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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零六十五章 不分男女

    在山顶找避风的地方悬空而盛,自此之后就再也不用打理,直到石棺风化损毁,换成后来死人的石棺。”

    “僰人悬棺?”李落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习俗听上去很耳熟,似乎在哪本山川异志中见到过类似的记载,只是一时半刻有些想不起来了。

    “僰人悬棺?呵,听起来也不错。”灵河平淡的应了一声,道,“僰族居于高山之巅,躲避虎狼战乱只是其一,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才是我们僰族人不得不远离世人目光的缘由。”

    李落目光微微一紧,隐约猜到或许和灵河河岸的惊魂一瞥有关联。果然,就听灵河淡淡接道:“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在我们僰族,刚出生的孩子不分男女,就像你看到的我的样子,到了成年的时候,所有的僰族人都可以选择成为男人或是女人,一旦择定,从成年之礼后一直到死去,就不能再变了。”

    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瞠目结舌的看着灵河,灵河脸色平淡,说不上来是疲惫还是嘲讽,总归有点意兴阑珊的意思。

    “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纵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是这般造化之功我还是首次得闻。”李落赞叹道。

    “造化之功?天下间能这么看待僰族的人少之又少,都将僰人视为异类,更有甚者不把僰人当成人,反而在许多年前围捕猎杀,视之为洪水猛兽,几乎将僰人赶尽杀绝,如果不是僰人先祖弃了故地,藏身于高山之巅,如今这世上哪里还会有僰人存在。”灵河冷冷说道。

    李落赧然无语,当日河畔所见未尝没有恶心惊诧之意,不过转瞬就被李落压了下去,再之后很快李落便已释然,但众生百相,李落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总归不少了别人将诸如灵河这样的僰人视为异类,流言蜚语只是平常,围捕猎杀也不出奇,而且李落很明白的知道自己的释然未尝不是因为灵河的显赫身份和那一张清秀好看的脸庞,换个人,李落自忖绝难这么容易就释怀。

    李落见灵河神色略显低落,随即岔言问道:“你……还未成年?”

    灵河瞟了李落一眼,冷冷说道:“怎么,不像?”

    “那倒不是。”李落展颜一笑,接道,“你们僰族人多少岁才算成年?”

    灵河脸上闪过一丝怒容,李落打了个哈哈,转言问道:“这到了成人之礼,恕我孤陋寡闻,你们僰人如何定夺雌雄呢?”

    “哼,不难,你们大甘不是有宫刑阉割和幽闭吗,想当男人的受幽闭之苦,想当女人也简单,割了就是。”

    灵河说的轻描淡写,但李落却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尤其是下半身,突觉冰凉刺骨,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李落打了个寒颤,没有问灵河打算到了成年之时择人为男还是为女,但不免心中有些奇怪,按理李落与灵河并无深交,飞鹏堡受雇于李落,那便是灵河的金主,除此之外就万幸悬在李落头上的五万两黄金悬赏不是灵河的生意,虽说早前在鹿野那伽两个人也算有过命的交情,但前后不过数日,远远还到不了推心置腹的地步,这般秘闻,如果李落没有猜错,就是飞鹏堡中同来大甘的天字高手也不知道,但,灵河却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李落,由不得李落不心生怀疑。

    无论如何,事关僰人的千古奇闻的的确确引去了李落大半心神,一时间忘了身外的成天花圃和鹿野那伽。

    吃了几枚地朱果,李落凝神思索,想的最多的是鬼谷老人当年口述的续命一术。位列瞒天十术之一,尽是些草木虫蚁的药性,所以当初李落听的时候最疏忽的就该算这续命一术,虽说李落的记性不差,可惜没有用功,倒是记得有草木本一百一十三种,虫兽四十七种,名目大致能记起来些,究竟是哪个恐怕要等见了实物才能回忆起来。除了这些,鬼谷老人应该还讲了什么,印证眼下境况,该是很重要的事,但李落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倒也不怪李落,当初口述瞒天十术的时候,就连鬼谷老人对续命一术也没有怎么在意,恐怕在鬼谷老人心中,李落位尊权重,日后用到续命一术的机会微乎其微,不曾想竟然当真用上了,而且还是眼下这般要命的时候。

    就在李落苦思冥想的时候,忽然灵河拍了拍李落肩头,压低声音说道:“有动静。”

    李落一震,忙不倏抬头问道:“哪里?”

    灵河轻轻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身侧的迷雾,李落定睛望去,不由自主的呼吸一重,就见鹿野那伽山下的迷雾之中出现了一双眼睛,白茫茫的眼珠子,似降了霜一般,死气沉沉的看着李落二人。就在李落和灵河盯着那双眼睛的时候,雾忽地卷了一下,从那双眼睛前呼啸而过,等散去了些的时候,那双眼睛也不见了。

    李落和灵河心中皆是一冷,再无二话,接着赶路,而且都用上了轻功身法。如果这些迷雾都源自雪原那侧,李落不信这片雾能罩得住整座鹿野那伽山。

    奔行了不知几个时辰,李落和灵河皆已额头见汗,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错觉,靠近鹿野那伽一侧的雾虽然没有变浓,但似乎流转的更快了,变幻不定,好似这雾气竟也变得暴躁起来。李落心中一沉,大抵上也猜到了极北荒原不会任凭两人如闲庭信步般游赏其中,只是没料到率先发难的竟然会是鹿野那伽的雾。

    就在鹿野那伽的雾开始急躁翻滚的时候,已经久到李落和灵河忘记了时辰,头顶那一成不变的天色忽然暗了一暗,没有征兆,没有丝毫转寰,就在两个人肉眼可辨的目力之下,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如此迅捷,最多不过半刻,这里就会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李落和灵河止步,心头大寒,如此突兀的变化叫两人都有些难以招架。

第二千零六十六章 百鬼夜行

    只不过相顾无言的对视了几眼,天色便就又暗了一分。

    雾里传来一声低沉压抑的咆哮,李落转头望去,迷雾那侧如同沸水一般翻滚不休,似有许多只凶兽恶鬼藏身迷雾背后,不停的吞吐着,而下一刻便要冲将出来。李落猛然惊醒,雾中怪物没有现身,只是因为成天花圃的天还没有黑。

    “怎办?”灵河疾声喝问道。

    李落眼前一黑,我怎知道,若是凶鬼恶神,大不了拼死一战,但若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见不曾见,听不曾听过,李落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过李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看似平静的成天花圃,极有可能孕育着比鹿野那伽的雾中怪物还要可怕的异类凶物。

    不知战,不可战,李落擅兵法,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的道理,眼下境况,勉强算是不知彼而知己,虽说把握不大,但并非全然没有胜算,不过如果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坐以待毙,就算两人有再精深的武功也无济于事。

    一定要在雾中怪物冲出来之前做点什么,李落心念飞转,上天无路,入地无……李落吸了一口气,心一横,眼前境地,只好赌一赌了。一念至此,李落飞身往一簇繁花灌木后掠了过去,不忘沉喝一声:“过来!”

