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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零五章 近处瞧瞧

    惊讶的看着斛律封寒,弄哭她,李落自忖自己还没有这个本事,随即又是一皱眉头,道:“又?”

    斛律封寒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道:“王爷回吧,他们也该着急了。”说完之后,飞快的纵马驰去。

    李落浑浑噩噩的回了军营,等看到牧天狼诸将脸上的担忧化为安心时才定下心神。

    李落和相柳儿回营之后不久,大军又再启程,直奔鹿野那伽,经后数天,相柳儿再也没有见李落一面,李落也没有再刻意打听蒙厥王的消息。

    一月之后,大军穿过了姬地和帝圣九彩,再往前走,就是骨雅界了。

    此刻秋尽冬至,天上飘了雪花,很冷,牧天狼将士大都没有带冬衣来,这般天气着实有些吃力。斛律封寒和令狐丹送来了数千套棉衣,解了燃眉之急,换了衣裳之后,牧天狼军中将士和草海骑兵将士乍一看也分不出什么区别,或许正是如此,往日营中肃杀之气竟似莫名其妙的淡了好些。

    落了雪,大军行进不如前些日子快,不过也不慢,李落算着脚程,应该快到鹿野那伽了。这日,终日不见的相柳儿终于现身了,命斛律封寒唤了李落和牧天狼诸将到营前来。李落和迟立几将跟着斛律封寒到了营前,一望之下,众人皆是心惊。远处,一团迷雾,自西向东横跨整个骨雅,从天而降,与地相接,仿佛一块灰色的帘子,将天和地束在了一起,看不见地,看不见天,也看不见雾里的情形,就好像是另外一个混沌世界的边界,吞噬了鹿野那伽,也在缓缓的蚕食着骨雅。

    遮天蔽日的云气李落和呼察靖诸将也不是没有见过,李落还曾见过海上倒卷的龙吸水和黑云压顶的天海一色,但和眼前所见都不一样。如果说以前见过的黑云迷雾是破灭和毁坏,那么此刻所见的迷雾就是压抑和窒息。这块灰色的帘子,论色泽,不如暴风骤雨黑云压城时,看上去就好似一块脏了的抹布,了无生气,让人不由自主的缓了呼吸,更甚者是忘了呼吸一般,慢慢僵死在这片天地之下。

    这片迷雾,是死寂,没有生机,所有的生命和时间在这片迷雾变得苍凉惨白起来,吞噬的不仅仅是鹿野那伽的疆域,更有这片土地赖以存在于世的意义,还有它的名字。李落莫名间心头泛上一股悲凉,哪怕有自己这些人也还记着鹿野那伽,或许过不了多久,世人就会遗忘这个地方,而遗忘的时间和空间才是这世上真正的终点。

    相柳儿早已知晓这里的情形,眼中有忧色,但神色却也如故。而牧天狼诸将皆是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李落的目光穿不透这片迷雾,也看不清迷雾里的鹿野那伽,好像那座雄伟辽阔的鹿野那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李落只得将目光移了下去,在迷雾还没有完全吞噬的地面,有一道黑色和白色混杂的界限,远远望去,大约只有数指宽窄,但久在行伍,自然知道远近有别,这道线,到了近处少说有数十丈了。

    看到这条线的不单是只有李落,还有草海中尚且没见过这番景象,同样吃惊的人。卓娜不知道从哪里凑上前来,站在相柳儿身侧,低声问道:“师父,那是什么呀?”

    相柳儿不及答话,李落讶然相望,朗笑道:“你是她师父?”

    相柳儿看了李落一眼,没有应声,卓娜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打定主意不理李落,不过转眼就被李落的一句话给激怒了。

    “哈哈,当初战马一千匹果然要的少了。”

    “你!?”卓娜大怒,气的俏脸泛红。相柳儿轻轻安抚了安抚卓娜,瞪了李落一眼,叱道:“好大的人了,非要欺负小孩子。”

    李落轻轻一笑,平声说道:“迷雾之下,再无大小了,从现在开始,还是早作准备吧。”说罢,李落清啸一声,握了握马背上的疚疯长枪,朗喝道,“走,去近处瞧瞧。”

    一马当先绝尘而去,身后牧天狼千余将士齐齐呼啸一声,跟着李落冲下山丘,向远处那道线疾驰而去。千余之众,在这片天地间显得格外的不起眼,不过就是这么一冲和一声呼啸,千余之众竟然凝聚出一股可以踏破这方天地的气势,一往无前,纵死无憾。

    在牧天狼诸将策马之时,草海诸部铁骑兵将都没有动,整齐如一的望着阵前的相柳儿。相柳儿望着李落绝尘而去的背影,嘴角浅浅带笑。斛律封寒上前一步,笑道:“拨汗,或许让他来是对的。”

    “嗯?”

    “这场雾,可不就是要一个心怀赤血的人来荡一荡么。”

    相柳儿美目流彩,心头莫名一松,绷紧了多年的心绪,就在李落纵马一冲之际,竟然让相柳儿生出一丝就这么躲在他身后的感觉,随即轻笑道:“怎么,让南人骑兵挡了锐气么?”

    “怎么会!我们可是草海铁骑啊。”斛律封寒大笑一声,回望营中诸将士,大喝道,“草海的曲跋儿,别叫南人的王爷小瞧了咱们。”

    众将齐声呼啸,声如狼吟,响彻了整个骨雅。李落回头,看着如潮水一般倾泻而下的草海铁骑,微微一笑,世上纵有难事,但在这一刻,却没有什么能阻挡这些人了。

    呼察靖弄着马,与李落并肩而行,赫连城弦、迟立和呼察冬蝉也抢上前来,眉宇间飞扬的意气盖过了这片迷雾,就算明日就死又能如何。

    李落纵马飞驰,难得的放肆了一回,想起了当年年少轻狂时偷偷读过的一本不入学堂的流本小传,扬声唱道:“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我要这地,再埋不住我心;

    我要这世间神佛,都烟消云散;

    我要这万世沉浮,独留我一人!”

    诸将嬉笑,高谈阔论,有人大叫一声:“大将军,不如你娶了蒙厥拨汗那娘们吧。”

    李落不怒反笑,没有回头,朗声传音道:“拨汗,你可愿嫁我们南人儿郎吗?”

第二千零六章 失踪了很多人

    众将哄笑,草海诸将连声大骂,你追我赶,好不热闹。李落和牧天狼将士已经冲出去了很远,但这句话透过两营将士的马蹄声却还是清晰的传到了相柳儿耳中。相柳儿一滞,俏脸娇艳欲滴,恨声低语道:“不知死活!”只是眉梢含情,怎么也不是当真着恼的样子。

    卓娜小心的瞧了瞧相柳儿的脸色,嘟囔道:“他不是好人,但好像真配得上师父呢。”

    相柳儿瞪了卓娜一眼,清叱道:“好,赶明我就去他跟前提亲。”

    “这么快!”卓娜大吃一惊道。

    “把你许给他!”

    “师父,不要呀,我还小……”

    “要你多嘴!”

    卓娜吐了吐舌头,乖巧一笑,黏在相柳儿身边。相柳儿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涟漪,朗喝道:“走!”

    马蹄声疾,很快就到了迷雾前,远观的那道线众人到了近处也看得清楚,原是无数营帐战马兵将列阵而成,左右不见尽头,粗略盘算怕不是有百万之众。李落呼了一口寒气,这或许才是草海真正的底蕴所在。

    营中有兵将迎上前来,李落和牧天狼诸将放缓了马蹄,身后草海诸将也跟了过来,再望着李落的时候,并没有迟立几将猜测的恼怒和不满,反而在挑衅的眼神里有一丝赞赏之色。

    就在迟立诸人茫然不解之时,有一将大喝一声道:“南人的将军,你想娶我们拨汗,须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迟立瞠目结舌,与赫连城弦面面相觑,想着本该有一场呵斥责难,没想到竟然是眼下这般模样,眼前这些草海武勇之辈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气愤,反而是在审视李落有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这倒也不怪迟立几将惊诧,草海风俗与大甘相去甚远,男女情爱一事向来不是大甘那样讲究个什么含蓄内敛,而是喜欢谁家姑娘就会说出来,就算是生死对头也无不可,至于结果如何那就看长生天的意思了。所以李落一句略带调侃的无心之言,在这些草海悍卒听起来也没什么稀奇,话可以说,有没有本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相柳儿从后排众而出,扫了李落一眼,脸上微有愠怒之色,轻哼一声,喝道:“我嫁不嫁人,要你们操心!”

    草海诸将噤若寒蝉,顷刻间骚动就平息的点滴不剩,牧天狼诸将士同样倒吸凉气,好重的威势,好大的杀气。

    李落摸了摸鼻尖,躲避过相柳儿欲将择人而噬的眼神,望着从营中出来的一行人。百余人中,李落大半都不认得,不过也有几个熟人,骨雅王子壤驷寒山,壤驷葵和壤驷阙姐妹也在,几人脸上神情各异,壤驷寒山百感交集,看着李落苦笑道:“九殿下,没想到在这里又见面了。”

    “寒山兄别来无恙。”李落无喜无悲的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壤驷葵和壤驷阙,固然性子清冷,也止不住一阵唏嘘,当年在掖凉州,李落未尝没有对壤驷寒山动过杀心,兜兜转转,却又回来了这个地方,造化弄人也不过如此。

    “拨汗。”

    “前面怎么样?”

    “不太妙。”

    相柳儿心中一沉,沉吟数息,沉声说道:“去看看。”

    没有寒暄,诸人簇拥着相柳儿向营中走去,刚走两步,相柳儿回头看着李落,皱了皱眉头,叱道:“还不过来。”

    李落忙不倏点了点头,狐假虎威,倒是尝到了一遭被草海将士簇拥的感觉。

    众人边走边说,相柳儿问道:“雾又往前了?”

    “嗯,这半个月近了三十多丈,先前还能隐约看见鹿野那伽,现在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还有人出来吗?”

    壤驷寒山一阵沉默,良久之后才缓缓摇头。相柳儿吐了一口浊气,问道:“有多少人不见了?”

    “十四五万。”

    “十四万还是十五万?”

    壤驷寒山听出相柳儿话语中的怒意,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旁壤驷阙闻言接道:“拨汗,雾漫过鹿野那伽的时候,还有二十多万族民没有下山,前些日子陆续有人出山归来,这个时候差不多还有十五万人下落不明,不过他们可能还被困在山上,一时找不到下山的路。”

    相柳儿没有说话,困了数月有余,能下山的早就下山了,找不到下山的路只是自己这些人一厢情愿的借口罢了。

    李落看着近在咫尺的漫天迷雾,很是疑惑,不过见相柳儿凝重的神色,此刻不是追问缘由的时机,只得先压下心头不解,打算过一会没人的时候再问情由。

    相柳儿似乎察觉到李落和牧天狼诸将心中的疑惑,平声说道:“六个月前,极北荒原起了一场大雾,三个月过去,雾非但没有散,反而离鹿野那伽越来越近,我们曾派人去查探过,结果派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好像消失了一样,直到两个月前,雾从山北漫过了鹿野那伽,而如今已经笼罩了整座山。”

    “这种事以前发生过?”

