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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自求多福

    那咱们就趁此机会接招吧。”

    “你打算怎么做?”

    “先一个一个来,就拿城东的烟雨楼祭旗吧。”

    “也好,是时候接梅姑娘回来了。”

    “在此之前,须得斩了冷少侠身后的尾巴,从今日起,他的剑要出鞘了。”

    “你去和他说。”殷莫淮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说道,“整天冷着一张脸,着实无趣。”

    “哈哈,好,殷兄歇息吧,我去找冷冰。”

    李落找到冰冷的时候,冷冰正坐在院中长亭的石椅上闭目养神,身旁围着一个人,一脸谄媚,正自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李落甚觉好奇,定睛一看,却是秋吉。

    走到近处,冷冰睁开眼,平淡的看了李落一眼,微微颔首。秋吉还未察觉身后有人过来,犹自不停的嗡嗡说着。李落稍稍听了几句,忍俊不禁,原是央求着冷冰帮她试药,也着实难为了冷冰,竟然忍得了秋吉的嗦。

    李落轻咳一声,吓了秋吉一跳,秋吉连忙转身,见是李落,爽朗笑道:“落哥儿,是你啊。”

    李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秋吉手中捧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果实,头皮微微一麻,和颜悦色的说道:“这是新收的果子?”

    秋吉忙不倏连连点头,笑道:“落哥儿,咱们府里的园子快让我种满了,我昨个才求着溯雪姐姐让她把左右几个宅子都买了,那才宽敞,今还没来得及问她,落哥儿,你说中不中?”

    “买院子?这里的宅子可是寸进寸土,贵的很呐。”

    “没事,我早打听过价了,我前几年攒的钱够买两处院子,还能剩点,那两家也乐意卖,你要是同意,那我过会就去找溯雪姐姐啦。”

    “够……够买!?”

    秋吉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越算越糊涂,不过比划的数目让李落瞧着都暗吸凉气。李落轻轻捏了捏怀里的钱袋子,悲凉一叹,堂堂大甘定天王,竟还不如秋吉的身家丰厚。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李落索然回道。

    秋吉眼睛一亮,笑道:“那我去找溯雪了,姐姐帮我保管着银子呢。”说完抬脚就跑,李落忙不倏叫道:“秋吉,等等!”

    “怎么了?”

    “呃,你和溯雪同去,再叫上柔月吧,免得你俩被人骗了。”李落叮嘱道。

    秋吉应了一声,倒没觉李落说话有什么不中听,反正自己向来都是傻乎乎的,多叫一个人总归没错。

    “冰哥儿,你等着我,我回来了就去找你。”秋吉挥着手,一张没有丝毫心机的笑脸迎风而动,栩栩如生,就像送了夫君远行的小家碧玉,难舍难分。李落憋着笑,眼角分明看见冷冰的嘴角轻轻抖动了两下,这才平复了下来。

    秋吉把手里的几颗果子随手丢进了荷塘里,荷叶一阵摇曳,李落吸了一口气,轻轻的嘿了一声。

    弃名楼的荷塘不算大,但也有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景致。别家池塘里的荷花,花单生于花梗顶端、高托水面之上,有单瓣、复瓣、重瓣及重台之类,花色有白、粉、深红、淡紫色或间色等变化。而弃名楼的荷花更加的千奇百怪,远胜寻常,花除了单瓣复瓣之外,还有簇生或单生,花冠大,花筒长而挺,六裂无萼片,也有四片少叶的,花瓣有平展的,亦有卷丹;簇生主瓣、副瓣、捧及花唇的形状、质地等的不同变化又有梅瓣、水仙瓣、荷瓣、蝴蝶瓣、奇种与素心等等,而花色则更加繁复,有黄、白、粉红、橙红,鲜红、鲜红镶金边、橙黄或有橘红斑点,黄绿色,紫色诸如种种。除此之外,弃名楼还有一株黑色荷花,幽然神秘,极是动人心魄。这些花秋吉都通通叫成荷花,但李落知道,自家水里养的到底是什么,秋吉十有**也不认得,反正养活了就好。

    这样一处荷塘,灵气冲盈,自然少不了灵物。荷塘中有三条锦鲤和一头玄龟,兴许是乱七八糟的果子吃的太多,竟然都生了异象。锦鲤须长三尺,背有银鳞,有时会浮出水面静静的看着院中诸人,不讨食,不害怕,竟似有了神念,青烟说她见过锦鲤眨眼,秋吉便想着抓一条上来瞧瞧,被众女连拉带哄的才作了罢;而那只玄龟则更为通灵,喜好焚香气味,不食荤腥,常听笛声琴语,很是专注,如果不是背着那顶黑白二色的壳,就和一个懵懂学子相差无几了。

    弃名楼有灵兽异象,当是祥瑞,可惜这里是卓城,一座王府不该有这般祥瑞灵兽,若有,那也该在皇宫内苑之中。

    秋吉已经没了踪影,李落收回目光,看着冷冰笑道:“冷兄,委屈你了。”

    冷冰冷冷说道:“有事?”

    “九曲连环坞,天一堡,如今人在卓城。”

    冷冰的脸色更寒三分,漠然说道:“阴魂不散。”

    “冷兄,闲来无事,不如走一遭了结这桩事?”

    “不去。”

    若是冷冰没有兴趣,就算旁人再怎么说,也极难掀起这位天子剑心中半点波澜,更不会管旁人怎么诽谤李落护短,我行我素,莫过于冷冰。李落哦了一声,看着院子里的厢房,笑道:“柔月姑娘这会不在,我刚问溯雪了,要晚间才能回来,那秋吉去看宅子怎么说也要到明个了,嘿嘿,冷兄,你自求多福吧。”

    冷冰脸色沉的眉梢都结了冰,豁然起身,寒声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李落说了一个地名,冷冰举步便走,李落远远说道:“你一个人去?”

    “够了。”说罢,冷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弃名楼。

    卓城城南城门十里外,小西山,还阴寺。

    小西山中有一座小西湖,沿湖而建,有一座还阴寺,风景秀丽,在卓城薄有名声。

    檐前雨瀑飞泄,打得湖面云气蒸缭,像是凭空拉起一块雾蒙蒙的垂帘吊子,将屋里屋外分成两个世界;雨声淅淅沥沥,更显得榭中那点难熬的静。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阴雨天

    “这雨……下得跟天塌了似的。”帘纱飞卷,身穿湖蓝绸裳的少女叹了口气,曼倚危栏,剥葱似的指尖轻抚红鞘,时连长剑也变得迷离梦幻起来,“苏茵茵,你说我们死在这样的雨里好不好?一切朦朦胧胧的,多美啊!”

    “要死你去死好了,我才不死呢。”,她心里想着,被唤作“苏茵茵”的黄衫少女拧腰舒臂,打了个轻促的呵欠,眼里漾着一抹慵懒的浮亮。蓝裳少女没等她接口,又转头沉溺在雨景之中,明眸含雾,满脸自伤自怜的神气。

    “我可不想死。”

    苏茵茵架起一双浑圆姣好的长腿,嫩黄尖儿的弓底绿绣鞋恣意扳平,活像头餍足的猫。在玉剑宫众弟子之中,苏茵茵的样貌不算出众,不过胜在身段窈窕,声甜眼媚,少有人能与她相比,可惜在这种全是女子的地方,只能引来同侪的排挤妒恨而已。

    苏茵茵翻过几本春宫图册,常偷听那些叮叮当当赶着骡车、冒大风雪往断肠湖送薪炭的粗汉们猥笑,知道男人要的是什么。漂亮脸蛋有甚用?生在颈子上头,还不是你看旁人也看?男人喜欢的是衣底下裹得严实,只能剥开了自个儿看的东西!

    可惜玉剑宫掌门不是男人。苏茵茵时常掠过这样的念头,心中不无喟叹。

    这座凉榭位于还阴寺僻静处,离岸虽不甚远,却是三方孤悬,只有一条蜿蜒的覆顶飞檐九曲廊与岸上的寺中香院相接,亭阁四面透空,以屏幔相隔,湖风一起满室沁凉,尤其是在这个阴雨天。

    “本姑娘可还没有成家呢!可舍不得死。”苏茵茵轻舐唇瓣,抚着右眼眼角的小痣,笑容薄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我说咱们家的彩蝶姑娘成天寻死觅活的,莫不是跟哪个名门俏郎君好过啦,此生无有憾恨了呗?”

    那蓝裳少女采蓝听她说得粗鄙,不由得蹙起柳眉,索性扭头不理。

    “本门第四……哎,不!本门第三美貌的彩蝶姑娘,非大家才俊不能相配。”苏茵茵越说越是兴起,“至少也是小碧湖游家的游二公子,天南三剑的惊鸿剑樊少侠也不差,悬空寺的普吉居士也凑合,要是彩蝶大美人厌了江湖风波,还有洛家的小圣剑呢……”

    彩蝶气得转身要拧,苏茵茵又叫又笑直讨饶:“不玩啦、不玩啦!一会儿给师父撞见又要罚。”

    彩蝶圆睁杏眼:“干我什么事?都是你,净胡说!什么第三第四的?大好的姑娘家,真不害臊!”她连嗔怨都细声细气的,忽地一瞥烟雨远山,立时闭上了嘴,垂颈敛睫,眼梢儿却有些飘转。

    玉剑宫共分为四院,只有掌门亲授的衣钵传人能担任院主,又称“掌院”,身份自然与诸女不同。人所皆知,玉剑宫的当代掌门玉清真人只有三位入室弟子,第四院的镜台迄今仍无主人。

    若无意外,掌门的第四位弟子就应该是她吧。苏茵茵斜眼瞥了彩蝶一眼,彩蝶生的清秀,眉儿也秀,双瞳剪水,也是那般秀气,让苏茵茵一个女儿家也忍不住暗暗嫉妒。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那就是彩蝶还青涩了些,没有长开,再得几年,必是一个祸国殃民的主。

    宫里都在传言彩蝶必定是掌门的下一位亲传弟子,人人都说,这阵子突然殷勤起来,连餐前午憩都有来捏手寒暄、送茶汤绣包什么的,瞧得苏茵茵直犯恶心,也忍不住暗自嫉妒。

    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就像现在,谁知道掌门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错,竟然收了天一堡那个整天见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给眉毛和嘴角都吊上一块大石头的景余琼做了关门子弟,成天拉长着一张脸,就好像所有人都欠着她一样。苏茵茵一想就来气,要是她,还不如是身边的彩蝶呢,虽然彩蝶自个也看不过,不过总比那张哭丧脸强多了,死爹死娘的多了,也没见谁都跟她一样。

    “你说,师父他们商量来商量去,能商量出来什么名堂吗?”

    “什么名堂?”

    “无鞘剑和天子剑啊。”

    彩蝶不知怎地突然打了个寒颤,俏脸煞白,苏茵茵奇怪的看了彩蝶一眼,接着说道:“天子剑是谁,人家和九皇子可有过命的交情,那个小娘皮还是早点死心吧,也不知道师父想什么呢,收了她做徒弟。”

    “嗯……”

    “不过天子剑也就算了,那个无鞘剑受了那么重的伤,咱们这么多人找他,他怎么就不见了……”

    “我没见过他。”彩蝶忽地尖声叫道,吓了苏茵茵一跳,骂道:“你鬼叫什么,吓死我了。”说罢,苏茵茵白了彩蝶一眼,道,“知道你没见过,你见过了还有命么?”