    灵河不敢怠慢,急匆匆跟了过去,不知道李落想起了什么,不过得见数日前李落认出数株此地人可以食用的草木果实,便也对李落有几分期许。哪知等灵河绕过花丛一看,只见李落翻开花丛下的泥土,露出一个土坑,正自比划着能否躺的进去。灵河眼皮一阵狂跳,愣了半晌才缓缓问道:“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

    李落没理睬灵河,率先躺了下去,身边还留着一个足够灵河躺下去的空处,极快的说道:“你若不下来,烦劳你帮我覆上泥土,露着口鼻就好。”说完李落微微一顿,接道,“天快黑了,请君珍重。”

    灵河气极,冷笑一声,躺在李落身边冷冷说道:“要死一起死。”

    李落哑然失笑,念叨了一句:“榖则异室,死则同穴……”

    “什么?”

    李落脸色微变,干咳一声,回道:“没什么,随口一说。”说罢,便和灵河极快的将附近的泥土落叶树枝盖在身上,只露出口鼻和眼睛。刚藏好不久,最多不过几个眨眼,天色猛地就黑了下去,不见星辰的夜,墨色愈深了三分,黑的纯粹至极,李落使劲眨了眨眼睛,就连头顶数尺外闻着的淡淡花香的花草枝叶都看不见,若不是还能听到灵河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李落几乎以为这片天地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你这个办法,哼,不就是掩耳盗铃么?能有什么用处!”

    “嘘……”李落低语传音道,“你听……”

    夜幕突然降临之后,数丈外,靠近鹿野那伽的一侧忽然有了声音,似有什么发出低沉的呼啸声,压抑的蓄着力气,咆哮低吟,便等卸去阻拦的那一刻。

    “那是什么?”灵河吃了一惊,传音问道。

    “不知道,不像是山上的异鬼。”李落也不免心惊肉跳,话音刚落,忽地,一股阴冷的狂风紧贴着地面一扫而过,刮的两人口鼻生疼。李落心中一沉,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也能大致猜到鹿野那伽与成天花圃那道壁垒瞬间破碎,雾和雾中按捺不住的那些说不上是什么的凶神厉鬼争先恐后的争抢而出时的模样。

    天地失色,百鬼夜行。

    白日里的温润在夜幕罩下的成天花圃消散的无影无踪,李落只觉刺骨的阴寒,就连身边微微靠近了些的灵河身子上也没有感觉出丝毫的暖意,一般无二的僵硬生冷。壁垒破,百鬼出,李落仿佛能听到有什么东西踩在地上的声音,咚咚作响,若仔细分辨,却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声太急,还是灵河离自己太近。

    两个人一动不动,不敢出声,小心翼翼的呼着气,试图从耳边纷乱的气流中分辨出成天花圃夜里的黑暗之中藏着什么,又有什么会从鹿野那伽的迷雾中走下山来。

    风声时大时小,掀起地上的灰尘,迷的李落和灵河睁不开眼睛,不过就算睁开了,一尺之外,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相较鹿野那伽一侧的狂乱,成天花圃的深处却透着一股截然相反的安静,如沧海深渊,包容了暗流涌动,远观风平浪静,如果踏入其中顷刻间就会被搅得粉身碎骨。所以那藏身雾里的凶神恶鬼固然暴虐压抑,但似乎还在忌惮着成天花圃的静谧,于无声处,却有惊天雷音,一旦施展,必将是毁天灭地的结局。

    李落和灵河就似怒涛中的浮萍小舟,随波逐流,却不知道会在哪一刻舟覆人亡。转念间,李落想起了一句俗语,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往常在大甘黎民百姓眼中,自己又何尝不是高高在上宛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列国纷争,不也凡人最是遭殃么,不过这一次风水轮流转,轮到了自己罢了。

    不过再是忌惮,那雾中物终究会踏进成天花圃,迟早而已,而且不会太久。就在李落和灵河提心吊胆的时候,忽然从地底传来一声沉闷的状若擂鼓的声音,遥遥从地底深处来,似有万钧之重,震的李落和灵河二人气血翻滚不止,险些吐血。李落大惊,藏身地底只是逼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如今不知这沉闷巨响是何方神圣所为,但再有几次,就算震不死两人,也要身受重伤不可。

    就在沉闷巨响传来的瞬间,鹿野那伽一侧的咆哮声骤然小了下去,好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李落再无迟疑,低喝一声:“走!”说罢掀开身上的泥土,一跃而起,略略辨明方向,朝着正北急掠而去。

    灵河一愣神的工夫,李落就已在三丈开外。

第二千零六十七章 远古荒兽

    遥遥传来李落恨铁不成钢的咬牙低喝:“这里又没有悬棺,躺着等死么!”

    灵河一怔,着实气的不轻,不过也顾不得寻李落的麻烦,连忙跟着李落破空的方向疾驰而去。就在两人显露身形的刹那,鹿野那伽的漫天迷雾中传来一声声嘶吼低鸣,如果先前灵河还不敢断定雾中有异物藏身,这一下再无迟疑,不知多寡,一旦那物跃过壁垒出来,自己和李落必定是众矢之的。就在这时,那声沉闷巨响很合事宜的响了起来,声音似又响了一分,但不如方才两人在地底时的震撼人心,略微好受些。巨声响起的刹那,鹿野那伽迷雾中低沉的嗥叫声又一次弱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并未完全消失,而似在窃窃私语一般,虽有些敬畏忌惮,不过却也不再退缩,似乎是在试探着走出那道界线。

    灵河再也顾不得气恼暗恨,平息定神,施展出平生所学的最顶尖轻功,欲图离开鹿野那伽越远越好。

    夜里,伸手不见五指,耳旁风声飕飕,不知道那个沉重的巨响惊醒了什么,白日里安安静静的成天花圃忽然变了一个样子,不时有风掠过,仔细分辨时,那些风声并没有离李落和灵河太远,而似是绕着两个人打转,只是成天花圃深处那个沉闷的巨响由远及近而来,这才没有靠的太近。

