严政大义凛然,滔滔不绝的跟他大讲起君子诚信之道的时候,他彻底偃旗息鼓,放弃了跟对方再继续辩论下去的想法。

    在对方滔滔不绝,甚至不惜动用了浩然之气的威势下,酒楼小厮只有落荒而逃,向酒楼掌柜请示去了。

    不多时,酒楼的掌柜就上来了,商家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所以酒楼掌柜上来之后,也是和颜悦色,耐心的跟严政解释起来,一再保证这份账单是清楚明白的,没有任何欺诈之处。

    可是严政却不这么看,一口咬定这份账单不清不楚,酒楼是故意弄虚作假,店大欺客。

    最后在对方滔滔不绝,不惜动用浩然之气威压的攻势下,酒楼掌柜也甘拜下风,放弃了跟对方继续争辩下去的想法。

    他作出让步,陪着好声气的道:“也罢,这几盘小菜,就依着一楼大厅的价格记账,这位公子你看可好。”

第二十二章 以诗问名

    严政当然不会满意,冷笑一声道:“这不是你让步这一点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你们酒楼已经涉嫌欺诈,是对我等读书人的一个极大侮辱,我要求贵店作出正式的道歉,并给予相应的赔偿!”

    严政和酒楼小厮,掌柜的争吵,引来了众多人的注目,纷纷看起了热闹。明白了双方争吵的原因之后,众人都对严政鄙夷不已,三楼雅座的消费比一楼大厅高,这是众人皆知的常识,这严政为了一点酒饭钱,在这里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甚至还摆出读书人的架势来以势压人,简直是丢了读书人的脸,有辱斯文。

    有看不过去的,已经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了,不过严政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面对着理屈词穷,气势越来越弱的酒店掌柜,他高谈阔论,引经据典,纵横捭阖,越说越是慷慨激昂,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酒店掌柜犯了什么十恶不作的大错,是人人唾弃不齿的大恶人。

    这也太欺负人了,众人都对严政的行径看不过去,十分不齿。

    “严政,枉你还是读书人,为了几两银子的事,在这里胡搅蛮缠,争个不休,你还要点读书人的体面么。”

    严政冷声道:“这位兄台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几两银子事小,但这是非曲直事大,不能不弄个清楚明白。”

    “吵什么吵,有什么好吵的,能不能让人清静一下?”

    正当争吵有越演愈烈之势,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座中响了起来,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发话的,正是那位独据一桌,坐在临江窗户边的那位气质不凡,清灵俊秀少年

    清灵俊秀少年的发话,似乎有着什么魔力,让大厅嘈杂纷乱的气氛暂时安静了许多。

    严政看向面带不悦的对方,一拱手道:“若是刚才有打搅这位兄台的清静之处,在下在这里赔礼了。不过这件事不是小事,是非曲直总要弄个清楚明白,否则以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受这些奸商的敲诈勒索。”

    清灵俊秀少年撇了撇嘴,没有多说什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随手一抛,划过一道弧线之后,“当——”的一声,就落在了严政,江云他们这一桌上。

    众人仔细看去,落在桌上的物事,是一锭光灿灿的雪花银子,看这锭银子个头不小,应该是正经的五两雪花官银。

    随着这锭银子落下,清灵俊秀少年清脆的声音又传来道:“不用吵了,这桌的饭钱,我付了,五两银子够了么。”

    大厅众人闻言,齐齐讶然,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么一个转折,这位清灵俊秀少年出手豪绰,平白无故一下子就甩出五两银子,来平息这场争吵。

    酒楼掌柜这时擦了擦额头冷汗,连声道:“够了,够了!”

    见到桌上这锭五两雪花官银,严政也是不由大喜,别看他刚才说得大义凛然,一副占尽道理的样子,不过心里却也发虚,知道若是真闹到县里衙门,他是站不住理的,说不定还因此给县令大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对他的前程大大不利。

    现在有这位清灵俊秀少年出头,帮着付账,他当然求之不得,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解了他燃眉之急啊,这让他更起攀附结交之心,以致欣喜想到,对方肯出手相助,莫不是也对自己有意结交,并非像先前表现的那般无动于衷。

    “这事原本跟兄台无关,怎么能让兄台破费。”虽然心中已经求之不得,但表面上,他还是要推辞一下的。

    那清灵俊秀少年突然抿嘴一笑,没怎么解释,只是说道:“我乐意!”

    这三楼大厅众人听了,齐齐一阵无语,这位古怪少年简直就是一个败家子啊,一句我乐意,五两银子就当白开水扔出去了。

    清灵俊秀少年的这句话,说得严政更是心花怒放,心中更是认定,对方果然对自己有意结交,看来跟对方攀上交情是早晚的事了。

    “既是这位兄台美意,在下就却之不恭了。看在这位兄台的面子上,我就不与掌柜你一般见识了,银子你拿去,不过以后要切记,为人首要诚信,你是商家,本更应该知道,诚信二字,乃是做生意的根本,这名声要是毁了,你生意还做得下去么。”

    严政又是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酒店掌柜不敢多说,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使了一个眼色,支使旁边的酒楼小厮走过去,把桌上的那锭银子拿了,他又向厅中众食客团团作揖,告了个罪,就领着酒楼小厮下楼,逃也似离去了。

    大厅又恢复了清静,众人继续各自饮酒自得其乐起来。

    那清灵俊秀少年把酒临风,自饮自酌,又恢复了一副恬静悠闲之状。

    严政哪会放过这个攀交的机会,当即就走了过去,来到对方酒桌前,拱手一礼道:“这位兄台,在下清江书院的童生严政,表字正和,敢问兄台尊姓台甫……”

    清灵俊秀少年正眺望窗外的山光水色,闻声回过头来,扫了对方一眼,眸中闪过一抹轻蔑不屑,清脆的声音道:“你想知道我的名姓?”

    以前几次搭讪,都是吃了闭门羹,这次见到对方口头有松动的意思,严政心中不由大喜,忙道:“是的,请兄台赐教。”

    座中其他的人,听到之后,也情不自禁的竖起了耳朵,对于这位任性纨绔少年,众人也十分好奇,想要知道对方到底是哪里的人物。

    清灵俊秀少年伸手指了指楼外,此刻正是夕阳下山时分,景色迷人,水光山色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更是波光粼粼,多姿多彩。

    严政正不知对方是何意,只听清灵俊秀少年清声说道:“你既然是清河书院的童生,想必自是有一番才学的。也罢,你若是能够对着这楼外的山光水色,赋诗一首,我若是满意了,就是告之名姓又有何妨。”

    严政听得愣了一愣,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终于有了知道对方名姓的机会,而知道对方名姓,就是双方结交的开始,这岂不是大喜一件。惊的是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才学一般,诗才也是一般,急切间能否做出一首让对方满意的诗作,他心里实在没有底。

    这个可不能像应付书院考试那样,胡乱拼凑一首,即使得个差评,也无伤大雅,这次若是做得差了,在对方留下一个不学无术的庸才印象,那再想要跟对方攀交就难了,也许就彻底泡汤了。

    清灵俊秀少年扔下这番话,就别过头去,不再理会,继续自顾自的自饮自酌,欣赏楼外的山光水色美景。

    严政站在那里,一阵冥思苦想,搜索枯肠,可惜他才学本就一般,在这短短时间内,哪里能够想得出一首能让人惊叹的好诗,就是勉强拼凑一首,也拿不出手来。

    正当他在这里搜肠刮肚,陷入苦思的时候,旁边一道声音就传来道:“敢问这位兄台,不知先前所说的话,对我等可也有效?”

    闻声抬头看去,只见站起说话的人,正是那邻桌的刘楚翰。见到对方半路杀出,他心中自然不喜,盼着清灵俊秀少年出口拒绝,给对方吃一个闭门羹。

    不过那清灵俊秀少年听了之后,回过头来,目光在刘楚翰等人身上一扫,如水星眸眨了眨,清声说道:“你们中若是有人能够赋诗一首,让我满意,我先前的话也是算数的,告之名姓又何妨。”

    刘楚翰等人听了,倒起了争胜之心,不再多说,各自在那里沉吟细思,推敲起诗句来。

    见到此状,严政心中大急,别的人不提,单只那个刘楚翰,就是书院有名的才子,才学了得,足以是他的劲敌,若是被对方捷足先登,抢先一步作出诗来,那岂不是坏了。

    不过虽然心中着急,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人家正主都同意了,他还能阻止不成,没别的办法,他只得赶紧琢磨词句,尽快作出一首拿得出手的诗才是正经。

    不仅是他,周世民此刻也动了心思,也不急着走了,坐在那里低头推敲琢磨起来。

    江云漫不经心的坐在那里,叫了一壶茶,悠闲自在的喝着,恐怕他是座中众学子中,唯一一个没有在琢磨苦想诗句的人了,他既不想出这个风头,对于知道那位古怪少年的名姓也没兴趣,费这个劲做甚么。

    “有了!”