    相柳儿没有直言应答,平声回道:“我第一次见到。”

    “雾里有什么?”

    “不知道。”

    “那骨雅族人为什么下山?”

    相柳儿看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有些时候,畜生比人更能察觉到凶兆,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猫狗家禽都忙着四散逃命,任凭你怎么拉也拉不回来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李落没有回答,相柳儿似乎说了答案,又似乎什么也没说,映照当年在昆江河畔相柳儿说的那个惊世骇俗的故事,李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曾经无数次想起,又无数次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荒唐的故事的事,慢慢的变成了真实。那张笼罩了整个天下的网,似乎有了脉络,而鹿野那伽就是这张网其中的一根线,而且极有可能是最凶险的那一根。

    相柳儿再没有多说,径自入营,入营之后让令狐丹照应牧天狼诸将,自去别处找人问话,到了掌灯的时候也没回来。

第二千零七章 六月飞雪

    帐中,诸将挑灯围坐一团,呼察冬蝉率先按捺不住好奇问道:“大将军,难不成这场大雾就是你来这里的原因?这雾有什么玄机?”

    李落看着帐中诸将,事到如今,也不该再遮遮掩掩了,李落略作沉吟,轻声回道:“算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其中之一,此行之前,我听闻有雪漫过了这座山,所以就想来看看,只是没想到会是雾先一步过了鹿野那伽。”

    “下个雪有什么奇怪的。”呼察冬蝉挠挠头,这场雾瞧着是有些阴沉,但说值得李落不远万里跑一趟,似乎也还到不了这般地步。

    “因为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大甘春暖花开的时候。”李落怅然一叹,“六月飞雪,怎能不奇怪。”

    帐中诸将面面相觑,书上的确有记载六月飞雪的奇闻异事,但要说当真,十有**都是不信的,李落只说是他听到这个消息,也有可能只是谣传而已,未必是真。

    李落当然看得出来诸将心中的怀疑,不过李落并未多做解释,说这句话的人一个是相柳儿,一个是吞吞吐吐的壤驷宝音,李落也觉得六月飞雪很荒谬,但见过鹿野那伽外一水之隔却迥然有别的异境,似乎这六月飞雪也就没那么难以置信了。

    “我去过这座山的背后。”

    “啊?什么时候!”呼察冬蝉嘶了一口凉气,忽地想起来当年李落消失的那段日子,下落不明了很久,之后从西域返回了大甘,那也就是说李落炸毁鹿野那伽的祭坛之后,是从鹿野那伽山麓以北,一路向西,折返转道而回。这条路也说得通,并不稀奇,最紧要的是李落在鹿野那伽山以北到底看见了什么,这应该才是李落执意要来到这个地方最主要的原因。

    呼察冬蝉没有再问,众人都在屏息静气的等着李落开口,李落虽然话还没有开口,但一股沉重的气氛萦绕在帐中,压的诸将心头沉甸甸的。

    就在李落正要开口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令狐丹的声音:“王爷,你们在里面吗?”

    李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和声应道:“在,令狐将军请进。”

    帐帘一动,令狐丹从外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上头还冒着热腾腾的气,香气扑鼻,是一头烤的金黄流油的羊羔,火候十足,称得上色香味俱全。

    令狐丹笑道:“诸位饿了吧,拨汗有吩咐,请诸位今晚先歇一歇,明早她会过来,有什么事明早见了面再说。”

    迟立起身道谢,接过来放在桌上,令狐丹又从身边随从手上接过一坛草海的烈酒,递给了呼察靖,天色渐寒,喝点酒驱驱寒气。酒只有一坛,略显小气,不过诸将大约猜得出来,定是那位蒙厥拨汗交代的,只是驱寒,并非宴请,如此看来到了明日定然有事。

    迟立随口问了令狐丹一句:“令狐将军,这场雾到底是怎么回事,令狐将军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令狐丹陷入沉吟,似乎有什么难决之事。呼察冬蝉心中一动,招手笑道:“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吧,反正我们也吃不了这么多,这一路上承蒙你照顾,我们该敬你一杯,顺便我们还想从你嘴里打探点这里的虚实呢。”

    令狐丹一愣,鲜有把自己的盘算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不加掩饰的,偏生呼察冬蝉的性子犹像草海里的姑娘,不做作,不作伪,很叫令狐丹瞧的顺眼,虽说上次祸乱草海就有呼察冬蝉一份,但在此行大甘诸人里,呼察冬蝉的恨意当还要排在末尾。令狐丹略作思索,看了李落一眼,道:“不会打扰王爷吧。”

    李落含笑摇头,回道:“求之不得。”

    令狐丹洒然一笑,挥手示意侍卫先行离开,告罪一声,在迟立和呼察靖两人身边坐了下来。呼察冬蝉眼疾手快的添了碗筷,倒满酒,令狐丹也不客套,与众人同饮一杯,抹了一把嘴,道:“我知道王爷和诸位想问什么,不过如果我说我对眼前这片雾也一样糊涂,王爷你相信么?”

    “信。”李落展颜一笑,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令狐丹点了点头,呼察冬蝉替令狐丹添了一碗酒,不死心的问道:“你不是草海族人么?就算不知道,也该听说过吧。”

    “我生在瑶庭,很小的时候的确来过骨雅,也去过鹿野那伽,不过也就只有一两次,鹿野那伽虽然是草海圣地,但路途遥远,就算是日行千里的马匹,昼夜兼程也要花数月工夫,有些脚程不快的或者部落离得远的,数年前就动身上路也不是没有,来回耗费的日子太长,除非必要,尤其是我和你们一样有权责在身,等闲不会来鹿野那伽。”说完之后,令狐丹稍稍一顿,神色颇显凝重,接道,“但就像郡主说的,我虽然不知道这场雾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族中长辈曾经对我说过,鹿野那伽的雪和鹿野那伽的雾,都不是好事。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也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也就没有问鹿野那伽的雪雾有什么不好,入冬之后,草海没有不下雪的地方,我也就当只是老人家说的闲话,没有放在心上,回想起来,不好的事恐怕就是现在了。”

    “令狐将军长辈口中所说的雪雾应该不是常见的雪雾。”

    “是啊,非得要到眼下境地,也才算不祥之兆吧。”

    众人边吃边聊,李落和声问道:“令狐将军没有去过鹿野那伽以北?”

    “极北之地?”令狐丹摇摇头,道,“没去过。”

    “我去过一次。”

    令狐丹一怔,倒也不是怎么吃惊,嗯了一声,回道:“当初王爷行踪不定,有人说王爷也许死在山崩之下,不过拨汗断言你一定没有死,我们就猜王爷或许是借道圣山以北,沿着西边回了大甘,果然如此。王爷在山那边见到了什么?”

    “的确看到了些……算是东西吧。

第二千零八章 管中窥豹

    管中窥豹,不知真容,只能猜测一二。”

    “哦,令狐能听王爷说一说吗?”

    李落淡淡一笑,道:“这有何不可,本来就是你们草海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有一个名字不得不提,令狐将军听说过那钦人,或者那钦人的黄金圣坛吗?”

    令狐丹脸色微变,正在琢磨该不该应的时候,李落和颜轻笑道:“我先说说我知道的关于那钦人以及黄金圣坛的事吧,说到这件事,也有一个名字,与我机缘巧合相识,正是他的缘故,我才第一次听说了那钦人和黄金圣坛,后来才慢慢知道了些事。”

    “谁?”

    “孛日帖赤那。”

    “孛……这是个什么人?”令狐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个孛日帖赤那是何许人也。李落微微一笑道:“他在草海还有一个名号,听说叫草海苍狼,不知道令狐将军可有听闻?”

    令狐丹一滞,猛地吸了一口气,脸色数变,数息之后才缓缓吐了一口气,道:“草海苍狼!?那个横行草海的悍匪,王爷怎会认得他?”

    “你还记得当初我用卓娜换取篾儿干的战马是在什么地方吧。”

    令狐丹神情一动,略一思索,脱口而出道:“地底鬼市。”

    “正是那里,当年我进鬼市,碰巧遇到了草海苍狼,与他有过一段交情。”

    令狐丹吁了一口气,想了想,洒然回道:“不瞒王爷说,草海苍狼这个名字在草海真的是声名远播,不仅仅因为他横行无忌,几乎没有人能阻挡苍狼脚步,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正是这个原因,才让草海诸族对他念念不忘,虽然他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但依旧是一个禁忌,没想到他竟然藏在地底鬼市,更没想到他会和王爷相识,今日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王爷会和他扯上关系,这件事,怕是拨汗也会吃惊的很。”

    “另外一个原因应该就是那钦人的宝藏吧,黄金圣坛就是其中之一。”

    令狐丹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个时候再瞒王爷就显得太小人了,的确如此。”说罢,令狐丹见牧天狼诸将脸上流露出些许不满,歉然回道,“对不住了,不是我小气,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传说中那钦人的宝藏攸关整个草海的兴衰和生死,如果有人得到了这个宝藏,那么他就可以统治整个草海,而这个宝藏倘若有别的变故,也会叫整个草海遭受灭顶之灾,这个传说的来历和鹿野那伽一样古老,但知道那钦宝藏的人却远比鹿野那伽要少得多,在草海,鹿野那伽是圣地,而那钦人是一个禁忌,哪怕泄露出一点消息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李落点了点头,道:“当年他曾告诉过我,正是因为世人怀疑他知道那钦宝藏的下落,才让他困于地底,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怀疑,才能叫他活下来,福祸相依,皆缘起一因。”

    “那……他可有告诉王爷宝藏的下落么?”令狐丹带着期许,小心翼翼的问道。

    众人见令狐丹谨慎小心的模样都不禁好笑,李落亦是莞尔,摇摇头道:“没有,当初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只是听过便罢,不曾追问过。”话音刚落,便见令狐丹一脸失望和遗憾,李落歉然回道,“那个时候我的确不知道那钦人的宝藏对草海而言如此重要,只道是些寻常的宝藏,取之能让人富甲天下而已,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令狐丹也觉自己失态,惭愧笑道:“是我贪心了,就算王爷不知道那钦宝藏的珍贵,他也应该知道,就算王爷问了他也一样未必会说,不过只要知道了他的消息,日后自然能探听到宝藏的下落。”

    “难了。”

    “为什么?”

    “他死了。”李落略显萧索的说道。

    “什么!?”令狐丹赫然变色,猛地站起身来,直直盯着李落,失望之余,竟也有些怀疑李落言语的真伪之意,很叫牧天狼诸将脸色不善。呼察冬蝉哼了一声,叱道:“区区一个宝藏,先不说真假,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又能怎么样,你们草海没找到这个宝藏不也好好活了这么久吗?真没出息!”

