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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零二十章 异宝

    言心打量了几眼,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也许多年没有见过杜前辈了。”

    皖衣白了言心一眼,道:“你不是过目不忘吗?”

    言心没好气的看着皖衣,道:“我见他的时候还只是年幼之时,后来便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他未必认得我,我也不能断定就是他,毕竟多年未见了,不过相貌和当年的确有七分相似的,再者说了,是与不是,与你并无分别吧。”

    皖衣抿嘴一笑,点了点头:“嗯,管他是谁呢。”

    胡辑见老翁对自己视若无睹,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杜老前辈……”

    老翁这才嗯了一声,慢慢放下手中鱼竿,看着胡辑和众人,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这么多。”

    “前辈……这,已经很少了。”

    老翁哦了一声,拎起竹篓,留恋的看了一眼远山和近水,慢腾腾的进了茅庐,老态龙钟,和方才起鱼钩的模样判若两人。老翁进了茅庐,将胡辑和众人晾在了屋外,世家中人何曾受过这般冷遇,耐着江湖同道的辈分没有发作,不过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胡辑急的满头大汗,搓了搓手,正要进屋,忽然惊咦问道:“他们呢?”

    “谁?”

    “留在此间的王大人,大昭寺的德尚大师,排教罗教主,还有,长春府的韩大掌柜。”说罢,胡辑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长春府和半分楼诸人,目光在韩瑜身上略有停顿,又再收了回去。

    韩瑜娇哼一声,此刻有半分楼撑腰,就算乃父韩公瑾不在,也不怕胡辑仗势压人。

    说话间,远处传来一声长笑,一人身如流星,几个起落到了茅庐前,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身穿百结葛衣,脚穿草鞋,敞着胸膛,看了一眼杜酌丢在榕树下的鱼竿,笑道:“杜老又心疼他的花花草草了这是。”

    胡辑眉毛一挑,淡淡说道:“罗教主,怎么不见德尚大师他们?”

    “哦,我们几个去水口看了看。”

    胡辑脸色一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呵,辛苦罗教主了,不知道可瞧出什么了?”

    “没有,就等你们来了。”大汉哈哈一笑,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看到三分楼诸人时有些诧异,略显好奇,不过却也没有多问,颔首说道,“诸位同道一路辛苦了,在下三章府排教教主罗睺,恭候多时了。”说完之后,罗睺的目光在半分楼项青鹭和冯震鸣身上略一停顿,微微点了点头。项青鹭颔首回礼,排教是三章府三大江湖势力之一,究其根源,当年也算是走苦帮的分支之一,后来自立门户,近些年与走苦帮几乎再无瓜葛,独树一帜。走苦帮帮主青帝夏侯霄与半分楼释纤巧相交莫逆,在三章府与半分楼有交情的反倒是长春府而非排教,罗睺颔首示意,只是看在过往渊源的情分上寒暄而已,并非是和半分楼有什么渊源。

    “罗教主,敢问这水口是怎么回事?”游少知抱拳一礼,朗声问道。方才罗睺提及水口,胡辑脸色有变,此行众人皆是心思敏锐之辈,察觉有异,游少知才有疑问。

    罗睺脸色不变,大约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再说眼前这些江湖上的成名高手齐聚此地,想瞒也是瞒不住了,略作沉吟,沉声说道:“事关水口,还是让罗某请杜老费神再为诸位解惑吧,免得诸位再有疑虑。”说罢,罗睺走到茅庐前躬身一礼,恭敬说道,“杜老,晚辈罗睺,可否请杜老将此事始末再说一遍给远道而来的江湖同道。”

    茅庐中半晌无声,众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鲁四言更甚,便要开口呵斥,就听茅庐中传来杜酌极不耐烦的斥责:“还要老夫说几遍!”

    罗睺笑了笑,神色和悦道:“晚辈实不敢厚颜再劳烦前辈,实在是晚辈只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怎也不及前辈说话的分量啊,而且这回来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没准还有杜老的后辈呢,这,嘿,杜老说了旁人也才会信啊。”

    “废物!”

    “是是是,晚辈的确废物,杜老骂的极是。”罗睺脸不红心不跳的应道。

    屋中又是一阵安静,趁着当口,罗睺极快的说道:“罗某厚颜,称一声同道了,此事起于三个月前,八月初七,罗某人宴请大昭寺德尚大师,同席有三章府同知王大人王贺章,席间杜老前辈突然闯入,抛下半块龟甲,说是从此地水塘中钓上来的,杜老前辈在江湖上德高望重,晚辈不疑于他,而且这半块龟甲事关重大,罗某不敢专美,即刻邀了胡门主和韩大掌柜,连同德尚大师与王大人同来朝瑶山猿外谷,一番查勘,再有杜老指点,我等怀疑此地有异宝存世,而且不是凭借我等区区几人之力就能解开异宝藏身之处的,德尚大师有感杜老前辈大义,提议广邀天下英杰一同来此破解异宝存世的秘密,之后的事诸位也都知道,罗某就不废话了。”

    罗睺这番话听起来很大气,与胡辑相较自然更能笼络人心,只不过在场诸人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这番话。大体上也说得通,不过也有不尽不实之处,所谓不敢专美云云,怕是韩公瑾和胡刑天听到了风声,赶过来分一杯羹,而排教虽说实力不弱,但在三章府毕竟还不能只手遮天,再者还有一个三章府同知的王贺章,当然懂得权衡之计,这样的大事也一定不会就让罗睺一人独享,拉长春府与断山门下水,未必没有牵制排教的意思,毕竟在三章府地界,官府的势力终究还是要差一些的,不过就看王贺章不曾上报朝廷,或者说故意延误消息,便可瞧出此人多少也存了私心。还有外头风传的大昭寺德尚大师大义如何,恐怕还要落在罗睺的一句单凭他们几人,解不开异宝隐藏之地秘密的因由上。

第二千零二十一章 地略奇书

    罗睺寥寥几句,看似句句赞赏,捧了杜酌,却也将此间众人的勾心斗角点到即止,这个排教教主的心思绝非是他给人初见时的草莽模样,能为一教之主,当也有过人之处。

    此事疑点重重,杜酌在江湖上的名望确也不算小,并非没有知交的高手,别的不说,单凭和天涯四友的交情,如果猿外谷当真有异宝,他大可传信天涯四友,而天涯四友又与大隐于市过从甚密,若是大隐于市出面,想来比起眼下这些乌合之众强出百倍,为何偏偏要将异宝的消息公之于众,而且还选了三章府的排教,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实力,三章府地界所有的江湖门派加起来也及不上大隐于市的一根汗毛。不过这番话众人大约只是想想,不会说出来,毕竟若非杜酌昏了头,也就没有他们染指异宝的机会了。

    另外一个疑点,冯震鸣问了出来:“罗教主,既然诸位还不曾破解异宝存世的秘密,为何有人说此间异宝事关天韬密卷和一把神兵?而且言之凿凿,形如亲眼所见呢?”

    “这事就还要请杜老为大家解惑……”

    茅庐屋门一动,杜酌从里走了出来,斗笠已经摘了下来,露出真容,鹤发童颜,很有仙风道骨的模样,的确颇像隐世的高人,不过此刻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微微沉着脸,从怀中取出一物甩给罗睺,漠然说道:“此物便是老夫从这水塘中钓出来的,沿着水流往上,陆续发现了三块碎片,是什么你们自己看,至于天韬和神兵不是老夫说的,去了水口,老和尚会给你们说,信也罢,不信也罢,早早了事,早早离去,哼。”说完之后,杜酌转身进了屋,一刻也不愿多待的模样,脾气当真古怪,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城府倒也都有,像鲁四言这般的毕竟只是少数,事有轻重缓急,没有人会数落杜酌的不是。

    见众人的目光都聚在罗睺手中之物的时候,皖衣秀眉一挑,小声问道:“他脾气一直这么差?”

    言心似有思索,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回道:“小时候见他的时候慈眉善目,很平易近人呢。”

    风狸插言道:“那得分是什么人,有人见了,他得跪着。”

    “风狸。”谷梁泪责怪的看着风狸,风狸看似茫然的回道:“他要是见了道祖白川,难道不跪?”

    言心笑道:“灵神子前辈在道门的确地位崇尊,但道家不兴跪礼,除了天地三清祖师之外,跪与不跪倒是没什么说道,再者说了,杜前辈与道门虽有渊源,但细说起来其实也不算道家中人。”

    风狸哦了一声,看似明白过来,不过谷梁泪又怎能不知风狸心性,她看似懵懂,有些时候还有点傻,实则内秀的很,一向最擅长扮猪吃老虎,要不然重泉夜雨斗口从来都不是风狸的对手。谷梁泪瞪了风狸一眼,风狸吐了吐舌头,低头偷偷一笑,那是不知道道家不兴跪礼,分明就是看不惯杜酌装腔作势而已。

    “这是什么?碎龟壳?”鲁四言定睛瞅了半天,大声嚷道。

    罗睺手上的东西是个残片,看似是从老龟龟甲上裂下来的一块,颜色暗黑,有些年头了。场中众人没有人说话,彼此眼中皆有惊意,若说能扯上异宝的龟甲,整个天下间就唯有一物。

    补天龟甲。

    慕容通看着洛家高手洛放晚,投去询问的眼神。补天龟甲号称事关国运,等闲非寻常人家能得一见,六大世家之中林家、太叔世家和顾陆两家称雄立族的年岁都不算太长,只能算是后起之秀,而唐宋两家不在此地,就唯有一个洛家或许见过补天龟甲。洛放晚年岁未及不惑,生的丰神俊朗,论辈分比洛家的洛声亭要矮一辈,是洛家年轻一辈人中的翘楚人物,称得上是洛家砥柱之流,见慕容通询问,洛放晚却苦笑摇头,也不曾见过补天龟甲。

    鲁四言耐不住在场众人打哑谜,大声问道:“这劳什子的玩意是什么?”

    慕容通轻咳一声,低声说道:“这片龟甲和传说中的补天龟甲有几分相似。”

    鲁四言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问道:“你家有吗?”

    慕容通一怔,苦笑道:“此等珍宝,我慕容家怎么可能会有。”

    “那你怎么知道和补天龟甲有些像?”