    “他……他……”

    “他什么他!”苏茵茵眨了眨眼,忽然一脸坏笑的凑了过来,拉长声音道,“小妮子,你该不会喜欢上那个煞星了吧。人虽说长的不俊,但武功了得啊,横眉冷目的样儿,你还别说,真有那么点男子汉气概,哈哈。”说完,苏茵茵放肆的笑了起来。彩蝶涨红了脸,双手交握,嗫嚅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茵茵笑的直不起来腰,好半天才止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彩蝶,玩笑归玩笑,咱们和无鞘剑可是道不同,咱们玉剑宫是白,他是黑,你若见着他,千万不能手下留情。”

    彩蝶啐了一口,别过头道:“你才手下留情,要你教训我!”

    “是是是,谁敢教训你呀,镜台少主。”苏茵茵拉长了声音冷笑道。

    彩蝶没有反驳,只是怔怔的望着烟雨出神。苏茵茵瞧着无趣,也就不再说了,回头看了一眼雨幕后的还阴寺大殿,也不知道师父和那些江湖前辈商讨出个什么眉目了没有。大师姐和二师姐出山搜寻无鞘剑的行踪,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带走了一干师姐师妹,把自己和彩蝶丢在这里,好生无聊。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玉清真人

    卓城近在眼前,都不能去瞧瞧那些迷人眼的繁华盛景,真是可惜了。

    就在两个妙龄女子各怀心事的时候,一道人影忽地刺破雨幕闯了进来,落地无声。香榭中骤然一寒,苏茵茵和彩蝶吓得跳将起来,彩蝶惊呼出声,苏茵茵也吃了一惊,娇叱声中,一道流光如羚羊挂角刺向人影,迅疾刁钻,颇见火候。

    人影冷哼一声,单手微微一抬,两根手指妙到巅峰的夹住了流光,流光轻颤,光晕碎开,却是一柄秀气的长剑,长剑另一端便在苏茵茵手中。

    苏茵茵心中一冷,这人武功高的骇人,连忙抽剑,怎料手中长剑宛若生了根,怎么拔也拔不会来,倒让苏茵茵累的满脸通红,不住的喘气。彩蝶也抽出了长剑,一脸戒备,带着三分杀气,定睛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瞧了苏茵茵和彩蝶一眼,手一松,苏茵茵没料来人会突然撤力,使得劲大了,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桌上,气得柳眉倒竖,若不是来人武功精绝,便欲开口大骂。

    那人带着斗笠,还有水滴滴落在地上,滴答作响。那人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漠然问道:“景余琼在何处?”

    苏茵茵一愣,呲了呲牙,看了彩蝶一眼,一时摸不准来人是敌是友。彩蝶一指还阴寺大殿的方向,愣愣说道:“她在那边。”

    那人也不多说,旁若无人的穿亭而过,向大殿走去。直到那人的身影没入雨中,彩蝶和苏茵茵才缓过神来,一脸骇然,娇躯微微发抖,要是那人出手行凶,只怕此刻这座凉榭里已经多了两具尸体。

    “他是谁?”

    “你问我,我问哪个?”

    “他为什么要找景师妹?”

    “兴许是她的相好吧。”苏茵茵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止不住朱唇微微颤抖,显然是后怕不已。

    彩蝶皱了皱眉头,不满说道:“茵茵,你怎地说话这么难听。”

    苏茵茵冷嘲热讽道:“是啦,我心肠歹毒,不像你,大大方方告诉景余琼在师父身边。”

    “你……”彩蝶气道,“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与其纠缠,还不如让师父出手,只要师父出手,自然能保景师妹平安。”

    “是啦,师妹心思聪慧,师父早就说过,不像我笨的要命,不过,刚才那人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苏茵茵皱眉思索道。

    彩蝶哦了一声,心神恍惚。苏茵茵猛地拍了一下彩蝶脑门,彩蝶吃痛,呼道:“你做什么!?”

    “你还发什么呆呢,赶紧过去瞧瞧。”

    “瞧什么?”

    “你说瞧什么?”苏茵茵白了彩蝶一眼,道,“自知不敌,示敌以弱,师父不会怪罪咱们,但是咱们要是没去示警,你说师父会不会责罚?”

    彩蝶一怔,忙不倏起身就走。苏茵茵摇摇头,跟着彩蝶出了凉榭,这妮子,怎么这几天都是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

    还阴寺大殿。

    玉清真人望着庙里摇晃的烛火微微出神。

    玉剑宫门下,姿容、身段,乃至气质谈吐,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身为玉剑宫掌剑之人,按说应该是艳冠群芳才对;然而对初见面的人来说,绝对不会想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她。

    事实上,纵使随行的玉剑宫弟子们有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那位新收入门中的小弟子更是惊为天人,但这位肤白胜雪、黑衣素净的掌门一入庙中,就再也没其他男子敢投以唐突的眼光。她从容率众来到殿中一角,所经之处,除了那些个久经江湖、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其余男子莫不低头垂手、悄悄退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了观音佛祖。

    玉清真人有没有出家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和身份。自十九岁剑法大成之后,她从未配戴过一件首饰,没穿过任何其他颜色的衣裳,不曾出游享乐;处理门派诸事和江湖纷争,她没说过一句多余的玩笑话,除了日常事务,就只谈剑法武功。

    要让一名女子,还是一位好看的女子赢得武林同道的尊敬,使她令出有依、言出必践,这样当然还不够,玉清真人另外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只是这种一丝不苟、毫无转圜的执着,却为她竖立起极为超然的地位:十年来只穿黑衣、每餐两碟素菜、每日抄经一卷……在精明善治、剑艺超群的之外,维持着异乎常人的自律,无疑能使许多人顿生自惭。

    玉清真人不是圣人,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剑法很好、又长得好看的女人而已,但她从不吝于利用这额外得来的影响力。

    今夜,她由衷希望这样的影响力能派上用场。

    看着身边垂眸不语的小弟子,玉清真人微微一叹,实际上自己比她大不了几岁,自己在她这个年龄,心里想的便再没有什么私情恩怨,有的只是如何能让玉剑宫在大甘武林中立足,称雄一方。

    所以,玉清真人在赌,在许多人不解中收了景余琼做关门弟子,至于赌的是什么,要花费怎样的代价,承担怎样的后果,也就只有这位名声鹊起的玉剑宫主才知道。

    殿中此际已经坐满了人,不见僧侣,不知道是雨太大还是有别的什么要紧事,走的一干二净,唯独把堂中那尊大佛孤零零的留了下来。

    半分楼,居中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须发半白,一双斜飞凤目里精光时隐时现,抿着嘴不苟言笑,看神色不如释纤巧亲近随和,而更显冷峻严肃,正是内三堂之首虎啸堂堂主项青鹭;左右两人,气宇轩昂,英姿不凡,正是麒麟堂堂主周放和白虎堂堂主冯震鸣,便见那玉剑宫里的几个小弟子不时瞟上周放和冯震鸣几眼,多半是酥了少女的心思;另有五名半分楼精干弟子分列身后,不容小觑。

    和气会来的是关七侯,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殷勤笑意,一双眼睛十次里倒是有**次盯着玉清真人那张绝美容颜。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该来的

    笑眯眯的成了一道缝,就是不知道这双眼睛里藏着什么心思。

    关七侯一向惜命,酒色财气四使皆在,色使念飘飘和气使宇文昙分列左右,将关七侯护在中间,再加上左右一众和气会高手,当真是围得密不透风。

    正北的位子上只有四个人,两人坐着,两人站着,一个笼着手,松松散散的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似乎这庙里佛前的仙子还不如庙外的雨声动人,棱瘦的侧脸宛若峭壁奇峰,冷硬清瞿,虽然满面孤骜,却更有一种别样的龙章凤姿之容。

    身旁那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脸肃容正气,身穿黑锦大袍,系着武士结,脚蹬莲花升云靴,就连护腕也非凡品,黑底金字,手工技艺很是考究,一眼望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贵气,显然来历不凡。

    靠近殿门口的地方坐了两人,也不是挨着,还隔了一张空着的椅子。靠里些的那人一脸闲散,留着淡淡的胡茬,嘴角弯着一丝说不出是什么的笑意,好似嘲弄,好似无聊,透着十成十的满不在乎,正是卓城武林道和半分楼和气会三分天下的马帮之主桑南色。

    独一人,却如山岳,足以和殿中诸人平分秋色。

    最靠外的是个中年道人,相貌很是寻常,丢进人群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实在是普普通通的很,就连大殿里这些人也不由自主的忽视了这名道人,几刻光景,倒是有不少人忘了这道人姓甚名谁,又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玉清真人玉容肃穆,不见悲喜,一颗玲珑心思已经在不停的盘算着殿中诸人。来的人不多,比起玉清真人的预料要少,兴许是离卓城太近,当日忘忧谷中好些门派的掌门宗师都已经散了,还留下来的也都借故去卓城左近搜捕无鞘剑的下落,今天能来的便只有这些人了。

    人虽然少了点,玉清真人倒也还算满意,该来的都来了,至于其他人,来的再多也没有用处,反而更容易坏事。

    项青鹭为人谨慎,心思缜密,半分楼素有卓州武林白道牛耳之称,让他拿主意不难,难的是让他第一个站出来说话。关七侯贪的是景余琼,或者还有自己,就算委身于他,十有**关七侯也不会出头,但这种人也有用处,要说暗地里害人,这间大殿里没有人会是关七侯的对手。桑南色武功高强,还有一批忠心不二、勇烈彪悍的手下,但他不是大甘中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很难让卓城马帮插手其中。玉清真人将目光落在那个闭目养神的男子身上,她心里知道的很清楚,这件事成与不成,不在半分楼,不在和气会,也不在卓城马帮,更不在那几个殿中角落里尚且没有资格与座中诸人平起平坐的天一堡余辜,而在这名男子身上。

    宫中九卫,五五分成许不羁,唯有他,才有可能撼得动那株擎天巨树。

    “雨又下大了,就算有什么行迹,这一场雨浇下去,什么也剩不下了。”项青鹭忧心忡忡的说道。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不信他能逃出卓州的天罗地网,嘿,真当我大甘武林无人么。”正气男子沉声喝道,颇显愤慨。

    “小侯爷息怒,这一次无鞘剑受了伤,我料他也逃不了多久。”

    “哼,不敢单打独斗,就一群人追杀一个人,追还追不上,可笑。关七侯,不如咱俩打个赌,我就赌他这一次还跑得掉,你敢赌吗?”桑南色冷笑道。

    “不赌。”关七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黄金百两?”

    “嘿嘿,关某爱财,但不沾赌,桑帮主要是想赌,最好换个人。”

    “你是怕输吧。”

    “哈哈,真叫桑帮主猜对了,关某正是怕输才不赌的。”关七侯沾沾自喜道。

    桑南色好生无趣,看着关七侯那张油盐不进的脸,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伤己不伤人。

    “无鞘剑多行不义,他的剑法虽好,可是要说大甘武林没有人能胜过他怕也言过其实,远的不说,就说在座诸位,桑帮主,你觉得无鞘剑胜的过你掌中长刀么?”玉清真人淡淡说道,“他未尝一败,当真就真的没有敌手么?”