    灵河心底发沉,如此分辨,非但是鹿野那伽迷雾中暗藏之物,就连成天花圃夜里醒来的东西也都在觊觎着自己和李落,四周漆黑一片,不知道该往何处逃,也不知道能逃多久。

    灵河师门武学功法诡异,擅长傀儡术之类的暗杀秘术,但不长于轻功,此行入山,灵河的轻功实属最末,比之壤驷阙尚且略有不如,不过如果论起杂学,那可就远胜壤驷阙十倍不止了,但眼下一身刺客暗杀的手段却没有用武之地,最不擅长的轻功反而成了救命的稻草。前后左右皆不闻李落的声息,不知道已经跑到哪里去了,灵河一阵气苦,心绪杂乱不已,就连不知不觉中迎向那个沉闷的巨响声都没有发觉。如果李落在身边当然会大吃一惊,堂堂飞鹏堡天字一等的杀手竟然如此易乱心智,着实不应当。不过灵河没有告诉李落一件事,飞鹏堡天字一等这个名号并不是自己闯出来的,而是她的师父,前代芥子身的主人闯出来偌大的名号,威震西域,而当年灵河的师父又是从她师祖手中接过的芥子身,代代相传,所谓天字一等,缘起师祖,大成于师父,传于灵河。此番南下大甘,实则是灵河头一次以芥子身掩去真容,化身飞鹏堡绝顶杀手行事,当初在还阴寺小试身手,就是牧天狼暗部将士见罢也暗自忌惮不已,灵河一身所学,用她师父的话说,已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只是定力心境差得远,莫说是天字一等,恐怕连地字三等都未必够得上。出师未捷,没扬飞鹏堡天字一等的名头不说,还把师门里传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芥子身给毁了。每每想起,灵河都恨不得将李落千刀万剐,回去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责罚等着自己。若是这样也就算了,竟然还被李落看见了不该看的模样,叫灵河更加羞恼,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当年师父就说自己不适合当个杀手,更适合当一个游侠,灵河不信,如今再看还是师父看得准,如果这次能回去,灵河发誓,以后再也不来大甘了。

    就在灵河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脚踝一紧,被什么硬生生拽了下去。灵河大惊,正要还击,就听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别动,是我!”

    灵河心里一宽,有点委屈,低叱一声:“你去哪了!?”

    李落一怔,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实际上是冒牌的飞鹏堡天字一等高手,只是觉得灵河说话有些奇怪,没来得及多想,将灵河拉到自己身边,俯身趴在地上,喝道:“你是想寻死么?”

    灵河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心里腾空窜起一股邪火,忽然,一声沉重的巨响传来,已不足百丈远,声响之后,身下整个大地都要沸腾翻动起来,如果有光亮,灵河和李落该能瞧见彼此脸上惊骇苍白的颜色。灵河脸色一僵,闷哼一声,将心间的邪火硬生生压了下去,如果不是李落半途拦下自己,数息之后,自己就该和这个发出巨响的怪物撞到了一起,能发出如此沉闷巨响的怪物该有多大,不用李落说,灵河大致也猜得到,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面前,就算不是蝼蚁也差不了多少。

    李落沉声轻语道:“来得好快,会是什么东西?”

    灵河咽了一口唾沫,道:“远古荒兽?”

    “呃……我有留意,这声巨响从远处来,每响一次差不多能近数十丈乃至数百丈,间隔约莫三十至五十弹指,在这其中并无其他杂音,若是什么远古巨兽,难道它是跳着走的不成?”

    灵河甚是气馁,问道:“那你说是什么?”

    “是什么不好说,但这样的气势,我们在它面前大约连无足轻重都算不上,只能寄希望它瞧不上我等蝼蚁,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落不说还好,说了之后灵河更觉气馁,堂堂飞鹏堡天字一等的高手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不过虽说窝囊,若叫灵河出去,她也不傻,白白再寻死一回么。

    两声巨响之后,那庞然大物近在咫尺,夜幕深沉,李落两人难辨真容,不过黑暗中却有一股如山岳倒垂般的威压从头顶袭来,李落头皮一阵阵发麻,身不由己的低下了头,似有臣服,亦或屈从,一旁灵河闷哼一声,只听脖颈一阵吱咯作响,却是骄傲如昔不愿低头,正在抵御无边黑暗里传来的那股威压。李落嘶了一口气,骄傲能当饭吃的话,自己两人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第二千零六十八章 夔龙现世

    李落嘶了一口气,骄傲能当饭吃的话,自己两人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李落很不客气的伸出手按住灵河光溜溜的脑袋,一使劲,将灵河那颗高傲的头颅摁了下去,非但如此,余势不减,更是将灵河的脸粗鲁至极的埋进了土里。灵河猝不及防,呛的直咳嗽。李落暗暗诽谤一声,刚要说话,猛然间,身子便是一颤,头顶上的黑夜中不知道是什么慢慢的靠近了李落和灵河二人,李落听得见半空中宛若雷鸣般的鼻息声,带着阵阵潮湿的腥气,压的李落喘不上气来。身下的灵河业已察觉到了头顶异状,不再挣扎,很有眼色的装死不动。

    一息,两息……前后不过十息,李落却觉得仿佛过去了整月,整个身子都被汗水浸湿,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模样。

    巨响声越过了李落和灵河,在两人身后十余丈外响了起来,在这之后的动静李落无暇顾及,呻吟一声,大口喘了一声,身子微微一软,轻轻倒在了灵河身边。

    灵河这时才抬起头来,听着身边李落形似上岸游鱼的喘气声,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李落苦笑一声,自己这个模样可是还好的样子么。

    “你看见什么了?”

    “一只眼睛。”

    “眼睛?”

    “对,一只眼睛。”李落惨笑一声,叹道,“这漠北深处的极北荒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灵河愕然不解,实在想不出一只怎样的眼睛能让李落黯然失神如斯。李落轻轻用手背盖着眼睛,良久无语,就在刚刚,半空夜色里突然亮起了一盏青黄的烛灯,大逾一拳,漠然、无情、没有怜悯的看了李落十息,十息之后,眼闭,身子远去,一步数十丈。李落虽然没有窥其真容,但在方才匆匆一别后,李落想到了一个流传于上古神话异志中的异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称之为夔牛,又有夔者神魅也,如龙一足,故名夔龙。那看了李落一眼,将李落视为蝼蚁尘埃的庞然大物虽说没有出入伴风带雨,但其余诸般特征却也像极了上古时期的异兽夔龙。

    本来,那些流传于孤本残卷中的奇兽异物李落都是不信的,可是当年出使东海,半途上遇见了一只如小山大的吞天蛤蟆,自此之后,李落就算不信也要多一分敬畏。再到草海流传可以延年益寿,取自上古神兽烛龙之血炼制而成的偷天丹,据传草海中时有记载捕猎神兽烛龙,言之确凿。烛龙此兽不单是在草海,大甘也有记载,只是多在书卷之中,没听说在哪里有见过神兽烛龙的,不同于草海。李落也便将信将疑,今夜之后,李落不信也该信了,夔龙现世,再多一只烛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李落强打精神,半跪在地上盘算接下来该往哪里去。灵河吐了几口口水,瞥了李落一眼,奇道:“你还会害怕?”