    慕容通语塞,暗骂这个憨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为林家怎么就收留了这么个憨货。就在这时,茅庐中传出杜酌冷冰冰的声音:“这块龟甲得自天韬,是它的残片,别的要你们自己找。”

    “敢问杜老前辈如何断定此物出自天韬古书?”游少知连忙问道。

    “哼,天韬地略,天韬匿迹,地略现世,奇书地略就在当今皇子定天王手上,就是一块龟甲,天韬刻在龟甲上也没什么稀奇。”

    “什么!”众人齐齐惊呼出声,朝野之上还从未传言大甘定天王李落手上有地略奇书,倘若当真如此,那这个定天王可是好严的口风。

    皖衣眨了眨眼,望着谷梁泪低声问道:“真的?”言心和仓央嘉禾也看着谷梁泪,这件事非同小可,地略奇书除了是兵书之外,本身还隐藏着一个千古秘密,这个秘密在大隐于市的卷藏中有隐晦的记载,而仓央嘉禾更是知道地略奇书,不由得两人都仔细聆听。

    谷梁泪并未回答皖衣的疑问,而是皱了皱眉头,清冷自语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无异坐实了李落手握地略奇书的消息,言心目露异芒,这个定天王身上的秘密当真不少。皖衣只是哦了一声,显然心思不在地略奇书上,喜滋滋的说道:“那你见过补天龟甲咯,快瞧瞧那块是真的还是假的。”

    谷梁泪瞥了皖衣一眼,淡淡说道:“就算定天王有补天龟甲,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未必能见着。”

    “嘿,楼主,你这就没意思了呀。”

    谷梁泪瞪了皖衣一眼。

第二千零二十二章 闯入的五人

    皖衣打了个哈哈,道:“不说了,没相干,嘿嘿。”言心莞尔,这位大甘王妃,似乎也不像传言中那般不近人间烟火。

    “可是就算定天王手中的地略奇书是刻在龟甲上,又如何断言这一块是出自天韬古书上的残片?”有人提出异议,众人纷纷点头,补天龟甲世所罕见,但并非没有,若是单凭地略就断定这枚龟甲出自天韬,的确有些牵强。

    “是与不是,与老夫何干,你们自去吧,莫要扰我清静。”屋中传来杜酌不耐烦的冷言冷语,之后便再无声息。

    罗睺环视众人,此际手上的龟甲碎片有些烫手,众人虎视眈眈,不过是彼此警惕,要不然怕是早就有人出手抢夺了。罗睺不敢怠慢,连忙说道:“诸位同道,咱们还是去水口那边吧,到了那里,一切就都有答案了。”说罢,作势请众人往溪水上游去。

    场中诸人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有人设埋伏,随着罗睺向上游走去。谷梁泪几人正欲动身,忽地柔月轻声说道:“我就不过去了,去了也是添乱,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谷梁泪回头看着柔月,柔月话虽没有错,但这里荒郊野岭,留她在这里委实难以心安。谷梁泪沉吟少顷,刚要说话,忽听仓央嘉禾说道:“那我也留在这里吧,此去都是山路,我腿脚不便,也不去了。”

    谷梁泪暗暗生恼,来寻这异宝的就有仓央嘉禾,如今来了,不去的也是她,若非仓央嘉禾,谷梁泪未必愿意趟这趟浑水。

    “既然如此我也不去了,你们去吧,早去早回,不回来也行。”谷梁泪看着皖衣和言心淡淡说道。

    皖衣笑了笑,不置可否,言心对山中异宝倒是的确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不知道会否真有天韬古书的下落,既然来了,当然要去一探究竟,若是谷梁泪和仓央嘉禾不愿去,言心自信也是无惧,只不过身边倘若跟着皖衣,难免还有多加几分小心。

    仓央嘉禾看着谷梁泪歉然说道:“我留下来就好了,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她们几个陪我吧。天韬源自上古,蕴藏着一个秘密,据说若是能和地略合而为一,就有扭转乾坤的威力,不去太可惜了,万一真的有天韬的下落呢。”

    谷梁泪看着仓央嘉禾没有应声,仓央嘉禾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她,不过如果我在这里依然护不住她的周全,再多了谁也一样于事无补。”

    夜雨呲了呲牙,好单薄的一个姑娘家,好大的口气,这么听来,皖衣前些日子吹的牛还不如人家仓央姑娘区区一句话呢。皖衣一脸佩服,要说气派,人家敢在号称大甘第一王妃的红尘宫嫡传弟子谷梁泪面前这般说话,可比自己强多了。

    谷梁泪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讨喜的人各不相同,讨人厌的却都有相似之处,弃名楼里的他也是这般模样。谷梁泪几人说话之际,山谷中心急的已经走了好远,长春府和半分楼随众而去,冯震鸣走了十余丈,见谷梁泪几人没有跟上来,回头望去,和声唤道:“梁楼主,有事?”

    “没事,这就来。”谷梁泪回了一声,看了看仓央嘉禾,道,“甘琦,你和夜雨重泉留在这里。”说罢,谷梁泪望着何月钩,问道,“你也要留在这里?”

    何月钩没应声,低头看着仓央嘉禾,仓央嘉禾掩口轻咳一声,说道:“不用了,让月钩和你们去吧,应该能帮上忙。”

    何月钩也不多问,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谷梁泪沉默数息,点了点头:“好,你们自己当心,我去去就回。”

    仓央嘉禾难得微露笑颜,微微垂首:“当心。”

    谷梁泪嗯了一声,扫了一眼茅庐,快步离去。柔月和仓央嘉禾留在水塘边,一旁的左右棠和风憾林面面相觑,本来到了猿外谷已经算走的远了,一路上谷梁泪几人好似忘了身边还跟着他们两人,异宝就在眼前,不去瞧一瞧着实有些心痒难耐,不过能到此地已属不易,再往前就有些不识好歹了,虽说谷梁泪没说什么,但难保人家心里愿不愿意呢。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同时叹了一口气,还是乖乖留在这里的好,就算异宝出世,场中这么多江湖高手,除非死绝了,要不然怎也轮不到自己,万一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不定还会白白丢了性命。不过这次倒是左右棠和风憾林看错了,就算去了,谷梁泪也懒得理会二人。古丽苏如也留了下来,却是言心叮嘱了一句,让她莫要跟来,小心提防。

    风憾林百无聊赖的向水塘里丢着石头,回头看着左右棠和古丽苏如,问道:“真有异宝么?”

    “我哪知道,兴许有吧。”左右棠闷闷回了一句。左右棠无趣,风憾林略觉乏味,正要和古丽苏如说话,哪知道古丽苏如头也不回的去了一边发呆,风憾林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卷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柔月垂首坐在一块山石上揉着发酸的腿脚,仓央嘉禾神游物外,看似心不在焉,甘琦素来不爱说话,夜雨重泉倒是性子脱跳,不过这会也没话说,安静的待在仓央嘉禾身边,四只眼睛警惕的打量着山谷内外。

    风轻云淡,谷外秋高气爽,谷中温润如春,异宝显迹,却有一股难言的味道悄然弥漫在猿外谷中。

    灰白色的雾弥漫了天和地,掩盖了丈许外原本能看见的一切,伸出手,迷雾似纱,就绕着指尖盘旋,没有了雾本该有的轻灵,变得厚重黏稠起来。运足了目力,却也难以及远,雾里影影绰绰,似有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游来荡去,似苍狼,似恶虎,变幻着模样,从左及右,又从右到左,间或停留数息,仿佛打量了一眼突然闯进来的五人,然后又再消失不见。

    静,很静,静的足以让李落几人听见雾扫过枯叶的声音。

第二千零二十三章 似色彩单调的画

    再之后,就是迷雾深处传来的窃窃私语声,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仔细聆听的时候却只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若说这场雾很浓,李落倒也见过与之相较亦在伯仲之间的大雾,只是这场雾透出的诡异和死寂却是李落从未见过的。

    壤驷阙走在最前面带路,说是带路,不过是凭借脚边的枯草乱石,分辨大致的方位而已,就在五人踏入迷雾之后不久便迷失在了大雾之中,初时还能分辨东南西北,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就再也分辨不出了。不过李落和斛律封寒都有行军的历练,不看天色,单凭树枝长势和石上青苔的痕迹也能粗略分辨南北,再加上壤驷阙熟悉鹿野那伽,这才勉强走了直线,往鹿野那伽山上行去。

    骨雅扎营之地离鹿野那伽不远,不过步行也须得耗费不少时辰,不过在迷雾中连方向都难以分辨,时辰就更难了,反正白天和黑夜的差别不甚大,只要没有走错,总归会到山边。

    壤驷阙走在前面如芒在背,虽说带路,但不止一次的走错了方向,每每如此,身后那三个讨人厌的就会很不客气的说出来,尤其是大甘那边那个阴着脸,像是都欠了他钱一样的年轻剑客,竟然会毫不留情的质问自己到底认不认得路,让壤驷阙很是不满,但却不好说什么,毕竟的的确确是自己走错了方向。

    终于到了山边,看着熟悉的草木和台阶,壤驷阙差点喜极而泣,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只是引路就能让人这般难受的。壤驷阙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山,忽然李落低喝一声:“留步!”说完之后,冷冰和斛律封寒电闪而出,闯入了迷雾之中,就连那个黑衣蒙面的侏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壤驷阙轻呼一声,一脸茫然,片刻之后,冷冰三人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斛律封寒一脸凝重,道:“雾太大,没敢走太远,没看到。”

    冷冰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自然也是无果而终的意思,而那个黑衣侏儒也在前后脚的工夫悄然出现在众人身边,李落投去询问的眼神,黑衣一动,一物被侏儒轻轻抛了出来,李落伸手接了过来,是一块黑色的看不出质地形如石块一般模样的东西。李落看了看,探手举到冷冰和斛律封寒眼前,两个人仔细瞧了瞧,齐齐摇头,显然不曾认出此物。

    壤驷阙一头雾水,看着眼前打哑谜的四人,很不高兴,哼了一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冷冰冷冷的瞥了壤驷阙一眼,漠然说道:“蠢就算了,好奇心还这么重。”

    壤驷阙大怒,这个南人果真讨厌的很。李落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和声问道:“壤驷姑娘,你们有觉得什么不一样么,呃……就像烦闷、心慌、易怒、心绪不定……”

    “我易怒!”壤驷阙冷冷说道。

    李落莞尔,道:“你这个不算。”

    “为什么不算?”

    李落笑而不语,斛律封寒见状也赶忙劝道:“其实刚才也没什么,只是进山前我们走的路是一条有记号的路,惯有军中暗记,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时常能纠正前行方向的缘由之一。这种印记只有在军中待过的人才会知道,草海大甘皆有异曲同工之处,壤驷姑娘不在军中,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就在方才,这些暗记突然不见了,我们几个去找,但除了这块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前后左右十余丈再没有其他线索,这一队进山的将士,不见了。”

    壤驷阙俏脸一变,暗暗吸了一口气,斛律封寒总不会帮着几个南人骗自己吧,那么看来这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李落神色深幽,平静的看了一眼眼前,展颜笑道:“壤驷姑娘分辨路途的本事很好。”

    壤驷阙以为李落笑话自己,脸色不悦,不过看李落和斛律封寒都没有打趣取笑的意思,这才狐疑的看了冷冰一眼,问道:“真的?”

