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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朱郎才尽     寒门崛起txt下载     寒门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你这是碰瓷吧

    “姑爷,饭菜凉了真的不好吃了......”

    画儿抱着朱平安的胳膊吭哧吭哧的往屋里拽,催促朱平安用午膳。

    朱平安被画儿拖拽时,心神仍旧系在外面秋雨之上,这场连阴雨已经下了五天了,一点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虽然雨下的不大,但是耐不住时间长,现在外面院子里已经有了积水了,再下个几天,怕是容易内涝。若是时间再久一些,或者雨量再大一些,很有可能引发水灾。

    另外,朱平安还比较担心的一点是,江浙一带年年都有台风来袭,尤其是浙江最为频繁,台风强度也都比较大,印象中我国历史上最强台风排名中,浙江登陆的好像就排在前三之中。10月份,属于台风多发期。

    靖南县临海,朱平安之前翻阅过靖南县志,靖南遭受的台风次数可不算少。

    台风过境常伴随着暴雨或特大暴雨等强对流天气,一场台风,一场暴雨,这几乎是台风过境的标配,要是哪个台风没带来一场大暴雨,它都不好意思出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已经是连绵秋雨了,万一台风在这个节骨眼来凑个热闹,那就麻烦大了,靖南发生洪涝灾害的可能性大大的增加了。

    “麻烦大了......”

    一想到这,朱平安就忍不住喃喃自语。

    哈?大了?......正抱着朱平安胳膊拖拽的画儿听了朱平安的呢喃,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婴儿肥小脸瞬间红的都要滴血了似的,像是受惊了的笨兔子一样,嗖一下子松开了朱平安的胳膊,后退一步,双手交叉抱胸,护的严严实实的,又羞又嗔的看朱平安一眼,一双眸子目光流转间都要滴出水来了,声音酥的噬骨一样,“姑爷,好坏......”

    看来我今晚要把床暖的更热乎才行啊......画儿羞答答的低着小脑袋心想。

    我?好坏?!

    我哪里坏了?!我在为洪涝灾害隐患担心好不好?!这也叫坏吗?!

    朱平安楞了一下,两秒后看了包子小丫鬟画儿羞答答的小模样才反应过来,你这是碰瓷吧,朱平安无语的哭笑不得,你......你这不是大而无脑了,你这是没长脑子吧,都想什么呢,我有你想的这么不堪吗?!

    为了省出时间,朱平安被画儿拽到餐桌后,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的用了午膳。

    一旁的画儿还以为自己做的午膳有多少吃,一双眼睛都开心的弯成月牙了。

    “画儿,我要出门一趟,察勘县境河流水量,可能回来很晚,晚上就不用等我吃饭了。”用过午膳后,朱平安打了一个饱嗝,对一旁的画儿说到。

    “姑爷,外面下着雨呢,这个时候去河边多危险啊,等天晴了再去多好啊。”画儿一脸担心的说道,还很贴心的给朱平安提了一个建议。

    你个笨妞还真是个人才。

    天晴了再去?!黄花菜都凉了。

    朱平安忍不住伸手弹了画儿脑门一下,画儿捂着脑门委屈的看了朱平安一眼。

    “姑爷,你可要注意安全,河边滑,就远远的看就行了。要是真要去,就让大刀哥他们下去......”

    画儿是典型的封建女生,浓厚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一秒后就忘了被朱平安弹脑门儿的事情了,颠颠儿的取来蓑衣给朱平安披上,转着圈的帮朱平安将蓑衣整理妥当,还垫着小脚,给朱平安戴上斗笠。

    顺手将刘大刀他们给卖了干干净净。

    “阿嚏......”

    正在县衙牢房值守的刘大刀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莫名其妙的揉了揉鼻子。

    “哈哈,刀哥,我就说天凉了让你多穿件衣服,你还不信,快干了这碗酒吧,暖暖身子。”旁边的衙役趁机给刘大刀倒了一碗酒,笑着说道。

    他们在班房支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几样简单小菜,花生米,凉拌豆芽,一碗冒着热气的菘菜炖豆腐,还有一碟充大梁的下水,另外还有一坛浊酒。

    小菜小酒,这是朱平安给县衙牢房的福利。酒是低度粮食酒,一天就一坛,绝对不会喝醉,如果多喝的话,是要受处分的。牢房比较阴冷,喝点小酒,可以有效防范风湿、关节炎等职业病。没花几个大钱,但是却赢得了底下人的人心。

    朱平安伸开胳膊,享受画儿帮穿蓑衣服侍。

    朱平安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但是耐不住画儿的眼神,只要她在跟前,你不要让她服侍,就跟欺负了她似的,朱平安无奈只好学着习惯了画儿的服侍。

    当然,这些服侍只是基本的,什么帮着布菜、洗脚之类的,朱平安是坚持不让的。

    朱平安一边享受着画儿的服侍,一边嗅着画儿身上散发的淡淡香味......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还真是一个让人沉醉的时代。

    在画儿垫着小脚给朱平安戴斗笠的时候,朱平安一低头,无意瞥了一眼。

    怪不得这笨丫头刚才会误会。

    “画儿,我走了,晚饭不用等我。”

    穿好蓑衣,朱平安临走又交代了画儿一声,免得这个笨丫头傻傻的等他回来。

    “姑爷要早点回来哦,实在晚一点也没关系,一定要平安哦......”

    画儿在门口挥着小手,看着朱平安的背影,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呢喃道。

    朱平安出门后,先去县衙交代了张童生、刘夫子他们看好县衙,然后去班房叫了刘牧,又陆续从牢房等地叫上了刘大刀、刘大锤等几人。

    他们身手好,做事负责,又惯是跟在自己身边的。朱平安出行,习惯带上他们。

    刘牧他们几个都是,朱平安叫他们,他们穿上蓑衣就跟着朱平安出门,也没问去哪,去干什么。一直到出了县衙,刘牧他们才问去哪里。

    “最近连续五天了,连续下雨,降雨量不小了,我有点不放心,先在县城走一圈,接下来去下面各乡镇、各大小河流、水库看看,看看有无水涝灾害隐患。”朱平安一边走一边说道。

    不愧是公子,目光长远,又有责任,刘牧等人顿时对朱平安投上了敬佩的目光。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感慨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因为连绵下雨,县城干道上行人稀少,街道两侧的店铺不少都打烊了,即便开着的店铺也都冷冷清清,行人少,生意自然冷清,仿佛被遗忘了似的。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在家猫着呢。

    突然,街道上出现了一行七人的身影,这让营业中的店铺掌柜、伙计都激动了起来。

    街上多半个时辰都不见一个人影,现在突然出现了七个人,他们如何不激动呢。

    “客官,客官,里面请咧您呢。”

    无所事事了小半天的伙计,激动的站在食肆店门口热情的吆喝了起来。

    行人是不是来店里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想背锅,省的掌柜的将生意不好的锅,扣在自己头上。

    老天爷连续下了五天雨了,老少爷们都在家里猫着,没人出门,店里的生意自然不好了。这是老天爷不赏饭吃,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掌柜的这也想赖我,我方才不过是坐了一会,掌柜的就给了我好几个白眼了。

    所以,远远看到街上有行人,还是一行七人,店伙计就急忙出来表现了。

    让店伙计激动的是,他这一吆喝,那七个行人还真就奔着他们店来了。

    “客官里面请,外面下着雨,快进店里避避雨,歇歇脚。”店伙计激动地招呼。

    走进了,店伙计才看清楚,这领头的是个少年,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先是在门口将蓑衣斗笠的雨水抖掉,方进了店铺。

    少年走进店铺,摘下斗笠,微微笑了笑,对店小二说道,“小哥,店里有烙饼没有,有的话,给我们来上三十张,用防水的油纸给我们包起来。哦,对了,有腌菜疙瘩的话,也给我来半斤,切丝,用油纸一并包起来。”

    大明的烙饼用料十足,三十张烙饼足够七人两餐之用了。半斤腌菜疙瘩丝,也足够佐饼了。

    “有,有,有。客官请坐,烙饼和腌菜丝稍候就送来。”店伙计连声应道。

    店伙计在去后厨传话准备烙饼和腌菜丝的时候,心里觉的这一行客人奇怪啊,竟然要三十张烙饼,还要腌菜疙瘩,好像是要出远门似的。

    现在外面正下着雨呢,还要出远门?!

    店伙计忍不住摇了摇头。

    因为食肆店里没什么生意,后厨做饼速度很快,一行七人等了盏茶时间,烙饼和腌菜丝就已经做好了。按着少年的吩咐,用油纸包了起来。

    “烙饼三文一张,腌菜丝半斤十文,诚惠一百文。因为客官要的饼多,我们店里额外赠送了客官两张油饼。”店伙计将烙饼和腌菜丝交给了少年。

    “多谢。”少年微笑着拱了拱手,从袖子里取出一钱碎银子交给了店伙计。

    “谢谢客官。客官吃好再来。”

    做成了一单生意,店伙计笑靥如花,这下不用担心再遭掌柜的白眼了吧。

    如是想着,店伙计悄悄的瞥了一眼掌柜的,愕然发现掌柜的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边,那眼神激动的就跟饿了三天终于看到了吃的似的,眼球都快要凸出来了。

    不就是一钱银子嘛,你至于见钱眼开成这样吗?这贪财的周扒皮!

    店伙计瞬间对掌柜的无语了。

    下一秒,就看到半天没挪过窝的掌柜,以跟他肥胖身躯不相符的敏捷速度,从柜台前跑了出来,径直朝自己跑了过来,一脸的激动不已。

    不是吧?!掌柜的......也真是的,我还能贪了这一钱碎银子不成?!

    店伙计更是无语了。

    再下一秒,店伙计错愕的发现掌柜的竟然从自己跟前跑过去了,看都没看自己一眼,也没看自己手里的碎银子,一路小跑停到少年客官跟前。

    “县尊,您是县尊吧?”掌柜的激动的问道,少年刚进门时,他扫了一眼,没太注意,店伙计收银子时,他习惯性的盯着,省的店伙计私藏,这一看不要紧,愕然发现这少年客官怎么长的像县尊啊,越看越像。

    再一看身后的六人,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不是捕头刘大刀吗?顿时确定,那少年就是知县大老爷。知县大老爷来我店里买烙饼了,掌柜的如何能不激动呢。

    什么?县尊?!

    店伙计不由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转头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少年客官。

    被人认出身份后,朱平安也没有否认,微微笑着向食肆掌柜拱了拱手。

    “你这贪财的憨货,连县尊的银子都收。”

    掌柜的扭头骂了店伙计一声,一手将碎银子抢了过来,要交还给朱平安。

    贪财贪到恨不得将路过蚂蚁搬运的米粒都扣下的掌柜的,竟然不收银子?!这还是那个周扒皮吗?!