    桑南色心中一凛,收起了几分轻视之心,玉清真人言语虽轻,却掷地有声,座中诸人都是大甘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会自认不是无鞘剑的对手,要说也是无鞘剑登门溺战的眼光着实毒辣,没有遇到那几个妖孽高手而已。

    “此人挑战武林高手,依我之见,扬名是假,怕是存心祸乱整个江湖才是真,倘若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大甘有名有姓的高手,不说那些逍遥山野的前辈高人,居于闹市朝堂的也不少,怎不见他上门求战呢。”

    “真人之见,铲除此人实乃当务之急?”

    “我确有此意,若是他光明正大,大甘武林并非无人,不过观其行迹,所谓堂堂正正是假,暗怀心思才是真,这个时候再讲江湖道义不过是助纣为虐,擒下他,自然就能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真才实学,又存了什么歹毒心思。”

    桑南色微微颔首,看了玉清真人一眼,没有再扫众人的兴致。

    关七侯舔了舔嘴唇,笑道:“真人慧眼如炬,关某就瞧这厮不像好人,异域番邦,果然都是奸诈之辈。哎,桑帮主,关某可没说你。”

    桑南色冷哼一声,道:“阁老愿说谁就说谁,干我屁事。”

    正座许不羁睁开眼,懒洋洋的说道:“一个无鞘剑就搅得江湖上风风雨雨,还跑来卓州地界,哈,不管他有没有居心叵测,这胆子倒是不小。你说咱们淋着雨跑来小西山吃风,怎不见那些人出头露面呢?”

    座中诸人皆是一震,不由得暗暗思索起来。天南宋家,蜀州唐家,朝堂巡检司一支,还有山巅之上的大隐于市和魔门巨擘,都安静的很,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个掀起风波的无鞘剑。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金口玉言

    许不羁打了个哈欠,懒散说道:“嘿,生来劳苦的命,别人不管,就只好让咱们出面了,不管无鞘剑是什么来历,这一次都得死。”

    殿中骤然一冷,许不羁瞧着懒散,却没有人敢轻视,他说的话此刻就代表了萧百死的意思,而萧百死之意大约也就是大甘朝廷的意思了。

    无鞘剑命不久矣,这是此际殿中诸人一般无二的心思。

    “一个无鞘剑就如此兴师动众,若是此次还让他逃之夭夭,哼,方某自当去殿前领罪。”一脸正气的男子沉声喝道。

    “哎,方小侯爷言重了,这也不是小侯爷和护天盟一个人的事,事关卓城武林同道的颜面,此事和气会必不推诿,方小侯爷若有差遣,关某定当马前卒。”

    方小侯爷脸色一缓,和声回道:“多谢关阁老仗义援手。”

    “应该的,应该的。”关七侯和气的笑着,将目光投到玉清真人身上,叹道,“其实咱们这是义不容辞,最难得的是真人才对,巾帼不让须眉,关某佩服的很呐。”

    玉清真人淡淡一笑道:“关阁老过誉了,我等虽是女流之辈,但若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当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哈哈,了得。”关七侯一竖大拇指,拍桌赞道,“真人是女中豪杰,别的不说,就说这一次敢将琼花仙子收入门中,换成别人,怕是躲都来不及。”

    项青鹭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景余琼,暗叹一声,心里多少明白了玉清真人的一番用心。

    没有人接言,就连许不羁和方小侯爷也没有做声。玉清真人神色清幽,平静说道:“玉剑宫本就是些弱女子勉强存身之处,余琼家门不幸,寒门孤女,如果我不帮她,难道就让她这样流落风尘么。”

    “怎么帮?是帮她活命还是帮她报仇?”许不羁忽然插了一句,没有嘲笑玉清真人不自量力,也没见冷眼旁观,似是真想知道。

    玉清真人看着许不羁,不见咄咄逼人的神色,也没有半点退让之意:“此间事了,我会亲自带着小徒走一趟巡检司。”

    众人哗然,项青鹭恍然大悟,暗自心惊这位玉剑宫掌门的心计。玉剑宫为擒拿凶徒不遗余力,门中弟子被无鞘剑辣手摧花,伤亡数人,依然悍无退意,行事硬朗,着实让人心生敬意。即便如此,玉剑宫却很知道进退,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不抢旁人的风头,也不因为女儿身而自艾自怜,故作矫情,至少这位玉清真人就是如此。若是无鞘剑落网,到了那天玉清真人一个人带着景余琼去巡检司喊冤,怕是江湖上的风言风语和口水就能把座中众人活生生呛死。这是阳谋,挟恩义以令群豪,看透又能如何,玉清真人光明磊落,心意早就说出来了。

    关七侯吸了一口气,连连摇头,似乎有些惋惜玉清真人的异想天开。

    殿中一时无人应声,玉清真人早有预料,笑了笑,波澜不惊:“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还是早些找到无鞘剑的行踪要紧。”

    “你要去巡检司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桑南色哈哈大笑道,“早就想去巡检司逛逛。”

    玉清真人抿嘴一笑,道了一声好,眼中似有一丝惊喜和感激,众人看在眼中却是格外羞愧,当然,关七侯的愧色显露的更加明显。

    项青鹭面露忧色,身边冯震鸣传音道:“项堂主,巡检司真人一定会去,之后不管巡检司怎么应付,对玉剑宫而言,结果都已经一样了。”项青鹭稍加思索明白过来,冯震鸣点破之语或许才是玉清真人的真正目的,这一趟巡检司,不论景家姑娘能不能报仇,九曲连环坞的凶杀案子会不会真相大白,对于玉剑宫而言,仗剑求公道的名声自然是躲不掉的,不过也有可能是玉清真人真的想替景余琼讨还一个公道,说起来还是因为巡检司太孤傲,不屑辩驳引来的麻烦。

    冯震鸣话中还有一层用意,半分楼和天一堡没什么交情,但天一堡与走苦帮交情匪浅,就这一层关系,半分楼便不能不管景余琼,若不然,岂非让天下英雄寒心了。

    “同属江湖一脉,半分楼不能坐视不理,真人重义,老夫也就厚颜陪真人走一遭巡检司,不过巡检司向来秉公执法,只要拿得出真凭实据,想必巡检司一定会给真人和景姑娘一个交代。”

    “真凭实据?天一堡那么多双眼睛看见的难道都是假的?”景余琼神色激动的呼道。

    “余琼,不可无礼!”玉清真人娇颜一冷,责备道。

    项青鹭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要是我在景姑娘这般年纪,怕是要冲动得多,景姑娘比老夫年少时强多啦。”

    “多谢项堂主宽宏大量。”

    “真人客气了,老夫并无怀疑,只是巡检司这个地方老夫是常常听人说起,与别处不同,犹重理法,真人应该多留意些。”

    玉清真人若有所思,玉颊渐缓,颔首称谢。

    “听说年前在壶觞忘忧谷你们弄了个什么武林大会,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了,这一次就你们几个,到时候可别连巡检司的大门都进不去。”许不羁倏地冷冰冰说道,要多晦气就有多晦气,若不是顾念许不羁宫中九卫的身份,桑南色第一个就得出手教训。

    项青鹭先是一怔,转念了然,许不羁话说的难听,不过扫的却是护天盟和方小侯爷的面子,当初的忘忧谷武林大会虎头蛇尾,谈资不少,风头却都在李落和相柳儿身上,反观护天盟颜面荡然无存,若是这一次方小侯爷真能沉得住气,那倒要让项青鹭刮目相看。

    果然,方小侯爷脸色不愉,忍着气,沉声说道:“忘忧谷中九殿下当着天下群豪的面金口玉言,要给天一堡一个交代,如今一年已过,交代却没有,这一次也该听听九殿下怎么说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残渊

    “哈哈,甚好,有小侯爷出面,想来这巡检司的门应该不难进。”

    “许大人不去?”

    “去,怎么不去,要是闹出什么乱子,咱们也不好收场不是。”许不羁淡淡笑道。

    关七侯揣摩着座中几人的心思,其实猜的也就只有一个人,许不羁。他趟这趟浑水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好说,不好猜,要说他站的是巡检司这一边,就不该撺掇方小侯爷;要说他不是,那这背后的故事可就骇人听闻了。不敢说,也不敢猜,关七侯极快的转着念头,盘算着该如何落子才能换取最大的利益。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奔来两名少女,淋着雨,气喘吁吁,隔远那个黄衫女子就叫道:“师父,有人……”

    话音未落,殿外雨坠如天倾,在铺天盖地的哗哗水声里,一阵龙吟般的清啸突然透雨震入;啸声到处,檐前的水濂分迸开来,雨水被音波一阻,涟漪般四向荡开。众人胸中气血鸣动,功力弱的不由一晃,小退半步,倚墙调息回复。

    这是剑音,还是高手,而且更是剑道已入宗师之境的高手。

    殿中烛火一暗,摇摆不定,风带雨劲,压得殿中一冷,众人定睛望去,殿门处已多了一个身穿蓑衣的男子。彩蝶惊叫道:“师父,就是他!”

    玉清真人长身而起,玉指搭上剑鞘,寒声喝道:“什么人?”

    来人取下斗笠,抖了抖雨水,淡然望着玉清真人身旁的景余琼,漠然说道:“我来找你。”

    景余琼脸色巨变,俏脸之上血色全无,满腔恨意,纵然是殿外的瓢泼大雨也无法浇灭此刻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的吐道:“天子剑!”

    殿中诸人尽皆起身,围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脸上的神情骤暗骤晴,周放和冯震鸣相顾无言,唯有黯然叹息。

    “冷少侠,你……这……哎……”项青鹭瞠目结舌,半晌无语。

    “我要杀了你!”景余琼尖叫着扑向冷冰,被玉清真人拦了下来,玉清真人伸手按住景余琼肩头,任凭景余琼怎么挣扎,却也挪不出半步。

    冷冰从景余琼脸上移开目光,锐利的目光如剑一般环视殿内,当者无不悚然,年纪较轻、修为尚浅的,被他锐目一扫,身子不禁微晃,霎时间竟有些足酸脚软,仿佛利剑压着百会,不敢直视。

    “余琼,有师父和诸位前辈在此,还不用你来拼命。”玉清真人将景余琼拉到身后,交给溜进殿中的苏茵茵和彩蝶,踏前半步,没有半分惧色的看着冷冰,“你找她要做什么?”

    “我来是要告诉你,从今日起,莫要再跟着我,要不然你会死。”

    桑南色纵声长笑,隐带杀伐,喝道:“好大的口气,这大甘的天下难不成真是你家王爷的?”

    冷冰脸色不变,清冷如昔,不含半点感情的应道:“我的事与他无关。”

    “好一个与王爷无关,当初王爷在忘忧谷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要给天一堡一个交代,时至今日,王爷的交代又在哪里?”方小侯爷大声喝问道,一张脸红中泛紫,却是动了肝火。

    “我就是交代,何须旁人插手。”冷冰不知死活的冷冰冰回了一句,方小侯爷气极反笑,项青鹭眼见话头已僵,忙不倏打了个圆场道,“冷少侠,王爷执掌巡检司,以法治天下,这单凭一句话就算交代,只怕旁人难以信服啊。”

    冷冰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不过说话的是半分楼,冷冰纵然不近人情,但也知道半分楼和李落多少也算故交,耐着性子问道:“你待如何?”