    冷冰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勉强有用。”

    “好了,好了。”李落连连摆手,免得壤驷阙再动怒,宽言笑道,“接下来的路就要借壤驷姑娘之力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五人又再登山而去,到了这里,壤驷阙已经熟悉起来,脚步越来越快,路越来越陡,山越走越高,头顶的雾犹如浓墨,从山顶倒泼了下来,李落五人亦是越走心中越冷。

    往日的鹿野那伽,山高树俏,树屋草庐,还有石砌的小屋和依山而凿的洞穴,一座连着一座,像是鹿野那伽结出来的果实,好看,惬意,舒坦。现在能看见的和曾经并无分别,山依旧是山,树依旧是树,就连那些树屋草庐石屋山洞也都原原本本完好无损的留在那里,只不过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色泽,唯独剩下灰白二色,满是孤寂和绝望,多看几眼,就叫人心烦意乱,几欲癫狂。

    李落呼了一口气,心中一凛,只怕这雾里有什么东西,万物色泽不可能凭空消失,多半是有什么让人看不见而已,而且这种心烦意乱也不对劲。不过好在此行众人皆是内力深厚之辈,壤驷阙稍弱,却有过少说一次踏足迷雾的经历,早就防备,至于那个黑衣侏儒,李落扫了一眼,隐隐觉得他该比自己活的命长。

    不辨天色,不计时辰,壤驷阙左右打量,言道此地差不多是鹿野那伽半山腰的模样。李落挥手让几人停下来,众人留神四顾,小心打量着左右。这里的雾不比山脚下浓,也未必有山顶的淡,就只是阴魂不散的围在众人身边。

    鹿野那伽太安静了,没有活死人,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让人魂飞魄散的厉鬼妖魔,宛若置身在一幅色彩单调的画的面前,看得见,听不见,也没有丝毫活的迹象。那些困在鹿野那伽的骨雅族人全都下落不明,目之所及不见打斗,没有残肢血迹,没有尸体。

第二千零二十四章 诡异的灰

    像是被什么诡异之力抹去了有人曾经在这里活着的痕迹,格外的让人心惊肉跳。

    若都是这般模样,走的越高,李落不能预料会遇到什么,只怕万一迷失在大雾当中,再无回不去,出不来了。

    “先到这里,我们四下查探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李落一顿,接道,“不可落单,莫要走远。斛律将军,你和壤驷姑娘一起,我们大甘三人一起,若有事,以啸声为号。”

    斛律封寒和壤驷阙相视一眼,斛律封寒沉声问道:“这鹿野那伽,王爷可熟悉?”

    李落摇了摇头,道:“并不熟悉。”

    斛律封寒看了壤驷阙一眼,道:“那还是让壤驷姑娘与王爷一起吧,鹿野那伽山路多有变化,极易迷路,如果是以前也就罢了,但现在的这场雾,嘿,不祥的很,让冷兄弟和我一起吧,我虽说不如壤驷姑娘熟悉这里,毕竟来过几次,应该不会迷路。”

    不等李落回话,冷冰就淡淡应了一声:“好。”

    李落未有异议,答应下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搜一搜这里,切记刀莫离身,如果我没有料错,这把刀应该对这片迷雾有克制之效,如果遇上什么诡异之物,可用刀斩之。”

    “活死人?”冷冰扬眉问道。

    李落嗯了一声:“小心了。”

    冷冰点了点头,和斛律封寒沿着一侧小路一路搜寻而去,不过几步远,就看不清两人的背影了。李落三人也没有耽搁,依旧是壤驷阙在前带路,李落居左,黑衣侏儒居右,将壤驷阙护在中间,往一处有数个人家的地方走去。

    这是一间石屋,不大,前半是石块砌成,后半是凿山而入,形如嵌入山腰一般,修筑的颇是灵巧。屋门紧闭,窗户倒是开着,好像是有人离开之前忘记随手关上了。壤驷阙推门而入,屋子里满是灰土的味道,有些呛人,壤驷阙咳嗽几声,伸手扇了扇,环目一扫,屋子里没有人,也没有尸体或是异常,一应家用诸物都还好好的留在屋子里,连个失手打碎的破瓷碗也没有。李落跟了进来,仔细瞧着屋中情形,按照早前壤驷寒山说的雾起之时和大雾漫过鹿野那伽的时间,再到今日五人闯山,其实时间隔的不能算太久。李落俯身瞧了瞧桌面,上面积灰看似已有寸许,李落随口问道:“鹿野那伽风沙大么?”

    壤驷阙摇了摇头:“初春时会有风沙,秋冬两季有些风沙,但都不大。”

    “灰有些多了。”

    壤驷阙伸手刚要摸一摸桌面,李落出手如电,拦住壤驷阙,沉喝道:“小心!”

    “怎么了?”

    “这些积灰或许会有问题。”

    “什么问题?”

    “可能有毒。”

    “有毒?不会吧。”壤驷阙有些不相信,就听侏儒的黑衣下发出一阵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不辨男女老幼的声音:“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碰它。”

    “会毒死人?”

    “桀桀,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壤驷阙咽了一口唾沫,不是没见过极北荒原里那些活死人的模样,若是有朝一日……壤驷阙打了个冷战,连忙把这个骇人的念头抛了出去。

    李落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轻轻用手帕从桌上刮了些尘土,封好了盖子收回囊中,也不知道相柳儿麾下会否有形如牧天狼术营这样的衙门,若是没有,说不得还要送回北府。李落想了想,略觉一瓶约莫也不够用,随即又拿出一个瓷瓶,装满之后收了起来。

    三个人仔仔细细的将屋前屋后,屋里屋外都找了一遍,就只差掘地三尺,莫说蛛丝马迹,就连点滴可供李落和壤驷阙推测的痕迹都没有,这些人就这么离奇消失了,不见匆忙,没有慌张,便似出门寻人拉家常,随手关了门,半刻之后就要回来一样。

    “人去了哪里?”壤驷阙呆呆问道。

    “这……兴许是先行下山的族民……”

    “怎会……如果是下山的人家,他们一定会收拾行囊的,不会像这样……”壤驷阙喃喃自语道。

    李落一滞,确是如此,不过是宽慰壤驷阙的一句自欺欺人的话语罢了。壤驷阙沉默下来,接着三人又再找了五户人家,与方才最早那家几乎没有分别,有一家桌子上还有变了味的饭菜,碗筷齐整,只是不见了人。

    出了屋子,李落抬头望天,雾没有散,举目无星无月,想当年在鹿野那伽的时候,一抬头,天上的繁星近的仿佛触手可及,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而现在,大吼大叫只怕也未必能有人应。

    想到星月,李落心中一动,天上若无星月,那么地上的星月会否有用。念及此处,李落眼中异芒一闪,低声说道:“点灯?”

    “点灯……”壤驷阙一怔,忽然想起当初在极北荒原的那夜,入屋之后就是李落和壤驷阙点了火,屋外才有那位不速之客。不好说那晚的异鬼是因为火光还是李落和壤驷阙而来,但觅光而来也不无可能。想起迷雾雪原的夜,壤驷阙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也许是雾已经漫过了鹿野那伽,如今壤驷阙不像当初那么害怕,但只要想起极北荒原的夜,总能叫人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

    迷雾雪原有白夜之分,但在鹿野那伽,好似这场雾已经淡化了白天和黑夜的分别,一切都是白茫茫一片,忽暗忽明。

    “试试吧,看看会否引什么出来。”李落平声说道。

    壤驷阙有些辛苦的点了点头,道:“我们先躲起来。”

    李落环目四顾,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猜我们踏入迷雾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藏与不藏分别不大,你们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彼此还有照应。”李落看着一脸担忧的壤驷阙,霁颜一笑,“这个时候,怕的不是有什么来,而是什么都没有,大甘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如果连对手的面都见不到,这才是最可怕的。”

第二千零二十五章 寒号渡鸦

    壤驷阙哦了一声,李落看着两人,张了张口,实在分辨不出黑衣侏儒的眼睛在什么地方,只好颔首示意,独自一人进了一路走来的树屋房舍之中。一盏盏灯火亮了起来,每一盏都被李落放在了窗前,不甚亮,但在这漫天迷雾之中也很是乍眼,能否及远就不好说了。

    一连点了九盏灯,李落闪身回来壤驷阙身边,两个人抬头看着眼前的九家灯火,至于黑衣侏儒有没有看李落就不得而知了。那人从上到下都罩在一块黑布之下,根本不知道眼睛在什么地方,自打飞鹏堡受雇于李落,李落见过这侏儒一面之后,依李落的心性竟然也不想再看第二眼了,在那之前,李落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老态能腐朽到那般地步,而他的名讳神秘至极,其他的几个飞鹏堡天字杀手对此人来历也是讳莫如深,不愿多说的样子,那个麻衣中年人也不例外。

    灯火亮了许久,雾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动静。壤驷阙刚要说话,忽然身旁左侧一株树梢头转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咯吱,似有什么踩断了树枝一般。

    壤驷阙和李落齐齐抬头望去,迷雾遮了天,树梢头也是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就在这时,一旁的黑衣侏儒突然发出一阵阵意喻不明的呵呼声,音节极为拗口,调不成音,字不成句,在这片本就诡异的迷雾中又添了三分阴森,吓了壤驷阙一大跳,忙不倏离黑衣侏儒远了几步,便是李落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声音着实渗人的很。

    就在李落和壤驷阙不明所以之际,头顶树上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似有什么东西沿着树梢爬了下来。李落和壤驷阙抬头望去,一株寒柏,其上绕着白雾,犹如缠着轻纱白幔,一圈一圈的绕着树干。不多时,便见树干上的轻纱白幔动了一动,有一物堂而皇之的从树梢溜了下来,行动颇显笨拙,将原本成圈的白雾给撞出了一个缺口,然后出现在李落和壤驷阙眼前。

    此物,李落和壤驷阙茫然相视一眼,算是只猴子?姑且算是吧,不过没有哪里的猴子会长着四条腿和四只手,李落还好些,从此物稍显僵硬的关节处隐约猜到应该是机关兽,术营之中也有,但深浅有别,做工精良,技艺精湛的机关兽能去一些人去不到的地方,做一些常人难做之事,而那些疏浅些的机关兽也就不过能逗小孩子一笑罢了。机关一道,分门别类的很多,机关兽只是其中极小的一支,而且剑走偏锋,很是极端,对精研机关兽的人而言可能穷其一生也未能有寸进,极耗天分,等闲非天赋异禀之人不敢轻易涉足。牧天狼术营之中也有几人善机关兽,但据他们所言,自己造的这些所谓的机关兽只能算是下乘,在大甘有一个古老隐秘的门派据传说极其擅长机关兽,传说能造出人形机关,一举一动与常人无异,而且奔行如风,刀枪不入,不像凡人还要吃饭睡觉,自然也无须呼吸,有造化再生之能,极其了得,每一尊差不多就是一个顶尖的宗师高手。但是此物太过骇人,有天妒之嫌,所以传世的极少,只在一些边边角角的野史中偶有提及一两句,大多时候也只当是被人编撰出来的故事而已。

    机关兽有深浅之别,不过即便是精巧玄妙的机关兽功用素来也是单一,极大的制约了机关兽,这也是机关一道中机关兽不曾发扬光大的缘由之一,至于说形如大甘那个隐秘家族中可以创出与人无异的机关兽,谣言多过事实,就算有,毕竟也只是凤毛麟角罢了,若是当真这么容易,岂非有生人再造的欺天手段了。