    店伙计诧异的张大了嘴巴,仿佛不认识了掌柜的似的。

    “呵呵,掌柜的要当众行贿不成?”朱平安固辞不受,笑着打趣道。

    “县尊,您在倭寇手中救了我们靖南全体百姓,又为我们老百姓请命,减免了赋税,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掌柜的解释道。

    “我不过是履职而已。”朱平安摇了摇头,坚持不受。

    掌柜的又努力几次,终是没能成功,没得办法,只好将银子收了起来。

    “县尊,外面还下着雨呢,您这是要出远门吗?”掌柜的好奇的问道。

    “这几日连续下雨,降雨量不小了,我们公子担心有水涝隐患,带我们去下面各乡镇大小河流、水库勘查,排查隐患。”刘大刀替朱平安回道。

    等到朱平安一行消失在风雨中,掌柜站在门口对店伙计感慨不已,“看到没,这就是咱们知县大老爷。让你来店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好啊,你还磨磨唧唧。瞧瞧咱们知县大老爷,多金贵的人啊,就带了烙饼和腌菜,冒雨去外面勘查河流、水库,排查隐患,多遭罪啊。”

    店伙计被掌柜的骂了太多次,这是他第一次被骂而心里没有怨言。

    是啊,外面密雨如丝,知县大老爷带着烙饼咸菜,冒雨去荒郊野外查勘水情,我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查勘水情

    这家食肆距离县衙不远,上次儿媳“不孝”婆婆案,刘大刀就是在他家买的两碗长寿面。出了食肆,朱平安领着刘大刀等人冒雨查勘城内排水沟渠及积水情况。

    靖南是一个老旧县城,从建城至今,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虽然工程,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可是排水沟渠也面临着老化问题,铺设沟渠的青砖、青石板老化、损毁情况严重,沟渠被泥土、草木以及生活垃圾堵塞的情况也不容易乐观,现在仅是勉勉强强维持排水功能而已。

    现在的降雨量还在排水沟渠承受范围之内,县城内的积水还不多,只有一些低洼路段存有积水。如果降雨量加大的话,沟渠就难以承担排水任务了。

    这是一个隐患。

    朱平安将其记在了心中,接着又带着刘牧等人去东门,着重检查了县城往外的排水口。

    靖南县城的地势,总体上呈西高东低,故而县城的排水口集中在县城东门。排水口是用天然巨型青石垒砌而成,呈倒梯形,分为三层,每层有6个方形出水孔,每个出水孔长五十厘米,宽四十厘米左右。靖南县城的积水由西汇集而来,经过东城门排出城外,注入城外的三里河。

    排水口也是古董了,好在巨型青石坚固,虽历经岁月洗礼,但依旧坚固。

    不过,十八个排水口,有六个被淤泥、草木、垃圾堵塞了,排水不够通畅。

    “公子,我来,我来。”

    看到朱平安要涉水过去疏通堵塞物,刘大刀、刘大锤等人已经手脚麻利的卷起裤腿,抢着先下水了,水深刚刚到他们膝盖,涉水至排水口,用木棍将堵塞物捅了出来。

    疏通之后,排水口一泄如注。

    查看完靖南县城后,朱平安一行沿着城外的排水沟,往三里河而去。

    由于连日下雨,三里河的水量比往日丰沛了不少。

    朱平安站在河堤上,瞭望了片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问题不少啊。

    首先是占用河滩现象严重。河岸两侧的田地占用河滩,围河造田,一块块田地如侵略者一样,侵占了河滩,为了更好的种植,将河滩破坏的不像样子。

    其次是堤坝隐患。为了方便引水浇地,三里河的堤坝有多处被人为挖了口子。朱平安粗略数了一下,短短一里左右的长度,就有十七八处口子。

    现在三里河的水量还不算大,这些口子看着没什么影响,可是若等水量没过了河滩,这些口子就成了溃堤之蚁穴,洪水由此长驱直入,吞噬村庄、县城。

    除此外,朱平安还发现堤坝有被挖堤取土的痕迹,好好的堤坝被向里挖了一个坑一个坑的,虽然堤坝没有被挖透,可是堤坝的稳定性、坚固性被破坏严重......

    蚁穴能溃千里之堤,如此千疮百孔的堤坝,如何能抵挡威不可测的洪水呢。

    因小失大,因私废公。

    唉......

    朱平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走,去丰永水库看看。”朱平安领着刘牧等人从三里河,转而向丰永水库。

    丰永水库是靖南的生命线,不仅给靖南提供丰富的饮水,还养育了周围数千顷水田,上万亩农田得以灌溉,靖南的农业离不开丰永水库。

    丰永水库位于深山之中,道路难行,泥泞不堪,朱平安等人不得不折木为拐,艰难前行。行至半途,有溪水蔓延,没过了石桥,看不清道路,再往前不知还有多少类似场景,为了安全起见,朱平安不得决定后退,折而回返,在山脚村落找了一位经验丰富、年富力强的向导,由其带领去丰永水库。

    向导经常上山砍柴,熟悉山里的一草一木。虽然溪水蔓延没过了石桥,但是向导依然精准的探知石桥所在,领着朱平安一行涉水沿着石桥走了过去。

    往前里许,又遇险情,滑坡堵塞道路,所幸有向导带路,通过一条隐蔽的小路绕行,虽然道路湿滑难行,但是一路有惊无险的平安通过。

    等走到丰永水库的时候,朱平安一行人宛若从泥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衣服被草木划破了好几个口子,沾满了草屑、泥巴。

    到达目的地后,朱平安将烙饼、咸菜给刘大刀他们和向导一分,一边就着咸菜吃着烙饼,一边查看起了丰永水库。幸亏有油纸包着,烙饼虽然也被雨水、河水泡发了些,但是泥土等赃物都被隔绝在油纸外了,尚能入口。

    连日降雨,水库的水位上升迅速,通过石柱标识刻度一目了然。目前,水库的水位已经逼近警戒水线了,当然,如果降雨量一直都是这样的话,再下半个月,水库也没有大碍,就怕降雨量陡增。现在可以趁降雨量在可控范围,适时开闸放水,降低水位,增强水库的蓄水潜能,做好应对极端降雨天气的准备。

    水库堤坝护坡也存在些许隐患,护坡砌石挡墙有裂缝和破损,所幸情况不严重。

    朱平安一边吃着烙饼,一边沿着水库堤坝查看,一张饼很快就吃完了。

    接着,又卷了一张烙饼,边吃边看。

    刘大刀发现向导在一脸好奇的看着朱平安,准确的说是看朱平安吃饼。

    “老乡,怎么了?”

    刘大刀忍不住问道,公子不是也给你分饼了吗,你咋一直盯着公子呢。

    “俺就是好奇,知县大老爷不是应该顿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吗?咱知县大老爷咋放着山珍海味不吃,冒雨遭罪进山查看水库啊,吃的还是泡了水的烙饼和咸菜丝啊。咱知县大老爷这官不是白当了吗?”

    向导搓了搓手,纳闷的问道。这些话他憋了一路了,听到刘大刀询问,忍不住说了出来。

    这饼他吃着都有些难以下咽,知县大老爷却大口大口的吃,吃的还挺香。

    如何能不好奇呢?!

    “呵呵,什么顿顿山珍海味,老乡你说书听多了吧。自从公子到了靖南,一顿山珍海味都没吃过,平时比你们吃的,好不了多少。不吃山珍海味这官就白当了?可拉倒吧,老乡,你说的那是贪官污吏吧,我们公子当官又不是为了享福的。”

    刘大刀忍不住摇头呵呵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温暖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

    朱平安已经掐着时间及时从丰永水库返程下山了,但是奈何下雨天暗,天黑的比平时更快,朱平安一行返回至半山腰左右时,天色便已经黑了下来。等距离山脚还有五分之一路程的时候,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因为下着雨,无法举火把照明,只能摸黑赶路。天黑夜雨,山路难行。幸好向导经验丰富,平时进山砍柴经常走这条路,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向导依然精准的找到归路,带着朱平安一行下山。

    山间的雨似乎比外面更大,山间的风比外面也更暴躁,一阵夜风吹过山林,途经九曲山谷弹奏,发出呜呜响声,像是海浪波涛汹涌翻滚一样。

    一路有惊无险,顺利返回山脚。朱平安掏出一两银子作为幸苦费,感谢向导引路。

    “知县大老爷,您冒雨进山查勘水库都是为了俺们老百姓,俺要是再要银子,那俺就不是人了。俺爹知道了,能打断俺的腿。”向导连连摆手。

    “怎么,是不是嫌少啊?”朱平安笑了笑,故意说道。

    “哪能啊,这一两银子够俺砍三个月柴了。”向导红着脸,急忙解释。

    “那就拿着。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几个上不了山看不了水库不说,即便上去了,也下不来了。”朱平安微微笑了笑,不由分说的将银子塞到了向导手里。

    向导还要推辞,刘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老乡,县尊爱民如子,岂会白白役用民力。现在天都黑了,我们还要抹黑回去。县尊让你拿着,你就拿着。你再推来推去,天更黑了,走夜路也不安全不是。”

    看到朱平安很坚持,又听到刘牧如此说,向导终是将银子收了下来。

    辞别向导,朱平安一行摸黑赶路,回返县衙。二十多里路,一直到亥时,朱平安一行才赶到靖南县城。柴门闻犬吠,风雨夜归人。一路上不知道惊动了多少忠心耿耿的看门狗。

    到了县衙后院,刘大刀去偏房安歇,朱平安自去正房。

    自从收拾了张县丞、姚主簿、李典史等靖南的地头蛇后,刘大刀等人为了更好的保护朱平安,防止张县丞等人报复,他们也跟着安歇在后院。六个人分三班,时刻警戒,同时每晚都安排衙役巡视县衙前后院,防范针对朱平安的暗杀等阴私手段。这也是吸取了往任知县被害的教训。

    亥时人定,夜色深沉,人们都沉入了睡梦之中。县衙后院正房依旧亮着灯。

    朱平安走进正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包子小丫鬟桌前支着小脑袋,不住的打瞌睡。

    朱平安进门时带了一阵风,惊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包子小丫鬟画儿。

    “姑爷,姑爷回来了......”

    包子小丫鬟画儿看到朱平安进门,瞬间精神了,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跟安了弹簧一样,嗖一下站了起来,颠颠儿的迎了上来,帮朱平安除去蓑衣、斗笠。

    包子小丫鬟画儿帮朱平安脱了蓑衣、斗笠,看到朱平安浑身湿漉漉的,跟落汤鸡一样,身上的衣服被划破了一个又一个道子,里面的肉也被划了好几道浅浅的伤痕,就像是被打劫了一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姑爷去外面查看水情,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这得是吃了多少苦啊。

    姑爷可是状元郎,便是被贬谪出京了,也是知县大老爷,前天又升了五品官呢,比被贬前还升了一级呢,多金贵的人儿......便是小时候在下河村时,也没见姑爷遭过这种罪啊。

    瞬间,包子小丫鬟画儿泪珠子就止不住的掉下来了,像是断了线的珠串一样。

    “画儿,你怎么了?怎么哭上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朱平安见画儿哭了,不由关心的问道。

    自从被贬靖南后,多亏有画儿照顾自己的生活,自己才能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之中。画儿很用心,从她厨艺的提升就能看出来;画儿也很辛苦,自己起得早,睡得晚,画儿比自己起的还要早,睡的还要晚。

    虽然画儿比自己大几岁,但是平时朱平安都把画儿这个笨妞当妹妹了,平时没怎么见画儿这笨丫头哭过,今儿画儿一哭,朱平安不由一阵心疼。

    “姑爷,疼不疼啊?我要找刘大刀他们去,他们这是怎么保护姑爷的。小姐来时交代他们的话,他们都当耳旁风了不是,我要去问问他们。”

    画儿一边用胖乎乎的小手擦着眼泪,一边用手轻轻摸了下朱平安被划破的伤痕,哭的一抽一抽的,说着,婴儿肥小脸气鼓鼓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好家伙,完全一副要找刘大刀他们兴师问罪的架势。

    画儿平时都喊刘大刀他们大刀哥的,现在连哥都不喊了,直接叫名字。

    朱平安这才知道画儿哭是因为心疼自己,不由好笑的摇了摇头,一把手拽住了要兴师问罪的画儿,哭笑不得的对画儿说道,“冷静点,笨妞。这都是擦伤,进山的时候被树枝、灌木丛划的,还没你家小姐晚上挠的很呢。大刀他们比我狼狈多了,他们在前面开路,身上都没囫囵地方了。”

    啊?还没小姐晚上挠的很?

    “小姐晚上挠你做什么啊?”包子小丫鬟画儿一脸蒙圈的看着朱平安。

    你重点抓错了吧?!