    口气很是无礼,半分楼的一行人却也没什么不满,天子剑我行我素,能多问一句都已经很给半分楼颜面了。

    “天一堡堡主景浩然果真是冷少侠杀的?”

    “不错。”

    景余琼闻言面目狰狞,呼呼喝声。彩蝶连忙拉住景余琼手臂,生恐她自寻死路,苏茵茵抱着景余琼素腰,趁机捏了两把,微微撇嘴,身段当真不差呢。

    “杀人辱命,这又是何故?”

    冷冰冷冷的看着项青鹭,竟似隐含了剑光在其中,所目之人无不凛然,似遭剑戮。

    项青鹭额头微有细汗,洒然说道:“老朽痴长冷少侠几岁,也经过意气用事的时候,但身在武林,就不能不管江湖事,凡事总有个理字,今日就算王爷亲临,该问的话老朽还是会问,该做的事老朽也绝不推诿。”

    玉清真人暗暗点头,半分楼果然人如其名,既然是答应了的事,果然便有担当,比起方小侯爷之辈更有江湖人的傲气,难怪能享誉卓城武林。

    “来都来了,那就说说吧,要是闹到巡检司,你家王爷脸上也不好看。”许不羁懒洋洋的说道,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冷冰剑眉一挑,剑气纵横,桑南色握住刀柄,一脸寒色,和气会气色二使踏前一步,将关七侯挡在身后,方小侯爷脸色亦是一变,腰间长剑轻吟,竟然脱了半截剑身。许不羁伸手搭住方小侯爷腕臂,淡淡说道:“方小侯爷稍安勿躁,倘若天子剑要在这里仗剑伤人,说不得许某人要亲自走一趟巡检司了。”

    冷冰冷冷一笑,目含轻蔑,没有接口,显然没有将许不羁的威胁言语放在心上。

    周放抱拳一礼,平声说道:“冷少侠,是非曲直或是另有隐情,你且……”周放话还没有说完,便遭景余琼一顿抢白:“恶贼,敢做不敢当么?你配称天子剑吗?”

    “天子剑?”冷冰忽地破颜一笑,如破云之月,苏茵茵低低嘤了一声,眼冒金光,只觉冷冰英气逼人,好不让人心如撞鹿,砰砰直跳。

    “这把剑名残渊,不叫天子剑,别再叫错了。”

    “冷少侠,你这是何苦。”周放无奈叹道。

    “人是我杀的,敢做自然敢说。当日我在九曲连环坞附近的一条山道上见了一个垂死的人,他告诉我是被天一堡的人所伤,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剑心通明

    他拼了命跑出来,却也没几刻可活,求我报官,我没应他就死了,死不瞑目,我便去了趟天一堡。”

    “就这样?”

    “你们要听,我说了你们又不信,早知如此,你们又何必问?”

    “你血口喷人!”景余琼咒骂着,狠毒的盯着冷冰。

    “这,冷少侠,非是老朽迂腐,单凭一人之言就定生死,这总归有些草率鲁莽,再说那人你也不认得,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的。”

    “何以见得?”

    “就凭我掌中残渊。”

    项青鹭一脸茫然,不解其意,喃喃说道:“残渊?”

    “我的剑告诉我那人说的是真的,我的剑就是我的心。”

    “荒唐!”方小侯爷大笑道,笑着笑着,却发觉殿中除了自己,别人并没有笑,而且脸上还有了几分凝重和骇然。笑声戛然而止,方小侯爷暗自嘀咕,莫非真有这么虚无缥缈的玩意。

    项青鹭几人没有发笑,更没有觉得冷冰说话是无稽之谈,因为就在冷冰说出剑便是心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江湖上的一个传说,剑道巅峰,大隐于市的剑心通明之境。

    只是剑心通明玄之又玄,由此定人生死却还不够。冷冰似乎猜到了众人所想,垂目看着掌中残渊,淡漠接道:“我看过那人身上的伤,是剑伤,所以我邀他一战的时候,让他在我的剑下走了十招,他的剑法很差,若杀他,三剑足以。”

    景余琼娇躯摇摇欲坠,眼前一黑,心中悲苦万分,死就死了,便是这样也要被人欺辱。一缕鲜血从景余琼唇边留了下来,红的刺眼,咬破了嘴唇尚不自知。

    没有人在意冷冰是不是有意嘲讽天一堡谷神剑法的不堪,实则已经相信以景浩然的剑法武功,多半真的在冷冰剑下走不了三招。

    “那具尸体呢?”冯震鸣沉声问道,点醒了殿中诸人。

    “人死了,要尸首何用,还不如让孤狼野狗果腹。”冷冰说的很平静,理所当然,在他眼中,死就是死,皮囊无用,倒不如喂几口野兽更有用。

    众人心寒,只怕在冷冰心里,除了剑,再没有别的什么了。

    “你既已杀人,为什么还要在灵堂上羞辱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玉清真人清朗责问,恬静柔美的面容透着空灵灵的冷意。

    “因为等我又折返回那条山道的时候,那具尸体已经不见了,非但尸体不见,就连地上的痕迹也掩盖的一干二净。”冷冰抬眼,看了看殿中角落里的天一堡众人,蔑冷耻笑,“虚伪。”

    “你……敢污蔑天一堡!”景余琼厉声尖叫,形似入魔。

    “污蔑?”冷冰冷冷一笑,“你天一堡有何资格让我污蔑?凭你么?”

    这句话是**裸的讥讽嘲笑,含沙射影,冷冰其实多半没这个意思,但场中诸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景余琼以身子当成报酬,为父报仇的事。

    景余琼纤弱的娇躯不住颤抖,气的说不出话来,一口鲜血涌在喉间,若是压不住,定将大病一场,说不定还会香消玉殒。

    冷冰这番话着实过分,不论刚才说的是真是假,这样对一个倾城女子总是冷血惹人厌,可惜在冷冰眼里,景余琼再美,不过也就是个阴魂不散的烦人精罢了。

    项青鹭略略松了一口气,暂且不说冷冰口述真假,至少天一堡一事与当日木萧下临去前抛出的天口教并无干系,如今看来只是木萧下顺手推舟,拖延时间而已。项青鹭想到这里,不免多了几分隐忧,定天王似是和魔门过从密了些。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的剑既然有心,那我这把刀当然也有心,倘若刀心告诉我你该死,我是不是就能杀了你,然后堂而皇之的告诉天下人,不是我要杀你,而是我的刀要杀你。”桑南色轻蔑一笑,咄咄逼人的看着冷冰。

    冷冰旋身,剑眉一挑,看着桑拿色手中的刀,自从进了这还阴寺大殿之后,似乎只有到了桑南色说出这句话之后,冷冰才真正有了那么点兴趣。

    “可!”冷冰忽地一笑,扬了扬残渊,冷静中带着一丝癫狂炙热道,“我听说过你,卓城马帮桑南色的碎梦刀,刀法很好,今天这个日子也很好……”

    看着冷冰渐渐炽盛起来的剑气,桑南色有些后悔,想不到冷冰如此好战,怕是早就存了心思会一会桑南色的碎梦刀,只是苦无机会和借口,如今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冷冰岂有不战之理。

    “冷少侠……”

    “哈哈,”桑南色仰天大笑,豪气干云,“打就打,让我看看你的剑值不值这么大的名声。”

    “桑帮主,你们……”

    项青鹭想劝阻二人不要动手,只是桑南色和冷冰皆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就算释纤巧在这里也未必能拦得住,至于殿中其他人,许不羁和玉清真人多半是想瞧瞧冷冰的剑法已至何种境地,关七侯和方小侯爷约莫是盼着两败俱伤,而景余琼脸上的狰狞依旧,自然是盼着桑南色能一刀杀了冷冰,替父报仇。

    “刀剑无眼,要是我不小心杀了你,嘿,是不是还能抱得美人归?”桑南色漫声轻佻的笑道。

    景余琼微微一愣,咬着牙说道:“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嫁!”

    “哈哈,这下好了,美人当前,不动心都难,那就看看我桑南色有没有这个艳福,请!”桑南色一伸手,脸色骤然沉冷了下来,既然要战,便不会有轻敌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眼前的天子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殿外雨声里忽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呼声,声音尖细,像是捏着嗓子叫喊,乍一听,和宫里的太监有**分相似,“慢来,慢来,咱家可算赶上了,还没打起来吧。”

    说话声中,从大雨里闯进来三个人,皆是蓑衣遮雨,刚进屋里,脚下就积水湿了一地,当中那个怀里鼓鼓囊囊,不知道抱了什么东西。三人刚进殿。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巡检司来人

    当中那人尖声高叫道:“冷公子,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千万别动手。”

    冷冰眉头一皱,有些厌烦道:“你怎么来了?”

    “这是上头的意思,小的非来不可。”来人语含谄媚,阴柔至极,听者无不恶寒。说话间,三人摘了身上的蓑衣,露出衣着,飞羽黑带,腕口处绣着月辰,花翎墨衣,竟是两位巡检司侍御史郎,正中那个说话的是个主簿。

    项青鹭微微一惊,认得其中一个巡检司官吏,讶声问道:“曹御使,这是?”

    左侧那个紫膛阔面的大汉微笑颔首,却没有做声。卸了蓑衣,那说话的巡检司主簿人如其声,脸白无须,细细长长的身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珠子约莫只有三成不到,余下皆为眼白,颇是渗人。手很长,手指很细,卖相着实不错,只怕比大多数女儿家的手还要嫩上三分。这双手很白,不过却白不过这人的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雨打的缘故,来人脸上除了白再没有别的颜色,比之白布犹胜三分,像裹了一层浆,阴恻恻吓人的很,彩蝶几个女娃儿低低惊叫出声,若是夜里,这张脸十有**能叫幼童止哭。

    许不羁眼睛微微一眯,玉剑宫诸人未必能分辨的出,但此间卓城诸雄大半都看得出说话之人的出身来历,那人分明是个宦官阉人,不知道怎会跑到巡检司,而且还有了官身。

    毕竟是宫里出身,眼界先不说,这礼数却没差,周到的很,来人团团行礼,笑容可掬,只是放在这张脸上比哭好看不了多少。无人应声,只有数人一头雾水的拱手回礼,不解其意。冷冰很是不耐烦,喝道:“吴左!”

    名唤吴左的巡检司主簿一缩肩膀,似是极怕冷冰,忙不倏接道:“冷公子,小的受王爷所派,来此有一事相告。”

    “什么事?”

    吴左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行囊,放在地上,左右两名巡检司侍御史郎帮着摊了开来,里头装了几十卷册,看着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斤,也难为吴左怀揣卷册冒雨走了这么远。

    “这是什么?”