    与机关兽相辅相成的还有一门技艺,名曰傀儡术,此术与机关兽先后之别难以分辨,说是相辅相成,却又能独自而存,说不好谁先谁后,便也有人将傀儡术归于机关一道。傀儡术李落略有耳闻,年前小西山还阴寺有暗部密报,飞鹏堡这位老态龙钟的高手精擅傀儡术,如今看来,头顶这只猴子该是以傀儡术催动的一只机关兽了,就是不知道这只机关兽是黑衣侏儒什么时候放了上去的。

    机关兽缓慢的往下爬,虽说不如真正的猴子那么灵巧,但也没有磕磕绊绊,实属难得。到了半途,那只机关兽忽地一顿,往上升了半尺,好似被头顶树梢的什么东西拉扯着提了起来。黑衣侏儒口中晦涩难明的呼喝声越来越疾,声音却越来越低,语调也越来越隐晦。李落摸了摸鼻尖,要说是自己,宁信灵异,不信鬼神,若是单凭咒语能驱动一只机关兽,李落自己是不信的,眼下黑衣侏儒口中念念有词,怕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至于那只机关兽到底是怎么动的,黑衣侏儒不说,谁也不会知道。

    机关兽猛地扣紧树干,止住被拉扯提起的颓势,手脚并用,紧紧抱着树干一步一步倒爬了下来。终于,机关兽下了寒柏,就见黑衣一动,那团黑影电闪而去,大袖一摆,机关兽不知所踪,借着灯火,李落和壤驷阙才看清有几条细如发丝的线,一头连着黑衣侏儒,一头没入了头顶树梢上萦绕的迷雾当中。

    李落与壤驷阙屏息静气的看着黑衣侏儒,只见他慢慢的收紧着丝线,丝线不知道为何物所制,看起来很是牢固,不比军中术营所制的相思差多少。丝线越收越紧,听得树梢头一阵枝叶晃动的扑腾声,黑衣侏儒猛地一拉,一个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地挣扎着,扫起来几片寒霜枯叶。李落二人定睛望去,略微惊诧,竟然是一只寒号渡鸦。

    “乌鸦?”壤驷阙走近一看,惊讶问道。

    若只是寻常乌鸦,此鸟遍布天南海北,犹是北方足迹更广,倒也不出奇,但在这片迷雾之中,人烟绝迹,鸟兽隐形。

第二千零二十六章 消失的骨雅族人

    忽然出现一只乌鸦,难保不叫人疑神疑鬼。

    壤驷阙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着细网中挣扎着想要逃出来的乌鸦,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乌鸦,迷雾,还有消失不见的骨雅族人,不知道这些中间可有什么联系。

    就在壤驷阙出神之际,那只乌鸦翻了一个身,露出鸟头,冲着壤驷阙张嘴嘶鸣一声。壤驷阙一惊,低头一看,原本不看还好,看了之后壤驷阙便觉身上冒起了阵阵寒气,低吟一声,差点摔倒在地上,还是李落眼疾手快扶了一把,将壤驷阙拉到了身后。

    乌鸦还在挣扎着想要破网而出,鸟头上原本长着一对黄豆大小的眼珠子的地方此刻被什么给塞进去了两团不规整的冰块,而且还崎岖不平,比那些稚童捏出来的雪团还要不如。鸟喙往上,鼻梁一侧,鸟毛脱落了不说,竟然烂出一个拇指肚大小的孔洞,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和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丝线。

    李落看着乌鸦,乌鸦也仰着白茫的眼珠子盯着李落三人,壤驷阙怯生生的问道:“它不是活的吧?”

    李落沉吟少顷,莞尔一笑道:“既然有活死人,那么有这样的鸟似乎也不足为奇,怎么,壤驷姑娘不怕活死人,难道还怕这一只半死不活的乌鸦?”

    壤驷阙哼了一声,躲在李落身后,想了又想,没有逞强的点点头道:“怕!”

    就在这时,乌鸦在三人众目睽睽之下从网中挣脱了出来,黑衣侏儒的网看似可以网罗天下,所以这只乌鸦虽然挣扎了出来,却把那只脚留了下来。鸟无足,在雪地里像个没头的苍蝇,爬来爬去,断处不见有血流出来,这倒也在李落和壤驷阙预料之中。

    乌鸦挣扎了半天,终于飞了起来。李落和壤驷阙目视着这只乌鸦,谁也没有打算出手阻拦的意思。这时,一道流光破空而来,将刚刚飞起的乌鸦钉在了一株寒柏树干上。两人如影随形,从迷雾中显出踪迹,飞身而来,正是冷冰和斛律封寒。

    流光轻颤,正是冷冰的那把青幽长剑。斛律封寒远远问道:“什么东西……咦,这是……乌鸦吗?”斛律封寒走到树下,一脸惊讶的看着尚在扭动的乌鸦,喃喃自语道,“这鸟,长的真难看……”

    冷冰探手拔出长剑,剑芒斩断了乌鸦一只翅膀,鸟无力再飞,就只在地上团着圈,不时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叫声。

    五个人围了一个圈,十只眼睛静静的看着地上翻爬的乌鸦,谁也不曾说话。如果这是一只有血有肉的鸟,先不说黑衣侏儒的网,冷冰方才那一剑足够杀它十几个来回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还苟延残喘着。

    乌鸦的叫声越来越凄厉,挣扎的也越来越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几个人眼花了,那处断了翅膀的地方竟似生了一个突起。斛律封寒倒吸了一口凉气,莫非再有片刻,这只乌鸦会再生一只翅膀出来。

    李落蹲下身子,抽出那柄圆月短刀,就在弯短刀离开刀鞘的一瞬间,那只断翅乌鸦猛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激烈的挣扎起来,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叫声,听的人心烦意乱。李落端详了几眼短刀,又在瞧着躲着短刀的断翅乌鸦,平声说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人透过这只乌鸦正在看着我们呢?”

    话音刚落,短刀疾刺而出,将乌鸦钉在了地上。就在五人目视之下,这只乌鸦忽然碎成了一团粉末,被风一吹,散的满地都是,只有那柄短刀还在孤零零的立在地上。

    斛律封寒一震,喝道:“这刀果然能克制它!”

    忽地,一阵寒风穿林而过,就在风掠过林子的刹那,李落刚刚点亮的九盏灯火齐齐熄灭,一阵阴气顺着风掠过的地方一闪即逝,而后消散不见,不知道是蛰伏了起来,还是说它只是路过而已。

    李落和壤驷阙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这股阴气很熟悉,分明就是当日在极北荒原的迷雾雪原中感受到的阴气,阴森如昔,只是不如那时的浓稠。

    “怎么办?”斛律封寒问了一句。

    李落凝神思索,除了一只显然已经死去多时的乌鸦,此行鹿野那伽竟然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发现,那些消失的不慌不忙的骨雅族人到底去了哪里,李落不得而知。这迷雾当中,除了形如活死人的异鬼,究竟还有什么,而这些异象背后,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更是一无所获。所有的猜测都没有实证,草海将士虽勇,但面对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只怕也没有用武之地。

    李落抬起头望着山顶,大雾笼罩,有一种咫尺天涯的错觉,好像山脊就在一步之外。

    “这里离你们骨雅那座祭坛还有多远?”

    “鹰鸣角?那可不近,不是同一条上山的路,从这里过去,恐怕还需多半个月。”壤驷阙答道,猛地一怔,骇然问道,“你莫非是想翻过鹿野那伽?”

    “有这个打算。”李落沉声说道,“骨雅族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找到他们,才能解开这场大雾的秘密。”

    “去哪里找?”冷冰冷漠问道。

    李落看了一眼地上乌鸦破灭之后留下来的黑灰,似有权衡,壤驷阙眼皮一跳,呻吟道:“如果找不到他们,那就让他们来找我们,是这个意思么?”

    斛律封寒咧嘴一笑,只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只要眼睛不瞎,瞧过了那只姑且算是乌鸦的鸟,大约也能猜得出来再找上门来的会是什么妖魔鬼怪了,斛律封寒并非怕死,不过若是半死不活的变成那般模样出现在草海族人面前,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们曾派人入山,这些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或许发生了什么让他们消失了,连同没来得及下山的人,不过我不信鬼神之说,这些人只要存在过,必然会有痕迹,我不相信这么多人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且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除非……”

第二千零二十七章 雾中有活物

    “除非什么?”

    “除非我们已经中毒了。”李落呼了一口寒气,闭上眼睛,听着林中,除了方才一闪而过的那阵寒风,林子里安静的很,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能听见的,就只有雾拂过树叶的声音了。

    “中毒?”斛律封寒吃了一惊,若是这雾里当真有什么无色无味的阴毒,能让人迷失了眼耳鼻舌身意,那么的确可以在五个人眼皮子底下玩弄一场袖里乾坤的把戏。

    “诸般猜测,便只有看到消失的人才能破解其中的秘密,若是找不到,就逼他们出来。”

    “放火。”

    “烧山!”

    冷冰和斛律封寒异口同声的喝道,壤驷阙一愣,叫道:“不行!”

    “除了放火烧山,敌暗我明,只怕没有别的办法。”斛律封寒和声说道。

    壤驷阙咬着嘴唇,有些落寞和愧疚,呢喃自语道:“这是鹿野那伽呀……”

    “未必须得烧山。”李落插言说道,“方才我看这些房舍之中都存有油脂之类,取油点燃,如果左右有没有来得及下山的,尚且无碍的骨雅族人,或许会过来查看,若是遇见别的,形如这只乌鸦的,那就最好不过。”李落脸上厉色一闪,言辞之中饱含杀伐之气。

    “嘿,要是来一群这样稀奇古怪的玩意,那这个玩笑咱们可就开大了。”斛律封寒笑嘻嘻的说道,只是脸上却没有多少惧色。鹿野那伽山势陡峭,山道崎岖盘绕,最不适宜群战,反而人数越少,武功越高才最为有利,这也是李落敢将自己暴露在火光之下的缘由之一,就算那些异鬼现身,李落自信也有一战之力,最多不过落荒而逃罢了,万一要是跑不了,那些异鬼一个个都形如鬼魅,兼又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之类,早死晚死似乎分别也不算大了。

    斛律封寒和壤驷阙、黑衣侏儒留在外面戒备四周,李落和冷冰闯入房屋之中,拎出来一罐一罐骨雅族人藏之用以过冬的油脂,大大小小百十来坛。斛律封寒也没闲着,在一处空地上堆起了小山大小的一堆枯柴,三人将李落两人从屋中搜刮出来的油脂丢了过去。少时,等李落和冷冰回来,斛律封寒问道:“点火?”