    朱平安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总之,大刀他们很尽责,我身上这点擦伤不值什么就是了。”

    包子小丫鬟画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确实跟朱平安说的一样,只是一些轻微擦伤,只是衣服被划破,又有草屑泥巴,看着比较吓人而已。

    确认自家姑爷没有大碍,而且姑爷还平安归来了,画儿终于破涕为笑,献宝一样,对朱平安说道:“姑爷,我炖了一锅鸡汤,一直用小火煨着了。姑爷先喝碗鸡汤,填饱肚子,然后再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吧。”

    说完,画儿便颠颠儿的跑去后厨,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端给朱平安。

    盛情难却,朱平安尝了一口后,嗯,觉的味道还可以。疲累之后,喝一口鸡汤,浑身疲惫都去了,妙不可言。

    “锅里还有多少?”朱平安问道。

    “还有很多呢,姑爷放心喝就是,管够。”画儿见姑爷喜欢,得意的小脸都快仰到天上去了。

    “很好,那给大刀他们送去尝尝,他们也都累了一天了。”朱平安说道。

    给他们送去......

    画儿一脸不情愿。

    “算了,还是我去吧。估计他们也在换衣服呢。”朱平安又接着开口道。

    说完,朱平安便自去后厨,盛了一盆鸡汤,端着去给刘大刀他们送去了。

    “姑爷,怎么都给他们了,你再多留一碗。”画儿心疼的不得了。

    很快,画儿便听到偏房响起一阵笑声和感谢声,不由扁了扁小嘴,嘟囔了一句便宜你们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江南多雨,小儿可笑

    晚上朱平安用过鸡汤,洗了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后,在书房伏案挥毫,总结今日查勘情况,针对发现的隐患问题,一一列出了解决措施。

    总结完,朱平安又根据查勘情况,画了一幅地图。

    衙门存档的地图很不精准,也不详尽,朱平安早就下定决心以现代方法,制作靖南地图。以前下乡走访、巡视时,朱平安回来都把走过的地方画成地图了。等到将靖南都走完的时候,再把这一幅幅小地图合并成靖南总图。

    画完地图,已是深夜子时了,朱平安在画儿屡次催促下,才意犹未尽洗漱就寝。

    今晚的床又白暖了......

    看着姑爷和往常一样,又安歇在了别处,画儿只好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第二日,阴雨依旧,雨下的依然那么认真。

    朱平安早早的起床,用了早膳,叫上刘牧、刘大刀等人再次外出查探。

    爬山涉水,栉风沐雨,又是一个早出晚归的一天,回来的比昨日更晚,也更狼狈。

    第三日,朱平安没有外出,通过衙门向各乡镇下发了一份防洪防汛加急公文,指出了全县水情隐患,列出来一项项具体措施,动员全县投入防洪防汛中来。

    本来朱平安还担心百姓不配合,考虑再出台一些配套举措来保证防洪防汛顺利进行,不过朱平安还是太小瞧自己的公信力和影响力,公文发出没多久,朱平安接到反馈,老百姓都很配合,全县上下齐上阵,热火朝天的行动了起来。

    当然,也有少数人不配合,觉的朱平安少见多怪、大惊小怪、滥用民力,不就是连着下了几天小雨嘛。不过没用衙门出面,他们村的几个老人就上去收拾他们了。

    “这些天下雨,你们一个个就知道老婆孩子热坑头,可是你们有几个知道,咱们县尊已经冒着风雨查勘了两天了,早出晚归,爬山涉水,查勘水情,小老儿我都看在眼里了。要不是县尊打跑了倭寇,申请了赋税减免,还给参与守城的人发了那么多银子,你们能老婆孩子热坑头吗?!防洪防汛,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我们自己!这雨都连着下了八天了,河里的坑里的水见天的涨,小老儿我担心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好,咱们县尊是个明白人,早就想到我们前头去了。县尊这都是为了我们,你们还磨磨唧唧,良心都让狗吃了!!!”

    “你们之所以能够老婆孩子热坑头,是因为有县尊在外面替你们负重前行!”

    “现在又不是黄梅时节,这雨连着下了八天了,不正常。防洪防汛,这是人命关天的事。若是没有洪涝灾害,我们现在不过是出一把子力;若是运气不好,洪涝灾害来了,那我们这就是在救自己,在救大家伙的命。”

    老人家拄着拐,掐着腰将几个不肯干活的刺头一通骂,将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面红耳赤的自觉拿着铁锨、箩筐加入到防洪防汛中去了。

    看到全县上下齐心防洪防汛,朱平安放心了不少,将全县胥吏分了几批,去不同地点指导防洪防汛,朱平安也带着刘大刀等人选了几处情况紧要的地方走了一圈。

    中午回来后,朱平安考虑到防洪防汛不仅要靖南上下一盘棋,整个台州府也是一盘棋,尤其是几个临县也尤为重要,于是,朱平安又斟酌语气,写了一份公文几份信函,令差役送往台州府衙,以及几个邻县的衙门。

    “呵!不过是救援了一次太平,他朱平安就以太平县太上皇自居了?!不过是下了几天小雨,就上升到防洪防汛了?!对我颐指气使!什么东西!”

    新任太平知县,收到朱平安提醒防洪防汛的信函,打开只扫了一眼,冷笑一声,随手就扔到了桌上。

    新任太平知县对朱平安意见很大,他来太平县赴任,自认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有次心血来潮,微服出去私访,想听听自己在百姓口中的名声如何,结果听到的都是老百姓说朱平安的好话,什么邻县靖南知县朱平安这好那好,英明神武打跑倭寇啊,审案断案如包公在世啊,为民请命减免赋税啊......巴拉巴拉,关于朱平安的好话,新任知县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可是关于他自己的话,从来百姓口中一句也没听到。

    瞬间,新任太平知县的玻璃心碎了!

    举个例子吧,这感觉就像一对小夫妻新婚燕尔,小相公自认对娇妻呵护有加,结果从早到晚,小娇妻一直在说隔壁老王多好多好。你说说,这小相公对隔壁老王意见能小吗?!新任太平知县也是一样,一下子就记恨上朱平安了。

    爱屋及乌,反之亦然,恨屋及乌。一旦对你有意见,那对你的一切都有意见。

    朱平安的好心,被太平知县当成了指手画脚!想要在太平县刷存在感!沽名钓誉!

    什么狗屁少年英才!

    天文地理都不懂!江南水乡,鱼米之地,连着下几天小雨,再正常不过了。怎么就上升到防洪防汛了?!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这首耳熟能详的古诗没听过吗?!江南水乡他不下雨,他还是水乡吗!真是可笑!

    现在你还是行靖南知县,还没上任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对我的辖区也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哼!等你上任了再对我发文号令不迟!

    新任太平知县越想越来气,又拿起信件,劈手撕碎,一把扔进了垃圾桶!

    其他邻县虽然不至于向太平知县这般,但也基本都没把朱平安的信当回事,或将来信束之高阁,或随口对下属胥吏提了一嘴,也就不了了之了。

    台州府知府谭纶吸取了上次倭寇大肆进犯的教训,最近这些时日都在城外兵营训练新兵,整军备倭,对府衙官员发话,没有大事不要打扰他。府衙官员收到太平县的公文后,看了下内容,提醒防洪防汛,觉的不是紧要大事,而且府衙年中的时候也下发过防洪防汛的公文,没必要打扰了府尊。所以,府衙官员随手将太平县的公文放在了收文柜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骂我傻球

    靖南雨,台州雨,江南处处雨。

    这一场绵延大半个江南的连阴雨,一直下了十二天,才止住了雨水,笼罩在江南上空的阴云缓缓消散,天空渐渐有了放晴的迹象,朦胧的太阳若隐若现。

    “呵,雨停了。洪涝呢?洪涝哪里去了?!”太平县新任知县站在县衙庭院里,伸开双手转了一圈,抬头仰望欲遮还羞的太阳,嗤笑着对身边的幕僚说道。

    “东翁所言极是。不过十几天小雨而已,如何能造成洪涝呢。邻县那位杞人忧天了。”

    幕僚跟着附和的笑了笑,很会揣摩上意的顺脚踩了一下邻县朱平安。

    这位幕僚是太平知县上任时带来的,其实就是俗称的师爷,只是明朝尚无师爷的称谓,惯用幕僚来称呼。虽然太平知县说的没头没尾,但是幕僚作为他的心腹,知道他说的是邻县知县朱平安派人送来的那封提醒防洪防汛的书信。

    “我早就说过,朱平安其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这人很过被人称道的‘成绩’,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只是愚民百姓被其蒙骗。前任知县无能,兵多粮足,却学奸臣仇鸾,妄图贿倭,祸水东引,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为倭寇所乘,徒令竖子成名。江南自多雨,竖子小见多怪,何其可笑。”

    太平知县嗤笑道。

    “邻县那位之所以这么做,或许是想锦上添花,在离任前,多捞一把防洪防汛的功绩吧。”幕僚不无恶意的猜测道。

    “嗯?不错。本官早就看透了这个沽名钓誉之辈。岂能如他的愿!”

    太平知县闻言,怔了一下,自行脑补了一番后,觉的很有可能,对朱平安意见更大,顿觉自己当初将朱平安的信弃之于垃圾桶,实在是英明至极。

    要不是鉴于朱平安即将上任正五品的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是自己的准上官,太平知县甚至都想来而不往非礼也,给朱平安去一封书信,奚落朱平安一番了。

    此时,被太平知县所鄙视唾弃的对象——朱平安,正带着刘大刀等人巡视防洪防汛情况。这一场持续了十二天的连阴雨停了,但是防洪防汛不能停。

    当初连阴雨时,人们对于防洪防汛还很配合,比较积极。但是现在雨停了,再让他们防洪防汛,人们的积极性就不是那么高了,有一些不和谐的言语也就流传开来了。

    大体是说,知县大老爷天天说防洪防汛的,结果现在雨停了,打脸不?!

    朱平安在巡视、指导防洪防汛时,毫无意外的也听到了这些不和谐言论。

    现场的里正、里老等人不由紧张了起来,用力的瞪向村里的后生们,试图找出来是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惹祸精,这不是给村里惹祸上身吗。

    “呵呵,只要大家能平平安安,这样的打脸,我甚至希望多来几次。”

    朱平安对这些不和谐的言论丝毫不以为意,微微笑了笑,看向众人,自嘲的说道,摆了摆手制止了刘大刀与里正、里老等人试图揪出发声者的举动。

    顿时大家都笑了,紧张不已、忐忑不安的里正、里老明显都松了一口气,现场紧张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了。朱平安的身影,在老百姓眼中更伟岸了。

    “咱们知县以后肯定能当宰相。”底下有人小声跟旁边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为啥?”旁边人不解。

    “因为宰相肚里能撑船啊,咱们知县大肚能容,以后肯定能做宰相。”

    底下那人无比确信的说道。

    旁边那人闻言,不由笑了,不过一笑过后,仔细想了想,又点了点头。知县现在才多大年啊,都已经是正五品的提刑按察使司佥事,以后入阁做宰相,太有可能了。

    朱平安看到众人因为雨停了,防洪防汛意识有所松懈,便对众人说道,“人生只有一次,生命重于泰山。防洪防汛是关于全县父老乡亲性命的头等大事,还请诸位父老乡亲务必提高重视。今天雨是停了,但是明天呢,后天呢,明年呢?洪涝灾害无法预报,只能提前做好防备。防洪防汛工程是关乎国计民生的百年大计,防洪防汛做好了,无论洪涝灾害何时发生,我们都能有备无患。”

    “知县大老爷放心。这都是为了我们大家伙,我们心里有数,晓得轻重。现在雨停了,正好干活,小老儿一定督促老少爷们加把劲,将这堤坝修整好。”

    里老和里正们纷纷说道。

    朱平安向他们长手一拱,众人纷纷还礼,大声表态一定加油修筑堤坝。

    朱平安从早上一直巡视到晚上,每至一处,都对众人提醒勉励一番。在朱平安的巡视指导下,靖南县的防洪防汛工程又快又好的建设了起来。

    一夜无雨。

    第二日,天气比昨日更好,早上的时候,十多天没见的朝阳从东边升起来了。

    太平知县早上起床后,看到这一幕,对邻县朱平安更是嗤之以鼻,与幕僚吐糟起朱平安来更是犀利。

    这一日,天空放晴了,一扫十余日的阴霾,天空湛蓝,久违的明媚阳光又回到了江南上空。

    下午后半晌,夕阳快要西下的时候,湛蓝的天空缓缓浮现了一块块薄薄的、白色的、鱼鳞形状的云朵,渐渐的大半个天空似乎都被这种鱼鳞云给覆盖了。

    “哇,姑爷快看,快看,天空中的云好美啊。”包子小丫鬟画儿注意到天空中的鱼鳞云后,少女心都忍不住跃动了起来,不由扯了扯伏案写作的朱平安的袖子。

    朱平安被画儿提醒后,抬头透过窗看向窗外,一开始还不以为意,可是注意到天空中的鱼鳞云后,蓦然一震,顷刻起身,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往室外走去。

    “姑爷,等等我......”