    令狐丹强忍着烦乱的心绪,颓然坐了下来,李落多半不会说假话来骗自己,他若有意隐瞒,大不了不说就是,何苦替自己惹来这些风波,如此看来,这个草海苍狼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

    李落示意呼察冬蝉稍安勿躁,和声说道:“那钦宝藏的珍贵之处我们不敢断言,不过有一样东西很有可能是出自那钦宝藏或者那钦人的黄金圣坛,你们听了,或许会明白令狐将军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了。”

    “咦,是什么呀?”呼察冬蝉好奇问道。

    “补天龟甲。”

    帐中一静,诸将面露骇然,就连清冷如冷冰和李缘夕也稍有失神,只是因为补天龟甲的名气太大了,差不多足以撼动整个天下。令狐丹也是吃惊不已,补天龟甲在草海同样如雷贯耳,只不过在草海不叫这个名字。

    迟立斟酌半晌,轻声问道:“大将军,难道补天龟甲和那钦宝藏有关联?”

    李落看了令狐丹一眼,道:“我见过三片龟甲。”

    “嘶……”诸将齐齐吸气,呼察冬蝉眼冒金星,一脸痴迷的看着李落,这个痴迷,绝非男女之间的痴迷,而是一种饿了半个月,突然见到一头肥的流油的烧鹅烤鸭时的那种痴迷,着实叫李落寒毛倒竖。呼察靖和赫连城弦一脸呆相,福缘这个东西,真的是因人而异。迟立好些,不过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惊容。

    补天龟甲,得其一可取一方,得其二可连日月,得其三可定乾坤。这是流传在大甘朝野的一句话,意思是能得到一块补天龟甲就可以雄霸一方,有两块则可以纵横天下,如果有了三块,那么当是人间称王称帝的福泽。

    而李落就见过三块。

第二千零九章 三枚补天龟甲

    此间帐中,除了李落,还没有人见过补天龟甲。

    “第一块已经不在我手中了,当年秀同之盟,大甘朝廷送出的结盟之礼,其中就有补天龟甲,后秀同事变,我祭出补天龟甲借此逃生,想来这枚补天龟甲应该还在拨汗手上。”

    令狐丹讪讪一笑,当年秀同之盟草海突然反目,少不了自己的一份助力。好在李落并无深究之意,接着说道:“第二枚是我自一位故人手中得来,其上据说刻着一本兵书,这件事迟将军知道。”

    迟立点了点头,赫连城弦和呼察靖高呼一声,齐声说道:“地略奇书!”

    李落点了点头,和声应道:“不错,正是地略兵书,我只叫术营将士破解书上的秘密,这件事你们几个都知道,但这本兵书是刻在补天龟甲上的事却鲜有人知,在术营,除了蒋浦几人之外,没有人见过地略兵书的真面目。”

    诸将连连点头,也都明白其中轻重,没有因为李落的隐瞒有什么不满。

    “第三块,就是孛日帖赤那送给我的一块,据他所说,那块龟甲就是从黄金圣坛得来。”

    “真有那钦宝藏!”令狐丹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道。

    呼察靖瞪了令狐丹一眼,道:“感情你也才知道真有个那钦宝藏啊,那你刚才激动个啥!”

    令狐丹脸色一红,颇是尴尬,慨然叹道:“从我小时候就不止一次的听过那钦宝藏和黄金圣坛的传说,好像存在,好像又不存在,你们南人怎么说来着,对,魂牵梦绕,我不止一次的在梦里梦见过那个地方,而且我敢说在草海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有很多人也在追寻着那钦人的踪迹,可是从来没有人找到过,直到今天,我才算是头一次听到了那钦人真正的消息。”令狐丹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百感交集的说道,“如果他没有欺骗王爷,那么这个传说就是真的。”

    “也许吧,我倒是觉得苍狼前辈骗我的可能性不大,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将那钦人的宝藏和黄金圣坛太放在心上,不过我见过补天龟甲,知晓龟甲的奇异不凡之处,就像令狐将军所说,也许那个源头的地方真的有什么神奇之处。”

    “可是,这和大将军在鹿野那伽以北有什么关系呢?”赫连城弦疑惑不解道。众人也有同样的心思,在等着李落解答。

    “苍狼前辈告诉过我,那钦人的族落就在极北荒原。”

    令狐丹咽了一口唾沫,心中释然,难怪这么多年无数草海勇士的追寻,踏遍了整个草海的角落都没有发现那钦人的踪迹,原来是在极北荒原,这也就说得通了。令狐丹五味杂陈,草海诸族追寻了无数载的东西,竟然还是从一个南人的皇子口中才得知消息,缘字一词,果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在你的记忆里,你可曾听说过形如活死人这样的传说吗?”李落忽然问道。

    令狐丹一愣,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茫然问道:“什么是活死人?”

    “就是活着的死人。”

    此语一出,不单是令狐丹,就连迟立众将也是一脸愕然,不知道李落怎么突然想起这个。呼察冬蝉眼珠微转,问道:“大将军,难道你见过活死人?”

    “我……或许见过。”

    “这怎么可能。”众人哗然,就连冷冰和李缘夕也来了兴致,仔细聆听。

    李落接道:“当年我流落极北之地,见识了一个不同于天下四境的奇景,一河之隔,一边是春暖花开,一边是飞雪连天,还有雾,对了,那个雾像极了此刻笼罩在鹿野那伽的这片迷雾。我曾经踏足那片雾林之中,朗朗白日,一旦身陷其中,竟然难辨东西,而且还有一种能让人心智错乱的异物,我怀疑那雾中有毒,能够迷失人的神智,就在那片林子里,我见到了一处被遗弃的村落,已经没有人烟活物,而在附近的一处雪坑里有许多具干尸,面目犹在,只不过一看就是僵死多时了。”

    “这些干尸活过来了?”呼察冬蝉惊呼道。

    “那倒没有。”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李落说道,“但干尸少了一具,巧的是前一天夜里,我曾斩杀过一个影子。”

    诸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冷冰皱眉道:“影子如何杀?”

    “影子只是我的比喻,实则形如人形冰雕,而我并没有察觉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浑然没有一丝生人的气息,而这个人形冰雕,就在我眼前化成了一滩黑冰黑水,只留下了一件破烂不堪的衣裳,天明之后,等我再去查点尸坑的时候,才发现有一具干尸不翼而飞,其余干尸的面目与我前夜所见那具如出一辙。”

    李落隐去了那时就在自己身边的壤驷阙,事关草海隐秘,此刻不知深浅,李落不想牵连到壤驷阙身上,免得为她惹来非议,那条名叫灵河的河流,还有迷雾雪原和成天花圃,李落也是一掠而过,自然不会告诉令狐丹这两处地方的名字,想来相柳儿想叫他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说,眼下不是自己越俎代庖的时候。

    说完之后,李落微微闭上眼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栖身的山洞外,天色阴沉,雾蒙蒙、灰沉沉,雪花飘舞,却没有风声,雾凝滞不动,将雪也藏了起来。远处影影绰绰,有怪影虬枝,狰狞中带着窥视,隐身在漫天迷雾当中,不着浓墨,只点缀着淡淡的灰白,宛若失了色的山水画卷,没有晨曦,不得破晓,悉数笼罩在茫茫雪海中。一河之隔的那边,以碧蓝天穹为背,天边的云彩似乎垂到了这片宽广到无边无际的土地,没有冰雪,纯净的溪流在这片花海之中时隐时现,浸润着大片如茵的草场,穿过密不透风的草丛,偶尔探头张望一眼,形成一个个蓝宝石般的水塘,再漫溢而出,越过几片低矮的灌木丛、乱石和枯木,汇成条条小河,一条条溪流旁百花齐放。

第二千零一十章 认得他么

    艳红、金黄、浅绿的各色枝叶缤纷飘动,构成的一道绝美的画卷。

    那就是迷雾雪原和成天花圃,还有,极北之地,有异族。

    令狐丹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问道:“王爷是说那雾里有活死人?”

    “你若不知,我如何得知。”李落轻轻一笑,却难掩忧色。话音刚落,李落和迟立两人脸色同时微变,今日早些时候,相柳儿营前生怒,便是因为壤驷寒山没有算准有多少人被困在雾中,到底是相柳儿担心这些人的生死,还是说……想到这里,李落和迟立额头皆渗出冷汗,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局,这些人会不会变成李落当初见到的那具活死人。李落回想起壤驷阙初入迷雾雪原时的异状,形如厉鬼,那么这个猜测或许真的有可能。

    令狐丹听完之后再也坐不住了,拱手一礼,心神不宁的说道:“王爷,我要去找拨汗了,对了,草海苍狼和那钦部落的事我会告诉拨汗,王爷可会怪罪?”

    “令狐将军但说无妨,我也没想隐瞒这件事,只是未得机会告诉拨汗罢了。”李落微微一笑,开了个玩笑道,“说不得请令狐将军替我讨回那枚补天龟甲。”

    令狐丹勉强一笑,虽知李落有打趣开解之意,但此时此刻却怎么也轻松不下来,诚颜一礼,匆忙离开了营帐。

    令狐丹离去之后,呼察靖低声问道:“大将军,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故意吓唬他吧。”

    李落缓缓摇头,挑眉望着营帐之外,平声说道:“天黑了。”

    诸将不解,李落神色冷幽,缓缓说道:“但这片雾还是白的。”

    众将蓦然回头,齐齐望向远处,的确,从方才开始,营中已亮起了火把,但没有人留意到近在咫尺的那片迷雾竟然还能瞧得见白茫茫一片,好似光变了颜色,透出一抹让人心惊肉跳的惨白色泽。

    翌日清晨,李落也才刚醒不久,相柳儿不由分说的掀开帐帘走了进来,吓了李落一跳,忙不倏披上外衣,惊讶的看着相柳儿。相柳儿双目发红,布满了血丝,发丝也有些散乱,看似昨夜一宿未眠,进来之后从怀中取出一物丢给李落,李落接在手中,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块遗失在秀同城的补天龟甲。李落愕然抬头,相柳儿开口说道:“我有话问你。”

    李落点了点头,示意跟进来的中军骑将士自去梳洗吃饭,颔首一礼,拉过来一张兽毛垫子,让相柳儿坐下,又再从温好的茶壶中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相柳儿,和声说道:“拨汗请先喝杯热茶,你问什么,我知道的自会答你。”

    相柳儿端过茶杯一饮而尽,火燎般的嗓子也略微好受些,随即放下茶杯,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落,凝声问道:“你见过灵河和成天花圃?”

    李落微微一愣,正要搜刮记忆有没有曾经那次告诉过相柳儿,就是这么小小的犹豫,相柳儿眼中便有了然之色一闪而过,李落暗呼奸诈,谁能想到大清早大家伙都还睡意惺忪的时候,相柳儿会突然使诈。不等李落找借口解释,就听相柳儿冷哼一声:“在鹿野那伽外果然是她和你在一起,可恶,她竟然瞒着我。”

    “拨汗……”

    “你不用说了,跟我来,去见一个人。”相柳儿霍然起身,也不等李落应不应,就当先离了营帐,雷厉风行,留下李落哭笑不得,只得快步几步,赶上相柳儿。

    沿途早起的将士已有不少,见到相柳儿俱都行礼问好,神色恭敬,只是看李落的时候,敌意不减,这次有多了点暧昧和玩味,很叫李落浑身不自在。相柳儿心无旁骛,对身外事充耳不闻,七绕八绕,到了一处营帐前,也没等帐前侍从通报,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闯了进去。李落不明所以,在几名草海护卫张口结舌的怪异眼神中愣愣的跟着相柳儿走了进去。

    进了这间帐篷,比李落那顶暖和多了,只是不如那间大,帐篷的花纹也要精美细致许多,空气中还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带着点**气,很叫人平心定神。忽地,李落脸色一变,这才记起这种味道在哪里闻到过,谷梁泪身上就有,虽是不同,但却有相通之处,李落很爱这个味道,比起宫中所赐的什么龙涎香之类犹胜千百倍,脑中念头飞转,这哪是什么香的味道,分明是女儿家的体香。

    李落眼皮一跳,暗骂了相柳儿一声,也不早些告诉一声,这要传出去,擅闯女子营帐,在草海儿郎眼中,就形如大甘的淫贼之属,人人皆可诛之。李落忙不倏转身就要往外走,便听得帐中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叫声:“你们是谁!快出去!我……我……我没穿衣服!”