    正当众人各自沉吟的时候,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那发话之人,不是那刘楚翰是谁。

    众人心中都是一片哀叹,果然还是被这刘楚翰抢先一步拔了头筹,这刘楚翰素有才名,作出的诗定然不会差的,现在一副信心十足之状,想必是胸有成竹,定能打动这位清灵俊秀少年了。

第二十三章 家中窘况

    没有理会座中一片哀鸿遍野声,刘楚翰高声吟道:“清水楼西百尺樯,汀洲云树共茫茫。汉家箫鼓空流水,魏国山河半夕阳。事去千年犹恨速,愁来一日即为长。风烟并起思归望,远目非春亦自伤。”

    “好,好诗!”刘楚翰话声落下,自有人捧场,鼓掌叫好,何况这首诗确实不错,无论文辞还是气韵,都是一流水准,能够在这短短时间内作出这样一首佳作,十分难得。

    严政等一些人心中更是凉了半截,刘楚翰这首诗一出,他们仅存的一点希望都破灭了,即使他们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刘楚翰这首诗是一首佳作,今天的风头,注定要被对方占去了。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临江窗户边的那位清灵俊秀少年,就等着他赞一声好,然后如约说出自己的名姓了。虽然可以知道对方的名姓了,但这风头,却全属于刘楚翰一个人的,他们只是沾了光而已。

    那清灵俊秀少年拍了拍掌,赞叹道:“好诗,好诗!”

    正当大家以为他会如约说出自己名姓时,却见他话风一转,清脆的声音又说道:“不过此诗虽好,只是寻常一流之作,并不能让我十分满意。”

    众人齐齐愕然,没有想到,这样的一首佳作,还没有让对方满意,这到底是对方的要求太高,还是对方故意刁难耍赖,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姓而找的一个借口呢。

    众人想多半还是前者的原因,对方欣赏水平太高,刘楚翰的这首诗虽然是好的,但还不足以打动对方。

    不管怎样,严政等一些人听了之后,心中则是暗喜,刘楚翰的这首诗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可,这就说明,他们还有机会。

    对于这个结果,刘楚翰也是一阵无语,其实这首诗并不是他临场一挥而就,而是他早些时候写就的一首诗,原本打算等着一个适当的机会拿出来,而今天的时机就恰好,就借机用了出来。

    这首诗他本人也十分满意,自信满满,认为足以打动对方,让对方欣然说出名姓,却没想到,他还是失算了,对方对这首诗并不满意。

    虽然感到意外,但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风度,笑了一笑,道:“敝人只是抛砖引玉,后来佳作还有赖诸位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却有这个自信,他倒是要看看,连他这样的佳作都无法让对方满意,还有谁的诗作能。

    接下来,又陆续有几人当场吟诗。座中众人都是有欣赏水准的,这随后作出的几首诗,只是寻常拼凑之作,远远比不上刘楚翰的那首,更别说想打动那位清灵俊秀少年,令对方满意了。

    而事实上,有数人陆续吟了几首诗之后,那清灵俊秀少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客套的话也懒得说,仿佛就是没有听见一般。

    这种情况让人见了,自是脸上无光,令得后来的人更是谨慎几分,不敢轻易出来献丑了。他们吟诗,主要也是起了一个争胜的念头,倒不是非要知道对方名姓不可,但若是出来献丑,那就太不值得了。

    严政一直没有动作,见到这些人一个个上前去出丑,心中幸灾乐祸,他也勉强拼凑出了一首,不过有这个自知之明,比起刘楚翰的那首差了不少,与其献丑不如藏拙。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念诗就要出丑,不念诗则会被认为无能,如何选择,严政感觉进退两难,心中着急,可脑子里更加空洞洞的,想不出什么来。

    又过了一阵,夜幕已经渐渐降临,这时就见那清灵俊秀少年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样子似要离去了。

    对方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众人却感到面上无光,有人终于忍不住,再次吟出一首诗来,可惜那清灵俊秀少年恍若未闻,脚步依旧没停,向着楼梯口走去。

    看着对方就要下楼消失的身影,严政突然一阵激动,正要豁出去念出自己的诗,这时就见对方突然又回过身来,面向大厅中的众人,清脆的声音说道:“我先前跟诸位的约定,并不只是今天有效,近日我都会在这里饮酒品茶的。”

    留下这番话,他这才转身下楼翩翩而去。

    有人倚栏而望,看到对方的身形出了酒楼,很快就融入外面的濛濛夜色中,消失不见了。

    在众人眼中,这个少年越发显得神秘古怪,对于对方的身份来历,也更加的好奇。

    而他临去时留下的话,又给了众人一点希望,今日回去之后,冥思苦想,来日未必不能做出一首佳作,打动对方,令得对方心悦诚服,说出自己的名姓来历。

    在那清灵俊秀少年走后,楼上的众人也都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江云和严政,周世民三人也下楼而去,到了一楼大厅,严政似是想起什么,来到柜台前,见到那酒楼掌柜,便理直气壮的讨要起银钱。他们这顿酒饭,花费了三两三钱银子,那清灵俊秀少年给了五两银子,那么还有一两七钱银子剩余的,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严政当然不会放过。

    酒楼掌柜一阵郁闷,他本以为,这一两七钱银子就是归酒楼的,当作是那位神秘古怪少年的赏钱了,却没想到,这严政还会前来讨要。

    那个神秘古怪少年也没有明说,这剩余的一两七钱银子怎么处置,酒楼掌柜可以说是当作给酒楼的赏钱,而严政说这一两七钱银子应该找还给他,也有一些歪理,若是真争执起来,又是一笔糊涂账。

    在见识过对方先前的胡搅蛮缠,唇枪舌剑之后,酒楼掌柜已经怕了,索性也不多说,痛快的找钱,息事宁人了。

    “那五两银子,日后我定要归还给那位兄台的。”严政得了一两七钱银子,还不忘跟江云和周世民说一番下台阶的话。

    江云没说什么,只是暗叹对方的好运气,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宰对方一顿,没想最后还是让对方逃过一劫,反而还小赚了一笔。

    周世民撇撇嘴,心中暗自腹诽,那五两银子你会归还就见鬼了。他又想起那十两银子的借条,琢磨着还是要尽快拿回来这才安心,不过现在江云就在身旁,他不好立即说这件事。

    三人出了酒楼,就径直回了书院,到了书院之后,三人分开,严政去了东阁那边,江云和周世民往西阁这边而来。

    路上的时候,周世民还不肯死心,又拿出那副手稿,向江云推销,江云当然不会要这破东西,坚决推辞,周世民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了。

    两人分别之后,江云径直回了自己的住所,挑灯看了一会儿书,就熄灯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江云起来,去院子中汲了井水洗簌一番,捧了经书,迎着初生朝阳,在院子里晨读,早晚晨昏诵读,是读书人的一项重要事情,这时候天地气机最是活跃,容易有所感悟,养成浩然之气。

    正在这里诵读的时候,一个人从院门外走了进来,见到院子里的江云,恭敬的喊了一声“公子”,来的人正是他家管家谷伯。

    “谷伯,你来了。”见到对方,江云停了诵读,走过去招呼一声。

    管家谷伯还提了一个篮子,里面装的是带给江云的早餐,早餐很简单,两个馍馍,一碗咸菜,一大碗稀粥,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摆开,江云坐下,一边吃着,一边跟对方闲聊着家里的事。

    “那个耕牛的事,谷伯要注意一下,以后交三成租子的佃户,有优先使用耕牛的权力。”江云嘱咐道。

    谷伯连声答应,这件事他本就是十分支持的。其实他担心对方会嫌早餐简陋,虽然在家对方不会说什么,但是送到书院的饭菜,一定要好,就是一个虚荣心在作祟,不过现在见到对方吃得很好,似乎并没有把早饭的事放在心上,他就安心了一些。

    “公子,你昨天跟小兰说,要我准备五两银子?”过了一会,谷伯小心询问道,这是他今天前来见对方的主要目的。

    江云点了点头,道:“是的,书院的这处住所快到期了,要续交五两银子的租费。”

    过了一阵,没得对方回应,抬起头来,看到对方一副为难之状,就问道:“怎么了,银子带来了么。”

    谷伯当即唉声叹气,诉起苦来,道:“公子,现在家中也没有什么进项,开销却越来越大,如此下去,总不是一个办法……”

    他正要继续唠叨下去,江云摆手止住了他,问道:“谷伯,我问你,现在家中账上,还有多少银钱?”

    他发现,这具身躯原主人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中的一切事务都交给了谷伯,连家中现在到底还有多少银钱也不知道,十足一个甩手掌柜。

    谷伯回道:“回公子,家中账上,还有二十一两三钱银子!”

    江云听得一怔,只有二十来两银子?这个数目,对于一个祖上两代都是秀才,有着上百亩良田的“大户”来说,委实太少,太寒碜了,基本快要陷入破产境地了。

第二十四章 朱明的鬼主意

    “真的只有二十一两三钱银子?”他随口问道。

    哪知听到这话,谷伯脸色大变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公子,老朽说的句句是实,万不敢有半点欺瞒公子的地方,更不敢贪墨半丝半毫的银钱……”

    江云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忙起身走过去,把对方扶了起来,道:“谷伯,你误会了,我没有不信任你的地方。”

    等对方重新站好之后,他忍不住心中疑惑,又问起为何家中的境况到了这般困窘的田地,简直是要濒临破产了。

    看到对方态度诚恳,似乎一场大病之后跟以前大有不同,颇有洗心革面的意思,谷伯就大着胆子,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而听了他的述说之后,江云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情况会变得如此糟糕了。

    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因为这具身躯的原主人大手大脚,挥霍无度,单单这两年来在书院的花费用度,就用去了两三百两多的银子,

    江云稍稍回想一下,觉得谷伯说的这个数字,应该是准确的。原先那个江云极好面子,家中境况每况愈下,他却依旧不知收敛,大手大脚花钱,偏偏还听不进去谷伯的劝告,每当谷伯诉说起家中的窘况,他就要大声呵斥,甚至要怀疑对方有不轨之心,贪墨家中银钱,这让谷伯后来都不敢再多劝说什么了。