    包子小丫鬟画儿诧异自家姑爷竟然这么喜欢天空的云,都忍不住出去看了。

    不过,出门后,画儿才觉的不对,姑爷一脸严肃,好像不是喜欢天空中的云。

    “天上鱼鳞云,地下雨淋淋。怕是要下大雨了。”朱平安抬头看着天空,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

    这可不是好兆头!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大雨又起

    天气正如朱平安所预料的那样,夕阳落山后,东风渐起,庭院里的树木开始摇晃了起来,树叶子哗啦啦的群魔乱舞,天空中的乌云像一块无边无际的黑幕一样,从东边天际渐渐的拉了过来,很快便笼罩了靖南上空。

    确切的说,是笼罩了半个江南。

    乌云笼罩天空后,大地瞬间黑暗了起来,凤也渐渐的变大了起来,呼啸了起来,鬼哭狼嚎一样呜呜作响,如同魔鬼吹响了征服人间的号角。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朱平安站在庭院里,衣袂飘卷,双手宽袖拢在背后,感受着庭院里呼啸的狂风,看着天空中越来越低的黑压压的乌云,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在朱平安话音刚落,天空中便噼里啪啦的坠下豆粒大小的大雨滴。哒!哒!哒!雨滴砸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宛若机枪响起的声音。

    “姑爷,外面下雨了,快进屋。”包子小丫鬟画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拎着裙摆就要往外走,大有一种姑爷你不进屋,我就把你拽进来的架势。

    “来了。”

    朱平安点了点头,迈步往屋里走去。

    在朱平安刚走进屋内的时候,外面的雨声就已经从“哒哒”声变成了“哗哗”声。

    雨下大了。

    朱平安站在门口往外看,外面漆黑一片,往远了看不清,但是近看依稀可见,哗哗的大雨形成了一道道雨帘,激烈的敲打大地,房顶上、院墙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雾。只有雨大到一定程度,才能出现这种飞雾景观。

    院子里的小水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野蛮生长,不一会,就水流成河了。

    在朱平安关注外面雨势的时候,很多人也在关注着这一场滂沱大雨。

    “这雨咋又下咧,还下的这么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靖南乡下一个老头拄着拐杖,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皱紧了眉头。

    “是啊,十几天的连阴雨才停了不到两天,这瓢泼大雨就又下开了。幸好咱们知县大老爷未雨绸缪,督促咱们将村前的堤坝给修补好了。”

    另一个老头跟着点了点头,想到之前千疮百孔的堤坝,禁不住心有余悸的说道。

    “是啊,幸好咱们知县大老爷有远见。咱们村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后生,狗屁不懂,昨天还胡咧咧知县大老爷少见多怪、瞎指挥老百姓干活,要不是现在天黑了,我就得拄着拐去他们家,看看他们还有脸不,非得指着他们鼻子臭骂一通不可。”拄着拐杖的老头一想到昨天的事,忍不住气的敲了两下拐杖。

    相邻的太平县衙,正在举办一场酒宴,庆祝新任知县履职太平县一个月。

    新任知县坐在主位,衙门大小胥吏齐聚一堂,桌上鸡鸭鱼肉等菜肴精心烹饪的脍炙人口,两坛状元红绍兴酒打开坛塞,散发出令人垂涎的酒香味。

    这场酒宴是在放衙后举办的,当时天气还不错,天空中的鱼鳞云美轮美奂,令新任知县诗兴大发,当场作了一首《秋题太平飞鱼云》八言绝句,在座众人揽后无不拍手称赞,令新任知县脸上增光不少,酒宴顿入佳境。

    酒尚未过三巡,外面的天气就陡然色变,先是起了东风,继而乌云铺天盖地而来,天色顷刻间黑了下来,接着就是豆粒大小的雨滴开始自天空坠落了下来,很快豆粒大小的雨滴就成了瓢泼大雨,哗哗的下了起来。

    新任知县看着屋外的瓢泼大雨,桌上的酒肉忽地就不香了,心情也烦躁了起来。

    在座众人不解县尊为何情绪忽地低落了下来,唯有幕僚知道其中内情。

    酒宴草草结束,新任太平知县脸色阴沉的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不知在想什么。

    “东翁,是否要着手防洪防汛?”幕僚数次欲言又止后,终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

    前面已经连着下了十二天连阴雨了,现在又下了瓢泼大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幕僚知道东家不喜这一茬,但是出于职责,还是冒着触霉头的风险,出言提醒道。江南水乡,也多水患,不得不提高重视啊。

    “现在晚了,明天看看情况再说吧。”新任太平知县面无表情的说道。

    见状,幕僚便不再多言了。

    这场大雨下了没多久,在新军兵营主持练兵的台州知府谭纶也坐不住了,担忧这场大雨可能会引发洪涝灾害,将新兵营事务交给左臻,他带了数名亲随,冒着大雨抹黑策马奔回台州府衙,回去主持安排防洪防汛工作。

    只是当初练兵之时,为了避免打扰,更好的练兵,将新军兵营选在山间了。

    天黑路滑,大雨滂沱,山路难走,谭纶赶回台州府衙时,已经是深夜了。

    这是一场绵延了大半个江南的大雨,滂沱的大雨下的又急又大,第二天依旧不停歇,江南各处江河水系都涨水了,一些江河一夜之间都涨过了河床,向堤坝漫延。

    雨下的又急又大,一点也没有停的迹象,再迟钝的人也都担心这场大雨再下下去,只怕是要闹灾了。

    只有一些孩童,无忧无虑的光着脚丫,踩着水汪追逐打闹,蹦蹦跳跳的唱着童谣:天乌乌,欲落雨。阿公举锄头欲掘芋,掘啊掘,掘啊掘,掘著一尾旋鰡鮕,阿公仔欲煮咸,阿妈欲煮淡,两个相打弄破鼎。

    朱平安早早的起来,穿上蓑衣,牵上马匹,带着刘大刀等人出门,去下面各乡镇巡视雨情。这一路走来,朱平安明显感受到这场大雨的威力。

    风大雨大,天昏地暗,没完没了,这场滂沱大雨下的好像天漏了一样。

    河面、江面、湖面,面面扩涨,靖南的每一处水域都在急速的扩张着它们的势力,膨胀身躯,泛起了野性,没过河床,拍打堤坝,考验起堤坝的承受能力。

    尽管提前做了防洪防汛准备,尽管走访了数地之后,发现各地的防洪防汛情况还都不错,但是面对这场没完没了的大雨,朱平安仍禁不住担忧。在大自然面前,人类何其渺小,现代都不能杜绝水患,更枉论古代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洪涝已至,后悔已晚

    正如墨菲定律,越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江南的人们越是担心大雨持续,这场滂沱大雨就越是持续了起来,下了一天两夜后也没有停的迹象。

    池塘满了,河水满了,溪水也暴涨了起来,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泛滥。

    翌日,朱平安巡视一圈后,深深的感受到洪涝灾害已是迫在眉睫了。

    “张典吏,我任命你为清河河长,负责清河管理及防洪防汛等工作;刘典吏,我任命你为小川溪河长,负责小川溪及防洪防汛等工作;韩典吏,我任命你为......”

    朱平安在县衙召集所有胥吏,借鉴我国现代河长制的成功经验,将县衙的一干胥吏全都任命为靖南辖区内主要河流、溪水、湖泊的河长,负责组织相应河流、溪流、池塘的管理及保护,目前主要任务便是防洪防汛工作。

    当然,朱平安自己也认领了一条河流,就是城外的三里河,这条河流的防洪防汛任务最重。

    任命了河长后,朱平安又根据连日巡视情况,规划了若干地势高、开阔的避洪区,搭建避雨棚,备足粮食、饮用水、锅灶、被褥等物资,令沿河、沿溪、沿湖等高危风险的村落,提前向避洪区转移,规避洪涝风险。

    “咣咣咣......小兆村的父老乡亲们都注意了,鉴于连日降雨,凤溪河水暴涨,有决堤危险,县尊有令,令小兆村速速向高利坡避洪区转移。”

    风雨之中,一个衙役穿着蓑衣,背着一个黄包,后插着小红旗,骑着一匹黄骠马来到了小兆村,他手里提着一个锣,一边敲打,一边大声的传令道。

    这是古代标准的“水报”装扮,人们看到这身装束的人都知道是水报。

    “什么,俺没听差吧?!这大雨天的要俺们抛家转移?!”

    “不是吧,差大哥,你确定没传错话吗,县尊咋突然让俺们转移啊?!”

    村民听到后,本能的抗拒,他们不愿意在大雨天的往什么防洪区转移。

    一来,现在外面正下着瓢泼大雨呢,转移的话多遭罪啊;二来,中国人素有安土重迁的天性,一想到抛家转移,即便是临时的,也心生抗拒;三来,他们不是把村东头的凤溪河的堤坝给修补好了吗,怎么还要转移。

    “小兆村的父老乡亲,我有几个脑袋敢假传县尊的命令呢,这是千真万确的。乡亲们,快快收拾金银细软,带上吃的,快些转移吧。乡亲们,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我方才从凤溪河堤坝过来,凤溪的河水已经涨水的快到堤坝顶了。”差役坐在马背上,大声的对小兆村的父老乡亲们说道。

    “什么?真的假的?!”人们没想到凤溪河的河水竟然涨水涨的这么快。

    “里正,谁是小兆村的里正?”差役大声喊道。

    “小老儿便是。”小兆村的里正从人群中走出来,是一位年仅六十的老者。

    “高利坡避洪区就在高利坡,您老知道地点吗?不知道也没关系,一路上有指示标志,树上栓了红绳子,您老带着父老乡亲跟着村口的红绳子走,大约五里左右便是高利坡避洪区,县尊已经在避洪区给小兆村辟留安置地了。这里就交给您老了,我还要去王庄传达转移令。”

    差役对小兆村的里正交代完,便着急的策马往王庄方向赶路,传达迁移令。

    “老少爷们们,刚才差爷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我刚从凤溪堤上下来,差爷所言不假,凤溪的河水已经快要要倒堤坝顶了,就差一胳膊肘的高度了。若非县尊之前令我们修补堤坝,堤坝怕是早就被凤溪给冲垮了,我们小兆村都在洪水里泡着了。县尊给我们争取了逃命的时间,我们不能辜负了县尊的良苦用心,老少爷们们都赶紧回去收拾金银细软,带上干粮,扶老携幼,我们去高利坡避洪区。”

    里正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精神矍铄,拍着手对村民们说道,指挥众人转移。

    “里正,非得要转移吗?咱们走了,咱这家咋整啊?进贼了咋弄?”