    李落眼皮一跳,后槽牙一阵疼,自己只是个俗人,怎么就不能害怕了。

    忽地,李落和灵河皆是一震,相视一眼,李落低喝道:“我能看见你了!”

    灵河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四下张望了几眼,俯身趴在地上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你快看,这些花草的下面有光!”说罢,灵河轻轻拂开一株草木的叶子,根茎靠近地面的地方,有零星几点淡淡的蓝色荧光缓缓漂浮着。少顷,又有一颗米粒大小的淡蓝荧光从地底漂浮了起来,美轮美奂,一如虚境。

    好看的未必安全,较之白日所见的成天花圃,越是好看的地方就越凶险,李落和灵河深有所感。李落又拂开一株花草,果不其然,地面以上数寸的空处也飘着几粒荧光,有些像万坟堆的鬼火,神光兮熲熲,鬼火兮荧荧。李落看着这些淡蓝荧光,有些眼熟,只是光亮太过微弱,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随即轻轻拍了拍灵河肩头,低声说道:“走,先离开这里。”

    “往哪边走?”

    李落略一沉吟,道:“从它来的那条路往北去,观其威势,就算不是成天花圃的王,等闲也没有什么敢逆其缨。”

    灵河嗯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衫子上的尘土,李落脸上又有些古怪,灵河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总觉得你不像飞鹏堡的杀手。”

    灵河心中一惊,脸色不变,淡淡回道:“是么,如果有朝一日我摘走你的人头时但愿你也能这么说。”

    李落展颜一笑道:“若是如此,便算我没说。”说话间,两人脚下不停,沿着那头庞然大物来的方向往成天花圃深处行去。会到哪里李落不得而知,但眼下却只能避凶就吉,走一步看一步,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蛮荒之地,过往的阅历历练都已无用,三分运气,三分应变,其余四分,还是留给草海的长生天吧。

    走了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李落二人就停步不前,这一回,不用拨开花草叶子,从草叶花瓣的缝隙中就有点点荧光漏了出来,头顶无月色,地下含幽光,给整个夜空涂抹了一层令人迷醉的色彩,只不过就在这些让人流连忘返的湛蓝荧光背后,出现了十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冰冷、残忍、一闪即逝,阻止了李落和灵河沿路北上的脚步。

    李落握紧了鸣鸿刀,比起那一只压的李落喘不上来气的眼睛,蓝色荧光背后的眼睛就要小上许多,虽也叫人心惊,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李落无法断定黑暗之中有多少只这样的眼睛,而斩出鸣鸿刀之后会有怎样的变故。

    看着蓝光里越来越密集的冷冰眼神,很像嗜血的豺狼虎豹,李落轻轻吐了一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竟然还有被野兽围困当成口粮的一天。

    李落轻轻抽出鸣鸿刀,冰心诀缓缓流转,正打算先下手为强。

第二千零六十九章 从天而降的黑影

    忽然,灵河一扯李落衣袖,低声说道:“它们好像很害怕刚才过去的那东西。”

    “但说无妨。”

    “我们回去。”

    李落倒吸了一口寒气,灵河此举说是玩火一点也不为过,这是要借巨兽凶威以震宵小,计是好计,不过前提是那头巨兽不想像踩死两只蚂蚁一样踩死李落和灵河。

    “前面路上有什么你我都不得而知,与其冒险往前,不如回去搏一线生机,我猜测往前走十有**还会碰上什么毒虫凶兽。”

    李落沉吟不语,灵河所说有几分道理,夜才刚黑,就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野兽凶物现身,再过几刻,还不好说会有什么出现在成天花圃。若是野兽之类也就罢了,李落最担心的是毒虫诸物,如果李落没有猜错,灵河应该极怕长虫毒蛇,而且,倘若李落的推测没有错,成天花圃之中必有毒物,如若不然,鬼谷老人留下的续命一术不会光是解毒就有十一种之多,这怕还只是冰山一角。

    灵河见李落没有言语,轻轻一叹,正要说话,就听李落沉声说道:“回去。”说完急速往巨兽那方赶了过去。

    灵河一怔,不知道李落怎会转了念头,不过既然李落答应了回去,自然有他的算计,随即定了定神,跟了过去。

    等李落和灵河回到刚才遇上巨兽的地方,那头巨兽早已不见了踪影,左右皆无声响,连鹿野那伽一侧迷雾中的低沉咆哮声都已不可闻。灵河愣愣的左右打量,愕然问道:“它去哪了?”

    李落摸了摸鼻尖,亦是有些狐疑,那头巨兽眼睛比之寺庙的铜铃还要大,再加上沉重的脚步声响,粗略判断身躯恐怕不比山丘小多少。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想藏匿身形比登天还难,可不曾想一来一回不过一顿饭的工夫,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个人面面相觑,本想狐假虎威,没想到老虎不见了,留下两只小狐狸自生自灭,灵河很是气馁的冷哼道:“它还能飞上天不成。”

    李落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神情一振,喝道:“它在天上!”

    “天上?”灵河一愣,心思急转,明白过来,叫道,“鹿野那伽!它去那里干什么?”

    李落记起当日在海上遇见的吞天兽,仰首望月,似有吐纳之意,会否这些蛮荒异兽都有此等习性,只是今夜鹿野那伽没有星月,看起来那头形似夔龙的巨兽要空跑一趟了。

    李落想着想着,忽然神色一紧,沉喝一声:“快跟上它!”