    单单游山玩水,请客吃酒这一项,被严政,周世民这些狐朋狗友连哄带骗,花去的银子就如流水一般,另外,今天严政向他兜售名为黄眉山的亲笔手稿“早堂论”,实则不过是他自己一件临摹伪作的事情,就绝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被坑去的银钱也不在少数。

    而江云现在连童生都不是,所以除了家中上百亩良田之外,就没有任何其它进项了,进项少,开支却没有节度的越来越大,家中境况能好得了就怪了,若不是谷伯苦苦经营支撑,只怕江家早就破产,要靠卖田度日了。

    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江云只能默默无语两行泪,咽下这个苦果了,悲愤之余,又庆幸还好自己来得及时,起码现在家中还有上百亩良田,若是再晚来一些时候,只怕那百亩良田也要被人算计去,保不住了。

    这些话,是谷伯大着胆子说完的,若不是看到对方前些时候大病一场,撑过来之后性情似乎大有转变,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明些事理了,他是不敢说出这些话来的。

    现在即使说完,他心中依旧忐忑不安,担心对方脸面薄,听了之后当场生气发作,不过江云却没有任何生气发作以及羞愤的意思,做下这些混账事的,都是这具身躯的原主人,跟他没有关系,他用不着生气羞愧的。

    但不管怎么样,他继承了对方的身躯记忆,这些账总还是要算在他的头上。他抬头,看着站在那里有些惶恐不安的谷伯,拍了拍对方,好生安抚道:“谷伯,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不必有什么负担,以前是我行事糊涂,做下了很多糊涂事,现在我仿佛做了一场梦,醒过来了,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行事糊涂,不知高低进退了。”

    谷伯听了顿时喜极而泣,低头用衣袖抹起了眼泪,喃喃自语道:“老天有眼,老主人在天之灵保佑,江家有望了。”

    江云心中也颇是感概,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管家,是江家的幸运,若不是对方这几年苦苦支撑经营,这江家只怕早就破产败落了,留给他的,就不知是什么烂摊子。

    “好了,谷伯,不说这些了,是了,银子你带来了没有。”他没再去多想这些过去的事,又问道。

    谷伯抬起头来,有些愕然的看着对方,江云解释道:“虽然家中境况困窘,但这书院住所的租费,总是要交的。”

    谷伯心中却不以为然,大着胆子道:“老朽有一句不当讲的话,不知公子可否听听?”

    江云道:“谷伯有什么话,就尽管说,我还会责怪你不成。”

    谷伯道:“那老朽就大胆说了。现在家中实不宽裕,能省一点就省一点吧,依老朽看,这处住所,一季租费就要五两银子,实在是太破费了,没有必要花这笔冤枉钱。书院不是有免费提供的号舍么,就是公子住不习惯,也可以回家住宿,反正家中离书院也不远,只是不到五里的路,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江云沉吟起来,别看他嘴上关心,其实对于家中如今的困窘状况,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不是还有二十来两银子么,怎么也够支撑一阵了,只要等他进学考取童生,秀才,他相信家中境况一定会有所转变的。

    不过他有这个信心,显然管家谷伯却没有这个信心,此刻要节衣缩食,掰着手指头度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看到他在这里低头不说话,谷伯又在一旁不住劝说起来。

    最后江云就答应了,道:“好吧,谷伯,我就依你,这里我不住了。”

    谷伯见了又是喜形于色,现在他才终于确定,自家的公子果然是变了,变得通情达理,跟以前不一样了。

    若不是眼前的人,他可以确定百分百就是自家的公子,不会有假,他都不禁要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了,不过若是真换了人,他也不会有什么抵触之心,起码现在的江云比起以前要好多了。

    等江云吃罢之后,管家谷伯收拾一番,就告辞高兴的走了。

    谷伯出了江云的住所,走在书院的青石小道上,正要循路回去,这时前头冒出两个人影朝他走来,仔细一看之下,来人他还认得,正是村里朱大户的儿子朱明和鈡大户的儿子钟大用。

    作为江家管家,对于朱友贵和钟进的心思,谷伯心知肚明,这两家垂涎江家的良田已久,巴不得江家败落,一.门心思要把江家的良田吃下去,前些日子王铁柱,张二牛他们敢聚众闹事,背后就有两人幕后指使的影子。

    现在见到这朱明和钟大用,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到两人迎面走来,他装作没有看见,径直就要从旁走过去。

    朱明和钟大用早看到了谷伯,心里正纳闷,一向前来给那书呆子送饭的,不是那小丫鬟幽兰么,怎么今天换了这老头子了。

    看见谷伯从旁而过,根本没有把他俩看在眼中,两人心中都不得劲,朱明大喝一声,道:“这不是谷管家么,好大的派头,没有看到本少爷在这里么。”

    谷伯被对方大喝,不得已停住了步子,拱了拱手道:“原来是朱少爷和钟少爷,有什么事么。”

    朱明质问道:“你来书院做什么,难道不知道,书院是我等学子们读书进修之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扰人清静!”

    谷伯道:“我替我家公子送饭来了,并没有违反书院的规矩。”

    朱明冷哼一声道:“是么,不过我不妨告诉你一声,你,以及你的那个孙女小丫鬟,以后想要再来书院送饭,只怕是不成了,你家那个书呆子的住所,本少爷已经看中了,必要取而代之。”

    谷伯听了,依旧不以为意道:“我家公子在书院的住所,两位若是看中了,就尽管去住,我家公子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朱明听得一怔,道:“谷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知道,你家公子最好面子了,这样令他颜面大失的事情,他会没意见?”

    谷伯道:“实话告诉两位,我家公子已经决定,那处住所不再续租了,由谁去住,又关他什么事。”

    “什么,不再续租了,谷老头,你说的可是真的?”朱明又问道。

    谷伯却没有再说什么,径自从旁而过走远了。

    “哈哈,不是不再续租,而是交不出续租的银子来了吧。”钟大用在后头戏谑的大笑,谷伯却没有理会,很快就走远消失在小道尽头。

    钟大用在那里尽情嘲笑,朱明站在那里却没有什么动作,脸上也不见欢喜之色。

    钟大用回过头,看了朱明的样子,心中不由奇怪,问道:“明兄,你怎么了,那个书呆子没银子了,交不起租费,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去住他的那处院子,狠狠打他的脸,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庆贺的事情么,你怎么反倒不说话了。”

    朱明白了他一眼,道:“那个书呆子的住所有什么好的,书院中像他那样的住所多的是,我为什么非要住他住过的住所。”

    钟大用听得一愣,心说你以前不是一直叫嚷着,就要住他的那处院子的么。

    朱明目光一阵闪动不定,自言自语的道:“那个书呆子定是没银钱续租了,这倒是一个机会……”

    看到此状,作为他死党的钟大用哪还不知,对方只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第二十五章 有人借钱

    “明兄,你的意思是……”钟大用不解的问道。

    朱明嘿嘿笑道:“那个书呆子是极好面子的人,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是不会放弃那处书院住所的。”

    钟大用幸灾乐祸的道:“是啊,那个书呆子就是活该,我看他的那点银钱,都是被那些狐朋狗友给骗去了,真是交友不慎,自作孽,不可活啊。”

    朱明道:“你说如果这个时候,我帮一帮他,他会怎么样。”

    钟大用一愣,道:“帮一帮他?为什么,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看他的笑话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帮他。你以为你帮了他,他就会感激你么,根本不值得这么做,若是他的那处住所你看不上,就留给我好了,我正要看他的笑话呢。”

    朱明摇摇头道:“看个笑话又有什么用,也不能伤他分毫,我们有更好的办法,趁他病,要他命!”说着露出几分狠色。

    钟大用拍掌叫好:“好,就这么办,那么,你的意思是……”

    朱明道:“很简单,借他一点银钱,让他度过这个燃眉之急,你说他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呢,哈哈。”说到这里,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

    钟大用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道:“明兄,你的意思是,借高利贷给他?”

    朱明扫了他一眼,道:“你还不算太笨,不错,就是借高利贷给他。”

    钟大用顿时兴奋起来,拍掌叫好道:“好,这样太好了,高利贷,利滚利,到时看他怎么还!到时赔的他良田卖光,倾家荡产!”

    两家对江家那上百亩良田垂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到此事可成,自家良田又要扩大了,两人就兴奋不已。

    “不过,他若是不上钩,不借这个高利贷怎么办。”高兴一阵,想起这个问题,钟大用又担心问道。

    朱明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说道:“那个书呆子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会不再续租那处住所,让人看他的笑话,若是我这个时候雪中送炭,答应借给他银子,我想他是万万不会拒绝的。,”

    钟大用一想,觉得也是,对方说的大有道理,便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快去,给那书呆子送银钱去!”

    两人兴冲冲来到江云住所的时候,江云正要出门而去,看到两人,没有搭理。

    朱明走上前拦住了他,开门见山道:“书呆子,听说你不打算续租这处住所了?”

    江云以为对方就是来当面打脸的,懒得理论,便道:“是的,这处住所我不要了,恭喜两位,可以随便住了。”

    说完就要离去,朱明又拦住了他,道:“慢着,你不要误会了,我们这次来,可不是来看你的笑话,而是来帮一帮你的。”

    帮一帮我的?这样的鬼话江云当然不会当真,不过他倒是想看看对方到底耍什么把戏,当即就顺着对方口气道:“哦?帮一帮我的?怎么帮?”