    有人紧张家宅,不想转移。

    “你个衰娃子,是人命重要,还是你家那点东西重要?!都什么时候,还分不清轻重缓急!你就是不在意你自己的命,你也得想着你爹你娘你老婆孩子的命吧?!”里正闻言气的直骂。

    “里正你们走吧,我不走了,到时候真要是洪水来了,我就爬到房顶上。”

    有村民自以为聪明的说道。

    “你还爬房顶上,你咋不爬天上去呢。你家是泥坯房,洪水一来,房子都泡倒了!”

    里正闻言,骂的更狠。

    “都给老子转移,小兆村一个也不能留。谁留在小兆村,老子就开祠堂,将他给逐出小兆村。”里正也不给大家商量的机会了,直接下令道。

    听到里正威胁驱逐出村,村民们才不敢再作主张,老老实实的回去收拾东西。

    这个年代,一旦被驱逐出村,那生活可就难了。没地,没房,那就成难民了。

    在里正的强势之下,小兆村的村民扶老携幼,背着包袱,赶着猪牛羊等开始了迁移。

    在靖南各地开始动员转移的时候,相邻的太平县以及临海县已经洪涝成灾了,尤其是太平县,情况更是严重。太平县辖区内香溪、麻川河、清溪河、秧溪河、舒溪河、洙溪河、陵阳河等河流众多,地势又有些复杂,本就容易滋生水患。在昨晚的时候,太平县境内的麻川河、清溪河已经泛滥成灾了,在两条河流下游的几个村子在一夜之间被泛滥的河水夷为平地。

    今天白天的时候,太平县的情况更加糟糕,泛滥的河水如发疯的野兽一样,崩腾咆哮着冲淹了十余里地,距离麻川河最近的麻川镇都遭了洪水。

    太平县新任知县着急忙慌的组织防洪救灾,可是为时已晚,无力回天了。水患的急报一个接着一个,就连太平县城都内涝了,太平县衙庭院的雨水都没过了脚脖子。

    想起当初,太平知县悔的肠子都青了,整个人疯了似的,从垃圾桶里找出那封被他丢弃的信件,不顾上面沾满了污渍,一口塞进了嘴里。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江南泽国,江浙尤甚

    朱平安是在数日后才得知,有一场强台风从江浙沿海经过,带来了这场连续数日的大风暴雨。幸好,台风绕过了神州,转而向东北海域岛国方向,没有在神州大地登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不过,即便如此,受这场台风影响,江南地区持续下了数日的大暴雨,终致江南水乡成泽国,初步统计共有一百三十余县遭受了严重的洪涝灾害,其中江浙一带受灾最重。

    靖南也未能幸免于难!虽然朱平安动员老百姓提前做好了防备,修补、修缮了防洪防汛工程,但是在这场大水灾面前,人类还是太渺小了。尤其是洪水自太平县等方向涌来后,几条洪水合拢,靖南就被洪水肆虐了。

    不过,朱平安和广大靖南人民的努力也没有白费,在太平县等地已经被洪涝肆虐的时候,靖南县的防洪防汛工程坚持了一日多时间才宣告失守,给靖南争取了一日的反应时间。

    朱平安利用这一日时间,将全县老百姓转移到了地势较高的避洪区。虽然靖南也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洪涝灾害,但是全县没有一人在这场洪涝中陨命,仅有少数老人和孩子在转移途中摔了几跤,身体都无大碍。

    “老天爷啊,俺的房子,俺的房子砸倒了啊......”

    “孩他爹,咱屋倒了,那咱家里才收的稻谷不也是被水给泡了吗?”

    避洪区一户灾民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他家的泥坯房在洪水中被浸泡塌倒,顿时夫妻两人抱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那屋子虽然只是泥坯房,但对他们而言,却几乎是全部,是他们挡风避雨,立于此世间的最大依靠,房子里不仅有他们没来得及那的粮食、财务,还有他们的希望。

    如今房屋倒了,宛若他们的人生也跟着倒了一样,忍不住悲伤逆流成河。

    避洪区像他们这样悲伤的人家还有很多。这个时候的村落大都是泥坯房,洪水一来,除了少数几家砖瓦房以及幸运的泥坯房,大部分都被泡坏了。他们紧急来避洪区避难,基本上都是随身携带了金银细软、被褥,牵着牛、羊等牲畜,至于家里的粮食等重物什么的来不及往外搬。

    现在洪水一来,家里没来得及搬出来的,被洪水一泡,基本都完了。

    家园被毁,财物被毁,一时间,避洪区的人们都忍不住悲从心来,痛哭流涕。

    “好了,大家伙都别哭了,房子倒了可以再盖,粮食泡了可以再种,财物毁了可以再赚,咱们大家伙人不都是好好的吗,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这场洪水退了,咱们再建新家园。”

    头发花白的里正是个活的通透的,见众人悲哭不已,不由拍了拍手鼓舞众人道。

    “里正,您老说的轻松,可是再建家园哪有那么容易。咱们能带出来的就这点东西,其他的都被洪水给毁了,我们拿什么再建家园啊。”

    “就是啊,里正。当初我们家盖房欠下的债还没还完呢,现在房屋毁了,咋再建新家啊。”

    里正的话鼓舞了一些人,但是大部分人仍旧沉浸在悲伤之中,不能自拔。

    “你们还有没有点出息,老祖宗当初逃难来此,白手起家怎么了。至少你们还都携带着金银细软呢。再说了,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一膀子力气,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兄弟三个帮,众人拾柴火焰高,咱们大家伙互帮互助,砍树、打坯......盖房子。再说了,相信我们县尊也会帮我们的。”

    里正吹胡子瞪眼。

    “县尊?!里正您老人家可别提县尊了,当初县尊动员我们修补堤坝,说是防洪防汛,我们也都去了,这您老是看见了的。可是结果呢,堤坝也修了,洪水该来还是来了,我们该遭灾的还是遭了。活我们都白干了,罪还没少受。”

    “就是,当初知县大老爷一声令下,俺男人和孩子都抢着去修堤坝去了,拦都拦不住。结果呢,洪水还是来了,俺家也被洪水给泡塌了。”

    有一些家园被毁的灾民,接受不了事实,将责任归咎到了朱平安身上。

    “混账!你们一个个胡咧咧什么呢!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之所以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都是托了县尊的福,你们有什么脸面编排县尊的不是!若不是县尊动员大家伙修补堤坝,挡住了洪水一天的时间,我们哪有机会逃命至此。若不是县尊,洪水一来,我们就被洪水冲走喂王八去了。”

    里正听到这些言论,气的脑门青筋毕露,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回去。

    “你们一个个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臭毛病得治!老张头,老张头,过来,过来,你给他们说说你们村的事。你们一个个就知道你们有多幸福了。”

    里正一边教训村里非议朱平安的人,一边对一个老农招手,请他过来。

    老张头是从太平县逃难过来的,这处避洪区距离太平县不算太远,太平县有些遭了灾的灾民听说靖南县设置了避洪区后,逃难到了此处。老张头就是其中之一。截止到目前,还有很多太平县的灾民闻讯,陆陆续续的逃难至此,差不多每一个时辰左右,就有十来人从太平县方向逃难至此。这个避洪区陆陆续续接纳了一百多太平县的难民了。

    “里正,你让俺说啥呀?”老张头抱着一个断奶没多久的小娃娃,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就照实了说就行。”里正说道。

    “咳咳,那俺就说了。靖南县的老少爷们们,俺是张大山,大家都叫我老张头。俺是太平县祥峪口村的,就在前面二十来里地......俺们村前天晚上遭了洪水,全村人啊还在睡梦中呢,洪水就冲垮了村前的河堤,灌进了村里。太惨了,大家伙连哭爹喊娘都没来得及,全都给洪水卷走了。幸亏我当时在外面把解我小孙子拉臭臭,这才侥幸带着我小孙子逃了一命。家里人全都没了......”老张头说着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爷爷不哭,爷爷不哭......”

    小娃娃还小,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哭了,举起肉呼呼的小手给爷爷擦眼泪。

    “老张头不哭了,你还有孙子,你们老张家的血脉还在,希望就还在。”

    里正拍了拍老张头的肩膀。

    “嗯,嗯,只要我小孙还在,我老张家就绝不了后。”老张头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们听到了吗?!要不是我们县尊带着我们修补堤坝,挡住了洪水一天多的时间,给我们赢的了宝贵的转移时间,我们村也逃不过半夜被洪水卷走的下场!”

    里正趁机教训村民道。

    村民听了老张头的现身说法后,一个个低下了头,他们心里也都想明白了。确实如此,虽然修补堤坝没能挡住洪水,但是给他们赢的了逃命的机会。祥峪口村就是因为没有人指挥提前防洪防汛,这才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粮食隐患

    千里江南成泽国,半数百姓尽灾民。在洪灾中幸存的老百姓不仅要承受丧失亲人的痛楚,还要面临严峻的生存危机,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号哭连天。

    靖南老百姓比绝大多数的灾民都要幸运一点,至少他们不用承受丧失亲人的痛楚。

    “我们当前的第一要务是安置百姓、灾民,在避洪区多建临时房舍,茅草屋也可以。有一个挡风避雨的安置之所,老百姓心里也多一些安全感。百姓若是得不到救助,在一些有心之人的鼓动下,将会形成潜在的不安势力。历史上灾民暴乱的例子数不胜数,归根结底,就是救助不及时。”

    朱平安召集了县衙所有胥吏,将他们编为几个小组,安排他们负责安置、救助不同避洪区的百姓灾民,临行前给他们强调救助百姓的目的和意义。

    “县尊放心,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必会竭尽全力,完成县尊交代的任务。”

    张童生、刘夫子等胥吏纷纷拱手领命,他们也深知灾后救助百姓的重要性。另外,他们也都是靖南本土人,对于安置乡民,自然非常上心。

    “还有一点务必要特别注意,俗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洪水过后,房舍、阴沟、畜圈等皆被淹没,各种秽物、赃物等四处扩散,鼠类、蚊虫泛滥,容易滋生多种疫情,在人群中传播。诸位安置百姓的同时,一定要做好防疫。第一,在避洪区规划茅厕,严禁百姓、灾民随地大小便,一定要在规划好的茅厕如厕;第二,水源以从深处地脉打出的井水为上,江河渗入的井水次之,沟渠最次,严禁饮用生水,一定要烧沸之后方可饮用;第三,务必令百姓、灾民保持清洁卫生,常换洗衣服,两天洗一次澡,可在洗澡水中掺入佩兰等预防瘟疫的草药;第四,如果发现百姓、灾民中有发热、痢疾等病症者,一定要隔离开来。第五,灾民中若是有无事生非、闹事者,一律严惩不贷......嗯,暂时就想到这些,你们在实践中有好的措施和建议,及时禀告与我。”

    朱平安作为现代人深知灾后防疫的重要性,将现代防疫经验灌输给了他们。

    “遵命。”

    张童生等人纷纷领命,他们都没有想这么多,不由对朱平安更为折服。

    “县尊,安置救助百姓,粮草必不可少。老百姓家里的秋收存粮基本都被洪水浸泡了,紧急撤离时随身携带的口粮有限,目前基本上也都告罄了。若是粮草供应不及的话,老百姓饥肠辘辘,为了填饱肚子,恐会生变啊。

    刘夫子拱手说道,他比较担心粮食问题。历史上老百姓造反,多是吃不饱肚子,活不下去,走投无路了才造反的。比如,三国时期的黄巾起义。

    “是啊县尊,这就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一样的道理。”

    刘夫子一提到粮食问题,其他人也都深有同感,同样担心粮食问题。

    他们之所以都这么担心粮食问题,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县尊朱平安前段时间为了给守城青壮兑现赏金,不仅将自己个人腰包掏尽了,还将县衙仓房的一万两千石存粮全都折合银两,给大家兑现了赏金。这一事情,整个靖南人尽皆知,人人称赞皆言县尊言而有信,对县尊赞不绝口。