    “点火,宜早不宜迟。”李落沉声说道。

    冷冰上前,打着一支火折子丢了过去。大雾弥漫,湿气浓郁,枯柴烧起来着实不容易,就算有油脂相助,刚开始也不见什么起色,火苗发出浅浅的幽蓝颜色,好似下一瞬就要熄灭了一般,摇摇欲坠。不过好在这些油脂终于有了用处,火势渐渐大了起来,一旦成势,几乎就在几个眨眼的工夫,熊熊烈火便将这柴山吞没了。烈焰冲天而起,仿佛发了疯似的撕咬着头顶够到的一切,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赤红的火焰也仿佛是一个恶魔,将这左右丈许之地都烧个精光,连林中迷雾也不放过。

    迷雾似乎受不得暴虐的烈焰,忙忙退开了几步远,火光闪烁,映得林子里一片通红,里里外外数十丈都大亮了起来。五个人稍稍站远了些,扑面而来的热气有些烫人,连这些雾都耐不住热气,更不消说是活生生的人了。

    火光乱了林子和大雾里的寂静,除了光亮之外,枯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也传了出去,就是不知道会否有人看见听见。

    火势由盛转衰,不过火光依旧不小,看似还能再烧上半柱香的光景。忽地,壤驷阙脸色一变,小声说道:“你们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李落三人不解问道。

    “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

    李落三人面面相觑,斛律封寒左右打量着稍稍退开的迷雾,仔细分辨了分辨,除了枯柴难堪烈火焚身发出的呻吟,没什么特别的声音。

    “不是那里,是这里。”壤驷阙指了指耳旁。

    三人一头雾水,李落看了看壤驷阙白皙的耳垂,干干净净,没什么异常。壤驷阙俏脸一红,压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道:“是雾在叫。”

    “雾?”三个人更是糊涂,雾会叫,难道鹿野那伽的雾也变活了不成。

    “就是……就是,雾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不会吧。”斛律封寒伸手一抓,一缕迷雾从指间划过,若说这雾中有什么活物,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她没听错,这雾里的确有东西。”就在几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黑衣侏儒突然插了一句,用他一贯极其难听的声音说道,“不但有东西,而且还是活的。”

    李落三人齐齐失色,斛律封寒忙不倏捂上口鼻,随即惨呼一声,这会才被人提起,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有多少所谓活物顺着呼吸进了五脏六腑。

    就在黑衣侏儒说完之后,斛律封寒哭丧着脸,道:“我好像也能听见了。”

    李落的脸色也不好看,如果雾中当真有细微到目不可视的活物,那么身陷迷雾当中,的的确确是防不胜防,任凭武功再高也一样无济于事。若有活物,这些活物究竟是什么,与那些消失的人有无关联,最紧要的,是此行五人是否已经中了蛊毒。

    李落看着黑衣侏儒沉声问道:“你有何见解?”

    “见解谈不上,此物为何,我也不知,不过你进山前给的那把刀应该对雾中之物有克制的作用,不过只是克制而已,方才你有说或许我们已经中毒了,所以才有什么痕迹我们看不见听不着,这话我信。这把刀能保心智不失,不过未必能挡得了五感之毒,依我之见,趁着中毒不深,早些下山最好。”

    李落沉默不语,上山之前的确没有料到雾中竟然会有活物,莫非是传说中南疆十万大山之中的蛊虫之类,李落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在哪本书上记载过这么小的蛊虫。

    “下山之后,再如何应对?”斛律封寒一脸凝重,倘若是真,那么百万草海儿郎面对肉眼难辨的毒虫,多半也只能坐以待毙。

第二千零二十八章 捉活的

    黑衣侏儒桀桀怪笑道:“这种东西应该离不开大雾,如果不是这样,山那边的人也用不着将将赶着一片雾翻过鹿野那伽,离雾不活,也没那么可怕,而且我不信这漫山的雾中都有这种看不见的活物,如果真是这样,我奉劝诸位一句,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李落点了点头,看了看就快熄灭的火焰,疾声说道:“如果火能御敌,此战大有可为,下山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走。”

    “有人。”冷冰低叱一声,众人脸色微变,齐齐向冷冰目光所向之处看了过去。那是一块寻常山岩,有两人多高,就在众人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似有一个人影一晃,消失在山岩背后。

    冷冰剑眉一扬,李落没有犹豫,沉喝一声:“追!”

    五道人影如苍隼入林,迅若奔雷,向那块大石掩了过去。就在几人腾身而起的刹那,身旁的野火突然熄灭了,林中一暗,雾如风卷,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不知道是李落几人的错觉还是如何,这卷土重来的雾似乎多了几分怒意,无声的嘶吼着迫向五人。

    李落身不停,鸣鸿出鞘,一声脆鸣响彻了整个山林。红芒乍现,血红云雀跃然伏在刀身上,扫亮了刀芒所向之地,带着李落一往无前的投向那块大石。

    石后空无一物,五个人神色不变,李落断喝:“纠声!”

    冷冰清啸一声,与李落同时扬手,打出数十枚牧天狼术营杀器纠声,几乎就在一个眨眼之后,十余声平地惊雷的爆炸声连成一线,伴着山崩地裂和火光硝烟,将死寂的山林搅成了炼狱一般,地动山摇,碎石如雨,倾泻而下。壤驷阙心疼的看着被碎石砸的千疮百孔的族人房屋,只不过来不及让壤驷阙心疼太久,脚下一阵摇晃,壤驷阙站立不稳,竟是山崩之下,脚踩的山道也跟着晃动起来。壤驷阙俏脸煞白,几乎呕吐,此情此景,让壤驷阙想起了当年随相柳儿跟随李落和琮馥出海在摩朗滩前海浪中船上的情形,也是这般摇来晃去,那些日子险些叫壤驷阙把胆汁都吐尽了,怎能不叫人心有余悸。

    李落顾不得壤驷阙的心思,目如冷电,凝神望着火光碎石之间,就在斛律封寒低喝:“那里!”的前一瞬,李落身如离弦之箭,电闪而出,身前鸣鸿破开了乱石和迷烟,将狼藉的飞扬尘土一分为二,带着李落刺向一根断裂的树干背后扭曲蠕动的人形之物。冷冰居左,黑衣侏儒居右,并不比李落慢多少,三个人成品字型将那人形之物围了起来。斛律封寒脚下一动,身子一晃,想起李落叮嘱不可落单一事,略作停顿,向壤驷阙沉声说道:“小心些,跟我来。”

    被李落三人围在正中的人形之物停止了扭动,仿佛没有了生机,如果不是先前被纠声逼出来,此刻和一桩木头没什么分别。

    斛律封寒和壤驷阙晚到了三息,定睛瞧了瞧人形之物,恍然道:“没有呼吸,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听不到动静。”

    “活死人?”冷冰冷冷问道。

    李落打量了眼前的人形之物几眼,总觉得和那晚在迷雾雪原的荒村里遇见的那个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一个古旧,一个做旧。李落回头看了一眼壤驷阙,那晚的异鬼壤驷阙也看见了,不知道壤驷阙可有瞧出什么分别。

    壤驷阙眨了眨眼睛,那晚夜遇异鬼登门,吓得壤驷阙魂飞魄散,如今倒好,好不容易发现的这只异鬼倒有些窝囊了,被李落三人围着,像是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玩物一般。壤驷阙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一时半刻也分辨不出有什么不同。

    李落抽出短刀,原本犹如死物的异鬼忽然动了一下,向外挪了半寸,李落讶然,淡淡说道:“原来你也会怕。”

    斛律封寒挠了挠头,笑道:“莫不是害羞,哈哈,还挺可爱。”

    壤驷阙听了直翻白眼,它要是可爱,那这世上再无丑陋之物了。

    “怎么办?”

    “擒住它,带它下山。”李落话音刚落,就见这人形异鬼忽然暴躁发狂起来,李落几人齐齐显出惊疑神色,莫非它还能听得懂众人说话。不过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一切等下了山再说。

    说到擒拿,此间大约以李落为最,变化自道观天书的斗转星移乃当世绝学,当年在东海时,有雷门弟子雷小山曾言乐裳凭借斗转星移前两层的心法就能够在道观岁试中独占鳌头,一鸣惊人,只是李落曾担心过乐裳的处境或许不妙,怎奈身不由己,一直没有机会去往柳州一行。这是后话,暂且不说,李落当先纵身而出,抓向人形异鬼的胳膊,李落这一抓并不快,本意是想后发制人,哪知道这人形异鬼根本没有理睬李落这一抓,几乎是将自己的一条手臂送入了李落手中。入手极是冰凉,李落一怔,下意识的轻轻一拉,异鬼的手臂竟就离体断裂,非但如此,这只手臂就在离开异鬼的同一刻碎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和方才那只乌鸦一个模样。

    李落一顿,就是这一息的光景,这只人形异鬼向黑衣侏儒猛冲了过去,大概是柿子也要捡软的捏。黑衣侏儒怪笑一声,只见身上罩着的黑布轻轻一颤,那只人形异鬼骤然停了下来,然后用一个极其诡异怪异的姿势左右晃动,犹似大甘乡间庙会时夜里不入流的皮影戏,呆滞、生疏、刻板。李落忙不倏喝道:“留它一命……”

    话刚说完,那人形异鬼忽然碎了,这次碎的更彻底,连黑灰也没有留下,只有一件说不上穿了多久的碎布。眼前变故黑衣侏儒显然也没有料到,很是明显的呆了一呆,然后斛律封寒惋惜的摇摇头道:“可惜了,下手太狠了。”

    黑布下的身影微微一颤,传来侏儒隐含怒意的冷叱:“与我无关。”

    李落轻咳一声。

第二千零二十九章 魔音入耳

    插言说道:“看来想抓一只也不容易,古怪……”

    “王爷……”壤驷阙颤声低吟道。

    “怎么了?”

    “你们看那边。”

    李落四人顺着壤驷阙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处山梁,不长不短,大约有百十来丈,此刻山梁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形异鬼,看不清样貌,身上垂着不知为何物丝丝线线,蓬头垢面,像极了从土里爬出来的厉鬼僵尸。

    “这么多!”斛律封寒吸了一口气寒气,冷冰也微微露出凝重神色。

    李落默然,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它们从哪里来……”

    “抓吗?”

    “谁抓谁?”冷冰扫了斛律封寒一眼,这个草海汉子武功高强,只是脑子似乎不怎么好用。

    “杀几个,留几个,抓剩下的……”

    “后边还有。”李落也觉棘手,环视一眼林中,除了壤驷阙留意到的山梁之外,坡下的一处密林中也有人影时隐时现,宛如孤魂野鬼,前后左右,就在瞬息之间,都有了异状。斛律封寒不说话了,如果说方才还能大言不惭的说杀几个,留几个,眼下瞧着林中前后左右的鬼影,约莫近千,只少不多,当下谁杀谁还不一定。

    李落脸色微变,不敢迟疑,低喝一声:“走,无须分辨方向,先行下山再说。”

    五道身影腾空而起,向山下而去。就在李落五人刚刚施展身法的刹那,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凄厉的叫声,有点像夜枭,又有点像漏风的哨子,不但刺耳,而且这声音能贯着耳膜直直钻到人心里去。五人腾空的瞬间就齐齐落地,李落脸色苍白,斛律封寒一脸震惊,冷冰脸色亦是很不好看,壤驷阙更加不济,被这魔音灌耳,震的玉容失色,气血翻滚不休。

    “这是什么?”斛律封寒心中大寒,低声问道。

    李落看了冷冰一眼,冷冰握住剑柄,寒声说道:“装神弄鬼,杀出去!”