    灵河这时也明白过来,那只巨兽若是要攀上鹿野那伽,必然会从雾中过,如果两个人能跟在它后面,就一定能攀上鹿野那伽,说不定还能趁着山上异鬼被那头洪荒异兽震慑的当口,翻过鹿野那伽,折返回草海。

    李落和灵河再无迟疑,身如急电,没入鹿野那伽那侧渐有扩散之相的迷雾之中,不多时就到了山崖之下,映目所见,还是陡峭耸立的悬崖峭壁,并没有路可通往山顶。李落和灵河都呆住了,只猜到了开头,却忘了相比那头异兽的脚力,一跃而上不费吹灰之力的断崖在凡人眼中无异于天堑沟壑,可望而不可及。

    李落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只得盘算是不是要在这里等它下来。灵河丧气无力的说道:“果然能飞上天。”

    两个人眼睁睁的抬头看着绝壁之上,望眼欲穿也不过如此。看着看着,脖子有些酸了,头顶浓雾中好似有声音传来,灵河一指,问道:“你听,什么声音?”

    李落哦了一声,也听到了簌簌而落的声响,突地脸色大变,一伸手揽住灵河往外猛退了出去,未等两人落地,身后的地面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锤击声,咚咚咚响个不停。李落两人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十几丈远,摔的七荤八素,灰头土脸,彼此心有余悸,倘若再慢片刻,就要变成落石下的一堆肉泥了。李落刚要说话,脸色又是一变,难得的骂了一句脏话,拽着灵河往来路飞奔回去,火急火燎,比起尾巴着火的兔子还要惶急。百忙中,灵河回头望了一眼,就看见天空上有一大团比别处略微黑些,而且还发出青幽苍色的巨大影子从天而降,落脚的地方正是方才李落和灵河的藏身之处。

    不等灵河看清,那团黑影急坠而下,猛地踩在地上,一声震耳欲馈的巨响,夹杂着呼啸而过的气浪,将李落和灵河生生掀飞了出去,犹如怒涛之中的无根浮萍,颠沛失守。

    灵河惨呼一声,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李落也好不了多少,喉间发甜,气血左突右冲,很是杂乱。不过还好躲开了那团从天而降的黑影,如若不然,此刻这世上已再无李落和灵河二人,而只有一滩护花血泥。

    李落勉强稳住身形,落地时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灵河亦是气喘吁吁,靠着李落轻轻颤抖。

    终于,那个熟悉的鼻息又一次在李落耳边响了起来,这一次比前次更近。李落抑住心中的恐惧,抬头看了一眼,还是那只眼睛,冷漠无情,却似乎又有些李落读不懂的沧桑世情,而李落也终于看清楚了这只蛮荒异兽的真容。

    此兽高逾五丈,背有隆起,形如驼峰,如果对照上古异志中的异兽夔龙,此兽的确是苍青色,只是上古夔龙没有角,而此兽生有两角,像两面旗帜,其上有流光浮动,极具威势,口阔鼻方,倒也与青牛有几分相似,只是大了千百倍。

    异兽腹下生有两足,并非单足,腋下生翅,不过这样庞大的躯体想飞起来不容易的很,所谓两翅多半只能起到辅助之用,奔行还是得靠这腹下双足,不过一跃就有三五十丈,想来这对翅膀也添力不少。

    此兽形似夔龙,不过与夔龙相较又有不同,没有夔龙现世都会有的狂风暴雨,而且传说夔龙身上闪耀着光芒,似日月之光。

第二千零七十章 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但眼前这头异兽只有苍青颜色,并没有什么异芒,若有,也是那两只角上游动的流光,含蓄内敛,半点没有要和日月争辉的意思。不过不管眼前这只异兽是不是夔龙,它若发起怒来,踩死李落也不会太费吹灰之力。

    异兽看着李落,李落也望着异兽,李落并无慌张之意,神色平静,只是另外一只闲着的手却紧紧握着鸣鸿刀,至于另一只手,被灵河死死攥住,捏的李落几乎能听见指骨发出的吱咯声响。

    时辰很难熬,起意闯山之前,李落决计想不到鹿野那伽和极北荒原的时辰如此难熬,度日如年也不过如此。

    不过万幸的是这头异兽似乎没打算发怒,也不打算吃了李落和灵河,缓缓抬起了头,双足发力,双翅一展,身躯腾空而起,看似笨重,实则奔行极速,一眨眼便已在数十丈之外了。

    李落松了一口气,这一次比前次有出息的多,至少全身没有被冷汗浸透。李落擦了擦额头冷汗,还不等卸下来的这口气吐完了,身后鹿野那伽的迷雾中又传来早前的咆哮和嘶鸣,这一回,也许是看到异兽转头往成天花圃深处去了,雾中那些咆哮声嘶鸣声愈发显得急躁起来,再无忌惮。李落嘴角发苦,从天黑算起,来来回回怕是还没过多久,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叫人疲于奔命的险境,再有几次,李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狐假虎威,老虎刚走,这次狐狸可不能再丢了老虎。李落和灵河相视一眼,提气沿着异兽北返之路疾奔了出去,先不管会不会离鹿野那伽越来越远,总归要先活下来,再谋别的事。

    李落不记得自己跟在异兽身后多久,是一炷香?一个时辰?或者十个时辰?那头异兽不知疲倦的一路北上,初时李落和灵河还能勉强跟上,地底淡蓝荧光越飘越高,越来越多,黏在花上,浮在半空,似有无数星辰碎裂之后洒在了极北荒原之上,美的让人窒息,可惜了那头异兽过处踩坏了不少花花草草。

    的确如灵河所料,但凡这头异兽过处,那些隐身藏在成天花圃中的妖兽鬼影都不敢露面,生恐惹怒了这头凶兽,被它一脚踩成肉泥。不过异兽过去之后,这些妖兽鬼影便从花丛树后慢慢围上前来,数目之多,怕不是有成百上千之数,而且行迹诡异,皆以花草藏身,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真面目。若是这般也还算好,最叫李落和灵河心惊的是花叶地底时闻沙沙声响,似乎有什么爬虫在花下觅食,听起来很像蜈蚣蚰蜒,而且个头还不小,至于有没有毒蛇李落就不知道了,反正灵河发青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

    时间缓缓流逝,李落渐感疲倦,身旁灵河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如果没有李落从旁拉扯,恐怕早已被异兽甩开了。灵河喘着气,有些后悔自己的轻率决定,原来以为借异兽之威能躲过这里的危险,没想到非但没有躲过,反而越陷越深了。灵河看了一眼李落的侧脸,李落呼吸也已急促起来,不过脸上的神情却没有慌乱,抓着灵河的手坚稳如初,没有一丝一毫要抛下灵河不管不顾的意思。

    灵河鼻子微微发酸,张口说道:“我又欠你一条命了……”刚一开口,气息骤然一乱,脚下一软,一个蹒跚摔倒在地上,也将李落带着倒了下去。

    灵河吃痛,闷哼一声,歉疚的看着李落,小声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李落喘了一口气,起身看了一眼远处,侧耳聆听,异兽的巨大蹄声已经越来越远,渐渐模糊起来。