    李落眼一黑,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好在帐篷里没掌灯,就此出去,推说什么也没看见,应当也说的过去。就在李落转身欲走之际,相柳儿低喝一声:“别叫了,是我。”

    “咦?拨汗?”

    嗤一声响,帐篷里亮了起来,厚厚的兽皮被子里坐起来一个睡中美人,秀发团团松散,如飞瀑而下,既有柔顺,也有飞溅而起的写意水花。美人微闭着眼睛,尚还没有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手一松,胸前一凉,被子便贴着冰肌玉肤滑落了下来。相柳儿瞧了一眼,淡淡说道:“这么冷的天,睡觉也不穿衣服,不怕着凉。”

    “还好……嗯……嗯?哎!什么人!”女子低声惊呼,神色大变,忙不倏拉起被子盖住身子,只将白皙的锁骨留在了外边。

    相柳儿回头,李落早已背身而立,看不清李落脸上的神色,想来也不会太好看。相柳儿暗恨,漠然看着女子,问道:“壤驷阙,认得他么?”

    壤驷阙当然听得出来相柳儿言辞不善,大有兴师问罪之意,不消说,定然是李落说漏了嘴,让相柳儿知道了当年在鹿野那伽山麓以北的事。

第二千零一十一章 极北荒原

    壤驷阙含忿瞪了李落一眼,眼角瞥见相柳儿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心中一惊,道:“自然认得他。”

    “认得就好,说吧,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

    “别站在那里像个木头,过来坐吧,她穿上衣服了。”相柳儿冲李落冷叱一声。李落顿了一顿,这才轻轻扫了一眼,壤驷阙已经从旁拿了件熊皮披风裹在了身上,的确像相柳儿说的,衣服是穿上了,但这件衣服着实宽大了些,缝隙之间春色犹在,比之裸露还要诱惑三分。李落定了定神,眼前女子芙蓉双带,垂杨娇髻,弦索初调处,约莫就是这个映秋波、艳云近睫的光景,极是考验定力。

    壤驷阙拢了一下耳旁秀发,偷偷瞧了李落一眼,没有应声。

    “还要我提醒你?那好,就从他炸毁鹰鸣角,你们在山的北边相遇时说起吧。”

    “拨汗,我……”壤驷阙欲言又止,很是为难,想骗相柳儿不是,想说也不是,玉脸绯红,却是急的。

    “拨汗清晨拉我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李落皱眉问道。

    相柳儿冷哼一声,道:“我有那么无聊吗?我是恼你们,但我不是生气你们谁救了谁,相反你们活着其实我很高兴。”话一出口,相柳儿脸颊就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然后极快的接道:“我是恼你们事到如今还瞒着我,雾现在只是漫过了鹿野那伽,倘若有一天这片迷雾笼罩了整个草海,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知道你是去过极北荒原的,但直到今日,当我察觉原来你早就知道灵河,知道迷雾雪原和成天花圃,我才明白当初在山下,你们两个一定在一起,要不然你不会知道这个只有骨雅少数族人才知道的名字。”

    “所以,当初你们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说给我听。”说罢,相柳儿恶狠狠的瞪了壤驷阙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知道为什么一个骨雅的圣女要三番四次的告诉我,让我去找一个南人的皇子,还告诉我他有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你真不生气?”壤驷阙跪起身子,凑近前笑道。

    相柳儿没好气的白了壤驷阙一眼,虽说年纪与壤驷葵相仿,不过在骨雅三女之中,算上那个和自己沾亲带故的嫂嫂壤驷星,相柳儿实则还是要和壤驷阙更亲近些。相柳儿不耐烦的叱道:“不生气,说吧。”说完之后,又接了一句,“捡能说的说。”话音刚落,相柳儿就一愣神,脸骤然滚烫发红起来。李落没看见相柳儿脸上的异样,只道是要解开两女之间的僵硬气氛,画蛇添足的插了一句:“哈哈,那能说的就不多了。”说完之后,李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能说和不能说,岂不是壤驷阙自己说了算,如果想隐瞒,那么能说的当然就不多了。

    但,相柳儿却早一步察觉话里的歧义,孤男寡女,同处荒郊野岭,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换上浪荡子的心思,不能说的当然也就是男女情爱那点事了,所以相柳儿才羞红了脸,正巧这个时候李落又好死不死的多此一举加了一句,能说的不多,岂不是没干别的,就只做了那些羞人的事。

    相柳儿忍着笑,肩头轻颤,壤驷阙愣愣的看着一脸坏笑忍俊不禁的相柳儿,这才明白过来,瞬间俏脸生霞,红的很,嗔怒道:“相柳儿,你!”

    李落此刻还是一头雾水,没明白眼前两个姑娘在笑什么,不过看起来已经重归于好了。

    相柳儿好不容易忍住笑,辛苦说道:“当真没什么能说的?”

    壤驷阙羞红了脸,轻声责备道:“堂堂蒙厥拨汗,好没个正形。”

    相柳儿在李落茫然不解中收起笑,深吸了一口气,正襟危坐,道:“这次不要有隐瞒了,从前到后,都说给我听。”

    壤驷阙也知道事关重大,不再隐瞒,将当年与李落在极北荒原的迷雾中所见所闻细细道来,连同孛日帖赤那的潦草坟墓都告诉了相柳儿,事无巨细。听完之后,相柳儿眉头紧锁,入神的思索着什么。

    李落和壤驷阙都没有说话,没有打扰相柳儿的思绪。半晌过罢,相柳儿才吐气抬头,看着壤驷阙平声说道:“我知道你小时候差不多寻遍了鹿野那伽所有的石碑壁画和文字,知道几乎所有关于极北之地的传说,你是怎么想的?”

    壤驷阙神色也凝重起来,缓缓答道:“传说中极北之地有异族,应该是真的。”

    “这些异人……异鬼,就是极北荒原的异族?”

    “我猜是的,很早以前,极北荒原是有人烟的,他们留下了足迹,也曾经和鹿野那伽有过联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几百年前,也许是千年以前,就再也没有这些人的行踪消息了。慢慢的,我们能看见的极北荒原就被那片迷雾笼罩了起来,而成天花圃看似绚烂多彩的背后,也和迷雾雪原一样危险恶毒。”壤驷阙看了一眼李落和相柳儿,“鹿野那伽与其说像一座山,还不如说是一道绵延千里的城墙,它隔开了草海与极北荒原,更有可能是在挡着草海以北极北荒原中的危险,而骨雅一族,也极有可能是很久以前看守城墙的人的后代,只是到了现在,许多传承都断了,我虽然看过许多许多的碑文和壁画,但是那里面多一半都被毁了,要么就是被风雪侵蚀的看不清了,我实在没有法子将那些断断续续的字和画连在一起,但极北荒原那里一定藏着很多秘密,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大。”

    “你让我一定要找到他,就是因为他曾经亲手杀死过一只异鬼吗?”

    “在我的记忆里,游魂异鬼是杀不死的。”

    相柳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难怪壤驷阙当初就一直言辞隐晦的告诉自己,李落有可能是破局的人,相柳儿当初也有怀疑,不过壤驷阙神秘兮兮的说是借助一枚石碑壁画推算出来的。

第二千零一十二章 出口伤人

    说的煞有其事,而且相柳儿怎么也不会想到壤驷阙和李落之间有些莫名的纠葛,这件事也便被相柳儿压在心底,之后又逢多事之秋,相柳儿决意与李落议和,虽说是权衡之后的度量,但未尝没有壤驷阙早前的谆谆诱导。直到令狐丹匆忙而来,告诉相柳儿李落知道那钦宝藏,去过极北荒原,相柳儿这才猛然想起壤驷阙的话,几番思索,大致已经理出了其中脉络,稍加试探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你是怎么杀死异鬼的?”

    李落没有回答相柳儿的疑问,问道:“在雾林里,你做的那些事,还有那些忌讳,也是从碑文壁画上知道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

    “极北荒原很早以前有人烟,至少那钦人还在极北荒原,而游魂异鬼同样由来已久,极有可能那个时候的极北荒原有异鬼也有生人,要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些忌讳,只有活生生的人才能留下那些痕迹。不过不知道从哪天起,极北荒原发生了变故,活人变成了死人,死人又变成了异鬼,然后就是今天这个模样。”

    相柳儿和壤驷阙看着李落,静候下文。李落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不大,色泽颇为暗沉,看上去有些类似生铁之物铸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粒珠子,壤驷阙看了一眼,低呼道:“那枚珠子!”

    “什么珠子?”

    “这是当年人形冰雕留下来的东西,一共两枚,这是其中之一。”

    相柳儿仔细看着这枚珠子,幽蓝而且深邃,仿佛是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通道。

    “这枚珠子是什么?”

    “眼下还未得知。”李落嘴角泛起一个古怪的笑容,平声接道,“我曾命我营中奇人异士破解这枚珠子,几经波折,到最后还是没能解开这枚珠子的秘密,不过机缘巧合,他们从这枚珠子里取出点东西,量极少,随之喂了些给从山中抓来的寻常猴子,仅仅过了一夜,这些猴子悉数发生异变,有一只木化,身上长出根须,头顶也有类似蘑菇一般的异物,而这只猴子却还没有死,能叫能看能听;另有一只不见了踪影,怀疑是被化成了血水之类,只是笼子里却没有半点血迹;还有一只背上生了肉状突起,形如蝙蝠之翼;还有一只身上长满了脓包,里面似有蛊虫游动,境况极惨;而最后一只却和寻常猴子没什么两样,直到一天夜里,那只猴子用一根碎骨,撬开了笼子上的锁头,然后避开了营中将士的耳目,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他们又试过几次,每一次症状都不相同,有些猴子身上会生异变,或生或死,有些会变得极其聪慧,不逊色于人的心智,但唯独没有出现过像冰雕那样的情形。”

    相柳儿和壤驷阙愣愣的瞧着李落,李落说的事,不亚于壤驷阙小时候看见石碑上刻着的文字时的心情,稀奇、古怪,让人难以置信。

    “鹿野那伽如果是一道城墙,它挡得住这些游魂异鬼,却挡不住雾,一旦过了鹿野那伽,那雾里的东西十有**也会跟着越过鹿野那伽。”

    “你是说雾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雾的源头。”

    “你想进山?”相柳儿脱口而出,震惊的看着李落。壤驷阙亦是满脸惊容,劝道:“先前我们已经派人进山了,可是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出来,你千万别冲动。”

    李落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不过多半没有听进去劝,问道:“你还记得在迷雾雪原看见的那些村落房屋门前的奇怪图案吗?”