    “这是小的验尸留下的记录。”

    “验尸?验什么尸?”许不羁奇道。

    “九曲连环坞,斜背镇,七角村,环池坳,一共一百一十七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吴左没有理会殿中诸人神情巨变的模样,径自盘腿坐了下来,捡起一枚卷册,打开之后自顾自念道,“死者男,高五尺七寸,约莫四十岁到四十五岁,右侧背骨厚三分寸,右肩斜九分二寸角,掌缘有骨质,左腿略长半寸,拟生前多负重,行山路,以樵木之类营生,死因为胸前被重物或掌力所击,胸骨碎五片,破心而亡,行凶者善使重器或重拳;以头骨覆面,捏泥人以辩,有斜背镇百姓为证,死者乃环池坳蒋氏男丁蒋山。”

    “死者女,高四尺八寸,约知命之龄,驼背,弓腰,腿骨有后天隐疾,骨碎而散,行走不便,左手指骨隐有淤黑,刮骨以辩,有微毒,寻百草而解,是为红蛇胆一类含毒草药常年浸染而致;死因为颈骨扭断所致,颈骨有裂纹,行凶者以擒拿残杀至死,善大力鹰爪功一类的武学;以头骨覆面,暂无人可识。”

    “死者男,高三尺二寸,年及总角,臂骨腿骨无伤痕,口鼻胸腔骨下有红泥沙,与落葬处不符,查探左近,一里外有一处红泥潭,死因初判为行凶者将幼童按压入泥潭窒息而亡;以头骨覆面,塑泥像而辨,暂无人识。”

    “死者女,高五尺三寸,观盆骨胸骨,年不过二十,右臂骨折,左腿骨裂,胯骨有撕裂痕迹,且左右两腿难以并拢,除此之外无明显伤痕,疑生前遭人凌辱至死,死因拟为失血;身旁留有香囊一件,上绣一个春字可见,做工乃临江一带绣庄常用技艺;遂遣人南下临江,访绣庄四十八家,查得此香囊出自临江乌衣巷镇花开富贵商号,此香囊原为宜州白山县一众行商所购得,依线索遣人再下宜州,探知三年前有行商尉氏父子三人北上,购得此香囊,赠予远亲**之女胡氏春秀,至此得死者名姓。”

    “死者男,高六尺,骨宽大,孔武有力,青壮之龄,年岁不过而立;死因为喉骨被利器斩断而亡,断面平滑,行凶者善使剑类凶器,且出剑很快,一气呵成,剑道之上颇有淫浸;以头骨覆面,塑以泥像,有七角村十三人可辨,为环池坳保长蒋怀仁之弟蒋怀义,此人颇有侠名,原在嘉庆府当过差。”

    “死者女,高五尺五寸,盆骨有产子印记,年近三十,手脚骨骼略见厚长,脚骨无增厚之相,不长于劳作,且与七角村一带百姓骨架不同,疑为北地人氏;左腿至膝下一寸处被斩断,断痕有碎骨,粗糙不平,行凶者拟用鬼头刀或厚背刀之类的兵刃所断,重力而不重速;死因怀疑一为失血过多,二为胸前有三根肋骨折断,初判为行凶之人压断所致,死因暂且不明;走访斜背镇及七角村一带,死者为环池坳保长蒋怀仁之妻卓州保定府与和县田氏灵玲。”

    “死者男,高五尺六寸,骨见疏松,有龄纹,右手腕部有磨骨,多为常年习字所致,年近花甲;头骨碎裂,有大小断骨一百零三块,死因为被人多次击打头骨碎裂致死;死者眼眶有指痕,疑为生前被行凶者剜眼,此凶徒指力不弱,猜测有二三十年的功力;死者易于辨认,为环池坳私塾先生青田县人氏翁虹轩。”

    ……

    吴左不快不慢的念着,合着他那尖细的声调,殿中诸人只觉身上阵阵发冷,纵然是身怀武功的江湖高手也不例外,就连隐忍如关七侯和狂傲如桑南色都齐齐变了颜色,而玉剑宫里的那些娇柔少女更是不济,一个个脸色发白,仿佛见鬼一般盯着吴左。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惨绝人寰

    这不是寻常的行凶伤人,而是惨绝人寰的虐杀。几卷书,几句话,将众人带到了环池坳里那个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仿佛耳边听见了这些百姓临死前的惨嚎和凶徒放肆的狂笑,而背后,便是漫天而起的黑烟红火。

    吴左不紧不慢的念了十几个死者的死状死因,语调丝毫不见起伏,还是那般阴柔尖细,好似眼前看到的不是仵作记载,而是形同照本宣科的教书先生,见过的不是一具具尸体,而是笔墨纸砚,一个墨点,一片落叶,一张白纸。

    念了半晌,吴左瞧了瞧地上这一堆卷册,寻思着要都念完,怎么也得花上大半个时辰,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怕殿中那柄冷冰冰的剑不耐烦了。

    吴左在一堆卷册里翻找起来,少顷之后,拿起一卷印染了朱砂的卷册,眼睛一亮,大叫道:“就是这个!”

    这一声突兀的叫喊惊了众人一跳,众人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就见吴左晃了晃手中卷册,细声说道:“这个死得最惨,全身上下有剑伤九处,刀伤四处,骨头断了二十三处,牙齿掉了十一颗,左手整个手掌被敲碎了,下身还被刺进去了一根四寸粗细的木棍,差不多是被行凶之人凌辱凌迟至死,而且,”吴左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不怀好意的看了一眼玉剑宫的那些女弟子,阴声接道,“死者还是个女子,年纪大概和她们差不多……”

    话音刚落,只听众女齐声尖叫,一个个花容失色,有两个胆子小些的玉剑宫弟子竟然哭出了声,若不是玉清真人在,早就吓得掩面而逃。

    吴左如此模样让两名巡检司侍御史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那名紫膛阔面的曹姓御使喝道:“吴大人,小心说话!”

    “哎,是,这个……”吴左搓了搓手,难为情的说道,“这个毛病王爷和大人说小的好几回了,下次一定改,一定改。要不小的再念几个……”

    “不用了!”周放和冯震鸣齐声喝止道。

    殿中一阵沉默,如此凶案骇人听闻,简直令人发指,犯下如此凶案的凶徒就算是诛灭九族也不为过,只是朝野内外竟然不闻半点风声,今日若不是吴左一一道明,谁又能知道锦绣如九曲连环坞竟然掩盖着如此丑陋恶毒的惨剧。

    众人震惊之余,却是扑面而来厚重如山的威压,这种重压不是来自冷冰的那把残渊剑,而是殿门前三人身上显赫而又暗沉的巡检司官服,也只有巡检司才能在如此短的时日之中查清一百余口人命的始末渊源。绣庄四十八家,自临江南下宜州奔波数千里,吴左的词不算严,义也不算正,但自有一股堂堂正正的气势,让人不敢轻视。许不羁收起了懒散的面孔,沉默的看着殿门处三人,论官职地位,区区巡检司的侍御史郎和主簿拍马也及不上宫中九卫,可就是这样三个人凝成的势让许不羁望之生寒,眼前虽只有三人,身后虚空之中却有一头洪荒巨兽静静的看着殿中诸人。

    关七侯极快的环视众人一眼,微微退后半步,偷偷打量着玉清真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没有幸灾乐祸,反而有点兔死狐悲的凄凉,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天一堡堡主死在冷冰剑下,接着就有巡检司查出的灭门惨案。

    “这莫非就是王爷的交代?”许不羁沉声问道。

    “这是王爷给小的交代的事,别的事小的一概不知。”

    “我见过你?”许不羁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

    “小的见过许大人,许大人不记得小的了。”吴左点头哈腰的说道,模样恶俗中带着市侩,半点也不像个巡检司的主簿。冷冰和两名巡检司御使见怪不怪,只当作没有看见吴左这幅叫人鄙视的模样。

    “吴大人,还望明言。”项青鹭凝声说道。

    “我只管验尸,别的我也不知道,你问我,我可答不上来。”吴左连连摇头道。

    项青鹭将目光转到曹姓御使身上,问道:“曹大人,若是凶杀,老朽冒昧,既然有巡检司出马,缉凶理应不难,今日来此,莫非这桩凶杀与此间之事有关?”

    曹御使缓缓说道:“当日忘忧谷一别,王爷传令巡检司,遣侍御史郎十三人,主簿九人,巡按百人南下九曲连环坞,封锁消息,遍访五州二十六府,后找到了这处埋尸地,再耗费一年之久,查明了所有死者的死因,皆登记在册,就是吴大人所携之物。所有死者有迹可循的剑伤八十三处,刀伤一百二十处,掌印二十二处,指印三十七处,其他外力姑且不论,行凶之人中至少有一人善用剑,一人惯于用刀,还有一个精于掌法和一个有擒拿指力的凶徒,其中使剑之人武功最高,掌力雄厚者次之,用刀之人武功最弱,但比起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而言,也无异于妖魔厉鬼。”

    “曹大人,凶手抓到了?”周放含怒问道。

    曹御使微微颔首,以示谢意,堂堂正正道:“卷册送大人过目,大人复言所查始末皆为巡检司一面之词,不足为信,曹某便与司衙同僚再探三月有余,凶徒杀人逾百,想做到无迹可寻很难,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我等找到人证,环池坳有名录记载的共有一百一十四人,尸体共计一百一十七具,有三具尸体不在府衙登记造册之内,我等翻遍了环池坳方圆百里,机缘巧合才知道并非只有三个人不在官府记载当中,而应该是四人,剩下的那个人,就是活口!”

    “好!”周放大喝一声,向曹御使拱手一礼,一脸佩服的赞道,“不愧是巡检司!”

    曹御使淡淡一笑:“分内之事,周公子过誉了。找到这个人,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凶徒一行不可能凭空消失,所过之处必有痕迹,现有人证一十二人,不日将至卓城巡检司。”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死人不会说谎

    一句分内之事轻描淡写,却不知道为了查清这桩凶案,巡检司上下费了多少心力物力,也就只有这样的庞然大物,才堪称国之重器。方小侯爷脸色青红不定,心中不自禁的泛起阵阵苍白无力,与巡检司相比,护天盟就像个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人证物证俱在,何人还敢抵赖!曹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恶徒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

    曹御使闭口不言,神色严肃,看起来人证还没有到巡检司之前不会轻易说出凶手的姓名,不过殿中众人皆是心思通明之辈,曹御使虽无明言,但猜个七七八八也不难。

    冯震鸣扫了一眼殿中诸人,嘴角泛起淡淡的讥讽之意。殿中众人皆是一脸震惊,不是伤切就是愤怒,但都似被人点了哑穴,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究竟在等什么。

    “景家谷神剑法闻名江湖,在下恰巧听说天一堡大总管费祖冲有碎碑手的绰号,掌力不弱,二总管成禄号天星无影,四十九招天星手在擒拿一道也算小有名气,船头翻江倒海苗顺是天一堡堡主妻弟,早年曾在五虎门习艺,算是学了点五虎门五虎断魂刀的皮毛,造诣不高,但水性尚可,领了天一堡船头的差事。这几人,除了天一堡主之外,一个掌法了得,一个善长擒拿,还有一个会用刀,会有这么巧的巧合吗?还是说他们和环池坳发生的凶案有瓜葛?”冯震鸣忽然一指殿中角落里的天一堡诸人,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曹御使,坦坦荡荡,着实让人心折。

    曹御使咧嘴笑了笑,看也没看角落里神情紧张哗然出声的天一堡众人,朗声说道:“这话想问的人不少,愿意问的不多,难怪江湖同道都说半分楼的江山,闯在周堂主,守在项堂主,而独独给了冯堂主一个镇字,哈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冯震鸣微微扬眉,抿了抿嘴唇,却无傲色。景余琼双眸含血,紧紧抓着剑柄,勉强安抚起伏不止的酥胸,厉声斥责:“胡说八道,你们污蔑天一堡,我和你们势不两立!”