    灵河见李落不说话,以为李落怀恨在心,有些难受的垂首不语。李落见状展颜笑道:“你别多想,我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就算你没有气息散乱,最多一刻我也必将力竭,此事怨不得你,切莫多心。”说完之后,李落清朗一笑道,“这样也好,多多少少留了点力气,尚能一战,不至于死的太窝囊。”

    灵河抿嘴看着李落,半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我还你一条命。”

    李落笑了笑,道:“命是自己的,没什么还不还的,不过你若真这么想,倒也不枉你我同生共死一场,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更不像是个杀手了。”

    灵河轻轻呵了一声,低声说道:“来了。”

    李落嗯了一声,望着四周幽蓝荧光下时隐时现的眼睛,还有野兽掠过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响,无一不在拨弄着两人的心弦。鸣鸿出鞘,李落缓缓说道:“此番九死一生,不过我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此一战,好叫漠北深处知道天南之地亦有豪杰。”

    灵河展颜一笑,李落目视前方,没看见灵河的笑,很好看。灵河懒洋洋的说道:“好啊,只不过都是些畜生,它们该不知道什么是豪杰,什么是狗熊吧。”

    “随它,杀到它们害怕的时候,就知道何为豪杰,何为狗熊。”李落一摆鸣鸿刀,传音耳语道,“过会一旦厮杀,你寻机会从原路回去,异兽不知所踪,眼下唯一的生机就是盼着鹿野那伽迷雾中的异鬼怪物冲入成天花圃,鹬蚌相争,你再趁乱逃走。”

    灵河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呢?”

    “我也走,放心,我还没打算自寻短见,运气好的话,你我草海再见。”

    灵河没有再说什么,眼前境况,分则生,合则死,李落言语轻松,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是两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这场恶战的辛苦,能否绝处逢生,七分要看天意。

    “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哦?什么事?”

    “那天夜里你先走之后,四周漆黑一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李落一怔,轻笑一声,回道:“恕我无礼,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灵河狐疑问道。

第二千零七十一章 杀身成仁

    “你还记得当初在卓城时,你们替我拦下大甘暗杀组织罗网中的高手,返回城东秘宅,当日有我军中几将也在场,其中有一个是大甘徽州香市名家之后,世代做香粉的生意,对于味道十分精通,在我闻来差不多一种的味道,他能分辨出三五十种浓淡不一的味道来,鼻子比狗还灵。当初你与他擦肩而过,他便闻到你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与你当日的乔装模样相去甚远,后来他告诉了我,我也便留了意,从鹿野那伽出来之后,我也察觉到了他所说的那股很淡很淡,不同于花香的味道,闻香识人,哈哈,亏得蒙对了,要不然,啧啧。”

    灵河轻轻一笑,李落唠唠叨叨,不似个领军的将军,为了平稳心绪,倒也难为他了。

    “与其坐等,不如求战,你准备好了?”

    灵河深吸了一口气,清朗说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傀儡术么,今夜我就让你瞧个痛快。”

    李落转头看着灵河,面带轻笑,伸出手轻轻抓住灵河肩头,在灵河尚来不及反应前和声说道:“下次吧。”而后,就在灵河错愕的眼神中猛地将灵河推向一旁,鸣鸿骤然爆出一道璀璨炫目的血红刀芒,宛如流星,一招夜战八方,将左右那些草丛中窥视觊觎的眼睛悉数拢了进去。

    “定天王!”灵河怒吼一声。

    “哈哈,我这个人最不爱欠人情,你将这里的所见所闻说给蒙厥拨汗听,如此,你我就两清了。”

    灵河心如刀绞,知道李落杀身成仁的用意,如果没有人吸引这些暗夜凶兽,另外一个人也很难逃得出去,而这其中,未尝没有顾念自己不善轻功的意思。灵河虽然不是真正的飞鹏堡天字一等的杀手,但毕竟也算耳濡目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不走,李落的苦心终将付之东流。

    灵河决然回头,趁着左近没有野兽凶物留意,往鹿野那伽夺路而去,临走前,灵河回头望了一下,只见那道红芒如燎原的星星之火,虽不大,但格外醒目,惊起了无数飞蛾扑火而来。灵河几乎就可以断定李落必无生还的可能,这条命,只有来世再还。

    就在灵河转头的刹那间,天空中有一道巨大无比的身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落在了地上,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整个地,连着天,都似晃动起来,地上的花草虫兽一个个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余波所过之处犹如地龙翻身,骇人至极。灵河也被震的眼前发黑,手脚发软,正想回头看一看究竟,忽然,一声宛若九霄雷霆的巨响响彻了整个极北荒野,灵河首当其冲,根本来不及做任何事,喉间一甜,整个人便被这声音震的昏死了过去。在灵河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似乎有一道闪电划破了天际,气势惊天动地,可是,为什么是苍青色的?再之后灵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声巨响不止漫过了成天花圃,也传到了鹿野那伽。

    山腹洞穴中,壤驷阙正将搜集来的食物分发给未及下山的骨雅族民,这处洞穴里挤满了人,密密麻麻怕是有数千之多,比起失踪的十余万众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总是有些事能做,有些人能救。

    水不用愁,吃的却捉襟见肘,头顶的雾依旧没有散,而且越来越有漫过鹿野那伽,侵蚀草海的意思。常人一旦离开地底,在山上待的久些,就会被异鬼觅到踪迹,蜂拥而至。直到此刻,壤驷阙和斛律封寒冷冰两人依旧没有查到这些异鬼藏身何处,似乎迷雾笼罩之地,都是它们的栖身之处,只要有雾,便有这些异鬼的影子。

    冷冰和斛律封寒都离开过山腹洞穴,找寻食物和残存的骨雅族人,当然不是一个人去,且也没有穿山卸岭的本事,而是镇族中人相助,借助那头名曰地猪龙的包子脸怪物。此兽生性温良,个头不小,腹部有一个袋囊,成年的地猪龙袋囊可容纳两到三人,生有两足两爪,足很小,紧贴着臃肿庞大的躯体,若不细看很不易察觉。相比双足,爪子就要锋利的多,单是指甲就有半尺多长,幽黑颜色,还泛着青幽寒芒,很是锐利。外皮极为坚韧,刀枪不入,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凸起,着实丑陋,不过一张包子形状的脸倒是添了几分憨色,除了刚见时的惊讶,没过几天,斛律封寒就和这洞中的几头地猪龙混熟了。此兽嗜睡、好吃、好奇,再有点胆小,但性子的确温顺,腼腼腆腆的,甚是讨喜。