    壤驷阙心有余悸,惊恐的看了李落一眼,李落断喝一声:“再闯!”说罢,冷冰四人又再腾身而起,而李落却慢了一步。就在这时,魔音接踵而至,比之方才更加刺耳也更加尖利。冷冰四人先后落地,这一次音灌入耳,不单是壤驷阙,冷冰和斛律封寒同样气血翻涌不已,齐声低哼一声。

    李落施施然从身后走了过来,脸色如常,竟然半点没有被魔音所摄。斛律封寒愕然不解,李落平声说道:“果然如我所料,这个声音对常人无用,唯有运功行气之时会震散内息,方才还是轻的,再试几次,恐怕我们都没有一战之力了。”

    斛律封寒张了张嘴,道:“王爷早就知道了?”

    “刚知道。”

    斛律封寒呼了一口气,不满说道:“王爷,你这也太奸诈了吧。”壤驷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算试探,也该给自己说一声呀。

    李落歉然赔罪,斛律封寒无暇顾及此事,低声说道:“若是不能运气,这一回恐怕不妙了。”

    “在大甘江湖中也有音攻之术,很难防备,不过如果用之于高手过招,则掣肘颇多,小心防备总有破解之法,所以一向不怎么入流,就算是擅长音攻之法的宗师之流,若想困住我等五人也不容易,依我看,多半还是这雾中另有玄机,除了那个活物,应该还有别的。”

    几人极快的互视一眼,不用言语,皆知眼下的当务之急,找到魔音源头。

    李落低喝一声:“我先。”说罢,一声清啸,身形拔地而起,从上及下,右手鸣鸿,左手短刀,义无反顾的杀向林中鬼影。冷冰稍后半步,斛律封寒与壤驷阙和黑衣侏儒没有施展轻功,借着常人的步子,顺着李落和冷冰前进的方向跟了过去,同时侧耳聆听,仔细分辨魔音传出的方位。

    魔音如约而至,就在魔音响起的刹那,李落的啸声骤然抬高,硬生生将魔音压了过去。魔音恼羞,一瞬低沉之后,也变得高亢起来,李落更加笃定这是有人暗中弄鬼,事事异常,只不过是还没有找到解释而已。

    这一次,李落和冷冰比方才多坚持了三个呼吸,气息错乱,无奈落地。两人刚一落地,魔音便消失不见。斛律封寒没有迟疑,越过李落和冷冰,身化长虹,后发先至,迫向林中鬼影。壤驷阙也要诱敌,被李落拦了下来,壤驷阙内力终究要比其余四人弱上一分,而且是个女儿身,天生性阴,此刻还不到壤驷阙犯险的时候。一旁黑衣侏儒发出一阵阵稀奇古怪的音符,除了不会散了内息之外,单说难听,比之林中魔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叫李落眼皮直跳。听林间那个,最多叫人走不动,黑衣侏儒的声音,多听几次是会要人命的。

    李落无暇他顾,斛律封寒落地的瞬间,便再腾身,如此反复几次,林中鬼影近在咫尺。这些鬼影就藏在树后,没有退,没有进,静静的看着李落五人,等着他们送上门来。鬼影触手可及,李落鸣鸿一引,出手再无留情,不管这些鬼影会否是骨雅那些消失不见的族民,眼前关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落只当作没看见壤驷阙欲言又止的神情,怎也要活着将她带回给相柳儿。

    李落和斛律封寒的刀,冷冰的剑,如猛龙出海,虽说只有三个人,但却有不逊于千军万马的声势,极是骇人。而那黑衣侏儒就游走在三人身后,若隐若现,更加难测。

    刀光剑芒亮起的同时,那阵魔音如约而至,缠绵的如胶似漆,阴魂不散。三人清啸此起彼伏,单凭一口真气,压制魔音入耳,只是人力有穷尽之时,这魔音却似无穷无尽,丝毫不给李落几人喘息的机会。

    树后,异鬼如草木,草木皆兵,一眼望去不知道多寡,只见那些不像人的人形异鬼一团拥着一团,雾的尽头,也有它们的身影。刀光剑芒璀璨夺目,但在这漫山的大雾和异鬼群中却显得格外凄凉。

第二千零三十章 突围

    斛律封寒倒是有心思胡思乱想,油灯在熄灭之前,总是会突然迸亮一下,形如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眼前诸人,会否也是这个境地。

    李落忍着阵阵头疼欲裂,鸣鸿一割一引,将一个木讷的异鬼一斩而断。断成两段的异鬼躺在地上,不知道疼,没有喊叫,那两段断了的躯体忽然扭动起来,然后一正一反,前后颠倒的拼凑起来,身上那些看上去衰败不堪又极其肮脏的丝线将断处笨拙的连了起来,然后就见这本该只剩下抽搐将死的异鬼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模样丑陋不说,这举止姿势别扭的能叫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说不出的恐怖和恶寒,只看一眼,就让人心惊肉跳,不忍再看第二眼。

    李落脚下一个踉跄,右手有些发麻,从一开始到现在,李落大约还记得“死”在自己手上的异鬼应该有一百七十三具,有的一刀两断,有的身首异处,但好像没有一个在被鸣鸿割引之后就安安稳稳的尘归尘土归土,满地的残肢断手,还有那些碎了的躯体,一块块,一团团,就在五人眼前拼凑起来,不管好看与否,不管对错,便是一个躯体接上三只手一条腿也是常有之事,只要能动,便会一个一个或爬或走,围向几人。

    李落换了一口气,左手的寒玉短刀也对眼前这些异鬼失了效用,远不如鸣鸿锋锐。李落一刀枭首,断了一具异鬼头颅,趁着异鬼复生的工夫跃上一块大石,环目四顾,还好,人都在,不曾走远失散。冷冰掌中剑芒清亮如初,剑芒过处,就有异鬼身首异处,护住丈许方圆之地,也将壤驷阙护在其中。

    斛律封寒从一侧靠了过来,与李落背心相抵,吐了一口浊气,喘着气说道:“这东西这么多,怎么杀都杀不完,还能起死回生,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

    “壤驷姑娘怎么说?”

    “问了,她也不知道。”

    李落沉默,斛律封寒言外之意是分头破围,依几人的武功,怎也不至于被一网打尽,只是这样一来,吸引异鬼注意的人定然凶多吉少,只怕会落得早先进山的草海将士一样的结局。

    “嘿,你身边那个黑衣人什么来头,果然厉害!”斛律封寒挥手用刀鞘磕在一个异鬼头顶,入耳的声音没有骨裂的松脆声响,反而是一种如击皮革的闷响,异鬼一个倒栽葱落下了大石,当然没有死,几息之后,又再蠕动起来。

    李落看了看身前不远处的黑衣侏儒,此刻站在一块断木上,黑衣下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好似有无数条蛇形之物在黑衣下游动,望之生寒。黑衣下,时而瘪,时而饱满,起伏不定,那侏儒却是好半天才会挪上半步,身前一丈外一群异鬼围了一个圈,将黑衣侏儒和这个圈子外的异鬼隔了开,自相残杀,每每有圈中异鬼身躯残破不全的时候,黑衣之下就有异物游动,顷刻间便再从圈外的异鬼中抓来一只填补缺口。登峰造极的傀儡术,李落暗自庆幸,万幸是友非敌,倘若这群异鬼中多出一两个这样的高手,此行命将不久矣。

    黑衣侏儒看似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但李落也知道凡世间武学,一经施展必将损力,就算是道家绝学最擅长借力打力的斗转星移也不例外,只是快慢难易的分别而已。黑衣侏儒武功绝顶,一样有力竭之时,而且飞鹏堡的天字杀手,李落很难断定这黑衣侏儒就一定会为自己卖命,若是性命攸关,说不得也会抛下诸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魔音又一次响了起来,斛律封寒闷哼一声,冷冰的剑也顿了一顿,被两只异鬼闯了进来,好在壤驷阙眼疾手快,将异鬼扫落出去。

    “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斛律封寒大恨,只想把藏在暗处那人揪出来碎尸万段,只是那人心思歹毒,操弄着不计其数的异鬼上前送命,自己却躲在暗处,不露半点破绽。

    声音飘忽不定,前后左右,就连头顶李落几人也没有放过,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就好像这声音是凭空出现的。李落也曾怀疑眼前异鬼当中可能混入异人,数番试探,也不曾发现有什么异常,再之后,不过盏茶工夫,就已身处如此困境。

    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到众人力竭,再想突围难于登天。李落清啸一声,将魔音压了下去,朗声说道:“斛律将军,你和冷兄,壤驷姑娘先走一步。”说罢,李落一个纵身,到了黑衣侏儒身侧,沉喝道,“我们替他们引开这些异鬼。”

    黑衣侏儒没应声,嘿嘿怪笑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却也不掩笑声中的不屑和冷漠。

    李落一滞,闷声说道:“我加银子。”

    “多少?”

    李落气闷,喝道:“你说,若是不离谱,我绝无二话。”

    “嘿,那就出去之后再说,让他们快走,我撑不了太久。”说完之后,黑衣猛然一鼓,又再一缩,连番三次之后,黑衣如伞一般扬了起来,不等李落看清黑衣下的真容,一阵尖利至极的叫声响了起来,震的李落眼前阵阵发黑,失神之际,黑衣飘落下来,将侏儒罩了起来,而后场中局势骤然一变,数不清的异鬼忽然发狂的撕咬向身边的同胞异鬼,少说也有数百上千之多,林中一时混乱不堪,这些异鬼再也无暇顾及李落五人。斛律封寒也不恋战,飞身跃到冷冰和壤驷阙身侧,低喝道:“走!”

    冷冰抬眼看了看李落,李落点了点头,冷冰颔首示意,冷声喝道:“带好她,跟紧我!”说罢,剑气如虹,将挡在下山路上的异鬼一一挑开,如烛龙出世,蛮不讲理的将剑芒所及诸物悉数撞开。

    斛律封寒与壤驷阙也不再迟疑,紧紧跟着冷冰往山下而去。壤驷阙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李落返身跃回异鬼群中的背影。

第二千零三十一章 小心地下

    不过一个呼吸,就被淹没在大雾之中。

    这些异鬼怕是也没有想到会遇上黑衣侏儒这样一位天性相克的高手,异鬼悍不畏死,或者说本就没有生死的分别,恰恰成了黑衣侏儒手中的利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同样无惧生死,到最后只看谁操控的异鬼更多。

    林中异鬼乱了阵脚,再难以成阵,想围住李落和黑衣侏儒不过是痴人说梦。李落暗自惊叹,只怕这一回飞鹏堡开价不会低了。李落身如游龙,到了黑衣侏儒身边,较之黑衣侏儒精妙诡异的傀儡术,他的轻功身法却要差上一些,说不得还要李落借力,才能摆脱异鬼的围困。李落心念电转,不知道到时候自己讨价还价,这黑衣侏儒会不会答应。

    黑衣侏儒的声音连绵不绝,不过李落听出已有颓势,再有几息光景就压制不住雾中魔音了。李落当机立断,断喝一声:“走!”