    “好了,别吵了!”桑南色皱眉说道,“这天下间用剑用刀的人多了,怎么就能断定是天一堡中人所为?再者说了,万一有人存心构陷天一堡,难保不会出差错,就凭一个会用刀,一个会擒拿,一个掌法不错,江湖上找出这样的人就算没有几千,几百总用吧,凭什么就是他们三个?”

    “不错,巡检司是朝廷司衙,举足轻重,但也不能诬陷我天一堡,拿不出证据,空口白言这样的话谁不会说?这样就能替那个杀人凶手开脱吗?”天一堡诸人中领头的中年男子起一双湿润漆黑的大眼睛,捋须冷笑道。男子一袭飘逸宽袍、环肩半袖,腰系犀角玉带,鹤氅之下金织彩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羽化气象,正是天一堡大总管碎碑手费祖冲。

    吴左不慌不忙的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这些话也算是空口无凭,不过多亏了那具被凶手凌迟的尸体,巡检司将尸体上的伤痕绘制了下来,与其余死者身上的伤痕一一对应,拼凑出了一招半剑法,两招掌法,四招指法,还有七招半刀法。剑和掌的确不易分辨,不过指法和刀法待我等询问过七位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后终于找到了来历,至此,巡检司才定疑凶。”吴左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三分虔诚,三分痴迷,另有三分陶醉,“活人会说谎,但死人一定不会说谎。”

    玉剑宫诸女寒毛倒竖,皆都躲的远远的看着吴左,半是恶心,半是惊恐。众人一阵心寒,不过更多的还是震惊,巡检司以尸骨拼凑行凶之人的招数,比冷冰以剑伤分辨招式要难百倍,这样的手段闻所未闻,简直有些匪夷所思,但吴左言之凿凿,由不得人不信。

    “故弄玄虚,”许不羁心头闪过一道急电,这个人一定见过,而且就在宫里,只是一时半刻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随即压下心头疑虑,冷声喝道,“是天一堡二总管成禄的天星手和苗顺的五虎断魂刀?”

    “只能断定是天星手和五虎断魂刀,但还不能说成禄和苗顺二人就是凶手。”曹御使轻咳一声,接言道,“大人有言,王爷曾有明令,巡检司依法行事,疑罪从无,要不然也无须多花这些时日去找此案人证。”说完之后,曹御使瞥了一眼费祖冲,神色难得有了一丝波动。

    费祖冲气度不改,面无表情,仿佛胸有成竹,只是身后天一堡诸人已是惶惶,有怀疑,有惊惧,更多的是茫然。

    “如果以此案来定冷公子清白,那景浩然必是用剑的凶手。”冯震鸣吐了一口气,看似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但乍一回首,冯震鸣猛然间发现这间屋子里,除了景余琼,到底有几个人才会相信冷冰是无缘无故取人性命,只怕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你们胡说!我父亲怎么会……怎么可能!”景余琼声嘶力竭的大叫,若不是玉清真人扣住肩头,景余琼就要扑上前去,与冷冰玉石俱焚。

    曹御使面不改色,垂目轻吟道:“是非曲直,再过几日就会真相大白,巡检司有没有徇私枉法,诸位自有分晓。”

    “善哉善哉,好一个疑罪从无,只可惜白白耗费了那些时日。”

    曹御使身侧另一名巡检司侍御史郎缓缓开口:“确是如此,如果不是疑罪一说,进了巡检司,哑巴也会说话。”这名巡检司侍御史郎薄唇冷眼,脸庞消瘦,颧骨高高耸起,不算英俊,倒也还能入眼,一眼望去就是个极有主见而且惜字如金的人。

    言辞平平淡淡,听在方小侯爷几人耳中,却觉脸上火燎般的疼。权柄滔天又如何,知权善用者为忠,知权滥用者为盗,都说巡检司弄权遮天。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瓷娃娃

    如此律法苛严,大甘朝廷里又有几处衙门做得到。

    “善哉,你们,还不跑么?”中年道人口喧道号,声音有催人迷离醉醺之意,忽地,大殿角落一道人影破窗窜了出去,眨眼间没入雨中。

    周放怒喝一声道:“奸贼,尔敢!”说罢就要追出去,被项青鹭拦了下来。周放不解,项青鹭一指神色如常的吴左三人,缓缓摇头。周放恍然,巡检司既然能来,又怎会没有后招。

    跑出去的那人方才就在费祖冲身后,是一名锦衣公子,双眉斜飞、鹰准薄唇,略显瘦削的英俊面容掩不住一股惯了骄悍跋扈的意气,正是天一堡船头苗顺。

    苗顺逃窜,殿中静的落针可闻,这一逃,一切不言而喻。景余琼面如死灰,张了张口,喉间发出一阵阵吐字不明的呃咦声,目光呆滞,玉清真人秀眉紧锁,轻拍景余琼背心,景余琼哇一声吐出半口鲜血,软绵绵的坐倒在地上,像是哭,又像是笑,便那么魂不守舍的颓然而坐。

    费祖冲没有动,身边还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莽汉也没有动,揪着乱糟糟的虬须,啧啧有声,不知道是疼还是怎地,极不自然。

    “成禄,你怎么不跑?”费祖冲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费祖冲说完这句话之后有了一种病态的解脱和轻松。

    “跑?跑个卵蛋,能跑出巡检司的手心吗?”成禄粗声粗气的说道,晃着脑袋上形如鸟窝的乱发,认命般叹气道,“早就说了别跟着这丫头瞎胡闹,也不看看惹得是什么人,自寻死路,怨得了谁?苗顺这狗日的王八蛋,天一堡就毁在他手上。也怪大哥你心太软,婆婆妈妈,成不了大事。我就说了,你该占了天一堡,锁上这丫头几年,等风声过去了再要了她,女人都这德性,等她成了你的人,日后还不是千依百顺,你让她往东,她还敢往西不成。”

    费祖冲摇了摇头,脸上有惋惜之色,却没有后悔之情,长叹一声,苦笑不语。

    成禄言语粗鄙不堪,玉清真人眉头紧皱,一脸厌恶的看着成禄,清冷叱道:“住口,不尊家主遗孤,是为不忠;残杀无辜百姓,是为不仁;罔顾兄弟之情,是为不义,这等不忠不仁不义之辈,死不足惜!”

    “哈哈,臭婆娘,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屁股往哪撅,老子就知道你找哪个茅坑。哼,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到时候有你哭爹喊娘的时候。”成禄啐了一口,恶狠狠的骂道。

    玉清真人脸色一冷,剑出三寸,又生生忍了下来。景余琼一脸茫然,喃喃低语:“费大叔,成二叔,你们为什么,为什么……”

    费祖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瞬间隐去,自嘲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余琼,斯人已去,活着的还要活下去,天一堡是存是灭都和你没有关系了,以后莫要再想着寻仇,你爹不是坏人,错就错在娶了一个不该娶的女人,这是命。”

    “命……”景余琼呢喃低语,忽地声嘶力竭的叫道,“你告诉我什么是命,什么是命!”

    景余琼伤心欲绝,却还要压抑着哭声,紧紧捂着嘴,害怕哭的声音太大,便是咬破了手掌,鲜血横流也没有觉得疼。苏茵茵心里颇不是滋味,几刻前自己还打心底里暗暗诅咒景余琼走霉运,嫉妒她被玉清真人收为关门弟子,这一刻,天旋地转,她苦苦寻求的不惜用容颜美色当成代价的复仇竟然只是一场颠倒黑白的骗局,苏茵茵动了恻隐之心,轻轻蹲下身子,将景余琼揽进怀里,顺带着也恨上了殿门处那三个冷血无情的人。

    “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人证?”方小侯爷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问道。

    曹御使摇了摇头,平声回道:“巡检司断案,非不得已不施诈计,人证确有其人,正在护送前往卓城的路上。侥幸未死的那个人,就是被凶手凌迟残杀的那位女子堂妹。”

    “原来是那个女人的妹子,嘿,肯定也是个美人。”成禄满不在乎的淫笑道,视殿中诸人如无物,恶到极处,竟也有了几分成魔之气。

    没有人再去理会和责问他,在场中诸人眼里,成禄已经是个死人。此刻众人思索的是天一堡一向素有侠义之名,为什么会做出这等惨无人道的凶案,费祖冲方才一言,景浩然错识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又是何方神圣。

    费祖冲转头看着成禄,萧索叹道:“二弟,是大哥害了你。”

    “早知今日,何必……”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殿中数人厉声喝道:“住手!”桑南色与冯震鸣周放二人电闪而出,扑向费祖冲。忽地,三人身在半空猛然一顿,齐齐止步,骇然失色。同一刻,冷冰没有动,许不羁收回了刚刚迈出去的步子,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大殿横梁。

    一颗瓜子,蚕豆大小,慢悠悠的从头顶屋梁上掉了下来,正巧砸在了费祖冲挥向成禄太阳穴的右手,一声清脆的响声,而后是费祖冲含痛闷哼,这粒瓜子很轻,不过却砸断了费祖冲仗以成名的碎碑手。

    桑南色倏地仰首望向房梁,一个豆蔻妙龄,面容精致至极的女娃儿无所事事的坐在横梁上嗑着瓜子,穿着一身短襟碧裙,露着一双修长纤细的秀腿,脚上穿了一双牛筋绑带的小蛮靴,一晃一晃的在房梁上荡来荡去,白生生很是乍眼。苏茵茵多看了两眼,暗骂一句,竟然比自己还要白。

    “什么人?”桑南色冷喝一声,一脸戒备的看着梁上的瓷娃娃。女娃嘻嘻一笑,吐了一片瓜子皮,身子一仰倒了下去。众人一惊,却见女子左腿一勾,头下脚上的吊在房梁上,一双秀腿绷的笔直,曲线显露无疑,冯震鸣和周放转头望向别处,非礼勿视。

    女子抬头,倒吊着看着身下的费祖冲,眨了眨眼,细声细气的说道:“你最好别乱动。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傀儡术

    不知道是躲不开还是忘了躲,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不是愤怒,而是失望,张了张口,终化成了无声的叹息。

    “你是巡检司的人?”方小侯爷倒吸了一口凉气,未曾听说李落又从哪里搜罗来这等江湖高手。

    “巡检司?”女子撇了撇嘴,“谁稀罕!哎呀,你们别看着我啦,快看那边,有人进来啦。”

    众人顺着女子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有人进来了,而且还是那个刚走不久的人。苗顺用一个怪异绝伦的姿势慢吞吞的从方才撞破的窗户上爬了进来,手脚并用,关节僵硬,看上去极其别扭,若说是爬,还不如说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从窗户上塞进来更恰当些。

    落地,摔倒,起身,摇摇晃晃,苗顺一步一步挪到了费祖冲身旁,没有人搀扶,像个喝醉酒的人,或是躺了数年之久刚刚起身下地的人。苗顺面目僵直,口不能言,只有一双眼睛透着惊恐万状的慌张,能听,能看,只是这个躯壳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

    傀儡,许不羁和项青鹭脸色一变,这是异域邪术,已经很久没有在大甘武林中重现了,没想到今日会在还阴寺大殿之中出现。

    苗顺站定,木然呆滞,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骚臭味道,吓得湿了裤子,好在淋了雨,不至于太难看。苗顺全身上下能动的就只剩下一对眼珠子,惶恐万状的转着,满是恐惧和祈求。众人冷漠,没人生出同情和怜悯,当日在环池坳,那些被虐杀的无辜百姓该也流露过和此刻苗顺一模一样的恐惧和祈求。