    “记得。”

    “骨雅可有记载?”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在大甘的一处古墓中见到了同样的图案。”李落平静说道,神思悠远,“天南海北,两处隔着千万里而且没有丝毫关联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图案呢。”

    相柳儿和壤驷阙沉默不语,相柳儿眼神闪动,原来李落已经追寻了这么多,或许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已经在寻找答案了。

    “这张网,不只是草海,大甘也在其中,追溯起源,也许比文字记载的还要久远,所以我一定要再去一次迷雾雪原。”李落笑着望着相柳儿两人,道,“总要有人去的,你们说呢。”

    相柳儿张了张朱唇,想说什么,不过话到了嘴边却似有千斤巨石堵在唇口,良久说不出那句藏在心间很久的话。

    “你有把握能回来?”壤驷阙担忧的问道。

    “我最善剑走偏锋,这一点拨汗应该很清楚吧。”李落故作淡然的笑道。

    “我和你去。”相柳儿突然断喝道。

    “拨汗……”壤驷阙连忙劝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难道李落舍得一条性命,草海中人反而要惜命不成。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那里的。”相柳儿眼神坚定,没有半分退让的看着李落。

    李落倒是不急,慢条斯理的揉了揉眉心,和声说道:“我虽无万全把握,但既然我决意要去,自然有所依仗,至于拨汗你留在这里的用处远比随我同行要大得多,你我二人,只能去一个,再者不客气的说,如果你去了,会成我的累赘。”

    相柳儿大恼,满脸怒容的盯着李落。壤驷阙拍了一下脑门,这对冤家,是比谁更气人么。

    李落理所当然的无视了相柳儿的恼色,平声说道:“我只能带四个人去,拨汗若是不放心,我可以答应草海两人同行,不能再多了。”

    相柳儿忍着心头怒火,没有吭声。壤驷阙看了看李落,又瞧了瞧相柳儿,无奈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算我一个吧,我知道很多关于极北荒原的记载和传说,或许能派上用场。”

    “最好不过。”

    壤驷阙嗯了一声,轻声向相柳儿说道:“我和他去,你放心吧,王爷说的有道理,这里不能没有你。”

    相柳儿有些泄气,虽是气愤李落出口伤人。

第二千零一十三章 草海武尊

    但也知道他没有坏心,直言而已,向来都不怎么中听,神色放缓,轻声问道:“你军中将士能答应?”

    “我来这里的本意并非只是看一眼漫过鹿野那伽的大雾,如果真如我猜测,有一只手网罗天下,那么大甘自然不能独善其身,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李落朗笑一声,潇洒自若,“再者说我这条命想要拿走,却也不容易。”

    相柳儿看着李落纯澈洒脱的眼神,忽然生出一股疲倦的依赖,原来身边有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相柳儿微微躲闪开李落的眼神,轻声说道:“但这次不一样……对不起。”

    李落微微一笑,神色清朗如昔,温颜笑道:“拨汗有事瞒着我。”

    相柳儿脸色骤变,慌乱的不知该如何自处,就像相柳儿猜得到李落的心思,李落同样也能看穿相柳儿的一些心思,两人是对手,又何尝不是知己。

    “等我回来,拨汗若是愿意就告诉我吧。”李落展颜一笑,长身而起,“我该回去了。”

    出了营帐,天色才渐渐放亮,不过这个亮却浑浊的很,还不如阴着天让人舒服些。

    “你打算几时走?”

    “先等我安顿好了军中袍泽,稍后我会叫令狐将军传信于你。”李落看着相柳儿和壤驷阙,两女俏然而立,难掩愁容忧色。李落莞尔,看着壤驷阙笑道:“如果按大甘的习俗礼数,你该叫我姑父,下次记得。”说完,留下凌乱错愕的壤驷阙快步离去。

    壤驷阙吐了一口气,抿嘴浅笑:“这个人啊,当真叫人安心呢。”

    相柳儿和壤驷阙站在营帐前目送李落离去,相柳儿有些发痴的看着李落的背影,这幅模样被草海将士看在眼里,免不了一番猜测,难不成这个南人的将军真的收了草海如日中天的蒙厥拨汗,非但如此,莫非还要再搭上一个骨雅的前任圣女。

    “你哭了?”壤驷阙吃惊说道。

    相柳儿擦了擦眼睛,倔强应道:“没有!”

    “你啊。”壤驷阙轻轻靠在相柳儿身边,柔声说道,“就是嘴硬,等他回来,好叫他尝尝欺负我们蒙厥拨汗的下场,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李落回去之后,告诉诸将欲图入山一事,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并没有人出言反对,比之当初阻拦李落北上之时实有天渊之别。说到底,这些牧天狼军中悍将都不相信鬼神之说,终日与生死为伴,见过的死人和活人一样多,就算有活死人又能如何,杀了就是。

    天色不到正午的时候,令狐丹就去禀告了相柳儿,相柳儿很是诧异,没料到李落这么快,也这么急。相柳儿沉吟片刻,没有答应,只叫令狐丹回去告诉李落,再多等一天。李落听到令狐丹的回话有些不解,不过答应了下来,一天的工夫李落却也等得了。

    又过了一天,李落已经备好行囊,这一次不是沙场交锋,谋略次之,应变武功为先,所以李落带了冷冰,另外一个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不是天狼骑中诸如李缘夕这样的绝顶高手,也并非暗部不显山不漏水的隐杀好手,而是一个黑布遮体,宛若肉团的侏儒,如果不是因为黑巾下露出的一双昏黄的眼珠子,险些能让人错眼看成一滩黏土。这块黑布给这个侏儒添了几分神秘,草海有人议论,自然也就有人取笑大甘无人,要拿侏儒充数,不过更多的人都在猜测这个被黑巾遮的严严实实的侏儒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相柳儿在见到李落身边那个黑衣侏儒之后也有些惊奇,不过并没有太多异色。李落有言在先,只能带四人入山,大甘两人,草海也是两人,虽说此刻还不知道李落有什么依仗,但相柳儿还是相信了李落,从草海众豪杰中挑选了两人出来,一个是壤驷阙,另外一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年人,相貌不怎么出众,不过倒也好看,最少也是顺眼,脸上没有倨傲神情,也没有慷慨赴死的意气,很自然的站在相柳儿和壤驷阙身后,如同旁人一般好奇的看了看李落三人,随即就收回了目光。如果不是相柳儿说起,李落还以为是草海诸部当中是一名权贵或者祭司长老之类,形如大甘史官之流。简而言之,在李落看来,这就是一个普通人。

    但,普通人是决计进不了这片迷雾和鹿野那伽的,更不用说还是一个就连相柳儿也要面带尊敬和谦卑的普通人。李落对这名中年人的好奇丝毫不亚于草海众将士对黑衣侏儒的好奇,能让相柳儿露出这样慎之又慎的模样,李落自讨自己多半都该没有这个资格。

    没有多余的客套,李落颔首示意,道:“人齐了,那就准备动身吧。”

    “等等。”相柳儿连忙唤了一声,瞥了李落一眼,沉声说道,“这位是我们草海武尊前辈,入山之后,如果遇到什么事,你多听武尊前辈的。”

    李落脸色微变,相柳儿身后的中年男子倒是随和的笑了笑,不温不火,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平常普通,看不到丝毫杀气和高手风范的中年人竟然会是享誉草海的武尊,斛律封寒和泊肃叶的师父,可以一手教出两个武功绝顶,但招式心法迥然有异的徒弟,在这世上也找不出几人了。授徒之道,贵在因材施教,说的容易,做起来极难,不分文武皆是如此。

    李落敛去脸上惊容,此人初看普普通通,不见起眼,再看时就隐约觉得有些岳峙渊渟的味道,看到最后竟然生出海岳高深的感触,仿佛一道巍峨高山,纵然仰望也难及项背,唯有山巅那一轮朗日,或许才可与此山争锋。李落扪心自问,其实在相柳儿说出他是草海武尊之前,李落并没有太多异样,不过在听完这个名字之后就生出这些接踵而来的别样心绪,而那中年男子,前后并无分别。

    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

第二千零一十四章 返璞归真

    人的名树的影,想要脱俗,岂是那么容易的。

    这样返璞归真的绝顶宗师李落也曾经有见过的,儒道大家雍大先生便有异曲同工之处,不过李落隐隐有一种感觉,倘若分生死,雍大先生或许会输给眼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着李落和战意时隐时现的冷冰,眼中闪过一丝淡然,平声说道:“我是草海苏德,入山之后不可擅自行事,遇事莫慌,我会带你们活着出来。”

    李落没吭声,冷冰漠然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李落只当作没有看见壤驷阙的眼色,微微一笑,淡然说道:“前辈之名我略有耳闻,在草海更是声名遐迩,是草海的天之骄子,此行若有前辈相助,想来会是事半功倍,不过前辈若是为声名所累,依我之见,你们草海还是换个人吧。”

    相柳儿和壤驷阙齐齐倒抽了一口寒气,尤其是相柳儿,气得眼前发黑,李落说的轻描淡写,好不意气,很有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潇洒,可是谁又知道自己为了求武尊出山,耗费了多少人情心血,才换来武尊的点头,没曾想人家还瞧不在眼里,直叫相柳儿血气上涌,差点就发了狂。

    苏德惊咦一声,饶有兴致的看着李落,不急不躁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前辈的成见和泥古会影响我们的判断。”

    “不知者无畏,你是这个意思?”

    “正是。”

    “你可曾想过,不知者无畏,不辨者无断,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做出对的判断?”

    “前辈对这片雾知道的足够多吗?依我看只怕未必,在这片迷雾面前,你们草海流传下来的孤本残卷恐怕还差得远了,若非如此,想来你们也不会在这里严阵以待。”

    “定天王!”相柳儿低呼一声,大概就是恨铁不成钢或者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苏德眼中精芒一闪,眼睛里在一瞬间好似埋进去了一颗太阳,耀眼刺目,李落不由自主的闭了眼睛,减弱些痛意,心中一凛,大日金轮,草海武尊果然名不虚传。

    苏德霸气外露,只是一瞬,随即便平复如初,缓缓吐字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算我去,也要听你号令,对吗?”

    相柳儿急了,连连向李落摆手,李落似未所觉,淡淡一笑,相柳儿心中一沉,李落的这个表情最是熟悉不过,就是他打定了主意犯浑时的模样,然后在相柳儿和壤驷阙惊骇欲绝中平声说道:“对,前辈的武功已入化境,若去我求之不得,但若前辈自持武功身份,扰我决断,此事我断不能容,还请另择他人,若是为难,我大甘自行前去也无不可。”

    苏德哈哈一笑,看不出喜怒,转身飘然离去。相柳儿和壤驷阙面面相觑,壤驷阙无奈的看了李落一眼,相柳儿气急,俏脸煞白,正要说话,就见李落眉头一皱,沉声责备道:“这个时候,你添的什么乱!”