    县尊这么做,确实值得称赞!可是熟料想,现在遭水灾了呢?!灾荒之年,粮食可就太重要了。县尊将仓房存粮折合银两给大家兑现赏银,那仓房的粮食岂不是......没有了?!现在正是用粮的时候,大家如何能不担心啊。

    “大家不必担心,钱先生,你给大家说下现在仓房还有多少存粮。”

    朱平安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淡定的微微笑了笑,对一旁的钱典吏说道。

    “诸位,我们县衙仓房目前共有存粮两万石。”钱典吏是众人之中唯一不担心粮食的人了,在朱平安话音落后,钱典吏上前一步,对众人说道。

    “什么,两万石?县尊不是把仓房的存粮都折合银两给守城青壮兑现赏银了吗?”众人闻言,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之前靖南仓房经过多年积蓄,也才积攒了一万两千石粮食。他们本以为仓房已经没有存粮了,没想到竟然有两万石存粮。一石粮食约合150斤左右,两万石稻谷也就是300万斤。对于一个郡县来说,两万石存粮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一般来说,县衙仓储存粮一万石便已经达标了。仓储存粮两万石,能做到这一点的郡县,都是哪些成名已久的大县,整个大明都超不过五十个。

    “钱先生,真的假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惊喜过后,众人又不免有些怀疑,不太敢相信。

    “这岂有假。秋收后,县尊言积谷备荒,趁着稻谷充足而便宜,令我仓房采买了两万石稻谷,储存进仓房,作为县衙的储备粮,以备不时之需,防患于未然。半个月前,连阴雨刚开始,县尊便吩咐我仓房做好防洪防涝准备,我等按县尊吩咐,做了充足的准备,毫不夸张的说,我仓房在这次洪灾中未损失一粒稻谷。”钱典吏信誓旦旦的对众人说道。

    得到确认后,众胥吏这才放宽了心。古人云: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等一众胥吏都离开后,朱平安叹了一口气。粮食......粮食是一个大问题啊。

    虽然秋收后,自己借鉴历朝历代积谷备荒的经验,趁着稻谷充足便宜,用没收的谦公公等人的赏银采购了两万石粮食,储存进仓房,以备灾荒。

    虽然两万石粮食,足有300万斤,看似很多了。

    但是,对于这场洪灾,对于靖南县全县人民来说,这些粮食也就不多了。

    靖南是个大县,加上山民,共有百姓六万多人。

    由于靖南防洪措施较邻县太平县等县得力一些,还设置了避洪区,这些时日太平县等邻县流离失所的灾民听到消息后,有不少灾民逃到靖南临近的避洪区。初步统计下来,目前有五六千人之多,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随着消息的扩散,每日来靖南逃难的人,可能会成倍增加。

    按照一个百姓一天六两粮食计算,这两万石粮食大约也仅能支撑一个月左右。

    这还是乐观估计。

    一个月看着很长了,但对于古代来说,朝廷赈灾的反应时间可比不上现代。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朱平安最担心的是朝廷无力赈济江南水灾。最近这几年,大明灾害发生频繁,陕西一带连年大旱,朝廷赈济了多年,府库消耗颇多,再加上今年上半年直隶水灾、江西旱灾、宣府大同饥荒,朝廷赈济时就已经露出窘态了。朱平安可是稽查过太仓银库,深知大明国库是有多空虚的,虽然自己揭开太仓亏空案,嘉靖帝罚了一大笔银子,但是手还没暖热呢,北虏南倭军饷军需就招手了。现在,恐怕以朝廷想赈灾,一时间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山贼转行难民

    洪水已经蹂躏江南五天了,大半江南满目疮痍,几乎无室不漏,无墙不倾,东舍西邻,全泡在一片水域,了无界限,街巷之间结筏往来,百万灾民流离失所。

    怎一个惨字了得。

    唯一的好消息是江南地区持续了快一个月的降雨,它,它终于停了。

    不过,即便雨停了,江南水患也没有减轻多少,很多地方的积水还有好几尺深。比如受灾严重的太平县,到现在连太平县衙都还被洪水给泡着呢。看情形,没有十天半个月,洪水退不了;而即便洪水退了,洪涝灾害也退不了,毁坏的房屋,冲毁的农田,淹损的财物粮食等覆水难收,数以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嗷嗷待哺,救灾之路任重而道远。

    靖南县是这场洪水中,受灾较轻、救灾较得力的的一个郡县,附近很多郡县流离失所的灾民闻讯逃难至靖南。通往靖南的大小干道上,陆续有灾民三五成群,甚至一个村子的灾民携老扶幼,结伴逃至靖南。

    大逅山横跨靖南、天台、太平三县,扼守天台、太平两县通往靖南的交通要道,洪灾发生后,每日都陆续有灾民从山脚经过,向靖南逃难。

    大逅山是一个山系,连绵百里,有高山数十座,千米之高,气势磅礴。大逅山在台州府很有名气,不过它的名气可不是什么好名气,它因为山贼而出名。大逅山共有大大小小的山贼十多股,剿之不净,抚之不安,出了名的难缠。因为其地跨三县,靖南剿匪,则逃至天台、太平区域,天台剿匪,则逃至靖南、太平区域,太平剿匪,则逃至天台、靖南区域。鉴于行政因素,三县很难联动剿匪,近十年来仅有一两次,但联动剿匪也没有多少成效,一联动剿匪,山贼就往深山老林里猫,山里有野果猎物,土匪也饿不死,时日一长,三县自己就扛不住了。三县一撤,山贼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又开始重操旧业,占山为王了。

    往常从这大逅山山脚经过,人们心里都惶惶的,不过现在人们一点也不担心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都是一无所有的灾民了,土匪能抢个毛啊。

    这一日,在大逅山通往靖南县城的一条主干道路上,走来了一群人,有八十多人。

    领头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壮硕汉子,下巴蓄着短须,胡须黑白交加,穿着裋褐,露出半个膀子,壮硕的跟一头牛一样,不过此刻面有菜色。

    紧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少年,少年身材苗条,着粗布衣衫,脚踏一双羊皮靴,除了羊皮靴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泥巴外,身上的衣服齐整干净,没有一滴泥巴,不过脸上却沾染了几块泥巴,即便如此也难掩其一脸清秀,眉毛细长如远黛,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嘴巴小巧,唇红齿白。

    怎么说呢,少年有点阴柔,跟个女生似的,瓜子脸,像是一只狐狸成精了似的。

    当然,虽然少年男肖女像,但是一路上也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两眼。因为他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像是一只穿花蝴蝶一样,在他手心里飞舞。

    路上逃难的灾民,躲之不及,哪里敢自寻麻烦。当然,也有不长眼,戏谑少年的,但是很快都被少年身后跟着的八十多个壮汉给教做人了。

    领头汉子和少年身后跟着的八十多人,都是壮年男子,撸着袖子,露着肩膀,一个个跟属螃蟹似的,走路横冲直撞,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不过对前面两人很是敬重,簇拥着两人,一路往靖南县城走去。

    “他娘的,女娲娘娘这是终于把天又给补好了,这连着下了个把月的雨总算是停了。这个把月,老子的犊鼻裤都是湿的,老子的二兄弟没过一天干净日子。”一个汉子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骂骂咧咧的说道。

    “胡老三,嘴里再不干净,让你二兄弟跟你分家单过!”走在前面的少年扭头一笑,手里的匕首在他两指之间快速旋转,在阳光下发出一圈刺目的寒光。

    少年虽然故意粗哑了声音,但是声音依然悦耳动听,竟然真是女扮男装。

    “咳咳,少东家说笑了。我们不分家,打死也不分家。”

    顿时那汉子讪笑,走路都只敢夹着腿了,唯恐少东家刀下不留二兄弟。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少女一个眼神一句话,吓的跟只夹了尾巴的狗一样。

    哈哈哈.....

    领头的壮硕汉子及其他汉子见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这一行欢快的倒不像是难民。

    “若男,快到靖南县城了,把你那鱼匕收起来。”领头的壮硕汉子提醒道。

    “知道了,老爹。啰里啰嗦,跟个老太太似的。”少女翻了一个白眼,虽然嘴里嘟囔,但还是很听话的,手指夹着匕首,轻轻一弹,匕首就消失在她袖中了。

    壮硕汉子被闺女说了一通,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目光中对少女充满了舐犊之爱。

    “老东家,少东家,我就想不通了,咱们在山上做山贼多好多有前途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大力玩......”另有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一脸想不明白的抱怨道,在说到大力玩女人的时候,想到了胡老三的遭遇,瞬间住了嘴,将后面几个字给吞到肚子里了,接着往下说道,“咱们在山上的日子,那是过的逍遥游自在,天王老子不如咱,皇帝老儿都羡哭。咱们放着有前途的山贼不当,干嘛要去当难民啊。”

    “就是啊。”

    “咱们做山贼沦落到做难民的地步,也太没面了吧,哪还有脸在大逅山混啊。”

    人群中顿时有几人响应了起来。

    “狗曰的,张老三,你还有脸问!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山洪冲毁了山寨,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口粮都被你们这群吃货给嚼巴光了,不下山做难民,难不成要下地狱做饿死鬼啊。再说了,山下的肥羊都遭了水灾,一个个都去避洪区了,肥羊去了避洪区,我们狼群不去避洪区,去哪?你守着山寨抢难民啊?!抢回去是给你当爹还是当娘啊?!”

    领头壮硕汉子对少女温柔的很,但是对这一群糙汉,那是糙的没边了。

    当然,糙汉也就吃这一套。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融入营地

    老东家、少东家一行山贼越靠近靖南县城,路上遇到逃难的灾民就越多,这些灾民基本都是外县逃难来靖南的,靖南本地的灾民早就被避洪区安置了。

    “少东家,靖南县总共有五个避洪区,其中东山避洪区距离咱们大逅山最近,真要是有什么意外,咱们扯呼也方便,咱们干嘛舍近求远来北郊避洪区啊?”

    快到靖南县北郊避洪区的时候,一个独眼的山贼憋了一路,终是忍不住的问道。

    这次转难民行动是少东家极力促成的,北郊避洪区也是少东家定下的。所以,他开口问少东家。在独眼山贼看来,距离山寨最近的东山避洪区才是他们此行最理想之地,不明白少东家为什么选择北郊避洪区。

    “近水楼台先得月。”女扮男装的少女头也不回的轻飘飘道了一句。

    哈意思?独眼山贼一脸懵逼,完全不懂少东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少东家不是最讨厌读书人了吗,怎么有时候也拽一两句文绉绉的话。

    “你猪脑子啊。少东家的意思是说北郊避洪区距离靖南县城最近,在五大避洪区中最容易得到靖南县衙的补给,粮草等物资也最充沛。还有,这方圆百里要说哪里的肥羊最多的话,当然是靖南县城里的肥羊最多了。我们在北郊避洪区应个急,再找几只肥羊,就可以重建山寨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削土匪,伸手给独眼土匪后脑勺一巴掌,不咸不淡的骂道。

    “哦,原来是这样,少东家英明。县城里的狗大户可真不少,咱们捞一把,至少可以吃三年。”独眼土匪听了解释后,恍然大悟,不由兴奋了起来。

    一众山贼也都兴奋了。

    “咯咯......其实说起来,在靖南县城,还有一位故人呢。”女扮男装的少东家走着走着,似乎忽地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咯咯一声娇笑。

    “什么故人?男的女的?!”