    朱明道:“你不续租,是不是因为一时手头紧,银钱周转不开,这好办,我们借你就是了。”

    “借我?你我好像也素无交情,怎么两位突然变得这般急公好义,乐于助人了。”江云一脸鄙夷,心中已经猜到了两人的几分心思。

    朱明道:“平川啊,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承认,我们平素是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多有冲突争执,言语冒犯之处,不过那都是小节,无伤大雅。你我毕竟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既然一起在书院就读,这乡里乡亲的情分总是要讲的,我们帮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看着对方煞有介事,大义凛然的说出这番道貌岸然的话,江云差点忍不住连隔夜饭就要吐了,忙摆摆手,道:“停,朱明,你不要说了,再说下去,我实在受不了。”

    朱明以为对方是被感动的,暗骂一声果然是个书呆子,寥寥几句,就把他给糊弄住了,他哈哈一笑,道:“平川,不必如此,我说了,你我既是同乡,又是同窗,帮这点小忙根本不值一提,你就尽管说吧,你要借多少钱,我和大用尽量凑了给你就是。”

    江云想了一想,现在正愁身无分文,既然有人上门送银子,他也没必要急着推出去,当下便道:“既然两位有这个心意,那我也不能拒绝,两位就先借我十两银子,过些时候再归还你们。”

    “十两银子?”朱明问道。

    江云道:“若是两位嫌多,那少一点也可以。”

    朱明忙摆手,他哪里是嫌多,而是嫌少,现在他想狠狠宰对方一刀,当然希望对方借的越多越好了。

    “我们借你二十两,你看怎么样。”朱明故作爽快的道。

    江云点点头,道:“可以。”

    朱明眼珠一转,接着道:“至于这利息,就依着道上的规矩,九出十三归怎么样,时限为一个月,逾期不还,利滚利,以此叠加,平川以为如何?”

    到了这时,他终于露出了一副吸血鬼的狰狞面目。

    江云一听,暗道果然如此,心中破口大骂,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道:“朱明,你在开玩笑么,你这不是高利贷么,若是这样,我是不借的。”

    朱明摊了摊手,一副无辜之状,道:“你这就不知道了,道上借钱都是这个规矩,当然,你我同乡同窗,还可以打个商量,要不你开个价吧,若是差不多我们就答应了。”

    江云道:“你真的要我开个价?”

    朱明点点头,江云便道:“我就明说吧,我开的价,就是这笔银子,当是无息贷款。”

    “无息贷款?”朱明有些傻眼,似懂非懂。

    江云道:“就是没有利息,现在借你二十两银子,一个月时候,再还你二十两,双方就两清了。”

    朱明一听就愣了,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借我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之后,再还我二十两,就两清了,一分银钱的利息都没有,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他干笑几声,道:“这种玩笑,就不要开了吧,我们还是正经的谈谈这利息的好,要不我让一步,就按九出十二归算,怎么样。”

    江云摇头道:“不,不,不是玩笑,我是说真的,我要借的,就是无息贷款。”

    朱明顿时急了,道:“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借钱哪有不要利息的,你我虽然是同乡同窗,但亲兄弟还要明算帐,这利息还是不能少的!”

    钟大用也在一旁连声说是,帮腔道:“这什么无息贷款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根本是不可能的!”

    奈何两人不管怎么说,江云就是一口咬定不松口,一定要无息贷款,否则就不借。

    最后两人也没辙了,钟大用拉了朱明作势就要离去,愤然道:“我们原本是看在同乡同窗的情分上,想要帮你,但你却胡搅蛮缠,不知好歹,那就怨不得我们了,明兄,我们走,这个钱,我们不借了!”

    朱明被钟大用拉着转身而去,心里也是一阵破口大骂,怎么碰到这么一个书呆子,哪有这么借钱的,简直岂有此理。

    看着两人离去,江云站在那里没动,完全没有去喊住对方,让对方留下来的意思,反正这笔银子他本就可借可不借,不借他又没有什么损失。

    朱明和钟大用两人装腔作势走了一阵,看到江云站在那里没有理会他们,最后朱明没奈何又拉住钟大用,停了下来。

    钟大用此刻是真的想走,忿忿道:“不用再去说了,那就是一个呆子,我看他是不会让步的。”

    朱明没有理会他,径自又转身走了回来,哈哈一笑,道:“平川,我佩服你,你可真是一个讨价还价的高手,你赢了,银子我可以借你。”

    江云淡淡的道:“我要借的是无息贷款,若是别的,还是不要再多说了。”

    朱明咬了咬牙,恨不得对着眼前可憎的臭脸来上几拳,,然后扔在地上狠狠踹上几脚,他干笑几声,道:“我要借给你的,正是那无息,无息贷款。”

    “明兄,你傻了么,真要白白借他二十两银子的那什么无息贷款?”钟大用听到了冲上前来,一副不可思议之状。

    朱明道:“不,不是二十两,而是五十两!”

    钟大用一听,更是愣了,搞不懂朱明这搞的是什么鬼把戏了,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白白送钱给对方。

    可是朱明止住他,让他不要再多说,又对江云道:“怎么样,江云,若是你没有异议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立下字据。”

    江云想了想,觉得其中也不会有什么陷阱,虽然对方的举动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

    “可以,若是无息贷款,我没有异议。”他答应了。

    约定之后,朱明和钟大用回去取银子,江云则是准备这借条字据。

    朱明拉了钟大用就走,走远了很长一段路之后,钟大用终于忍不住,质问起来道:“明兄,你到底搞什么名堂,白白借这么多银子给他,还一点利息都没有!”

    五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朱明一个人一时都难以拿出来,所以也要钟大用出力。

    朱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们若是不借,能得到他家的良田么?”

第二十六章 非议圣言

    “我们不借给他银钱,他没有银钱,就不会花钱,比如这住所就不会再续租,这样对我们并没有任何好处。相反的,我们若是借给他银钱,,他有了银钱,就会去花,让他尽量去花,等到时还不出来,就拿他的良田抵债。”

    “到时那些良田好坏,价格多少,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他欠了钱,还不出来,除了拿良田抵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还不是任由我们宰割?这就叫做,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钟大用听了,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喜笑颜开,再没有任何异议,欢喜的跟对方一起去住所取钱了。

    两人取完钱,朱明出了三十两,钟大用出了二十两,之后两人又来到江云住所,这时江云也已经写好了借条字据,大意就是江云借了朱明,钟大用两人共五十两银子,没有利息,一个月后偿还等等。

    朱明和钟大用两人看过之后,没有异议,当即就交割银子,三人各自在字据上签名画押,这笔借贷生意就成交了。

    朱明和钟大用拿了字据就笑嘻嘻的走了,江云得了银子也不错,似乎皆大欢喜。

    有了这笔银子,就有了本钱,江云琢磨着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财赚钱的法子,但一时也想不出来,还是要实地去看看。反正这个也并不用着急,即使没有赚钱的法子,到时他就把银子还了就是,反正没有利息,也不亏了什么。

    他突然觉得,这朱明,钟大用两人,还真是扶危济困,专门做好事来的活雷锋啊。

    有了银子,他就去书院的管事房,拿出五两银子,续交了一季的房租费,至于谷伯那边如何交代,他也想好了,暂时瞒着对方就是。

    交了银子,他就往西阁大殿而来,来到的时候,授课教授还没有来,大殿中三三两两的学子或是低头默默看书,或是窃窃私语,交流心得。

    学生听课的座位是不固定的,来得早就可以占据前面的位置,前面距离授课教授更近,听课效果更好,因此很多学生都热衷于占座,每次来得早早的,在前面就座。

    不过前排的几个居中最好的位置,就基本是固定的,有资格坐的,不是一些书香世家子弟,就是一些才学佼佼者,其他的学子不会去跟他们争。

    江云到了大殿,一反常态直接找了一个后面偏僻角落处坐下,而现在大殿中间还有不少空位,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很少见的。

    就是那朱明和钟大用,今天来得早些,也抢占了中间两个居中的好位置。

    一些学子注意到江云的到来,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不时传来一阵嬉戏窃笑声,昨天那首东风吹的余波尚在,至今还在学子们中间津津乐道。

    不多时,书院的教授到了,走上讲台,大殿中的说笑声这才平息下来,众学子纷纷起身行礼,然后再端容坐下。

    今天讲课的书院教授是另外一人,名叫袁伦,秀才功名,五十来岁,神情肃然,不苟言笑,今天他讲的是“法势论”。

    “立天子以为天下,非立天下以为天子也,立国君以为国,非立国以为君也,立官长以为官,非立官以为长也……”

    法势论是亚圣田寻所著,是法家的一篇重要著作,袁伦进来之后,没有多说废话,直接开讲,念了一段文字,并没有先解释,而是发声问道:“座中有哪位学子,可以解释一下这段文字何意?”

    他的话声落下之后,大殿中一时沉寂,没有人出声,有的人对这段话是一知半解,有的人则是完全没有明白,也有的人已经有所领悟,不过小心起见,并没有立即发言,毕竟圣人微言大义,不是这般好理解的,若是贸然发话,岂不是出丑让人笑话。

    “这段话难道很难理解吗,我不需要你们领悟其中深意,只需说出个大概即可。”看到大殿上鸦雀无声,没人开口,袁伦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道。

    这时就见前排一位学子站了起来,朗声说道:“老师,对于这段话,学生的理解是这样的,说的不当之处,还请老师指正!”