    “我……”

    “难道不是?如果单凭武功高低就能进出如今的鹿野那伽,那你我何须这般小心?武功再高,胜得过十人百人,那如果是千人万人呢?倘若真是这样,索性率军中将士一起进山算了,我何苦费这些心思,胡闹!”

    相柳儿涨红了脸,被李落训斥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壤驷阙失语偷笑,相柳儿或许是关心则乱,但远不是李落说的那么严重,本是李落理亏在先,反被他一顿抢白,变成了相柳儿画蛇添足的胡闹,最要命的是往日智计胜妖的相柳儿竟然没察觉出来李落的小心机,果然是动了心的女人,有些地方堪比天机玄妙,有些地方却也迟钝的惊天动地。

    李落见好就收,轻咳一声:“武尊前辈若是不愿去,拨汗就请另选高明,从我军中挑选亦无不可,我等与壤驷姑娘并无仇怨,入山之后我自当一视同仁,还请拨汗宽心。”

    相柳儿哦了一声,一时间有些晕头转向,刚要去找武尊苏德,刚走两步就碰上了斛律封寒,斛律封寒也是一脸古怪,瞧着相柳儿,挠挠头,闷声说道:“师尊让我过来听拨汗调遣,代他进山。”

    相柳儿一怔,着实烦闷的很,武尊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么他就决计不会食言入山,至少不会和李落同去了。瞧着半点也不在乎的李落,相柳儿便觉气不打一处来,恨意难消,唯有暗暗告诫自己,倘若李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也省得自己日后动手。

    进山的人选定了下来,大甘三人,李落,冷冰,还有一个不知道来历的黑袍侏儒,草海两人,壤驷阙和斛律封寒。入山的动静不大,相柳儿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不过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多。五人都是决断之辈,生死之事就算看不透,总归比常人看得轻些,没有儿女情长、挥泪辞别的戏文,带上干粮清水和火石草药诸物,动身进山。

    相柳儿送五人离营,壤驷寒山与壤驷葵也在,壤驷寒山叮嘱壤驷阙千万当心,壤驷阙连连点头,听的很仔细,神情自若,时不时笑颜宽慰壤驷寒山和一脸担忧的壤驷葵。壤驷葵偷偷看着李落,数次欲言又止,李落看在眼里,心如明镜,那是想叫李落照料壤驷阙,只是有早前诸事,壤驷兄妹也该是恩将仇报,实在是无法厚颜说出这句话。李落笑了笑,插言让两人放心,自己会照应壤驷阙。壤驷葵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感激的颔首一礼。

    “拨汗,我军中儿郎就托付给你了。”

    相柳儿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大将军。”迟立几将齐齐望着李落和冷冰,迟立低声说道:“大将军,千万小心,我们等大将军回来。”

    “好,一言为定,不过,”李落展颜一笑,道,“倘若我这次又要取道西域,你们就先行返回雁沉州,这里有一封书信,到时候交给云将军。”

    迟立接在手中。

第二千零一十五章 一把小刀

    虽然不知道李落在信中写了什么,但必有预料不测之后的遗命。李落见诸将神色凝重,轻轻一笑,拍了拍迟立肩头,笑道:“我几时叫你们失望过。”

    迟立神色一振,重重点了点头,沉喝一声,答应了下来。

    李落挥手示意,钱义从旁捧上来一个方形长盒,盒子只是寻常木盒,不过靠近之后有缕缕凉意,不怎么冷,倒是有些清冽之气。李落掀开木盒,里面一字排开盛着五柄黑鞘短刀,李落抽出其中一把,刀身长盈尺,形如弯月,刀身暗哑,其上有银丝游走,仿佛是月圆之夜那琼楼玉宫旁的桂树,线条粗细不一,看似凌乱,不过多看几眼,好像也有点浑然天成的韵味。

    相柳儿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柄断刃,良久才说道:“一把小刀?这就是你的凭借?”

    壤驷阙上前捧出一把短刀,仔细端详了端详,线条弧度皆是上等,除了刀身不知是何物打造而成,有些暗哑之外,其余并无瑕疵,犹是刀身上那些游动的银丝,更添了几分神秘。壤驷阙试着挥了挥短刀,看上去刀刃也算锋利,不过倒也不出奇,刀身有些沉,入手有些分量,带着清凉之气。壤驷阙讶然问道:“这是?”

    李落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淡淡回道:“一人一把,或许有用处,倘若真有用处,无论是谁出山之后就去找牧天狼迟将军,迟立。”

    “末将在。”

    “其余的事我已嘱托灵雀姑娘,她自有定夺,非不得已,切莫强人所难。”

    “末将遵命。”迟立沉声应道。草海诸人满脸不解,不明白李落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个灵雀又是何方神圣。

    斛律封寒瞧着壤驷阙手上的短刀,失神道:“原来王爷也不知道这短刀有没有用啊……”

    “哼,你要是不敢去,早些说,我们牧天狼有的是愿意追随大将军共赴刀山火海的弟兄。”呼察靖冷喝一声,很不客气的说道。

    斛律封寒倒是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依旧浑噩茫然,叹了一口气道:“倒也不是敢不敢,只是有点犯晕,大清早的被师尊叫过去,交代的不清不楚,眼下也是不明白,不过我多听王爷的,应该不会有错吧。”

    李落展颜一笑道:“多谢了。”

    斛律封寒摇摇头,回道:“王爷客气了,王爷以南人之身,探鹿野那伽凶吉,草海群豪如果畏首畏尾,连在王爷身边的胆量都没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李落微微一笑,没有明言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眼见为实只是其一,另有一个原因,就是李落吞食吞天兽的丹液之后的百毒不侵之体,如果这片雾真的有毒,与上次和壤驷阙所遇情形相似,那么深入雾海的重任多半还要落在李落头上。至于这柄银丝短刀,则是李落命军中奇工巧匠用孛日帖赤那当年赠予的那枚寒玉地髓打造而成,刀身为丹铁铸成,丹铁的材质不如打造神兵利器的玄冰寒铁一类,但却有可纳万物,避百邪的神效,也是罕见,若非如此,以李落和冢宰府的财力,断然不会只打造出来这样五柄颇显寒酸的短刀来。当年入林无碍,李落也不敢断言到底是因为寒玉地髓还是吞天兽丹液的缘故,不过寒玉地髓的确可以克制这迷雾中的东西,入山之后,一旦其余人受不住雾中奇毒,李落大可叫他们先行出山,这也是此行李落必要令出如山的缘由之一。

    不过李落倒觉得寒玉地髓能克制迷雾的把握更大,此物得自地底鬼市,恰巧是在李落去鹿野那伽之前,以前李落很少有这么疑神疑鬼,但有过与邓王的一席话,所谓巧合,如今再看时,哪一分是巧,哪一分是必然,李落也分不清楚了。

    几个人各自道了珍重,李落五人向鹿野那伽走去,也不用挑什么时辰,此刻的鹿野那伽白夜已然没有太多分别。战马只走了数里就嘶鸣不前,任凭几人怎么呵斥只是在原地打转,如果不是几人拉着马缰,早就四散逃开了。李落只好翻身下马,解了马缰,战马识路,自会跑回营中。五人聚在一处,看着离得很近的大雾边缘,斛律封寒嘿了一声,道:“畜生胆小,剩下的路咱们走着去吧。”

    “就怕不是马的胆子小,是它们察觉到了危险。”壤驷阙轻轻说道。

    李落俯身捻了捻一根枯草叶上沾着的雪霜,有些涩,不甚冷,却阴的很。

    ——

    三章府外,杏子林中。

    杏子林很大,当地人把杏子林算作北城六里外,实则成片的杏林从出城就开始一直绵延,越过杏子林的小山丘,到了山脚才停。山名朝瑶,又名招摇,只是招摇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久而久之便被朝瑶替代。据记载朝瑶山多桂,多金玉,也许百年前这朝瑶山的确产金石玉物,但到了大甘年间,山上的桂树还在,金玉倒是没见着多少,风景上佳,朝气蓬勃的朝字倒也知味,只是这个瑶字就差得远了。瑶古字中是玉的一种,瑶庭玉楼,说的就是瑶玉。不过朝瑶山上桂树繁盛,到了季节的桂花也香,就是看不见瑶玉。

    虽说朝瑶山上不见玉,但满山遍野的桂花也是不输给这些金石之物,曲角深帘隐洞房,正嫌玉骨易愁黄,好花偏占一秋香,朝瑶山上的桂花景致也是美轮美奂,堪称人间仙境。

    眼下季节,桂花大多已经开过了,到了花谢时分,山林草野之间时常可见尚且不曾来得及化成来年春泥的花瓣,零星有晚秋的桂花,合着微凉秋风,送去阵阵花香,少了浓厚,多了淡雅,焉知非是另一种滋味呢。

    沿着山路往上走,路上的桂树触手可及,物之美者,招摇之桂,自古就有美誉。朝瑶山上的桂树林不仅数量极多,而且种目繁多,并非只是单一,走了不过数里的山路。

第二千零一十六章 百年桂树

    就看见路旁有叶成椭圆,边缘波状起伏波叶金桂;叶卵状椭圆形,花淡香,花冠深红色,花瓣圆形的朱砂丹桂;叶椭圆形或椭圆状披针形,形如锯齿,边缘波状的硬叶丹桂;叶椭圆形,花页早已谢落的早银桂;叶缘微波曲,全缘偶先端有粗尖锯齿,叶面微凹,叶先端短尖,基部宽楔形的晚银桂,此时还有数株花开正茂,白色的花冠很是显眼;叶椭圆形,叶缘微波状,花常下垂或散乱,花瓣椭圆形,花冠柠檬黄色的小叶苏桂,堪称秀气绝伦;还有行踪罕见的桂中隐者紫云桂,花瓣近圆形,据说花冠初始带蓝紫色,后为银白色,盛开时淡黄色,直至花谢;醉肌红和白洁桂,红羽白花,若在一处,绝是争艳奇观。

    高处有桂,低处亦有桂,不经意间的草丛树下,有柳叶桂、玉帘银丝桂、四季桂、佛顶珠、日香桂诸般种种低矮的小乔木灌,花瓣大多是黄白颜色,散清香,不甚起眼,比不得那些高树大花的色香,只是花开惊艳,惊鸿一瞥间在这黑山白石下瞧见一株,的确能叫人心旷神怡,忍不住赞美一句。

    桂花有很多别称,因为叶子像圭而称“桂”;纹理如犀,又叫木犀;其清雅高洁,香飘四溢,被称为“仙友”;桂花又被称为“仙树”、“花中月老”。桂花通常生长在岩岭上,也叫“岩桂”;桂花开花时浓香致远,其香气具有清浓两兼的特点,清可荡涤,浓可致远,因此有“九里香”的美称;黄花细如粟,故又有“金粟”之名;桂花为“仙客”;花开于秋,旧说秋之神主西方,所以也称“西香”或“秋香”;桂花树是崇高、贞洁、荣誉、友好和吉祥的象征,凡仕途得志,飞黄腾达者谓之“折桂”。