    此兽如其名,算是地龙的一种,极善在地底穿行,壤驷阙瞧见过几次,每逢钻入地面之前,地猪龙身上的那些凸起就会极快的颤抖起来,然后地面便似融化了一般,土如水流,泛起阵阵涟漪,而后这地猪龙就会沉入土中,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高山不比江河湖泊,土石也不比真正的水流,地猪龙虽能行走于地底之下,但土行的速度确实不如水中游鱼,而且逢石避让,不可穿石,在地底掣肘良多。不过无论如何能在地底行走也是世所罕见,此番上山前,莫说壤驷阙三人,只怕整个草海也没人知道天下间会有如此神奇的通灵异兽。

    和壤驷阙心在骨雅不同,冷冰最是惦念李落的安危,这些日子将李落和灵河消失的地方方圆三里掘地三尺的找了一遍,地面以上,地面之下,冷冰都让镇族人驱使地猪龙仔仔细细的找了好些遍,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每日里冷冰早出晚归,除了寻些吃喝用度之外,对于骨雅族人漠不关心,只叫壤驷阙与镇族族人论说,借一头地猪龙漫山搜寻李落的下落。壤驷阙和斛律封寒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李落是因为草海和鹿野那伽才会下落不明,壤驷阙只得求着镇族族人出手相助,说尽好话,兼之言语不通,着实辛苦的很。

第二千零七十二章 下落不明

    而冷冰从来都是一脸漠然,不曾向壤驷阙道过半声谢。

    隔膜就在不经意间产生了,在壤驷阙心中,鹿野那伽和骨雅的族人都是要比李落重的,而在斛律封寒眼里,草海与相柳儿才是首要,但于冷冰,李落是唯一叫自己留在鹿野那伽的理由。

    一连十余日,镇族族人有些不耐烦了,很不情愿陪着冷冰四处瞎撞,本就人手不足,眼下还有这么多骨雅族民,一应吃穿用度都得有人在地上搜寻,忙的连闭眼歇歇的时辰都极少。壤驷阙和斛律封寒大都是在地猪龙的袋囊里才能勉强睡上一会,而且最主要的,在地底之下也有什么能威胁到镇族族人的性命。镇族族人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说,但壤驷阙和斛律封寒皆是心思敏锐之辈,从镇族族人的神色中大致也能分辨出来,毕竟能在地底通行无阻的也不会多,恐怕与镇族早有渊源。

    这一天,壤驷阙又是赔笑,又是请求,好说歹说才请动一位镇族族人答应和冷冰进山,冷冰见此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颇让壤驷阙气馁。

    斛律封寒走到壤驷阙身边看了冷冰一眼,低声问道:“他还要进山?”

    “嗯。”

    “一旦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不好说那些大甘的将士会怎么样。”

    “拨汗如果出事,你会如何?”

    斛律封寒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定天王吉人天相吧。”

    壤驷阙眼皮一跳,时至今日,只怕自己和斛律封寒都会以为李落凶多吉少。将李落与灵河卷入地底的也是一名镇族族人,只不过那天之后,这名镇族族人和那头地猪龙就再也没有回来,生死不知,同样下落不明的还有李落。

    “我担心镇族族人不愿再和冷兄弟出去了。”

    “他们有他们的担心,这地底之下除了镇族人还有别人,尽力而为。”说完之后,壤驷阙似乎有意说服自己,加重了语气道,“这是我们欠他的。”

    斛律封寒苦笑一声,叹道:“谁说不是呢,这笔账不好还……”话音未落,忽然一声雷鸣轰响从遥远的北地传了过来,声音极大,穿透力极强,整个鹿野那伽都颤抖起来,洞穴中泥沙簌簌掉落,斛律封寒脸色一变,低呼道:“这是什么声音?地龙翻身?”

    壤驷阙也吃了一惊,刚要说话,忽然听见洞中几名镇族族人纷乱的叫嚷起来,而那些地猪龙一个个都抱团打着哆嗦,盘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斛律封寒吃惊的看着那些紧张的镇族族民在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神色惶恐,交头接耳议论个不停。斛律封寒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壤驷阙留神分辨了分辨,一脸迷茫,呆呆说道:“太白神……什么东西?”

    斛律封寒嘿了一声,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不过看样子好像是个狠角色,要不然他们不会害怕成这个样子。”

    壤驷阙点了点头,有些歉然的看着沉默不语的冷冰,地猪龙怕成这样,今日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出去了。

    与此同时,鹿野那伽以南,草海诸部联军大营中。

    呼察冬蝉眯着眼睛细细瞅着眼前连天入云的大雾,似乎想从这片迷雾中分辨出来点什么。赫连城弦从后面营帐中走了出来,凑到呼察冬蝉身边,抬头看了半天,然后挠了挠头,问道:“郡主,看什么呢?”

    呼察冬蝉收回眼睛,白了赫连城弦一眼,道:“能看什么,看看这片大雾里头有什么妖魔鬼怪!”

    “那郡主看出什么了吗?”赫连城弦孜孜不倦的追问道。

    呼察冬蝉咬了咬牙,叱道:“我要能看出来还会在这!”

    “那倒也是……”

    “什么意思!?”呼察冬蝉柳眉倒竖,寒着脸喝道。

    赫连城弦连忙摆手道:“没意思,没意思,郡主千万别多想。”

    呼察冬蝉哼了一声,倒也没难为赫连城弦,随即悠悠一叹,道:“大将军走了已经十七天了吧,怎么还不见回来?”

    “这,末将可不好说,兴许大将军被什么绊住了手脚,耽搁了几天,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留得住大将军,就算是漠北深处的异鬼也不行。”赫连城弦眼中精芒闪现,笃定的说道。

    呼察冬蝉一乐,拍了赫连城弦胳膊一下,笑道:“你这一点对我的脾气,不过当初上山前大将军说了少则半月,多则一月,现在的时间也不短了,我总有些担心。”

    “进了山,能不能分清几天是几天还不一定呢,我听迟将军说蒙厥拨汗这些日子都有想办法探查雾中虚实,听说人进去后只要过了百丈就已经无法分辨南北,而且头顶日月不明,很快会失去对时辰的概念,错估时日的可能性极大,大将军也有可能算错了时辰。”

    呼察冬蝉哦了一声,神色略略放松了些,忽地,呼察冬蝉眉头一皱,愕然问道:“那是什么声音?”说罢一指鹿野那伽,道,“在山那边?”