    老东家听到故人二字,顿时支起了耳朵,一脸紧张的问道,像极了现代听到自家闺女谈对象消息的老父亲,唯恐自家闺女被哪个王八蛋给骗了。

    “一个书呆子。”少女翻了一个白眼。

    “书呆子啊......那我就放心了。”老东家闻言,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提起来的心也放下了,自己闺女最是讨厌读书人了,更别说书呆子了。

    快到北郊避洪区的时候,老东家扭头扫视一众山贼,咧着一口白牙,森森笑道:“兔崽子们!都给老子听好了,到了北郊避洪区,都给老子老老实实的,灾民,我们是灾民,记住了吗?!哪个王八羔子要是露了马脚,老子就剁了他!没有老子和若男的命令,哪个敢私下行动,老子也剁了他!”

    “老东家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一众山贼纷纷应道。

    很快一众山贼就来到了靖南最大的避洪区——靖南县北郊避洪区。

    “好家伙,真大!”

    “我的天啊!这究竟是难民营啊,还是军营啊?!怎么布置的这么整齐,我当年在卫所当大头兵的时候,也没见卫所这么齐整有序过啊。”

    来到北郊避洪区前,一众山贼看着眼前宛若营寨一般井然有序的避洪区,一个个全都愣住了,难民营不应该是臭烘烘,乱哄哄的吗,怎么这儿又干净又整洁啊!这哪里像是难民营啊,名将安下的营扎下的寨,也不过如此吧。

    “哈哈哈......看呆了吧。新来的,你们都是打哪来的啊?没见过这样的难民营吧,我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县尊亲自带人规划布置的。”

    避洪区里坐着晒暖的当地灾民看到他们看呆了的模样,不由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就喜欢看他们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其实说起来,像他们这样看呆了的表情,这些日子他们可是见得多了,差不多每一个逃难至此的难民,看到了咱这靖南县北郊避洪区,都会露出这副惊呆了的表情。

    也不想想,这避洪区是谁规划的,这可是我们知县大老爷亲自带人规划的。

    优越感顿生。

    “确实这位老乡,我们是打太平县逃难过来的,老槐树村和丈八村听说过吗,这一场洪水下来,我们两个村子就剩我们这些人了......”

    少东家故意粗着嗓子说道,随口胡诌了两个村名,说到后面,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都哽咽了。

    这演技真是没谁了,比现代那些要摸风油精、辣椒面才能哭出来的女演员厉害一百倍,要是赶到现代,这演技都能捧回来一座小金人了。

    “唉,可怜啊。快,快进来,我带你们去找刘典吏登记一下。刘典吏会安置好你们的,放心吧,前儿咱们这避洪区又扩建了,有安置你们的地方。到了这,你们就放心吧,咱这有住的地方,有吃的,有喝的。”

    当地灾民见状,顿时同情了起来,至于少年说的什么老槐树村、丈八村,他是一点也没有怀疑,太平县的村子,他一个靖南人知道什么。当地灾民很热情,也很有经验,这些时日他们这避洪区解纳了太多这样逃难来的难民了。

    “大叔,太谢谢了,你人真好。爹,我们有救了。”

    少女做出一副激动到热泪盈眶的模样向当地灾民道谢,哽咽着说道。

    “我给你们说啊,咱们这北郊避洪区是咱们,不,是我们靖南最大的避洪区。我们靖南县一共设置了五个避洪区,咱们这北郊避洪区是最大的。多大呢,告诉你们一个数,这人一共有一万九千六百多人。我们靖南当地的灾民,有一万来人,其他九千多灾民,都是像你们这样太平县啊、天台县啊等外地逃难来的,尤其是你们太平县的最多。咱们知县大老爷心善,给逃难来的人一条活路,不像某些地方的县太爷,把难民往外赶。”

    这位当地灾民是个话多的,在领着山贼一行去找刘典吏登记的路上,一直说个不停。

    再加上少东家不着痕迹的引导,一路的功夫当地灾民就把避洪区情况和盘托了出来。

    有了当地灾民引导,山贼一行很快就在避洪区安置了下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望请自救

    “嗝......我以前咋也没觉得稀饭这么好喝啊,还有这窝窝头,真特娘的香啊。”

    当天晚上,已经断粮了两日、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山贼,终于吃上了一顿饱饭,每人分了两个窝窝头,一团腌野菜,稀饭可以敞开了肚皮喝,一个个吃到打饱嗝,挤在避洪区窝棚的一个角落,满足的剔起了牙。

    当初暴雨导致山洪暴发,冲毁了山寨,若不是少东家力排众议,提前两天强令众人从山寨转移至西凤坡上落脚,他们百分百都被山洪给埋到山寨地下了。不过,虽然托少东家的福,他们逃过了一劫,但是山寨里储存的粮食都被山洪给毁了,他们只来得及抢出来了多半袋粮食,节省再节省,也只坚持了三天不到。到今天,他们已经断粮两天多了。

    当初少东家坚持转难民时,他们还一万个不乐意,现在想来,还是少东家英明啊。不然,他们还在山上找野菜抓虫子,饿的前胸贴后背、嘴里冒酸水呢,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啊。

    “吃饱喝足不想家啊。遭灾之后,有这么一个挡风避雨,还能管饭的地,真是天堂一样。”

    胡老三拍了拍肚皮,在草铺上挪了挪屁股蛋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儿好是好,就是管的太宽了。吃饭前要洗手,睡觉前要洗澡,上茅厕还要统一去规划的茅厕区。就连咱来时穿的衣服也要用热水烫洗,说什么消毒,你们说可笑不可笑,真要是下毒,谁会在衣服上下毒啊。”

    张老三嘴里叼着一根稻草,靠在一根支撑窝棚的柱子上,扯着嘴角说道。

    “他们说这是县尊小儿定下的规矩,呵,怪不得,这些个读书人真是穷讲究,都到这地步了,还讲究的不行。”另一名山贼跟着搭腔道。

    当然他们说话都压着声音,避免被当地灾民听到,这些人对县尊可是愚忠尊敬的紧。若是听到他们说县尊的坏话,肯定会跟他们掰扯一堆大道理。

    窝棚角落里女扮男装的少东家,听到一众山贼谈到睡前洗澡时,抹着草木灰的俏脸不由一红。她与众人住在一个窝棚里,由一众山贼拱卫,有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对她来说,洗澡是个问题,不洗还不行,避洪区由专人监督检查,因为他是女扮男装,洗澡时跟一众老爷们一起洗澡。虽然由他老爹带着一众山贼霸占了一个淋雨间,守在外面,由她一个人在里面先洗,但是即便如此,一想到那么多人在外面,她还是忍不住啐骂始作俑者的某人。

    一晃眼,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太阳又一次从东边升起,看着升起的朝阳喷薄金辉,人们又一次充满了希望。

    雨停了,洪水在缓缓消退,避洪区里有吃有喝,这样的日子如何不充满希望呢。

    与众人不同,早晨起来,在县城以及五大避洪区转了一圈回来的朱平安却是有些忧心忡忡。

    所忧者,粮食也。

    朱平安在县城和五大避洪区转了一圈,听了各避洪区负责典吏汇报,目前靖南收纳的灾民越来越多。其中最大的北郊避洪区,目前已经容纳了两万多灾民了,其中外地逃难来此的难民有近万人,其他四个避洪区虽然不如北郊避洪区,但是每个避洪区也都有一万多灾民,外来灾民也都快占一半了。

    这五大避洪区就有灾民六万多人,外地逃难来的灾民数量远远超出了预期。

    还不止这呢。

    除了这五大避洪区,靖南县城内还有两万来百姓呢。

    在这次洪灾中,靖南县城相比于下面的乡村,遭受的损失要小的多。洪灾最严重时,灌进靖南县城的洪水也有限,只是差不多内涝的级别,县城内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房屋都保存完好,倒塌毁损的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县城内的百姓只损失了一部分财物、粮食,他们受灾要小的多。

    另外,洪灾发生前,朱平安下令修缮了靖南县城的排水设施。这些排水设施发挥了作用,暴雨停后,只用了一日,县城内的积水就排泄干净了。

    清淤、除泥......又一日过后,靖南县城就基本重建完毕,恢复了正常。

    县城内的百姓生活基本恢复了正常,他们在这次洪灾中受损有限。

    不过,粮食还是紧缺。

    县城内百姓基本不种地,他们不像乡村的百姓那样,一储存就储存一年的粮食,他们基本上都不怎么存粮,跟现代的城里人差不多,都是现吃现买。

    虽然他们受损有限,但是在粮食这方面,他们跟城外的灾民差不多,一样缺粮。

    六万多位灾民(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两万多名县城百姓,八万多张口嗷嗷待哺,每天都需要大约五万斤粮食,这可是一笔非常大的数字。

    而且,按照目前的形势,每天从外地逃难来靖南的灾民都有数千人。听各负责避洪区的典吏汇报,每一天新增人数都比前一天新增人数多。

    每日需要的粮食,会越来越多。县衙仓房里存储的两万石粮食真是捉襟见肘。

    另外,县城内粮食铺子里的存粮也有限,而且粮食价格也是一日之间三涨,就是这样,粮食铺子里的粮食也不是敞开了供应,每日都是限量供应。

    朱平安这几日,每一日都会向府城写一封请求朝廷救灾赈灾、申请粮草救济的公文,没有一天间断过。

    不过就像朱平安之前预测的那样,朝廷好像,大约,真的无力救援了。

    朱平安请求朝廷赈灾救灾,申请救援粮草的公文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了无回音。

    县衙仓房存粮捉襟见肘,县城粮铺产量更有限,朝廷救援如梦幻泡影......所在在众人都充满希望的时候,朱平安忍不住为粮食忧心忡忡。

    可能这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吧。

    “报!府城回函!”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差役的大喊声。

    朱平安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喜,快速起身对外面喊道,“快快送呈进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差役将一封盖有台州府大印的公文送呈到了朱平安手中。

    朱平安接过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

    “......着各县积极自救。”

    公文后的最后一句话,如一盆凉水一样,将朱平安升起的一丝幻想浇灭。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粮荒

    “果然还是自救啊......”

    朱平安揉了揉眉头,虽然结果在意料之中,但是尘埃落定时仍不免几分失望。

    失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增加问题。

    朱平安只揉了一下眉头,便重新振作了精神,派人召集靖南一干胥吏来县衙。

    “......情况就是如此。短时间呢,不要期待朝廷赈灾、救援了,我们唯有自救。”

    朱平安当着众胥吏的面,将台州府的回函宣读了一遍,将实情告之众人。

    “啊?!什么?!要我们自救?!我们才遭了洪灾啊,损失惨重,如何自救啊?”

    “怎么会这样?!这场洪灾涉及大半个江南,范围之广,受灾之重,数十年罕见,朝廷岂能袖手旁观!难道就不怕救灾不力,引起民变吗?!”

    “当初其他地方受灾时,朝廷从我们江南调集粮草救灾,为何我江南受灾,朝廷就不能从其他地方调集粮草救灾呢?难不成我们是抱养的?!”

    听到台州府望请自救的回函后,一众胥吏皆是失望不已,忧心不已,愤慨不已。

    “好了,诸位。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近些年来,我大明多事之秋,灾害频发,诸如连年干旱的陕西,上半年的北直隶水灾、江西旱灾、宣府大同饥荒,事情赶一块去了,朝廷府库消耗颇多,一时间,难以筹集赈灾银两。在朝廷筹措银两、粮食赈灾救灾之前,我们唯有自救。我们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解难,何惧道哉。”

    朱平安拍了下桌子,打断了众人的失望愤慨,目光坚定的对众人说道。

    众人的反应在朱平安的意料之中,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们作为靖南的掌舵者,岂能如此消极心态,靖南这艘大船还要靠我们掌舵驶出困境呢。

    “县尊所言极是,只是我们靖南在这次洪灾中损失惨重,房屋毁损无数,财物损失不可估量,以目前现状,开展自救,恐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在朱平安的带动下,众胥吏虽打起了精神,但是想到困难,仍不免忧心忡忡。

    “我们靖南在洪灾发生前,上下一心,提前做了防范,相比于其他郡县,我们靖南在这次洪灾中受损要小的多。开展自救,我们身上的担子已经比其他郡县轻多了。如果我们都担不起‘自救’这个担子,那其他郡县干脆集体自挂东南枝算了。我们要做的是迎难而上、克服困难,而不是被困难所克服。”朱平安微微扯了扯嘴角,对众人调侃道。

    嗯,这倒也是,远的不说,就说邻县太平县,他们所遭受的损失十倍于我靖南。

    一众胥吏彻底打起了精神。

    看到一众胥吏重新打起精神后,朱平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灾害面前掌舵者们应该有的状态。接下来朱平安请各胥吏述职汇报情况,对受灾情况进行摸底,也让众人对靖南的现状有一个更清楚的认知。

    “回县尊,卑职所辖北郊避洪区目前共容纳灾民两万六百二十三人......”