    破碎的窗户上多了一团黑影,以团而论,是因为这个人影委实没有半点人样,而且来的无声无息,殿中不乏高手,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人影是何时出现的。

    “姥姥,你的玩具好丑。”娇嫩女子脆声说道,咯咯娇笑,从房梁上蹦了下来,双手背在身手,仔细看了看费祖冲三人,眨眼的工夫就没了兴趣,微微带着点奶声说道,“人交给你们啦,可别再让他们跑了,姥姥,咱们回去吧。”说完之后,女子迎向黑影,初时轻快,越到近处脚步就越沉重,磨磨蹭蹭,好不干脆。

    黑影发出夜枭般的桀桀怪笑,声如铁划,沙哑刺耳:“乖孙女,回。”

    “留步。”许不羁高叫一声,黑影慢腾腾的绕了半圈,不知道此时是面朝众人还是背对众人。娇嫩女子嘻嘻一笑,“姥姥,人家叫你呢。”

    “是吗……”黑影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一头掉进了殿外雨幕之中,再看时已经没了踪影。娇嫩女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回首冲吴左三人挥了挥手,也蹦蹦跳跳的跟了出去。许不羁握拳,复又松开,眼中闪过几息异芒,终是没有再叫来人留步。

    这两人来的很突然,离去也很匆忙,似和吴左三人相识,而吴左三人却又一个也不认得,只能猜测是李落派来相助的隐秘高手。

    黑影消失,苗顺砰然倒地,形如一滩烂泥。冯震鸣周放桑南色将天一堡余众围了起来,费祖冲捂着手腕,疼的冷汗直冒,成禄倒是放得开,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苗顺,面带嘲讽,晃了晃满头乱发,仰头望天,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冯震鸣走到苗顺身前蹲了下来,右手刚一搭上苗顺脉门,心中就是一寒,脸色一紧,周放连忙问道:“怎么了?”

    冯震鸣沉声回道:“经脉俱断,废了。”

    周放吸了一口凉气,好狠毒的手段,巡检司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何时会有这等凶人听命于巡检司。

    人影一闪,许不羁移到苗顺身旁,按住苗顺另外一只手的脉门,脸色凝重,良久之后缓缓起身,垂目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苗顺,嘴角微微一抖,没有说话。冯震鸣见许不羁神色有古怪,颇有疑问,眼下却不是开口询问的时机,暗忖莫非许不羁认得。

    冯震鸣猜错了,许不羁的的确确不认得方才制住苗顺的神秘人,但这种傀儡术许不羁并非头一回见,论变化,要比早前那人施展的手段稍逊一筹,论阴毒,却又胜过那人三分。这个人,就是宫中九卫中最神秘的八面玲珑舒才人。

    不到半刻工夫,一伤一残。大殿中死寂般的沉默,曹御使咳嗽一声:“他们就先容我等带回巡检司,过些日子,是非曲直自有定论,诸位若有疑虑,当可往巡检司查究始末。”

    “若是无罪,他怎么算?”许不羁一指苗顺,冷冷问道。

    曹御使眼皮一跳,也觉刚才那人出手太过狠辣了些,但不知道那人与王爷有什么渊源,眼下不便乱说,平声应道:“若是无罪,曹某就赔他一命。”

    许不羁轻哼一声,刚一转身,就看见冷冰冷冷的看着自己,锐目冷凝,许不羁悚然一惊,这是被冷冰惦记上了。

    项青鹭环目一扫,和声说道:“那就这样吧,诸位意下如何?”

    “琼花仙子怎么办?”关七侯眼珠一转,问道。

    玉清真人俏脸一寒,轻轻挡在景余琼身前。曹御使看了一眼痴呆浑噩的景余琼,微微一哂,道:“巡检司本就无意为难她。”

    “不愧是巡检司!”关七侯大声赞道,也不知道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出城之前,王爷让小的带了三句话。”吴左漫声细语道,众人竖耳聆听,“第一句话是捎给冷公子的。”

    “说。”

    “数日后人证将至卓城,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江湖上的事就依冷公子的意思办,王爷和巡检司不会插手。”

    冷冰剑眉一扬,明白李落的言下之意,当是意指景余琼:“他的意思呢?”

    “王爷说了,若你问起,命小的告诉冷公子,杀。”

    冷冰哦了一声,颇觉意外,嘴角玩味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第二句话是王爷托小的带给方侯爷。”

    方小侯爷脸色一紧,不自觉放缓了声音,略带恭敬的说道:“王爷说什么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三句话

    吴左挠了挠头,只觉王爷托他捎来的这句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依葫芦画瓢,李落说什么,自己也就说什么:“王爷说他今日入宫一趟,多半会碰上舞阳公主,许久不见,且瞧瞧舞阳公主的棋艺有没有长进。”

    众人皆是一愣,唯独方小侯爷脸色大变,笑的很勉强,强颜应道:“王爷兄妹许久不见,是该好好叙叙旧。”说罢,方小侯爷就觉背心冷汗直冒,寒气刺骨。

    殿中诸人见状多少猜到了点,但一定不如方小侯爷这般感同身受。这句话听起来只是家长里短的兄妹之情而已,但落入方小侯爷耳中,那就是一句不加掩饰的威胁。今日舞阳公主本该会去一个地方,不过既然李落去了,那就是说舞阳公主走不了,那么那个地方,还有那些人,应该早就在李落和巡检司的眼睛底下。

    “第三句话是王爷命小的转告玉剑宫玉清真人。”

    “我?”玉清真人很是诧异,没想到大甘九殿下竟会留意一个江湖女子。

    “是,王爷说,江湖多风波,女子更加不易,朝廷不入江湖,真人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去卓城找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她算半个江湖中人。”

    玉清真人樱口微张,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应声。

    “就这些了。”吴左拍了拍手,忙着收拾地上摊开的卷册。曹御使抱拳一礼,恭声道:“可否请冷公子护送一二。”

    冷冰嗯了一声,牟然转身看着玉清真人说道:“案子查清之后,如果他该死,你告诉她,我会给她一次公平挑战我的机会,她也可以换别人替她来,但是记住,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多一次,我必杀她。”

    玉清真人心头微动,握剑的手轻轻施力,美目中有一丝不服气的战意,香唇轻咬,数息之后吐出一个好字。冷冰转身向殿外走去,巡检司三人忙将天一堡众人收归一处,除了费祖冲三人外,对其余诸人倒还算客气,没怎么呼来喝去。项青鹭颔首示意,周放跟了过去,随冷冰几人一道回城。关七侯自不甘人后,遣酒财二使一同押解疑犯返回巡检司。

    人走了一半,大殿之中忽然空空荡荡起来。许不羁意兴阑珊的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出神,方小侯爷双手交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间,无鞘剑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谁也没有兴致多说一句,却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宽慰呼气声。

    大甘,宫中,舞阳殿。

    匾额上舞阳殿这三个字龙飞凤舞,笔墨如新。原来这座宫殿的名字其实不叫舞阳殿,李落也记不得原本的名字,如今换成舞阳倒也好听。

    窗外雨声淅沥,打着叶子噼啪作响,有时悦耳,有时让人烦躁,要看心境如何。

    挨着窗是一张秀榻,上面摆着一张红木小桌,桌上有两盏清茶,微微冒着热气,还有一炉香,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二子,你来我往,看上去颇是热闹。

    “该你了。”李落和声说道。

    对面丽人轻蹙娥眉,纠结不已,贝齿轻咬朱唇,半是羞,半是恼,格外撩人。李落抬头看了一眼数尺外的舞阳公主,雪梅幽香随风轻漫。今个舞阳的打扮着实出乎李落预料,襦裙半袖、绣绫裹胸,十足一个倦慵丽人。

    舞阳梳着蓬松俏皮的坠马髻,纤细的皓腕上佩着一只羊脂玉镯,肤质竟比镯子还要腻润。她披着的半袖同样是明黄色的薄纱所制,更像是睡前闲坐的闺阁服色,见不得外客,因此更显得迷离动人。纱中透出一双雪藕似的白腻膀子,细细的臂围不露一丝骨感,薄雾般的丝纱掩不住粉酥的娇嫩肌肤,入目只觉滑润紧致。

    薄纱半臂里,一件葱绿绣绫抹胸,沿边缀着艳丽的孔雀蓝,锦绫上另有银线绣样。仔细一瞧,舞阳似乎略施粉黛,一张雪白精致的鹅蛋脸儿,削肩单薄、长颈如鹤,惟独胸前玲珑,绫纹抹胸的图样全走了样儿,绣工再难细辨。她颈下微露出少许白皙,或许是苦思费神,娇嫩的身子颇显不堪,布着一大片晶莹薄汗;身子一动,一滴汗珠便滑了进去。

    舞阳随手端起茶杯,以杯盖轻轻揭去浮沫,就着丰润的樱唇啜饮一口。这般穿着随意,却非刻意卖弄风骚,倒像那家闺秀睡前夜读、房里却突然闯入不速之客,不怪小姐衣不蔽体,错在有人不请自来,得以一睹美人不见外客的娇媚模样。

    其实李落见舞阳的次数并不多,以前数次都是匆忙的很,兄妹二人怕还是头一回相抵而坐。李落趁着舞阳垂眸苦思的时候偷闲打量着自家这个妹妹。细看舞阳,生得明眸皓齿,微微噘起的双唇饱满滋润,面孔看来十分年轻,论精致细腻,不如倾城,不过论英气,宫中少有人能及。

    良久之后,舞阳沮丧的丢下棋子,赌气说道:“左右都是输,九哥哥,你也不让着我。”

    “若是让你,岂不是没意思了么。”

    “那也没有你这样的,八局棋,我一局都没赢,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舞阳双颊泛红,娇声呼道。

    李落莞尔,收起了棋子,问道:“还下么?”

    “不下了!”舞阳恶狠狠的将棋盘一推,赌气不看李落。

    李落定定的望着舞阳,这么近,连舞阳脸上稚嫩的绒毛也看得清清楚楚,一根一根,有些柔润,乖巧的贴在舞阳脸上。慢慢地,一朵红云染了过来,漫过了耳根,直直窜进了脖颈那抹白皙中去。

    李落一愣,忍不住笑出了声。舞阳大恼,跺足嗔道:“九哥哥,你……你……真坏!”

    “哈哈,妹妹好看,当兄长的有荣与焉,你羞什么?”

    舞阳脸色更红,气道:“胡言乱语,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了。”李落笑道。

    安静了一小会,舞阳平复了心绪,看着李落轻声问道:“哥哥怎么想来我这舞阳殿的,我原以为哥哥会去敛玉那里呢。”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神秘人

    李落一怔,实则来舞阳殿之前并没有想到李欹枕会是眼下这个打扮,料想舞阳该是要出门才对,没想到竟然会是这幅慵懒模样,像是刚刚被人从香甜睡梦里惊醒,不情不愿,像只贪睡的猫儿。

    李落没有答话,岔言问道:“当日在忘忧谷中,你可怨我?”

    “怨。”李欹枕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李落一滞,苦笑无语,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呢?”

    李欹枕瞥了李落一眼,也没有答话,反问道:“九哥哥不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有离宫么?”