    众人看去,发言的人叫做李元春,也是书院中有名的才学佼佼者,昨天他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同样得到诸多赞赏,不比那陆文鹏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差多少。

    袁伦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李元春就侃侃而谈道:“这段话是说,拥立天子是为了治理好天下,而不是设置天下来为天子一个人服务;拥立国君是为了治理好国家,并不是建立国家来为国君一个人服务,设置官职是为了更好地履行职责,并不是设置官职来为长官个人享乐。”

    “不知学生讲得对不对?”

    袁伦听后,一向古板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几丝欣赏之意,道:“元春,你能领悟到这么多,已经殊为难得,十分不错了,坐下吧。”

    李元春坐下之后,袁伦就开始引经据典,给众人仔细讲解起其中的经义。

    “明法制,去私恩。夫令必行,禁必止。”

    “火形严,故人鲜灼,水形懦,故人多溺。”

    “法不阿贵,绳不绕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辞,勇者弗敢争,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

    说到这里,袁伦停了下来,看着大殿诸位学生,发问道:“田圣讲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而周圣有言,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大家认为,这两种说法,孰优孰劣?”

    这话一出,大殿上又是一片沉寂,袁伦的这个问题更是大的吓人,可不是有人随随便便就敢非议圣人之言的。

    看到又是一片鸦雀无声,袁伦又问了一遍,不过这个问题实在过于敏感,实在没有人敢随便开腔。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是亚圣周至在礼法.论中的话,是确确实实的圣人之言。

    见到没人发言,袁伦就直接开始点名了,叫了一位学生,让他起来回答。

    那个被叫到的学生站起之后,脸色有些苍白,期期艾艾的道:“学生,学生认为,两位圣人说的都大有道理,各有深意,难分高下。”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自然让袁伦很不满意,摇了摇头,挥手让对方坐下,又叫起其他的学生,一连叫了几个,而这些学生的回答也大多是含糊其词,和起稀泥,这也怪不得他们,虽然这样的辩论,在士林之中也多有,并不少见,不过那都是有功名位格的人才敢做的事,现在他们都是连童生都不是的蝼蚁,怎么敢随便出语非议圣人之言长短高下,那不是大不敬么。

    就连坐在前排,平时十分活跃的陆文鹏,李元春等几位才学佼佼者,此刻也都集体噤声,不敢多说一句了。

    “江云学生在吗,起来发言。”

    袁伦这时又点名叫了一个名字,叫的正是江云。他此刻叫起江云,也许并不是完全随机的,昨天的那首东风吹,已经在书院传开了,书院教授肯定也有所耳闻,此刻袁伦叫到江云,未必没有一个恶作剧的意思。

    听到教授点名,江云就站了起来。对于袁伦的这个问题,这里的学生或许讳莫如深,不敢妄加非议,但他却完全没有这个负担,立场也十分鲜明。

    他开口就旗帜鲜明的说道:“学生认为,田圣之言,更高了一筹,周圣之言,则是有些世易时移,不合时宜了。”

    这话一出,简直是一鸣惊人,把大殿中所有人都给震住了,包括那位秀才教授袁伦。

    江云这话,简直是太直接,太大胆了,比起指着周圣鼻子骂也不差多少了。要知道,士林辩论,只要涉及到圣人之言,那些有功名的士子即使有所非议,也都说得隐隐晦晦,遮遮掩掩,用的都是春秋笔法,不敢说得过于直白,像江云这样,说的这般明白直接的实在很少,何况他还是一个连童生都不是的未进学的小小学童。

    “江云,你好大胆,竟然信口雌黄,妄议圣人之言,简直是丧心病狂,不知天高地厚!回去之后,还不赶紧闭门思过,口诵浩然正气文,忏悔自省!”

    不等袁伦开口,就有大义凛然的学生站了起来,一副卫道士之状,指着江云大声直叱其非。

    看到这里,袁伦心中就有些不高兴了,其实他是法家的支持者,江云刚才的那番言论,颇合他的胃口,他心里是欣赏的。

    “肃静!这里是课堂,大家都可以畅所欲言,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江云,你继续说下去,不过,你言辞要收敛注意一些。”

    袁伦喝退那些起来攻击江云的学生,又小小的警告了他一下。

    江云本不欲多说,不过想着宣扬一下法制精神也不错,就接着道:“田圣云,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简单的说,就是要依法治国!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不知学生说的对不对,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老师斧正!”

    他直接把****前世那里耳熟能详的这句话,给照搬了过来。

第二十七章 万卷书斋

    “不错,不错!”

    袁伦连连颔首,江云的回答,让他颇有眼前一亮之感,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写出东风吹那样的歪诗,有些痴气的学生,能说出什么来,没想到,对方的回答给了他一个意外。

    “你能有这般见解,可见对于田圣这番话,已经有了很深的理解和领悟了,是了,你主修的可是法家学派?”被勾起了几丝兴趣的袁伦,又饶有兴趣的问。

    王朝的每个正经读书人,虽然也要求涉猎百家,但多有一个主修学派,江云回想一下,觉得自己主修的应该是正统儒学,当即就摇了摇头,如实道:“回老师,学生主修的是儒学。”

    袁伦听了之后,感觉有些可惜。他突然发觉,对方也许是一个法家学派的好苗子,毕竟刚才那番话很有水准,颇得法家神髓。

    不过,对方还是一个尚未进学的学童,要想改变主修学派,还是比较容易的,袁伦主修的就是法家学派,此刻动了几丝挖儒学墙角的心思,毕竟法家学派的好苗子难找,书院中几个公认的才学佼佼者,就没有选择法家学派的。

    不过,现在是在课堂上,他即使动了这个心思,也不好明说,当即就让江云坐下,自己继续授课。

    但江云刚才说的那番话,特别是直言周圣之非的话,并没有在学生们中间平息,在众人事后的议论纷纷中,江云不仅是有些痴气,而且又被戴上了一顶狂狷不逊的帽子。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下午都是书院学生们自修的时间,江云在书院膳堂用过午餐之后,就出了书院下山,往清河镇上而去,主要是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生财之法,也不须多,能够应付现在他进学的一些花费用度就够了。

    读书人进学,花费很不小,笔墨纸砚只是小头,真要认真起来,这里面的花费几乎是无止境的,比如要想博采众家之长,提高眼界,观摩名士前辈的真迹手稿算是一种捷径,这就是一笔很大的支出,几乎不是普通贫寒学子能够承担的起的,更别说那些“圣物”,更是价值连城,那是世家豪族子弟才玩得起的东西。

    既然这里对于名士前辈的亲笔手稿十分重视,自然有它的道理所在,江云也不会掉以轻心,若是有能力弄来一些这样的名士前辈亲笔手稿,相信对他的进学也是大有帮助的,不过以他现在家中状况,最普通的前辈名士手稿也玩不起。

    另外,交朋结友,礼尚往来,游学四方也是一项很大的支出。俗话说,独学而无友,必孤陋寡闻也,读万卷书,明圣人之言,行万里路,观览名山大川以自广,这是读书上进的必经之路。

    所以要做到这些,仅凭着江云家中那上百亩良田的租子,是远远不够的,他还要想一些其它生财之道。

    清河镇就在书院边上,下了山,走不多远,就进了镇子。清河镇居水陆要冲,来往客商众多,是一个大镇,镇上十分繁华,比起县城也不稍差。

    镇上的店铺也很多,做各种生意的都有,不过江云看了之后,都看不到适合自己的商机。他一个乡下小地主,全部资产也不过寥寥几十两银子,能够有什么合适的生意,跟这里的地头蛇相争。

    何况他本质是一个宅男,在无奸不商的这个商贾行业,根本不适合,即使有些看起来能够投资赚钱的小生意,但也有风险,赚取的利润少,赔本的风险却很大,他身上的银子都是借来的,若是赔光了,哭都来不及,可以想象,到时那朱明,钟大用上门逼债的情形,一定是穷凶极恶,毫不手软的。

    所以他想要的生意,是那种基本稳赚不赔,而且不需要多大资金的生意,而这样的好事即使有,也早被人捷足先登,霸占市场了,哪里还能容得他来分一杯羹。

    至于什么造玻璃,造肥皂,造大炮之类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就被他彻底抛弃,不再去想了,他是来这里读书进学的,不是来造反革命的,何况他本是一个文科宅男,这样技术的东西本就一知半解,要让他说出玻璃,肥皂的配方,以致黑火药的比例配方,他也是两眼一抹黑,即使他知道这样的配方,也没有这样的时间精力去做,他的主业是读书进学,而不是这些‘奇淫技巧’。

    而且,要在这里搞实业,像他这样的一个乡村小地主基本行不通。在这里,没有知识产权保护,你任何的东西一出来,很快就会被人仿造,被世家豪族巧取豪夺,吞得渣都不剩,白白替他人作嫁衣裳。真要搞,也只有等自己实力强大之后,足以拥有自保的实力之后才可行。

    谁说一个穿越者,随随便便就可以在异世混得风生水起,荣华富贵如探囊取物,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在镇上四处逛荡了好一阵,基本一无所获之后,江云不禁颇有这样的感概。

    一阵漫无目的的逛荡之后,江云转进了一条街道。这条街道两旁同样是店铺林立,街道上人流也不少,不过跟其它街区不同的是,这里的喧嚣吵嚷,市侩之气少了许多,而多的是文雅闲适,翰墨书香之气,街上的行人,也大多是头戴方巾,身穿文士衫的读书人,也不时有穿红戴翠,燕瘦环肥的闺阁小姐,丫环出没其间。