    在卓城城南的社夫子庙前有一株百年老桂,树冠如巨伞,虬枝盘旋,叶可遮天,差不多比得上西狩城麒麟盘口那株五百年的重瓣樱花树了,每逢花开时节,这株桂花的清香岂止能飘九里,少半个城南兴许都闻得到。语含折桂的寓意,城南又一向多寒门,这株桂树也便算应了景,每每离别,或有应试之前,都有人折枝相赠,赠的多是这株桂树上的树枝,久而久之,城南那株桂树靠下些的树干都被人折秃了。也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无稽之谈,说是那株桂树有诸千万学子之诚心熏陶,已有神性,除了可以保佑折桂高中之外,还能驱邪避灾、治病救人,亦或是送子求福好像也管。每逢花开,城南簇拥打花的百姓比之城南庙会也不遑多让,往常那些读书人好歹还矜持些,这换成寻常百姓,只恨不得把那株桂树都搬回家中。万幸这株桂树命不该绝,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请了官衙出面,这才保全了桂树一命,若是去的晚些,这株桂树多半也就粉身碎骨了。不过满目疮痍的凋零模样,也是花费了数年光景才修补了回来,以后这株桂树旁围了篱笆,有了社夫子庙里的专人看守,虽说也有人夜里偷偷攀上那株桂树折桂,但总好过明目张胆,这便也才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卓城不少人喜好桂树,清贫书香和权贵富商都是如此,一株老桂,动辄十两几十两银子也是有的,逢一些罕见的异株,价钱更高,往往都是有价无市。不过弃名楼里没有桂树,秋吉不怎么喜欢桂树,嫌弃桂花的花瓣太小太秀气,以前倒是为了赚银子养过几株金叶天香和天香台阁,养活之后也就转手卖了赚钱了事,而卓城庆王府那株火炼金丹据说就是出自秋吉的手笔,很是值钱,到底值多少,秋吉多半也都忘了。

    朝瑶山山势挺秀,算不得巍峨,山涧清奇,有袖珍纳巧之相,峰回路转处,便有曲径通幽的秘境,景色宜人,着实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上山的路有些陡峭,众人都有轻功在身,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仓央嘉禾行走不便,谷梁泪几人虽知仓央嘉禾在轻功一道到了另外一种境界,不过平常步行总不好施展轻功,再者说仓央嘉禾下身脉络不通,轻功固然绝巧,但十有**不能久持,此刻就施展轻功,上了山十有**该累的喘不上来气了。

    左右棠和风憾林借了早相识几日的情面,也不知道是谁对还没有现世的异宝生了兴趣,想跟上去朝瑶山瞧瞧,谷梁泪看似没有多想就答应了。此刻见仓央嘉禾行动不便,左右棠主动请缨,便要背着仓央嘉禾上山,被何月钩瞪了一眼,就见何月钩从树林中砍了一根粗如儿臂的树干,一手拿着树干,一手持枪,插在了仓央嘉禾轮椅下面,树干和长枪交错,轻喝一声,将仓央嘉禾连同身下轮椅扛在肩上,稳稳朝山上走去。

    群豪见状有些诧异,不过也都没多说什么,最多流露出几丝对这清丽女子的怜悯之色,倒是仓央嘉禾俏脸羞红,颇有些难为情。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秋意渐浓,这山间依旧处处有花香,三章府地处南北交界,气候适宜,大甘南北的花这里好些都能见到,眼下的朝瑶山上就开了不少,除了晚秋的桂花,还有迷迭香、羊蹄甲、金花茶、木芙蓉、花烟草、大花蕙兰、番红花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走了大半天,一行众人没有攀上山顶,到了半山腰,断山门胡辑在前引路,别了樵夫猎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从一片桂树林弯腰钻了进去。其余诸人也跟着胡辑钻进了桂树林,唯独苦了仓央嘉禾,挑着轮椅的何月钩再小心,也免不了有树枝刮到仓央嘉禾。这片林子不算大,出来的时候,却也叫仓央嘉禾很是狼狈,裙角挂着桂树叶子,好生生的一件滚水青萝裙也散了边儿,被树枝挂出来了几根丝线。

第二千零一十七章 洞口

    出了桂树林,往前便是一处悬崖,有云雾缭绕,宛若仙梯,搭着悬崖峭壁,云海翻腾,斜斜登天而上。胡辑道了一声当心,沿着悬崖峭壁往里走了过去,悬崖边的小路勉强有三尺宽窄,一侧是云雾遮掩深不见底的幽谷,一侧是青黑发暗的岩石,间或有几株在绝壁扎根的桂花树,极有意境,临风而立有衣袂飘飘羽化登仙之感,不过倘若真要脚下一滑,说不得也就当真登了仙。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光景,脚下这条小路到了尽头,再往前走是一块凸起的大石,横在了绝壁半腰,往外是万丈悬崖,往里则是崖壁,崖壁上挂着几株藤蔓,这里背风,藤蔓上的叶子依旧还是郁郁葱葱,很是茂盛。藤蔓下方的崖壁外有一株桂花树,不过三指粗细,一人高矮,眼下时分桂花还没有凋零,树上挂满了数百朵白色的小花,很是好看,若是喜好桂花的雅客当也认得出这一株银盏碧珠桂树,很是少有,而这株岩桂虽说只有三指粗细,但此地只是山石绝壁,能长这般粗细,至少也得有十余年光阴了。

    皖衣眼珠子微转,一半玩笑,一半认真的笑道:“这个地方当真不错,杀人之后都省得挖坑,往悬崖外一丢,保准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说者看似无意,听者未必无心,有人高声喝问道:“此处前路断绝,无路可去,究竟这寒江翁人在何处?”

    胡刑天朗笑一声,不慌不忙的说道:“诸位莫慌,杜老前辈乃是世外高人,隐居之地自然不是凡俗之人就能轻易找到,若是如此,岂不是扰了清静。”

    胡刑天在三章府举足轻重,只不过放眼整个大甘,断山门却也算不得登堂入室,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了个地主之谊。有人讲道理,不愿欺主,自然会敬断山门和胡刑天三分,有人不喜欢讲道理,或者干脆不屑和胡刑天讲道理,听了胡刑天说话之后便即很不客气的喝道:“我等前来是为异宝,敬寒江翁三分也是应该,取宝之后我们自然会离开,不必担心扰了什么清静,时辰无多,正事要紧,胡门主还是快些说接下来怎么走吧。”

    胡刑天尴尬一笑,说话那人是榭州林家的一位供奉长老,江湖人称横练神将鲁四言,一身横练绝学很是不弱,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望。早年间行走江湖,行事不正不邪,看得过眼的什么都做,看不过眼的什么都不做,不过有个乖僻,杀人之前要问被杀之人四个问题,若是回答颇合心意,就会手下留情留其一命,所以江湖上才会称之为鲁四言,至于真名,除了他自己,多半已经没人知道了。

    鲁四言善恶不忌,免不了得罪人,犯了大甘律法的事也有不少,人过中年,难免力不从心,这才稍稍熄了凶焰,摇身一变,成了林家的供奉长老,权重不敢说,但身份的确不一样了,据说还领着一个朝廷造册的六品武官的衔儿,等闲大理司和官府司衙刑捕房的捕快可就得掂量着点了,不消说,大理司的海捕公文早就化成飞灰,不见踪影了。至于江湖上,打狗还得看主人,先不说这个鲁四言很不好杀,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万一真要杀了,惹出来榭州林家,到时候怎么收场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即便是鲁四言说话很不客气,也很不耐烦,胡刑天也得听之任之,不敢有丝毫怨言,断山门对于大甘林家,无异于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胡刑天吸了一口气,也就不再吊人胃口,一指这倒垂而下的藤蔓,沉声喝道:“路在这里。”

    此行之中已经有人猜到或许路就在这些藤蔓之后,听胡刑天一说,也不由得赞叹一声,这天地造化之功,果然还要胜过世人的猜测。胡刑天当先挑开藤蔓,露出一个背阴黝黑的洞口,有些狭窄,何月钩侧头打量了一下,勉强够仓央嘉禾的轮椅进去。

    胡刑天招呼一声,当先进了石洞,余下诸人鱼贯而入,但凡进去之前都要伸手拂开藤蔓,倒也没人觉得麻烦,只不过到了鲁四言这里,就见他黑着脸,抬头瞅了瞅,嘿了一声,伸手抓住那根粗如儿臂的主藤,外运横力,手臂骤然爆粗一倍有余,低吼一声,只听一阵噼啪声响,头顶碎石晃动,那根不知道在这断崖前长了多少年的老藤眼看要被鲁四言徒手扯了下来,发出一声声让人牙酸的吱咯声。鲁四言功聚七成,还欲再发力,忽地只觉手中一松,老藤从中而断,一时间用错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硌疼了屁股不说,许是劲用的足了,还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屁。

    鲁四言脸红成了猪肝色,咒骂了一声道:“挨千刀的草叶子,这么不结实。”正说着话,鲁四言将断了的老藤拽到眼前,瞧了一眼,脸色骤变,怒不可遏的吼道,“哪个不开眼的敢耍老子,活的不耐烦了吗!”鲁四言眼露凶光,霍然起身,一双豆大的眼珠子在身后诸人身上扫来扫去,泛着绿光,不说威风,倒也吓人的很。

    身后诸人先是不解,等瞧了鲁四言拎在手里的老藤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老藤断口平滑如镜,决计不是被鲁四言扯断,而是有人用了暗器生生斩断的。鲁四言一时不查,泄了力,丢了脸,如何能叫这位当年江湖上声名显赫的凶人咽的下这口气来。

    鲁四言堵在洞口怒视身后众人,身后几人却是一脸茫然,没人瞧见有暗器掠顶而过,更没人听到有破空的声响,只见着鲁四言的独角戏,还有人暗自猜测,莫非是鲁四言借了憨傻的模样,挡着不让众人进去。不过话说回来,鲁四言当年凶名在外,倒是的的确确没听说他脑子有问题,这么拙劣的把戏也不嫌丢人么。

    拦在洞口的除了鲁四言身在的世家这一支之外。

第二千零一十八章 老藤

    尚有长春府和半分楼,谷梁泪的三分楼,还有小碧湖游家只进去了三人,游家大公子落在了后边,此刻呆呆的看着鲁四言手中老藤,脸上挂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鲁四言盛怒,外面的几人多半觉得无语,要说害怕这位林家的供奉倒也不见得,若不是看在林家和其余几个世家豪族的面子上,只怕此刻就已经有人不耐烦的呵斥起来了。鲁四言还欲叫骂,忽然一旁慕容世家一个面白无须,剑眉凤目的男子轻轻拉了拉鲁四言,鲁四言一回头,粗声粗气的低喝道:“怎么?”