    “不想。”

    李欹枕没想到李落回答的这么干脆,噎了一口气,恨恨的瞪了李落一眼,娇嗔道:“你不想听,我偏要告诉你!”

    李落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可别后悔。”

    “哥哥不用激将我。”舞阳脆声喝道,“有人告诉我你会来舞阳殿,所以我在等你。”

    李落怔怔的看着貌似赌气的舞阳,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情绪,原来她也长大了,每个人都在变,会否自己也早已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哥哥你也莫要逼我。”舞阳垂眸轻语,李落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我不问。”说完,李落看了看窗外天色,和声说道,“你歇着吧,我要走了。”

    “这么大的雨哥哥你要去哪里?雨停了再走吧。”李欹枕望着李落,眼里有一丝挽留和不舍。

    李落轻轻一笑,和暖说道:“你会等我,也该猜到我要去哪里。”

    李欹枕神色一黯,轻轻的哦了一声,素手摆弄着衣襟,说不上来的孤单寂寞。李落心中一软,曾几何时,也有人和舞阳一样,孤零零的守着一座莫大的宫殿,不知道该盼天黑还是该盼天亮。

    皇宫太大,大得连人心都隔了好远,一如这些红墙绿瓦。

    李落收敛心绪,长身而起,和声说道:“累了就歇歇吧,过些日子我再来陪你下棋。”

    “哥哥。”

    “嗯?”

    “我和敛玉比,差在哪里?”

    李落愕然,舞阳眼中隐有泪花,带着依恋和亲近之色,直直望着李落。

    “错了。”

    “错?我错了?”

    “嗯,舞阳,其实你该问的不是你和长平有什么不同,而是该问你和我有什么不同。”

    “和你?”舞阳错愕不解,呆愣出神。

    李落伸手点了点舞阳脑门,俯身笑道:“你是大甘的舞阳公主啊。”

    “我是舞阳公主……”李欹枕喃喃自语,猛地起身跑到殿门口,一只手轻轻扶着鎏金大红门,定定看着,李落撑着一把竹伞,背影被雨幕洗刷的有点模糊,就那么闲庭信步的没入无边落雨之中。

    李玄嗣揉了揉腿,这条腿一到阴雨天就难捱,像有几百几千只蚂蚁在上头爬,能痒到骨子里去。李玄嗣用力拍打了几下,伸手拽了拽披在身上的外衣,想叫起锦被下绵软无力,刚刚才昏昏睡过去的妙人替自己捏一捏,转念一想,她被自个折腾了大半个时辰,也就这会儿合合眼,夜里还有的忙呢。

    李玄嗣淫笑一声,想起方才她双手胡乱揪着席枕,妩媚的叫喊声,夹带着些许哭音,大片汗渍水渍,失载的液珠四散飞溅,滴的到处都是,整个身子软的没了骨头,就像是一包水,能叫人溶了,化了。想着想着,李玄嗣便觉得丹田又有些温热,伸手进了被子狠狠抓了一把,只听一声倦慵的鼻音又娇又腻,呻吟如梦呓,几息之后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了。”李玄嗣恋恋不舍的缩回了手,到底是月下春江的花魁,这滋味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人前冰清玉洁,谁又能想到脱了衣裳之后的模样那么妖冶放荡,就算是勾栏里最放浪的美人也不如她诱人,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妖精。

    李玄嗣眯着眼睛,端起案几上的酒杯,滋溜满饮了一杯,想到那么多多金公子、浪客游侠对她如痴如醉,而她却躺在自己床上婉啭低吟,任凭自己予取予求,这条残了的腿也没那么疼了,窗外的雨也没那么让人厌烦了。

    李玄嗣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抓起碟子里的花生米抛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起来。一杯酒,五颗花生米,一颗不多,一颗不少。

    酒少了半壶,李玄嗣微微有些醉意,只是一双眸子却越来越冷。当年的自己何尝不是羽扇纶巾、英武不凡,谁知道会落到如今这幅模样,父皇厌烦,兄弟冷漠,就连皇太后也都不假辞色的厌恶了自己,更别说皇宫之中那些趋炎附势的奴才,那些年,生不如死。直到有一天,一个神秘人找到了他,告诉了他一个秘密,给了他一大笔钱,然后又帮他修了一座楼外楼,城东雨花阁,从那时候起,他才知道活了是个什么滋味。

    李玄嗣冷笑着,自言自语道:“争吧,争的头破血流,到时候都死的差不多了,嘿嘿,说不定还会轮上我。”李玄嗣放肆的笑着,被子下洁白温润的身子似乎醒了,却没有出声,安安静静的躺着。

    其实李玄嗣对那张椅子没什么觊觎,那张椅子坐着肯定不如躺在美人怀里舒爽。李玄嗣很喜欢这种藏在背后的感觉,拨弄着那些所谓的权贵,看着他们争着活,争着死,就像看戏,戏演的好还是坏全凭自己的心情。还有数不清的银子,偷不完的香,瞧着他们为争一个女人不惜倾家荡产,不惜以命相搏,李玄嗣就会笑,笑的肚子都疼,自己是多想告诉他们,那些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仙子,就是一个个自己玩弄的已经厌烦了的残花败柳。

    还有那些闲得实在是不如死了的妇人们,这些年,除了美人,雨花阁送出去的倌人也不少,有胖有瘦,有长有短,都是才色双绝,总有那么一个人撩动那些达官贵人的妻室夫人,然后心甘情愿的为自家老爷戴上一顶绿帽子。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绝世佳人

    一旦把柄落入雨花阁的手中,那以后就是身不由己,卓城这么大,什么人没有,倘若能睡了哪家公侯的小姐夫人,不管她长的是难看还是好看,这种机会可是难得的很,不是偷情的新鲜刺激,而是一种病态的**。有些人用钱来换,有些人用命去换,若是有用,就连街边的癞头乞丐也能搂着贵妇的身子一亲芳泽。若是不答应,一个女人身败名裂之后的下场就能让她们胆战心惊,一个个接二连三的再坠入更深的深渊。

    李玄嗣很喜欢看着他们和她们就因为一丝贪欲落入自己手中,任凭自己揉来捏去,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宛如毒瘾,每每都让李玄嗣欲罢不能,就像他一样。

    想到他,李玄嗣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有那么一丝不舒服。其实要真算起来,他对李玄嗣并不曾有过轻视和嘲讽,也许连怠慢都没有,但他是天之骄子,生来就高高在上,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多年之后,他还是他,自己却落入凡尘,再也没有机会与他争辉。路不同,就会越走越远,原本没有多少的恨,嫉妒多了,恨意也就生了,而且越久越浓。

    大甘的九殿下,定天王李落,李玄嗣的九弟。

    一个能在明处呼风唤雨,一个只能藏在暗处操控人心,都能定人生死,但李玄嗣心知肚明,自己永远也不可能走到朗日之下。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谁又能想到一个成了废物的皇子,竟然操纵着卓城那么多傀儡,就连自己的兄弟,甚至于皇上身边,也都不过如此。但对他,李玄嗣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避开,也许是那人的告诫,也许是心里还留着那么点微薄的感激,但李玄嗣唯独不会承认自己害怕,这些年,在卓城有他的地方,他都会退避三舍,哪怕是派了奸细过来。

    这些事,见不得光,唯有小心翼翼才能活命,就算是一朝殿下也不例外。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也踩在脚下。”李玄嗣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面容扭曲的自言自语道。

    想到这里,李玄嗣神游物外,听说弃名楼百美同苑,是个十足的温柔乡,还有曾经的月下春江花魁柔月,李玄嗣一直不曾得手,引为憾事,若是他死了,就算十个柔月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醒了就起来吧。”李玄嗣淡淡说道。

    被子里的人娇哼一声,腻软说道:“奴家身子好乏,再让奴家睡会儿。”

    女人要宠,但若恃宠而骄那就是不识抬举,就像现在,明明已经听到了自己自言自语的话,还要装作刚刚睡醒,偶尔当作情趣尚可,但如果把旁人当成傻子那就是自寻死路。李玄嗣没有动气,只是很冷淡的说道:“空了月船,你想睡多久都无妨。”

    锦被里的娇躯微微一颤,一只柔若葱白的玉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脸上犹还带着初醒时的红晕,女子怯生生的看了李玄嗣一眼,低声说道:“奴家这就起来啦,王爷,奴家为你更衣。”

    “不必。”李玄嗣生硬回道。

    女子起身,锦被从无限美好的娇躯上滑落下来,显出一具玲珑傲人的皎洁**,犹有汗渍,不仅是榻簟枕褥,连空气里也浮挹着一股甘润浓香,仿佛分裂刚摘下来的厚实兰叶,又似磨碎大量的瓜果芝实,闻之鲜甜、沾之不散,让整间静室也罩上了一层**春色。女子扭动身子,看了看娇躯上的点点红斑,心里微微一叹,却要将这些印记遮挡的严实才好,万万不可让旁人瞧见了。

    静室中充满了**的气息,只是那女子倒是落落大方的很,半点也没有害臊的神色,揉了揉腰肢,下颔仰起,螓首斜摆,一边缓缓穿衣娇啼,一边哀哀埋怨的说道:“王爷好生粗鲁呢,奴家这个样子要被人看见了可怎生是好?”

    李玄嗣腾地又生了一股邪火,不过念及还有要事,不可怠误了工夫,反正来日方长,眼前妙人早已是自己的囊中物,盘中餐,也不急于一时。李玄嗣随即起身,推开窗檩吸了一口冷气,定了定神,望着窗外烟波浩渺的索水河面怔怔出神。

    湿冷的雨气顺着缝隙窜了进来,贪花好色的在女子身上打了一个转,女子打了个寒颤,寒毛都一根根立了起来,忙不倏穿好了衣物,稍事整理,等李玄嗣再回头的时候,此间静室里已然多了一位静若处子的绝世佳人。但见女子衣裳薄如蝉翼,那袭绛纱衫子,便是垫在身下的织锦被褥上花团锦簇,却难掩那如胭脂悄染、既朦胧又红艳的蝉翼轻纱,滚金边的柳红绫罗小兜、压银束腰郁金裙,一双大红底的丹羽金叶红绣履,薄薄的丝履裹出一只莲尖似的修长美脚,直如裸足,谁人瞧了,都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李玄嗣呼吸微微一重,入目映出一个半露酥胸、高裙束腰的绝色女郎,窈窕纤细的优美曲线,长腿削肩、玉颈娇颜,十足一个纤合度、娇美妩媚的娴雅仕女,丝毫也瞧不出方才锦榻上的放荡模样。

    女子听到李玄嗣稍显沉重的呼吸声,脸上虽无异色,心里却有淡淡自得,这幅身子,只要是男人见了,又有谁能装出坐怀不乱的模样,纵然是大甘殿下也不例外。

    “这么大的雨,今晚怕是没多少人来了。”女子眼光凄迷,悠悠叹道。

    “哈哈,那你可是小瞧了那些人,若是能见一面本王的小音儿,别说下雨,就算天上下刀子也挡不住他们。”

    “哼,王爷就会哄奴家开心。”女子虽说羞涩,怕是也没觉得李玄嗣说的有什么错,只道是月船挂了灯,有的是人挤破头往里去,风雨无阻,区区一场大雨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快些去吧,本王也舍不得小音儿啊。”

    “那王爷还把奴家往外赶。”女子委屈说道,美目含泪,我见犹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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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