    这里的店铺,基本都是书斋,出售的是各种图籍书册,原来这里就是一个书坊,专门出售各类经史子集,卷轴字画的地方。

    王朝文风鼎盛,对文教之事十分重视,几乎村村设有义塾,家家户户有诵读之声,即使乡野之人,也多少能够识得几个字,女子虽然不能读书进学,考取功名,但大多也都识字明理,为了鼓励民间女子读书,王朝甚至还专门设有女子科举,只不过不能正式进入文庙获得功名位格,一种象征的意义居多。

    见到这里是一处书坊,江云也来了兴致,就在这书坊间流连驻足,闲逛起来。

    看了一阵,江云发现,这书坊间售卖的,大部分都是前圣先贤的著作,从四圣,亚圣,到准圣的著述,基本都可以在这里找到,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其它名士前辈的著述,甚至一些十分偏门的,也能找到。

    当然,这里出售的书册,都是雕刻印刷品,像这样的印刷品,只能当作是教科书,当然是没有揣摩书法真意功效的。

    至于某些名士高人的真迹手稿,不是没有,不过很少,只是在一些比较大的书斋才会有,而且一般也不会在前台出售,只有当顾客有需要询问时,才会摆出来示人。

    流连闲逛了一阵,江云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三层的阁楼,阁楼门面开阔,装饰古朴典雅,古风古韵,庄重不失大气,门额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笔意苍劲淋漓的大字“万卷书斋”。

    看这书斋的门面气势,就可知这应该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书斋了,江云见到之后,来了兴致,就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入书斋大门,一阵书香翰墨之气就扑面而来,整个大厅,宽敞开阔,其中琳琅满目,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种书籍,从前圣先贤作品,到近代热门名士前辈的著述,应有尽有,很多偏门冷门的书籍,也能在这里找到。

    说是“万卷书斋”,看来也名副其实,读书人到这里逛一逛,即使里面的内容什么都不看,只看这里大厅摆放的这些书籍的封面名字,就足可以令人眼界大开,增长见识了。

    其实这万卷书斋传承久远,在整个大陆都十分有名,在各地都设有分店,清河镇因为居水陆要冲,十分繁华,所以万卷书斋也在这里开设了分铺。

    大厅中有不少像江云这样的读书人,大家都各自默默在书架前翻阅观览,人虽然不少,但气氛显得十分安宁清静。

    大厅四周,侍立着书斋的青衣侍者,这些书斋侍者只是静立一旁,对大厅中翻阅书籍的顾客并没有打搅,只有当顾客有需要时,才会上前来接待解答。

    在其它一些书斋,若是顾客只顾翻阅书籍,长久留恋不去,却没有购买的意思,书斋的主人就会不耐烦,脾气不好的,甚至会当场赶人。

    而在万卷书斋,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里面的书籍任由顾客翻阅,只要不弄坏了就成,哪怕你从早看到晚,书店打烊关门,第二天,第三天又赶早来,周而复始,书斋也不会强行赶人。

    这就是大书斋的底蕴气度。所以很多贫寒学子,因为买不起书,就喜欢常常到这书店来蹭书看,一些人基本就是书斋的常客了。

    以前的江云也喜欢到这里来,是这里的常客之一。

    不过今天,江云不想仅仅是蹭书看,而是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那些名士高人真迹手稿的魅力,想要亲眼看看,凝聚了这些名士高人浩然之气的真迹手稿,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是否对自己的进学有所帮助。

第二十八章 观摩真迹

    在大厅中,有专门的售卖名家手稿的专区,江云走过去,说明了来意,一位小掌柜接待了他。

    “这位公子,你是要购买名家手稿么,本店名家手稿不少,不知你钟意哪位名家的作品?”掌柜客气的问道。

    江云反问道:“我要什么名家的作品,你们都拿的出来吗。”

    掌柜讪笑一声,道:“这位公子说笑了,前辈名家众多,本店虽然收藏甚多,但也不敢打这个保票,就一定会有,我问阁下的意思,是想看看阁下偏爱哪些名家,哪些学派的作品。”

    江云沉吟一下,没有贸然说出什么圣人的大名,这万卷书斋规模这么大,一些准圣的亲笔手稿或许是有的,但那肯定也是镇斋之宝,不会收藏在清河镇这样的小地方,买肯定买不起,想看一眼也没这资格。

    他想了一下,就随便说了一位前辈名家,问道:“方溪的作品,你们这里有没有?”

    能够在万卷书斋这样的大书斋当上掌柜,显然也不是等闲之辈,实际上,这位掌柜,就有童生的功名,学识也是不差的,一听江云说出方溪的名字,便侃侃而谈道:“方溪字灵九,号望山,庆风帝丁酉年一甲榜眼,是‘西山七子’之一,尊儒术,擅长抒情散文,主张言有物,修辞立其诚,是西山学派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公子原来喜欢他的作品。”

    江云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么你们店可有他的亲笔手稿么。”

    掌柜点了点头,道:“有,不过不在此处,府城的分铺就珍藏有一卷他的亲笔手稿‘送冯子高序’。”

    江云听了,不由无语,东西在府城,那还不是等于这里没有,他当然不是想买,他也知道这东西肯定价值高昂,想买也买不起,他只是想借来蹭着看一看,见识一下。

    掌柜接着又道:“虽然本店没有望山先生的墨迹,但恰好有几幅其他西山学派的名家前辈作品,也是十分好的,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

    江云听了,自然不会拒绝,欣然答应,让对方拿出来看一看。

    掌柜打开柜台下面的抽屉,翻寻一下,拿出一张纸笺,递给了他。

    江云接过一看,原来是一份清单,上面列出了几位名家的作品名字。这几位名家果然都是西山学派的人物,只是并不在“西山七子”之列,只是西山学派的一些后辈,小辈。

    西山学派作为一个侧重散文的流派,影响很大,门人学徒众多,继七子之后,又出了不少名家,至今在文坛依旧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江云看到,在这份清单上,排在首位的,赫然写着‘梅圣雪’,‘小园逸事’的字样

    这梅圣雪,江云也知道,前帝进士及第,官至翰林院侍讲,已告老还乡,如今在西京的西山书院主持讲学,是当今文坛西山学派的领袖人物。

    没想到,书斋还真的有这么一位大人物的亲笔墨迹,见猎心喜的他当即就指着纸笺对掌柜道:“那就请掌柜把这副梅圣雪的‘小园逸事’,拿出来一观。”

    掌柜听了,一时却没有动作,扫了他一眼,说道:“圣雪先生的这份‘小园逸事’,属于玄级作品,公子若要借看也可,但须先交纳五十两纹银的定金。”

    所谓玄级作品,是一种作品的品级分类。因为自古流传,名士前辈的墨迹手稿众多,良莠不齐,因此就有了一个对这些作品的划分标准,大体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天级最高,黄级最低。

    当然,这个分类是不包括圣人手稿在内的,“圣物”都是没有品级的,犹在天级之上。

    梅圣雪是当朝大家,当今西山学派的领袖人物,而这篇‘小园逸事’,又是他有名的一篇代表作,所以他的这份亲笔手稿‘小园逸事’被定为玄级作品,也是合情合理的。

    而掌柜对江云说,要看这副梅圣雪的“小园逸事”,还要预先交纳五十两银子的定金,这也不是故意为难他,而是书斋的一个惯例。

    因为以前很多读书人常借买书之名,来这里“打秋风”,看过之后又不买,让店家不胜烦扰,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规定,要想看一些贵重手稿,先要交纳一定的定金。

    当然,看过之后你若是不买,这定金也会退回,这定金的作用其实就是一个门槛,把那些存心来“打秋风”的人给拒之门外。

    江云一听,不由无语,他刚刚借了朱明,钟大用的五十两银子,不过因为续交房租用去了五两,现在身上只有四十五两,这五十两的定金,却是交不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死心,又问道:“这定金能不能少点,四十五两如何。”

    这下轮到掌柜无语了,定金就是定金,怎么能讨价还价的,这些定金其实代表的差不多就是作品本身的价格,若是交不出定金,就说明根本没有能力购买,那书斋为什么要白白拿出来给你看,这不符合书斋的利益。

    所以他果断的摇头,道:“抱歉,这位公子,定金是不能少的。”

    看对方态度坚决,江云也没辙了,囊中羞涩,连看一眼前辈名士手稿的资格都没有,不得已之下,他只得退而求其次,看掌柜给的清单上其他人的作品。

    这份清单,很显然就属梅圣雪的这副“小园逸事”价值最高,其它的几幅作品,他或许不会买,但看几眼应该不成问题。

    这仔细一看之下,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黄眉山,昨天严政向他兜售的,可不就是这黄眉山的“早堂论”。

    他这才想起,论起师从渊源,黄眉山确实也是属于西山学派的人物,而且是本地名士,书斋收藏有他的亲笔手稿,也毫不稀奇。

    清单上写的是黄眉山的一副叫“松山寺记”的作品。昨天看的那副所谓黄眉山的“早堂论”,当然属于赝品,而且很可能就是严政自己的亲笔大作,从那副字稿当然看不出任何可取之处。

    现在,江云倒是对于黄眉山的真迹,产生了几丝兴趣,就指着清单道:“那就请拿这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看看。”

    这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定级为黄级中品,预览的定金为十五两银子,当掌柜说了之后,江云痛快的掏出了十五两银子,摆在了柜台上,掌柜见了,二话不说,就转身去后面库房,替他拿这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

    不多时,掌柜就端着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走了回来,把木盒放在柜台上,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副卷轴,小心翼翼的展开,平铺在了柜台之上。

    江云神色动容,低头仔细鉴赏起眼前这副字稿。

    这果然是一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原文,下面有黄眉山的落款,印章,还有万卷书屋的鉴定印章,证明它是黄眉山的真迹。

    而看上面的书法,笔意端庄遒劲,结构谨严,一看之下,江云就感觉与寻常所见的书法有些不同,一种淡淡的威压仿佛从字面上散发开来。

    只这瞬间,他心中就惊讶不已,确定这应该是一副名家的真迹无疑,即使不是黄眉山的亲笔手稿,也应该是一个有着较高功名位格的人的墨迹,只因为上面凝聚的浩然之气非同寻常,在展开看第一眼的时候,就扑面而来,让他有所感觉了。

    气之所形,以为文者,这并不是随便的读书人就可以办到的,一般只有达到秀才的功名位格,才可以做到,功名位格越高,文章越是精妙,其中凝聚之气就越是深厚。

    像江云这样连童生都不是的未获功名位格之人,要想提笔凝气成形于字中,是万万办不到的。

    看到这里有名家前辈的真迹出现,不少大厅的顾客都被吸引而来,很快的,江云所在的柜台周围就挤满了好奇的人群,这些人中有不少就是来蹭书看的,如今见到有名家前辈的真迹出现,更加不会轻易放过了。

    “果然是一副好字!”