    男子没有多言,使了个眼色,示意鲁四言往上看。鲁四言不解其意,抬头望去,往上看就是这片断崖,离崖顶还有七八十丈,头顶三四丈处有一道裂缝,宽两尺有余,这两株老藤就是从这道裂缝中生根,存活的日子怕不是已近百年之久,才能长到现今之时的儿臂粗细。除了两根主藤之外,还有数百细枝,挑着叶,绿油油一片,宛若布帘,将洞口挡的严严实实。此际这帘子缺了一大片,就倒提在鲁四言手中,像缺了一颗门牙一般,极为丑陋,断了的老藤犹是刺眼,让人徒呼可惜,如果不是这根老藤断的及时,恐怕连根都要被鲁四言拔出来了。

    鲁四言眨了眨眼,狐疑的瞪着提醒自己的慕容族人,男子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你看老藤断口,不是被寻常飞刀之类的暗器斩断的。”

    “那还能是什么?”鲁四言不以为然,定睛又再瞧了一眼,忽地呼吸一滞,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没有敢大喘气。

    老藤临渊倒挂,微微摇晃,就在老藤断口下方,有一片桂树叶片,薄如蝉翼,数寸见方,一侧叶缘儿还在山风里轻轻颤动,而另一侧却好似生了根,入土石一寸,与山石相连,而那处不见裂缝孔洞,只是一块略显平滑但却完整如一的山岩而已。

    老藤的确是被人存心斩断的,只不过用的法子有些惊世骇俗了点,以一叶飞花断粗如儿臂的老藤几乎不可能,唯有借助鲁四言的拉扯,在老藤最难吃力的地方断其脉络,此举固然是有借力打力,但更能昭显出手之人高明至极的眼力,再加上摘叶飞花的暗器本事,放眼天下都称得上是宗师之流了。

    鲁四言骑虎难下,这次的脸色又变了,红中带青,嘴角轻颤,嚅嗫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出手的人自然是手下留情了,鲁四言自讨自己的脖子可未必就比这根老藤结实多少,若是那人心怀杀心,约莫这会拎在手里的就该是自己的脑袋。

    慕容世家的男子见状只好上前打个圆场,这样的高手已经超脱于世俗之外,等闲世家豪族也不愿开罪,更不会因为一个区区族中供奉的异姓长老就强自出头交恶于人。不过此行几个世家豪族同气连枝,慕容世家作为领头,不能置之不理,弱了世家名声不说,还会泄了锐气,被他人耻笑。

    “不知道是哪位江湖同道出的手,在下慕容通,在这里替鲁兄赔个不是,若有冒犯尊驾之处,不妨说出来,我慕容世家和榭州林家必会给尊驾一个满意的交代。”慕容通言辞不卑不亢,一番话看似服软,又暗藏峥嵘之意,这交代的意思当然有好有坏,就看是个什么样子的冒犯了。

    一阵清风吹过,云雾翻腾,在空阔的绝壁前呼啸了几个起落,非但不觉得吵闹,反而愈发显得安静了。

    等了几息,慕容通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要是出手那人不想吭声,方才之事也就只能吃个哑巴亏,还能当真要人家交代不成。其实场中诸人俱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名声在外,大略的艺业高低多少都有耳闻,世家当中自然不会有人找自己人的麻烦,剩下长春府半分楼和神秘莫测的三分楼相比而言,却还是三分楼更有可能,至于游大公子,一来他与世家素有亲近之意,二来只怕游少知还没有这么了得的功夫。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慕容通多半时候都瞧着三分楼谷梁泪诸人,只可惜那群人除了在藤枝断的时候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剩下的时候就都在忙着自己的事,竟然还带了一个不会武功和一个腿脚不便的女子上路。有人拼了命的贴在崖壁上,埋着头看也不敢看山崖外一眼,只恨不得把自个的身子都揉进石头里去,还有的趴在陡峭山道的边上探头往下瞧着,满脸好奇,还有人愁眉苦脸,扶着山石,娇呼喘气,看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是没见脸上有一滴汗水,还有的淡漠不语,两耳不闻身外事……总归是闲闲散散,夺宝是假,游山玩水才是真,换个说法就是乌合之众。

    但就是这群看似不能再乌合之众的乌合之众,却让慕容通心中微微发寒,似有苍龙猛虎,打着盹游戏人间。

    没人应,那就是说不愿理睬,慕容通自嘲一笑,正要盘算着怎么替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在这时,便听那个弱不禁风,此刻脸色煞白,双手无力的半残女子轻咳几声,断断续续的说道:“枯藤碍事,断了就好,来年它还能再生,长了这些年也不容易,就给它一条生路吧。”

    慕容通脸色微变,既然有人说话,那么十有**斩断老藤的就是三分楼这个行走不便的娇弱女子,眉眼如画,却不想手底下这般妖孽。说实话,慕容通有些不相信是仓央嘉禾出手,当日杏子林中三分楼内讧,唯独没人见过仓央嘉禾出手,正要如此才最可怕,因为依着那日皖衣的说话和模样,仓央嘉禾分明是出过手的,只是除了场中角力的三人之外,没有人见到仓央嘉禾究竟是什么时候出手,又是怎般出的手。

    慕容通看着脸色难看的仓央嘉禾,仓央嘉禾的脸色倒不是不悦,只是有些不适。

第二千零一十九章 寒江翁

    不知道是山风太烈还是被何月钩悠来荡去的有些恶心了,俏脸煞白,轻蹙娥眉,病弱西子胜三分,好一个我见犹怜的人儿。

    鲁四言的怒气在看见仓央嘉禾的模样之后转瞬减了三分,方才在瞧了那枚摘叶之后又少了六分,最后一分,本就是个面子,如今仓央嘉禾温颜求情,瞬间最后的一分也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与这山涧的秋风一道化于无形。鲁四言瓮声瓮气的说道:“早说啊,不就是一根老藤嘛,不能吃不能用的。”

    仓央嘉禾颔首一礼,轻轻一笑,谢过鲁四言。鲁四言与慕容通相视一眼,鲁四言抱了抱拳,慕容通寒暄一句,此事便揭过了。长春府韩瑜几人一脸震惊,项青鹭和冯震鸣笑而不语,如此结局也在意料之中,未见谷梁泪几人自始至终脸色都不曾变上一变。

    进了山洞,转过一条狭长的石隙甬道,眼前豁然一亮,头顶有光斜斜照了进来,两侧崖壁有苔藓斑驳,痕迹久远,似是经过了无穷无尽的岁月沉淀,不觉苍凉,只是遥远。这一条山中裂缝有百余丈长短,不似早前的山洞甬道那般狭窄,足够三人并肩而行,两侧山崖陡峭笔立,脚下这条石道倒是平坦,对于行走其间的众人而言,差不多就是如履平地的模样。

    出了石道,眼前光线大亮,清风拂面,花香扑鼻,漫山遍野映入眼帘的竟然都是苍翠碧色,一时间让人忘了山外已是深秋时节,好一个四季如春的妙地。

    皖衣眼中讶色一闪,笑道:“这个寒江翁倒是真会找地方。”

    言心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隐世妙地,世外桃源与之相较怕也不过如此了。

    胡辑不是头一次来,最先收敛神色,朗笑道:“胡某早前来过这里,那时便震惊于眼前美景,如今再看,依然是难掩羡慕之情,哈哈,怕是来几次也都是这样了,可笑胡某生于斯长于斯,竟然从不知道三章府外有这样一处仙境妙地。”

    小碧湖游家长公子游少知高声问道:“胡门主,此处可有名目?”

    “惭愧,胡某没来此地之前都不知道朝瑶山上有这样一处隐世之所,更不用说名目了,不过杜老前辈倒是替这山谷起了个名字,叫猿外谷。”

    “员外谷?杜前辈这是打算当这山谷的员外郎不成?”

    “哈哈,非也,这个猿外是猿猴的猿字,非是世俗的员外郎,我猜杜老前辈的意思大概是说猿猴也找不到这里吧。”

    “猴子都找不到,他是怎么找到的。”鲁四言闷声哼道。

    “世所罕至,方外之地,才更有可能孕育异宝吧,诸位,随我来。”胡辑朗声说道,当先率众而去。

    石道出口就在谷底,众人进了山谷,脚下是不知道留在此地多少载的枯叶,踩上去极为松软,绿树红花触手可及,散发出醉人的芬芳香气,头顶树冠遮天,有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落在地上,但凡光之所及,就有几株白黄小花逍遥绽放,无视了季节,随意盛开。林间没有路,却有动静,该是也有不知道怎么流落到此地的山间小兽飞鸟,许是怕人,只能听见动静,却难睹真容。

    胡刑天对这里也不算怎么熟悉,走走停停,不时要停下来查看一番,有眼力高明之辈已然能瞧见这林子里有一条前人走过的痕迹,很细微,若非精于此道的老手,多半也要被这些繁盛的花草迷了眼,丧失了方向。

    繁花绿树让人目不暇接,不过朝瑶山上的桂花树在这里却不算多,有青竹绿松,阔叶大乔,秀气小乔,一眼望去,彼此融融恰恰,平静安详的很。

    走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众人出了这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小溪,溪水潺潺,绕着石头,从树下花边写意的流淌出去。顺着溪流往前,有一个大些的池塘,六七丈方圆,宛若明镜。水塘边有一间茅庐,虽说略微突兀了些许,不过倒也算和这山谷相得益彰。胡辑指着茅庐向身边众人说道:“诸位请看,那里就是杜老前辈的住所了。”

    “就那个草房子?快过去瞧瞧,这杂草破树有什么好瞧的。”鲁四言催促道。

    皖衣一皱鼻子,不满的哼了一声,转头对仓央嘉禾脆声说道:“对牛弹琴,仓央妹妹,在外边就该瞎了他的眼,你就是心肠太软。”

    鲁四言大怒,恶狠狠的瞪着皖衣,皖衣不甘示弱,同样恶狠狠的瞪了回去。谷梁泪微微抿嘴,在心里默念着,打起来,打起来……不过鲁四言看了皖衣好半天,又瞧了垂着头轻轻闭目假寐的仓央嘉禾一眼,毅然决然的将头转了回去,只当作没有听见皖衣说话。

    鲁四言窝囊的泄了气,谷梁泪和皖衣不约而同的齐齐叹息了一声,然后两人极快的互视一眼,讪讪然一笑,而后又齐整的别过头,也只当作没有看见彼此脸上尴尬的神情。言心见状只是无奈苦笑,三分楼这个名字起的当真没有错。

    一行众人到了茅庐前,茅庐外有一株老榕树,枝干斜生,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水塘上,塘中水清见底,倒影着榕树,好似这水底也长了一株一模一样的榕树。

    榕树下端坐着一个身穿蓑衣的老翁,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只看见半白的胡须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脚边搁着一只竹篓,手里挑着一根鱼竿,鱼线倒垂在水塘里,纹丝不动,老翁也一动不动,形如石雕。

    胡辑上前恭敬一礼,诚颜唤道:“杜老。”

    老翁没有应声,数息之后,忽然手腕一抖,鱼线甩了一个半圆,一条半尺长的小鱼从水塘中跃了出来,不偏不倚的落在竹篓里。

    皖衣目不转睛的盯着老翁挑着鱼竿的那只干枯黑褐的手,低声道:“好精纯的内劲,寒江翁?”

    身边诸人里见过寒江翁的只有言心,皖衣此问自然也是问言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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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