    “回县尊,卑职所辖东山避洪区共容纳灾民一万一千五百六十二人......”

    “回县尊......”

    五大避洪区负责胥吏及县城负责胥吏先汇报灾民情况,五大避洪区共有灾民六万四千六百七十三人,县城内共有百姓两万六千四百五十三人,两者加起来九万多人。听到这个数字,众人忍不住感到压力山大。

    “钱典吏,章典吏,你们给大家说下仓房和库房现在存粮、存银情况。”

    接下来,朱平安请钱典吏和章典吏给大家交代下靖南的家底。

    “回县尊,截止到今天早上,我仓房尚有存粮一万七千二百八十六石。”

    仓房典吏钱典吏先起身汇报道。

    “呃.......这才过去五天时间就已经消耗了近三千石粮食了?!”

    一众胥吏闻言,忍不住吃惊出声,他们没想到粮食竟然消耗的这么快。

    “诸位,这还是因为前几日逃难来的灾民相对较少,粮食消耗的少,以目前每日灾民增长情况来看,以后每日消耗的粮食都会增加数百石。初步估算,目前我仓房存粮只能坚持二十天左右。二十天后,我仓房就无粮可用了。”仓房典吏钱典吏忍不住一脸担忧的对众人说道。

    “呃......没有粮食,这可怎么办啊,救灾最主要的就是粮食啊。”

    众胥吏皆忧愁不已。

    唯有朱平安一脸平静,“章典吏,你给大家说下库房还有多少存银。”

    “回县尊,目前我县衙库房共有黄金三百八十两,白银一万两千六百五十六两。”章典吏作为库房典吏,对县衙的存金、存银烂熟于心,起身回禀道。

    这些存金、存银主要是查抄张县丞、姚主簿、李典史等人的家产得来。前段时间,防范洪灾,疏通沟渠,购买建材、修建修缮堤坝等又花费了一万多两银子。目前,县衙库房存金、存银就剩下这些金银了。

    听了县衙存金存银数额,众胥吏稍稍宽了一点心,县衙的财政还算良好。

    “诸位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朱平安对众人说道。

    “县尊,我建议将库房存金存银取出购置粮食,粮食是救灾的基础。”

    礼房典吏刘老头提议道。

    “我附议。”吏房典吏张典吏附和道。

    “刘典吏,张典吏,你是不知道粮价啊。”户房典吏刘夫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目前我靖南的粮价那是一日三涨,早晨、中午和傍晚那是不同的价格。洪灾前,也就是五天前,一石稻米的价格才不过400文;到了今天早晨,一石稻米的价格已经涨价到1200文了。只是五天的时间,稻米的价格就整整翻了三倍,而且,这价格还在不断的疯涨。我敢保证,就我们说话的功夫,这粮食的价格就又涨了。其他郡县诸如太平县、临海县等,粮食的价格也都一样,全都涨价涨的离谱。我们县衙的全部存金、存银加起来,现在也只能购买一万石左右。”

    “那也得买啊。”刘老头等人说道。

    户房典吏刘夫子闻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即便我们想买,哪也得有人卖啊。现在县城各粮铺都是限量售粮,每日售卖的粮食十分有限,每次开门只够卖一炷香左右功夫,去的晚的,便是拿再多的钱也买不着粮食。其他各县的情况也都如此,甚至还不如我们靖南的情况好呢。”

    “这些黑了心的奸商,不顾百姓死活,哄抬粮价,一个个就知道发国难财,良心都被狗吃了。他们每日限量售粮,还不是为了哄抬粮价!”

    “这些黑心、疯狂涨价的粮商就该严惩,要我说,县尊,我们就应该将这些黑心粮商绳之於法,最好当众砍几颗脑袋,杀鸡儆猴,才能抑制住粮价。”

    众胥吏闻言,皆是忍不住义愤填膺,言语间恨不得手撕了这些奸商。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唾面自干

    杀一儆百,砍几颗哄抬物价的粮商脑袋震慑众粮商,抑制粮食涨价吗?!

    听了一众胥吏的建议,朱平安微微眯了眯眼睛,如此手段固然可以抑制粮食涨价,但是真能有益于渡过洪灾吗?!不可否认,有,肯定是有的,但在朱平安看来,作用也很有限,而且在洪灾这个特殊时期,甚至杀敌一千自损三千。

    粮商之所以哄抬物价,牟取暴利自不必说,但是粮食供应不足也是一项很重要的原因。江南是大明的粮仓,现在大半个江南洪灾,江南的存粮基本都被这场洪灾给泡汤了,粮仓也变粮荒了。粮商手里面也没有多少存粮,整个大明江南粮仓都闹粮荒,粮商也很难搞到粮食,而从北方、川蜀等外地运粮,路途遥远、成本巨大不说,以他们的实力和规模,运来的粮食也有限。粮商主观上牟取暴利,客观上粮食又不足,哄抬物价,限量销售......这一系列的操作,也就是可以理解了。

    价值决定价格,供求影响价格,这些现代经济学原理,朱平安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以雷霆行政手段,确实可以抑制控制粮食价格,但是粮食呢,无利可图,除了朝廷官府外(朝廷现在一时间无力救援),谁会费时费力费钱去外地运粮?!

    虽然粮食价格控制住了,但是无粮可卖,控制粮价又有什么用呢?!

    在这个特殊时期,粮食是救灾的基础,没有粮食,一切都无从谈起。

    我靖南在这次洪灾中,一人未损,可是若没有粮食,那靖南可就哀鸿遍野了,天灾也很可能变成**,**的破坏性可是要比天灾可怕多了。

    我华夏的老百姓很老实,真的很老实,只要有一口吃的,只要有一条活路,老百姓就不会乱,可若是无粮,没有吃的,没有活路,朱平安就不敢想象了。

    粮食!

    这才是最重要的!

    洪灾是特殊时期,江南的这场洪灾又很特殊,朝廷一时间也无力救援,特殊时期当行特殊之事。朱平安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以解决靖南粮荒,只是......

    特殊时期,哪有那么多“只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朱平安目光坚定了,扫向众胥吏,缓缓开口道,“粮价我自有主张。另外,目前我县粮食供应有限,我们县衙就不要去跟城内百姓争抢粮食了,暂时不要采购粮食了。等到县城粮食供应稍充足后,再行采购。诸位可还有其他想法?”

    接下来小半个时辰,朱平安听取了众胥吏关于此次洪灾的一些建议,采纳了很多建议,比如加强对避洪区的管控,比如征调大夫进驻避洪区等。

    “县尊,鉴于仓房存粮有限,卑职建议适当降低避洪区灾民的伙食标准。从三顿降为两顿,从两个窝窝、稀饭管够,降为一个窝窝稀饭一碗。”

    仓房钱典吏提议道。

    “不妥,不妥。从三顿降为两顿,从两个窝窝、稀饭管够,降为一个窝窝稀饭一碗,钱典吏这降的也太多了吧,灾民怎么吃得饱啊?恐引起民愤,招致骂声一片啊。”

    户房刘夫子闻言,顿时便起身表示反对,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钱典吏脸上了。

    “刘典吏,这可是非常时期啊,如果不节省一些的话,二十天后别说一个窝窝一碗稀饭了,就是连一粒米都没了,大家只能喝西北风了。”

    仓房钱典吏也不甘示弱,起身驳斥刘典吏。

    “不能降啊,这样降低伙食的话,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们。”

    “粮食本就有限,不降低标准,二十天后仓房就没粮食了。到时候怎么办?!还吃饱?!有的吃就不错了,其他郡县又有哪个如我靖南这般?!在这个大灾时期,能有一个窝头一碗稀饭,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

    很快,在场的其他典吏也都分别站队,有的表态支持钱典吏,有的表态支持刘夫子,双方围绕是否降低灾民的伙食标准,激烈的争论了起来。

    “好了。在粮食问题未解决前,就按钱典吏说的先降低伙食标准吧。”

    朱平安不是迂腐的人,拍了下桌子,打断了众典吏的争论,采纳了钱典吏的提议。

    一方面,诚如钱典吏他们所言,县衙仓房存粮有限,必须要长远考虑。一天两顿饭,每顿饭供应一碗稀饭一个窝窝,在这个大灾时期,已经很难得了,足以解决灾民的生存问题了,其他的郡县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呢。

    另一方面,朱平安也有其他考量,朱平安准备再过两三日,等洪水再退一些的时候,推出“以工代赈”这个划时代的政策,将赈灾救灾与灾后重建结合起来,组织灾民开展灾后重建系列工程,如重建村落、挖掘水利设施、修缮修补城墙、建造烽火台等防倭抗倭工程等等,供他们饭食和必要工钱,而非像现在这样直接救济,这样太浪费资源和劳动力了。

    钱典吏的提议正好可以提前布局。

    什么?!你嫌一日两顿,嫌一个窝头一碗稀饭吃不饱,想要吃的饱吃的好,好啊,来参加以工代赈工程啊。参加以工代赈,你不仅可以吃饱吃好还有工钱呢。

    如此,通过以工代赈,既可以使广大灾民满足温饱、有必要的收入,达到赈济的目的,还可以加快靖南灾后重建速度,给靖南留下一系列公共工程和基础设施,助力于靖南经济社会发展,另外还可以发泄灾民多余的精力,省的他们精力多的惹是生非,有利于避洪区的稳定。

    朱平安当初之所以广纳各郡县逃难灾民,就有出于“以工代赈”的想法。

    “县尊,还请三思啊。要知道斗米恩,升米仇啊,一旦如此降低标准,必定会招致骂声一片。我们倒还罢了,主要是县尊您啊,你之前积攒的好名声,恐会毁于一旦啊。”户房刘夫子等人见朱平安采纳了钱典吏的提议,不由再三劝阻道。

    “骂就骂吧,这个骂名我担了,只能老百姓能平安度过此次洪灾,平安愿唾面自干。”朱平安微微笑了笑,丝毫不担心自己名声毁于一旦。

    只要老百姓能平安度过此次洪灾,平安愿唾面自干......

    这是什么情怀和胸襟!

    刘夫子等人瞬间大受震动,看向朱平安的目光充满了敬意,古代读书人对于名节的追求和重视程度,远超朱平安这个现代人的想象,他们纷纷起身道,“县尊胸怀如此......我等不若也!是啊,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是我们迂腐了。”

    呃......至于吗?!看着众人充满敬意的目光,朱平安忍不住怔了一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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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崛起介绍:
这是一个就业路上屡被蹂躏的古汉语专业研究生,回到了明朝中叶,进入了山村一家幼童身体后的故事。
木讷父亲泼辣娘,一水的极品亲戚,农家小院是非不少。好在,咱有几千年的历史积淀,四书五经八股文,专业也对口,谁言寒门再难出贵子。
国力上升垂拱而治;
法纪松弛,官纪慵散;
有几只奸臣,也闹点倭寇;
但总体上可以说,这是士大夫自由滋生的沃土。
一个寒门崛起的传奇也就从这里生长了。
谨以此文向所有的穿越经典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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