    “应该是眉山先生的真迹无疑了!”

    “天可怜见,小生对眉山先生仰慕已久,如今总算见到他的真迹手稿了!”

    ……

    一众人围在周围,对着柜台上的这副字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江云也相信,这应该确实是黄眉山的真迹,所以也一直在对着字稿观览揣摩,一边观览揣摩,一边从头到尾默念着其中的文字。

    见到此状,那掌柜也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名家前辈的真迹,确实有助于寻常学子的进学,否则这些东西的价值也不会这么高了,不过要想从其中得到领悟,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需要的是日积月累的揣摩,陶冶,直到达成与其中之浩然之气契合时,才会有所得。

    所以店家并不担心,某位顾客看了真迹手稿,片刻之间得了领悟,然后就弃之不买了,这样的事情是绝不会发生的。

    另外,万一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也会出现异象,被人所察觉,所以店家根本就不必担心有人看了真迹手稿,有所收获,然后不买,拍拍屁股走人的情况发生。

第二十九章 竞价者

    江云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正要把这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给重新卷了起来,这时旁边的一位年轻书生叫住了他,道:“且慢!”

    江云回头看向这人,这人朝他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这副眉山先生的‘松山寺记’在下十分喜欢,不知可否割让与我?”

    江云并没有购买这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的意思,闻言就把字稿递给对方,顺水推舟的道:“兄台若是喜欢,那就拿去。”

    这副黄眉山的字稿,也就是刚才乍打开看时,给他一种无形威压之感,之后再仔细观摩一会,感觉就不是那么强烈了,不能挑起他的兴致。而黄眉山的书法确实是不错的,不过却不是他欣赏的风格,跟他自己的柳体就风格来说,差别也很大。

    他知道,这些名家前辈的笔墨真迹,也是讲究一个缘分的,若是有缘,那么参悟起来就会事半功倍,水到渠成,若是无缘,那么参悟起来就会困难很多,诘屈聱牙,甚至跟普通手稿也无什么两样。

    这其实就是一个契合度的问题,而刚才虽然只是观摩了一小会,但是江云却隐隐感到,自己跟这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怕是无缘的,契合度差,没有多少花费功夫参悟的价值。

    眼前这个书生在接过这副字稿之后,眉宇间透着喜色,颇有爱不释手的意思,江云猜想,可能这副黄眉山的松山寺记跟他有缘,契合度高,给他的感觉比较强烈。

    果然在又观摩一阵之后,那位书生抬起头来,对掌柜道:“这副眉山先生的松山寺记我要了,多少钱?”

    掌柜含笑道:“这副黄眉山先生的松山寺记,价格十五两银子。”

    那位书生二话不说,痛快的付了银子,然后收起字稿,欢喜的分开人群走了。

    接下来江云又叫掌柜拿出了几幅字稿来看,而只要他交出了定金,掌柜也没有推辞,依着他的要求一一拿了字稿出来给他看。

    江云在这里鉴赏这些字稿,旁边围观的人依旧没有散去,这些人多是一些寒门学子,平时见到这些名家墨迹的机会也不多,现在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怎么会放过。

    一连看了几幅字稿,江云都没有要购买的意思,其他围观的也没有人购买。这时江云指着那份清单上剩下没有看过的最后一个作品,对掌柜道:“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拿来看看。”

    “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的品级定为玄级下品,定金是四十两纹银。”

    虽然江云看了多幅字稿,都没有购买的意思,但掌柜的态度依旧和气如初,起码表面上没有显示出丝毫不耐烦的意思。

    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排在清单的第二位,仅次于先前的那梅圣雪的“小园逸事”之下,定金要四十两纹银,也算合情合理。

    江云二话不说,又掏出一个银锭,放在柜台上,跟先前的定金加起来,正好是四十两。

    “好的,公子你稍等。”看他交出了定金,掌柜也没说的,转身向后面的库房去了。

    这时江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打算看过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之后,过足了瘾就算了,至于买下这副字稿,他还没有这个打算,先不说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是否合他的胃口,单这价格,就要四十两纹银,这对他来说,是一笔大数目,承担不起,若真买了,那他刚刚借下的五十两银子,就一下子空空如也了。

    在没有找到合适的赚取银钱的法子前,他可不敢这般大手大脚的花钱,否则他可以想象那朱明和钟大用上门逼债时穷凶极恶的嘴脸,到那时,只怕真要被逼得卖田还债了。

    没让众人多等,掌柜又走了回来,手中端着一个长条形木盒,木盒中装着的,应该就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了。

    王池,字挚甫,号少泉山人,是“西山七子”之一吴汝昶的亲传弟子,也是西山学派的重要代表性人物,“游苦竹山记”是他早年时很有名气的一篇游记散文,按说分级不至于玄级下品,江云估计,可能是这副手稿过了人手,其中浩然之气有所消耗的缘故。

    江云徐徐在手边展开这副王池的手稿,仔细观摩起来,旁边的众人也纷纷迫不及待探头瞧看,王池的名声不小,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此前都没有见过他的真迹,此刻有一开眼界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让开,你们这些穷酸,光看不买,在这里挡着路做什么,还不让开。”

    突然间,一道轻蔑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围观的众人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华美锦服,手摇白玉折扇的年轻公子哥朝着这边柜台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在他身后左右,还跟着四五个锦衣随从。

    有人认出,来人是镇上大家族陈家的大少爷陈明宇,陈家本是当地望族,在出了陈老翰林这么一位清贵人物之后,声望更是如日中天,压过其它几个大家族,俨然成了清河镇上首屈一指的豪族。

    清河书院如今山门牌匾上的题字,就是出自陈家这位陈老翰林之手。

    看到是他,原本对来人出言不逊,颇有怒气的众人,一个个又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了,在对方走到近前时,不自觉的让开了道路。

    年轻公子哥陈明宇摇着白玉扇,来到柜台前,没有理会旁边敢怒不敢言的众寒门学子,目光不由落到了柜台上的那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的手稿上。

    “喂,让开一边去,别在这里装腔作势的蹭书看了。”在柜台的手稿上瞄了几眼之后,年轻公子哥的目光又落到还在低头观摩王池这副字稿的江云身上,看对方在那里看得全神贯注,目不转睛,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便有气,大声呵斥起来。

    江云却依旧低头仔细观摩着手边的手稿,根本没有理会旁边陈明宇的呼喝。

    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竟然十分合他的胃口,笔法遒劲有力,结构谨严又不拘一格,飘逸灵动,一展开时给他的感觉就很强烈,而这种书法上的笔意,跟字稿中的文意又很好的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给他的感受就很强烈深刻。

    在前面几副名家字稿中,还没有哪篇能带给他这么深的感觉,他陡然觉得,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或许是跟他有缘的,若是能够买回去好好的观览揣摩,一定对他的进学大有帮助。

    他此刻已经动了购买的念头,不过还在犹豫,这副字稿需要四十两银子,这是一笔大数目,他虽然出得起这笔银子,但这银子是借来的,债主还是那不怀好意的朱明和钟大用,正打算穷凶极恶狠狠宰他一刀,买下这副字画,到时无力还债,岂不是正跳进了那朱明和钟大用的大坑里了。

    “喂,你没听到本少爷的话么,还不快让开,还在这里磨磨唧唧,装腔作势的看什么看,这副王池的真迹,你买得起么。”他还在这里纠结犹豫,旁边又传来那陈明宇嚣张挑衅的声音。

    对方的话,让江云最后下定了决心,他抬起头来,扫了一眼来人,没有多说,径直朝着掌柜道:“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我要了。”

    旁边的陈明宇见了,顿时就不高兴了,在他看来,对方这分明就是故意打脸,他陈大少爷岂能咽下这口气,让对方得逞。

    见到江云就要卷起这副王池字稿,他就喝了一声“且慢”,又去问掌柜道:“掌柜,这副王池的字稿,值多少银子?”