    尖利刺耳的啸声戛然而止,黑衣侏儒的呼吸略显杂乱,喘息了几声。两人刚要提气,忽然一阵近的仿佛就在两人耳边的魔音响了起来,从涌泉贯通百会,震的李落浑身发麻,硬生生将两人才刚聚起的真气打断。李落双腿一软,一手杵地,额头斗大的汗滴顺着脸颊滴到了地上。黑衣侏儒也是身形散乱,连声厉啸,勉强挡住围上前来的异鬼,疾声怪叫道:“还不快走!地上有洞吗!”李落一震,却没有起身,黑衣侏儒见李落还是那副跪在地上的模样,怒斥道,“废物!你不走我走……”

    “地下!”

    “你发什么疯?”

    “地下!魔音从地下而来。”李落长身而起,遥遥传音道,“小心地下……”话还没有说完,李落和黑衣侏儒脚下猛然一陷,地底犹如土龙翻身,泥土夹杂着雪霜,像滚开的热水一般翻腾起来。李落和黑衣侏儒站立不稳,被脚下变故搅得东倒西歪,无处落脚。李落处变不惊,没有运劲,任凭脚下陷沉,当土没过膝盖时,身旁斜斜飞来一块大石,李落扬手一抓,施出擒龙引凤的绝学,借大石横飞的力道将身子从泥土中拔了起来,一只手已然抓住大石棱角,只要另一只脚能借力踩在这块大石上,便可逃离这流沙陷阱。就在这时,眼见着李落就要攀上那块大石,一只脚离大石只剩下不到三寸,忽地,从底下伸出来一只手,好巧不巧的抓住李落脚踝。半空中李落无处借力,眼瞧着那块大石飞了出去,落入土中,打了一个抖,便沉了下去,如同泥牛入海,不知所踪。再看抓住李落脚踝的那只手,触感好似颇为细长,李落低头一看,险些乱了内息,竟然是黑衣侏儒,不知何时落在了李落下方,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泥土之中。

    李落怒极无语,若是脱困,自然有法子拉黑衣侏儒出来,眼下境地,非要叫两人都死在这里不可。不等李落脸上浮出怒容,转瞬之间就被惊骇替代,那土中伸出十余只手臂,青白,似有浮霜一般,扯着侏儒黑衣,向地底拽了下去,难怪黑衣侏儒慌不择路,断了李落的生机。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李落错过那块大石,身子骤然下沉,就在扬起的沙土中,李落分不清有多少只手抓住了自己双腿,但绝非黑衣侏儒先前抓住自己的那一只,触感极其冰凉阴湿。李落沉喝一声,功聚千斤坠,双腿猛然向下踩,巧了,正中黑衣侏儒头顶,李落面不改色,鸣鸿翻转,一股狂绝的杀气破开泥土,直取那些抓住自己和黑衣侏儒的手臂,正是大罗刀决中李落最擅长的生死一决。

    刀气纵横,就连自顾不暇的黑衣侏儒也吃了一惊,这样的刀法,的确有让飞鹏堡另眼相看的资格。抓住两人的众多手臂没有躲,或者说来不及躲,刀锋过处,如摧枯拉朽般几乎在同一瞬斩断了十几只手,冰心诀再无留力,沿着断臂倒逼而下,若不能将地底异鬼一刀斩之,这一次就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冰心诀狂涌而出的瞬间,李落心中一沉,并非事出有异,而是太过顺利了些,这些异鬼,除了很不好死之外,并不比寻常草海大甘的军中将士难对付多少,若是如此,这场漫过鹿野那伽的大雾似乎有些太过虎头蛇尾了。

    李落的念头刚起,场中异变突生,两人身处之地左右方圆十丈之地,地上的泥土,土中草木山石,仿佛在一瞬间倒转了过来,扬沙漫天,好似当初李落在东海见识过的风暴,龙吸海水,遮了天,再从天而降,将海面上的一切都吞噬的干干净净,此刻情形便与那夜一般无二,只是海水换成了泥沙,不如海上风暴那样动辄百里,却多了泥土中那些不知死活的异鬼。

    扬起的沙土如落雨,渐而成幕,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鸣鸿刀芒纵横闪烁,却也斩不断这些泥沙,倒扣而下的泥沙有不逊于万钧的力道,血红的云雀也只能昙花一现,便被泥沙倾覆遮掩的无影无踪。就算是这样的生死关口,黑衣侏儒却还紧紧的抓着李落的脚踝,李落暗叹一声,这是做鬼也不打算放过自己的意思了。念头还没有落,眼前便是一暗,耳旁轰鸣作响,有些像摩朗滩前暗流之下的模样,李落生出一股错觉,仿佛这鹿野那伽也变成了汪洋,只是不知道会否这次还有人渡那一口气。

    远处冷冰三人脚下不停,眼看就要破围而出,身后传来李落半句传音,斛律封寒一愣,忙碌应变中问了一句:“小心地下?小心什么地下?”

    壤驷阙心思敏锐,恍然间明白李落话中之意,惊叫道:“地下!那声音是从地底传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冷冰就已快人一步,长啸一声,青幽剑芒倒转朝下,狠狠的刺入脚下泥土之中。凭着剑身传来的动静。

第二千零三十二章 生死离别

    似有什么东西被剑芒惊到,分开泥土远远游走。冷冰脸色一沉,一股寒意缠上后心,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土石山野,不是东海的海面,泥土中游走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好似也不比海中游鱼笨拙多少。

    这一剑之后,本该阴魂不散的魔音果然没有再响起来,斛律封寒大喜,终于找到了魔音的源头,此行破围再添了几分成算。

    “冷兄弟,厉害!我们……咦,你在看什么?”斛律封寒顺着冷冰的目光回头看去,身后密林安安静静,迷雾遍布其间,和方才几人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斛律封寒打了个寒颤,使劲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后林中还是那副模样,迷雾飘飘洒洒,如丝如带,不知道是吞噬还是掩盖了之前几人来过的痕迹,自然也没了李落和黑衣侏儒踪影。

    壤驷阙惊呼一声,从身后李落遥遥传音,到冷冰逼走魔音,众人再回头,前后不过十余个呼吸的工夫,便是这须臾弹指的光景,身后李落二人便不知所踪,而那些异鬼倒是还在,冷眼旁观。

    冷冰厉喝一声,不顾一切的从原路冲了上去,异鬼似乎没有阻拦,等冷冰回了原处,这便才将三人又围了起来。冷冰凝神望去,哪里还有李落的踪影,就连那些异鬼的残肢也不见了,山还是山,树也还是树,只有地上新翻的土石还残留着少许证据,如若不然,只看眼前诸物,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事只是黄粱一梦。

    冷冰面罩寒霜,握剑的手竟在轻微发抖,斛律封寒望着四下雾中窥视聚集的异鬼,吐了一口气,自艾自怜的忖道:这回是真的完了……随即一振,朗笑一声,道:“我挡着它们,你们快找。”说罢,斛律封寒再无哀怨神色,横刀在手,将冷冰和壤驷阙挡在身后。看着渐渐靠拢过来的异鬼,斛律封寒竟有工夫出神,今日之前,只怕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为一个南人皇子而死,时也命也,也算有趣。

    无处可找,眼前林间方圆之地一览无余,根本没有人迹,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地底,冷冰搬开地上的石块和树根,却哪里还有李落和黑衣侏儒的踪迹。壤驷阙跪在地上,那把短刀被壤驷阙当成了锄头,泥土飞溅,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冷冰和壤驷阙开始搜寻地底的时候,林中异鬼也不再冷眼旁观,慢慢的围上前来。斛律封寒长笑一声,纵身迎了上去,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莫论草海大甘,地北天南,若为同行,大丈夫当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斛律封寒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刀,冷冰从来都是冷漠寡言,壤驷阙梨花带雨,还是李落洒脱些,合自己的性子,这一次没有李落在身旁不时闲谈几句,倒是真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李落在地底过的还好,嘿。

    土石松软,但要翻找一遍也是不易,时辰拖的越久,只怕李落和黑衣侏儒活下去的机会就越小。壤驷阙心无外物,拼命的想从地底找出哪怕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只可惜事与愿违,李落和黑衣侏儒就好像那些先前进山的草海将士,再无踪影可寻了。

    壤驷阙全神贯注的盯着地面,不理会林中情形,不知不觉离斛律封寒越来越远,离异鬼却只剩下半步之遥。斛律封寒挑飞一只异鬼,眼角瞥见壤驷阙的处境,微微一惊,这女人真是放心的很,莫非真当自己有三头六臂不成。想归想,救还是要救,先不说此番五人同生共死,就说壤驷阙与相柳儿交情甚笃,若是自己下山,把壤驷阙丢在山上,斛律封寒琢磨着到时候恐怕师尊出马都未必能保得住自己。

    斛律封寒一脚踢翻一只异鬼,借力飞身闪到壤驷阙身后,手起刀落,将两只靠近壤驷阙的异鬼斩断。壤驷阙头也没抬,还在仔细的找着地上的线索,忽地脸颊一热,壤驷阙伸手一摸,黏黏的,带点温热。壤驷阙这才抬头,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斛律封寒,略显错愕,道:“你受伤了?”

    斛律封寒朗笑一声,回头看了壤驷阙一眼,不瞧还好,瞧过之后忍不住一乐,笑道:“壤驷姑娘,你还是小心些,你这个模样,可是不比这些玩意好看多少,小心我收不住刀,把你当成它们。”

    壤驷阙没好气的白了斛律封寒一眼,大概也猜到现在自己的模样应该狼狈的很,灰头土脸,的确不会比异鬼好看多少。斛律封寒大发神威,将众多异鬼扫出丈许之外,势不可挡,不过壤驷阙也知道这只是强弩之末,不能久持。

    壤驷阙环目四顾,斛律封寒慷慨而战,面无惧色,笑语如昔,似这眼前林中异鬼,山间迷雾就是那些琼肴佳酿,饮一口独醉,笑一声自在。那个南人的剑客却还是冷冷冰冰的模样,当年在盟城初见的时候就是那样,转瞬经年,却还是没改过,面冷心热,成天装出这个模样,不累么?壤驷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蹭的脸上更脏了,脆声喝道:“走吧,不找了。”

    冷冰怒吼一声,握剑的手青筋盘结。斛律封寒喘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叹了一口气,笑道:“冷兄弟,你们那王爷害人不浅啊,这会想走也走不了,帮帮忙,你我二人送壤驷阙姑娘破围如何?”

    冷冰脸沉似水,想也没想,断喝一声:“好!”

    “爽快,我交你这个朋友了。”斛律封寒大笑。

    冷冰一怔,少见的向外人点了点头,神色稍暖。壤驷阙怔怔无语,莫非已经到了生离死别的境地了么。冷冰仗剑而立,清喝一声:“我若不死,必会再来鹿野那伽,你等着我。”说罢,望向斛律封寒和壤驷阙,道,“走,送她出去。”

    斛律封寒大笑,也不废话,眼中厉芒如电,分辨林中异鬼稀少的破绽之处。

第二千零三十三章 地底之下

    万幸有方才冷冰一剑之功,好半天那个恼人的魔音也没有再响起来。冷冰和斛律封寒选在了同一处,取道往山上去,破围之后再调转方向下山,绕开这些林中异鬼。两人相视一眼,尽在不言中,这一战胜算最多只有三成,如果那个要命的魔音又再出现,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至于能否送壤驷阙出去,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就看今个长生天还看不看得见迷雾罩下的鹿野那伽。冷冰和斛律封寒不约而同的看向壤驷阙,只见壤驷阙蹲坐在地上,稀奇从她脏兮兮的脸上瞧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惊愕和失神。斛律封寒眉头一皱,喝道:“壤驷阙!”