    陈明宇也算是书斋的老主顾了,掌柜认得对方,回道:“回陈公子,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作价四十两纹银。”

    陈明宇听了,二话不说,便道:“我出四十五两银子,买了!”说完挑衅的看着江云。

    江云依旧不紧不慢的收好这副王池的手稿,看向掌柜,问道:“请问掌柜,你们书斋是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还是价高者得。”

    江云的这个问题,掌柜并没有多少犹豫,书斋开门做生意,当然主要还是以利为先,价高者得,天经地义。再说,陈明宇是书斋的老主顾,陈家又是本地地头蛇,作为一个生意人,自然不会得罪这样的主顾,所以怎么选择,他根本不用考虑。

    他很快就回道:“这位公子,作为商家,自是讲究价高者得,这位陈公子既然能出四十五两纹银,那么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就是他的。”

    江云听了,并没有多少意外,又道:“如果我也出四十五两纹银呢。”说着他从怀中又掏出最后一个银锭,放在柜台上,掏出这最后五两银子之后,他钱袋中就当真是空空如也了。

    “我出五十两!”

    没等掌柜说话,旁边的陈明宇很快又大声说道,直接在先前的价格上又加了五两,说完之后,又挑衅的看着江云。

    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去,看到两人为了一副王池的字稿,在这里争夺起来,众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场争夺应该并没有什么悬念,这陈明宇财大气粗,看来这副王池的字稿最终还是要归属他无疑了。

    果然江云这时突然笑了笑,没有再跟着叫价,摊摊手一副无奈之状道:“你赢了!”

第三十章 脂砚斋

    “我赢了,哈哈——”陈明宇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很是肆无忌惮。

    “不,你还没有赢。”

    正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清灵俊秀,翩翩出尘少年走了过来,看到他走过来,被对方的气质所迫,围观的人群都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道路。

    江云也看到了来人,一见之下却是一愣,来人他见过,不正是昨天在清风楼遇到的那位带着点神秘和古怪的少年。

    清灵俊秀少年走到柜台近前,目光在江云身上一扫,又转了开去,微微抿了抿嘴,露出几丝笑意,似乎是又想起了那首歪诗东风吹。

    “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很不错,我要了,五十五两银子。”

    清灵俊秀少年朝着柜台上的字稿扫了几眼,清脆的声音说道。

    众人一看,原来是来了一位打擂台的,顿时又窃窃私语,兴致盎然的看起了热闹。陈明宇先前的举动,已经惹了众怒,现在众人倒是希望,来的这位翩翩少年能够挫一挫对方的嚣张气焰。

    陈明宇目光在清灵俊秀少年身上打量了几眼,一时捉摸不透对方的身份来历,但对方既然已经叫阵了,他可不能就此示弱,否则还怎么在这里混。

    “我出六十两!”陈明宇高声大叫,挑衅的看着清灵俊秀少年。

    “六十五两!”清灵俊秀少年平静无波的声音紧接着又道。

    “七十两!”陈明宇又高声大叫。

    “七十五两!”清灵俊秀少年毫无迟疑,紧接着又加码,似乎对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势在必得。

    “八,八十两!”陈明宇迟疑了一下,再次加了五两银子,目光狠狠的盯着对方。

    看到这里,场中众人都感觉一阵分外刺激,在两人的不断加码下,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价格已经翻了一倍了。

    “八十五两。”清灵俊秀少年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的说道。

    陈明宇此刻已沉不住气了,狠狠的瞪着对方,喝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我作对!”

    清灵俊秀少年正眼也没有瞧对方一眼,只是问对面的掌柜道:“掌柜,这里的东西不是价高者得么,莫非还要论出身名姓不成。”

    掌柜只得干笑几声,不知怎么回答。

    陈明宇被对方一激,气得脸色青紫,咬牙道:“我出九十两!”

    “九十五两!”陈明宇话声刚落,清灵俊秀少年随即又加了五两,一副吃定对方的样子。

    陈明宇知道这下遇到了硬茬,额头有冷汗冒出了,继续叫价,看对方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他大感吃不消,不再叫价,众目睽睽之下,他陈大少爷的脸面往哪里搁。

    “哼,你是店里请来的托吧,这副王池的字稿根本不值得这么多,本少爷不奉陪了!”他也是有急智之人,情急之下找了这么个借口来给自己台阶下。

    清灵俊秀少年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锭,放在了柜台上,轻描淡写的道:“现在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归我了,我现在就把它撕了,看谁还说我是托。”

    说着他拿起柜台上王池的这副字稿,作势就要当场撕了,这个举动顿时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这个少年行事也太乖张任性了吧,这么一副好好的手稿就这么撕毁了,不是暴殄天物么。

    或许有人会怀疑对方是装腔作势,不会真的忍心撕了这副王池的字稿,但江云却觉得,若不阻止的话,对方当真会把这副王池的手稿给撕了,当即忙上前,拦住对方的动作,说道:“这位兄台息怒,某人不过是出不起价,说的一句玩笑话,兄台又何必当真,跟其一般见识呢。”

    清灵俊秀少年这才罢了手,他也不想真的毁了这副王池的亲笔手稿。

    陈明宇此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

    “算你狠!”

    他狠狠瞪了清灵俊秀少年一眼,丢下这句话,又狠狠瞪了江云一眼,就此转身快步离去,在他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

    “给我查,那个跟我作对的小子是谁!还有那个穷酸!”出了书斋,陈明宇脸色阴沉的吩咐后面跟着的随从,随从诺诺应是。

    清灵俊秀少年慢慢的卷起柜台上这副王池的手稿,掌柜收起那块金锭,又给对方找了剩余的银钱,陪笑说道:“这位公子,还需要看点什么,本店新到有几位前朝大家的手稿,字画,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公子若是喜欢王池的作品,府城分铺还有几幅,老朽可以立即飞鸽传讯,令人快马送来。”

    意识到眼前这位是一个大主顾,掌柜的态度变得越加热烈殷勤,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让书斋赚了不少,他也能够得到不少的抽成。

    “不用了。”清灵俊秀少年却没有了再看的兴趣,收好这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就旁若无人转身径直出了大厅而去了。

    看着对方离去的影子,江云有些惆怅,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对方手中的那副王池的游苦竹山记,这副王池的亲笔墨迹,确实很合他胃口,他相信,若是长久拿在手边观摩赏鉴,对他进学应该是有所帮助的。

    可惜这王池的游苦竹山记只有一副,而且已经被人买了去,他即使垂涎也只能息了这份心思了。

    他没有了在这里继续看下去的兴趣,转身出了书斋大门。

    沿着书坊一条街,又继续走了一段路,这时前面有一个书斋,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书斋门面虽然不算很大,但门前进进出出的人不少,生意看起来十分不错,当然,这并不是引起他注意的主要原因,引起他注意的,是进出这个书斋的顾客,大部分都是穿红戴翠,燕瘦环肥的闺阁小姐,丫鬟。

    王朝文风鼎盛,家家户户有诵读之声,即使是女子也多有习文识字的,所以在这书坊间看到有女子出没,并不令人奇怪,不过前面那个书斋似是特别的受到女子顾客欢迎,还是引起了江云的几分好奇,不由就迈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来到这个书斋大门前,书斋三开间,门面宽敞,虽然比不上万卷书斋那样的大书斋,但规模也不小了,里面布置装饰的精致秀丽,带着几分脂粉气,门额题匾上写着“脂砚斋”三个灵秀古朴的大字。

    江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起初有点踌躇,担心自己这么进去,是不是有点唐突,等看到有一位年轻男子书生也走了进去之后,这才知道,这家脂砚斋并不拒绝男子顾客,这才放心的迈步走进了这家书斋的大门。

    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很宽敞,里面有不少的女子在书架前翻书,气氛很安静祥和,他的进来,引起了里面不少人的注意,看过来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带着几丝鄙夷。

    江云起初不解,但看过几个书架之后,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些鄙夷的目光了。

    这里出售的书籍,都不是什么“正经书”,看书名就知道了,诸如玉堂春,凤娇梨,珍珠船,情梦啼,生花梦等等,都是一些传奇,话本,通俗世情小说,讲述的也大多是才子佳人之间离离别别,恩恩爱爱的故事,

    其间虽然也有女训,女戒之类的正经书,但比较少,而且这些书的书架前光顾的客人也很少,大部分来这里看书买书的,都是冲着那些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书来的。

    难怪江云会被鄙视了,这些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书,对于进学,自然是没有一丝儿帮助的,闺阁女子,妇人丫鬟们功名仕途无望,看这些恩恩爱爱,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的书无伤大雅,而一个有志于功名的读书人,喜欢看这些书,遭到鄙视也就情理之中了。

    知道了这一点,江云兴致大减,对于这些对进学毫无帮助的才子佳人书,他也没什么兴趣,正要退出去,不过突然心中一动,冒起一个念头,他就转变了注意,不急着走了,就在那里随便翻看起来。

    正在这里翻看着,这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回头一看,只见身边站着一人,正是先前他看到的进入书斋的那个年轻书生,现在书斋中唯二的两个男子之一。

    “兄台也喜欢这本离魂记么,这本离魂记确实不错啊,是了,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年轻书生看着跟江云年纪差不多,十六七岁,此刻看到江云,仿佛遇到了同道人士,拱了拱手,十分热情的搭讪起来。

    “原来是平川兄!”

    江云说了自己的名姓,那年轻书生就又自来熟的跟他攀谈起来,聊的话题,正是书架上这些风花雪月,才子佳人的书。

    这人谈兴很浓,滔滔不绝,看他样子,显然是把江云当作了一个同道之人,也许以前他很少在这里碰到这么一个同道,如今逮住了,就不肯放过,非要说个痛快不过。

    江云也没有不耐烦的意思,只是在那里静静听着,偶尔嗯哼应和几句。

    从对方的侃侃而谈中,江云确定,这人对这些才子佳人的书十分热衷痴迷,看过的这些风花雪月的书,没有几百本,也有百八十本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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