    壤驷阙回过神来,看着斛律封寒和冷冰,欲言又止,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过来。斛律封寒和冷冰不疑于她,纵身抢到壤驷阙身边,壤驷阙伸出双手,一只手牵着斛律封寒,一只手牵着冷冰,低语传音道:“一会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慌,也别乱动。”

    斛律封寒看了冷冰一眼,眼中隐有悲意,壤驷阙该不会是吓傻了吧。冷冰也有疑虑,不知道壤驷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在这时,三人脚下忽然一陷,一股大力拉扯着冷冰三人往地底沉去。斛律封寒低喝一声,正欲运功,便听壤驷阙疾声叱道:“别乱动!”

    斛律封寒一怔,就在犹豫的刹那间,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沉到了地底之下,没有料想的窒息和冰冷,全身上下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裹了起来,很是暖和,略微有些硬,鼻间有一股很浓的土腥气味。斛律封寒极是惊讶,伸手摸了摸,那东西似如活物一般扭了扭,然后就在斛律封寒天旋地转中一头钻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斛律封寒睡的正沉,脸上忽然觉得湿漉漉的,斛律封寒慢慢睁开眼睛,身旁有火光,还有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坐在火堆前翻烤着什么。斛律封寒暗自运气,内力尚在,略有损耗,眼下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斛律封寒动了动手脚,万幸没有缺胳膊少腿,除了有些恶心头晕之外,似乎没什么大碍。就在斛律封寒刚要起身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一侧凑过来一张大脸,好大好大的一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个大号的包子模样的肉团聚在正中央,一左一右,两颗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漆黑眼珠子,斛律封寒很怀疑这两颗眼珠子还能不能看得见东西。包子的褶子下边咧着一张嘴,差不多有斛律封寒半个脑袋大小,伸着一条厚厚的,满是口水的猩红舌头,那味道,比旱了三个月的泥土地上突然砸下来一场暴雨的味道还要腥。斛律封寒一抹脸,终于知道脸上湿漉漉的感觉从何而来,胃里一阵翻滚,差点把上个月的饭菜都吐出来了。

    斛律封寒噌一声腾空而起,身法快绝的绕到了火堆另一边,远远避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大脸包子怪物。怪物有些遗憾,呆了呆,然后百无聊赖的又趴了回去。斛律封寒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一看,身躯一震,好歹是草海武尊的得意弟子,这才勉强忍住没有将收在腰间的另一柄刀斩出去。

    火堆那一面,分分明明坐着一只异鬼,穿着模样与林间那些异鬼没有一丝分别,若不是斛律封寒瞥见那人灵动有神的眼睛,虽说不是黑白分明,但也是蓝白分明的异域中人,这一刀早就砍过去了。

    斛律封寒定神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人,余光扫向身处之地,这里是个洞穴,洞口不知道在哪里,只是觉得这个洞穴应该很深,前后都看不到头。洞穴不算宽敞,不过也不算窄小,有些气闷,倒是没有窒息之意,该是有通风的道口。洞穴中除了那只怪物,再加上斛律封寒和那个形似异鬼的人,再没有第四个人了,不知道冷冰和壤驷阙此刻身在何处。

    斛律封寒收回目光,刚要问话,就见火堆前的那人从火堆底下拨出个烧黑了的土疙瘩,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很烫,那人吹了几口气,勉强等着能攥住的时候就飞快的将黑乎乎的外皮扯了下来,斛律封寒凝神一瞧,也是错愕,竟然是个甘薯,却被那人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模样,饿死鬼投胎也不过如此。

    斛律封寒愣愣的看着那人三两口将一个滚烫的甘薯下了肚,抹了抹嘴,很显然意犹未尽。吃了甘薯,那人仿佛才想起来斛律封寒,站起身子,向斛律封寒招了招手,口中发出一阵断断续续意味不明的声音,好像是在说话,不过却不是斛律封寒听过和听得懂的语言。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斛律封寒一字一句的慢慢说道。

    那人又说了一句,斛律封寒还是不明白,只得摇摇头,这个意思想必那人应该能明白。果然,鸡同鸭讲,那人闭口不再说话,思索片刻,向斛律封寒指了指洞穴一端,这个意思斛律封寒看明白了,那人是叫自己跟他过去。斛律封寒没有迟疑的点头答应下来,若是那人心有歹意,方才自己熟睡的时候早就能下手了,不必等到现在。

    那人走在前面,斛律封寒跟在那人身后,洞穴中的包子脸怪物没有跟来,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呼呼大睡,不一会就发出了呼噜声,如地牛吐息,很是厚重。

    洞穴很深,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越往深处去,气息流转越不通畅,渐渐有了气闷之感,步伐稍稍大些,便觉心跳的很快,有耳鸣之音,再看身前那人,习以为常的很,没有半点异状。

    终于到了洞穴尽处,那里空阔了许多,像是在山腹之中埋进去了一枚硕大的葫芦,虽然气息流转依旧不甚通畅,但好在大了许多,气闷之感稍减,比在洞穴甬道中好受些。

    刚踏进这块葫芦状的空阔之地,斛律封寒心神便是一紧。

第二千三百三十四章 传说中的古族人

    在这里斛律封寒竟然听到了许多长短不一,深浅不同的呼吸声,好似有数百人藏身于此。斛律封寒一只手悄然扶上刀柄,若有异变,先斩了身前这人再说。

    这时,洞穴空处传来一个声音,虽有回音,但斛律封寒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斛律将军,是你么?”

    “壤驷阙!你在哪里?”

    “我在这。”壤驷阙惊喜的叫了一声,随之一道亮光从洞穴一处展了出去,是一块发着温润荧光的石头,正是当年东海一行,房千千搜刮来的异宝阳月石。在卓城,李落曾帮着房千千出售了一半,得钱无数,房千千也是大方,将剩下的阳月石硬塞给了李落几块,这一次北上草海,李落带了两块,临行上山前给了冷冰一枚,自己留了一枚,不想还当真用上了。阳月石与夜明珠各有优劣,若说光亮及远,还是阳月石稍胜一筹。

    借着亮光,斛律封寒看清了洞穴中的情形,壤驷阙和冷冰离得不远,都在洞穴一端,而洞穴之中的境况,斛律封寒只看了一眼呼吸就是一滞,良久无语,半晌才缓缓吐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洞穴的地上或坐或躺,有数百人之多,皆都饿得面黄肌瘦,气若游丝,看衣着竟都是骨雅的族民!斛律封寒缓步而行,分开人群慢慢的走向壤驷阙和冷冰,心有恻隐,这个时候却也有心无力。

    壤驷阙看着洞穴里的骨雅族民,面露哀切,轻声说道:“他们都是侥幸未死的我族族人,最久的困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

    “吃喝用度……”

    壤驷阙缓缓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有多少人活活饿死在了鹿野那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斛律封寒隐晦的指了指带着自己进来此间,形如异鬼的那个人,问道,“他是谁?”

    “他们可能是属于极北荒原中的一个隐秘的远古族落,名字叫镇,以前我在一本残卷里看见过这个名字,我以为他们只是传说,或者早就湮灭在岁月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族人留存于世。”

    “这个镇族的族人为什么在这里?他们和外面的那些东西有什么关系?还是说那些东西是他们带来的?”斛律封寒眼中厉芒一闪,杀意微露,漠然扫了一眼那个蜷缩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镇族族人。

    “这个,我勉强能听懂他们说的几个字,但实在是隔的太久远了,好些话我都听不明白,只能猜测他们说话的意思。”壤驷阙微微一顿,接道,“外面那些异鬼应该和他们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的话,应该也是他们的敌人,而且那些异鬼有可能是一个和他们敌对的部落驱使而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是跟着这场大雾过来鹿野那伽,这些族人就是在异鬼吞噬掉他们前被这些镇族族人救下来的,不过只有很少数,大部分骨雅族人都被吃了。”

    斛律封寒神色一黯,宽慰了壤驷阙几句,壤驷阙笑了笑,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洞穴中的骨雅族人,轻声说道:“我真的有些心疼,但这一次总算发现了点什么,所以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我也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族人带出去。”

    斛律封寒拍了拍壤驷阙肩头,温颜说道:“放心吧,我和冷兄弟会帮你一起把他们带下山,是不是,冷兄弟?”

    冷冰哼了一声,没有拒绝,便是答应了。斛律封寒打量着洞穴四处,凝声问道:“我们是怎么下来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和他们身边那头奇形怪状的大虫子有关吧。”壤驷阙似还有点心有余悸,摸了摸脸颊,看似有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忽地,斛律封寒眼睛一亮,疾声说道:“那这么说大甘王爷他们两个也有可能是被这些镇族族人带到地底的,可有看到他们?”

    壤驷阙摇了摇头,道:“方才我与冷公子已经想到了,请了他们找寻王爷他们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不过看上去他们对操控异鬼之人颇为畏惧,这一次如果不是冷公子他们打出的火药暗器,惊动了他们,他们也不会靠近这里的。”

    “生要见人,死……哎,总能找到点什么吧。”斛律封寒握了握拳头,一脸懊恼,和李落相识已久,大半时间是敌非友,但总是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若是这般死法,着实委屈了大甘定天王,“还有,你刚才说吞噬和吃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从他们比划的动作猜的,他们做了个吞咬的模样,大概是吃人的意思吧。”壤驷阙打了个寒颤,斛律封寒咧了咧嘴,还好刚才见着那人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甘薯,要不然吃不吃人还真不好说。

    “眼下先弄清楚这个洞穴到底在什么地方,离山下有多远,还有,”斛律封寒看了看洞穴中的骨雅族民,凝重说道,“想办法找些吃的,水还好说,吃的东西最难找,我和冷兄弟想想办法吧,你去找人问问,这场大雾漫过鹿野那伽的时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为什么会失踪?还有咱们走过的屋子为什么都还是整整齐齐的,没有慌乱的迹象?最好……算了,日后再说吧。”

    壤驷阙明白斛律封寒的未尽之言,如果能与这些镇族族人交谈,自然最易弄清楚鹿野那伽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壤驷阙费尽心思也只能和这些镇族族民交谈只言片语,词不达意还算好些,就怕南辕北辙,反而坏事。斛律封寒和冷冰商量了片刻,自去找先前那个带斛律封寒过来的镇族族人,看看能否带他们出去,想办法找一条下山的路。壤驷阙打起精神,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一次不知道大甘的王爷还能不能逢凶化吉。

    被活埋的感觉着实不好受,李落这是第二次了,想想也还算有些经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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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