    说话间,迟立和呼察靖也走了出来,都已听到从鹿野那伽北麓传来的沉闷轰鸣声,到了这里,声音已经弱了许多,气势不再,意境犹存,诸将自然能想象的出在鹿野那伽北麓,这道声音惊天动地的威势。

    “打雷?是要下雨了吗?”呼察冬蝉愣愣的问道。

    “下雨?这还没到下雨的季节吧。”赫连城弦苦着脸,吸着凉气,满脸的不可思议。迟立与呼察靖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这声巨响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成,只不过心里却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离大甘牧天狼诸将营帐不远就是蒙厥拨汗相柳儿的中军大帐,声音响起的时候,相柳儿也听见了,不知道为什么,手忽然没了力气,握在手里的笔轻轻落在地上,等相柳儿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笔之后,猛地心里有一阵说不出的烦乱,这字就再也写不下去了。相柳儿扔下笔,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第二千零七十三章 小溪里的大蛇

    帐外有将士窃窃私语,显然都已听到了这一声不同寻常的巨响,看到相柳儿离帐,忙忙行礼问安,相柳儿似未所觉,怔怔的望着鹿野那伽的方向,一看就是半个时辰,一动未动。

    离那声巨响最近的本该是灵河,可惜在看清楚之前就已经昏死了过去。这一晕就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灵河半睡半醒间似乎有几次苏醒了些许意识,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嘴里湿湿的,有点腥味,然后便又疲倦的昏睡了过去。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终于有一次,当灵河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亮了。

    灵河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过了许久,灵河动了动手和脚,还好,手脚都在,没有被什么野兽趁着夜色啃掉了。耳旁有水流的声音,不急,很缓,轻灵悦耳。灵河转了转头,就在左侧一步外有一条三尺宽的浅浅溪流,从灵河身边绕了一个圈,隐入了花草丛中。河水清澈见底,晶莹剔透,忍不住就想喝一口。

    灵河呻吟着坐起了身子,打量了打量四周景象,身下是一块丈许大小的草甸子,青草厚逾一尺,软绵绵的,比之锦绣棉被也不遑多让,更有琼楼玉阁里没有的芳香和清新味道。映目所见,花还是花,草还是草,茂盛的一如昨日。灵河愣了半晌,忽地心中一寒,挣扎着站起身,惊骇欲绝的打量起四周。那夜,漫天的幽蓝荧光,无数道不怀好意的眼睛,两个人一路走过的痕迹,还有那头蛮荒异兽一脚踏出五尺见方的足迹,都没了,花是新花,水是新水,仿佛那夜里发生的事只是槐南一梦。

    灵河神色大变,四下搜寻起来,一边找一边叫喊着李落的名字,没有人应,只有漫山遍野的花草轻摇曼舞,似是在提醒着什么。找了很久,灵河口渴难耐,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苏醒的那条小溪旁。灵河呆呆的颓然坐倒在地上,搜刮着那夜的记忆,试图从脑海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与李落有关的线索,只是思前想后却都只是徒劳无功。

    喉间似有火燎,灵河俯身在溪流边捧起溪水喝了一口,水很凉,带着少许寒气,很是解暑,虽说漠北的天气尚且还不到阳春三月的时候,但在成天花圃,这里似乎与鹿野那伽以南的天时四季没什么干系了。灵河烦乱的心绪稍稍疏解了些,灵河洗了洗手,捂着脸,欲图驱走脑海中的躁意。忽然,水里出现了一只眼睛,拇指大小,眼睑昏黄,中间有一道褐色的竖纹,极其冰冷。这般模样的眼睛灵河不陌生,非但不陌生,而且从小到大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之中,大小迥异,不过神似的很。

    灵河闷哼一声,急急往后倒了出去,手也不曾闲着,但凡手边能抓得到的,悉数被灵河贯以十二成内力打了出去,钉向溪流中的那只眼睛。

    那是一只蛇眼,而且依蛇眼的大小判断,这条蛇决计不会小。难怪在喝水的时候觉得溪水冰寒,原来是盘踞着一条巨蟒。蟒蛇喜阴,冷血,周围的气温要比别处低些,灵河一阵后怕,如果刚才在自己喝水的时候,这条巨蛇突然袭击,恐怕自己难逃蛇口。

    灵河掠出很远,等了半晌,没瞧见那溪水之中有什么动静,两岸的草丛也没有晃动,安静的像是一幅画卷。灵河犹是怕蛇,从小都是,冷不丁这睡了不知道多久,而且离自己只有一步远的小溪中就有这么一条巨蛇,想起刚才还喝了小溪里的水,灵河就忍不住一阵恶心,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灵河便又犹豫起来,要不要近前看上一眼。

    巨蛇一旦吃饱,等闲不愿意动,会睡很久。这样一条大蛇,若想饱餐一顿,少说也要填一个人进去。想到这里,灵河打了个寒颤,莫不是这条大蛇吞进腹中的会是李落?若不然为什么自己找遍了这里也没有发现李落的踪迹。想到这里,灵河再也忍不住了,决然踏了出去,抑住心中恐惧,悄然到了水边。

    那条大蛇果然还在,一动不动,那只眼睛依旧还在阴冷的盯着水面上的灵河。灵河轻轻吐了一口气,随身没有了兵器,只有手中拿着的一根从身旁低矮灌木下捡来的坚硬木条,刺破蛇皮有些勉强,不过刺瞎蛇眼倒还可以一试。

    大蛇没有动,灵河也没有动,如此过了半刻,灵河忽然身子一震,瞧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大蛇会水,但它不是鱼,在水中不管待多久都一定会浮出水面换气,这是以前灵河的师父教给她的。现如今的这条大蛇趴在水底,连同刚才的时辰,已经过去很久了,大蛇非但没有动,更没有游出水面换气的意思。没有蛇能在水底待这么久,除非这是一条已经死了的蛇。

    灵河定定神,壮了壮胆,打出一枚石子,大蛇果然没有动,灵河接连打出十余枚石子,有半数都打中了蛇头,那条大蛇纹丝不动,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灵河再无怀疑,水底这条蛇果然是条死去多时的蛇。蛇是死蛇,灵河踌躇再三,暗暗下定了数次决心,最后才寻到蛇尾,将这条大蛇拉出了水面。

    果然是条大蛇,身长过三丈,最粗的地方犹如水桶,但腹部没有隆起,还未进食就已经死了。灵河忍着恶心摸了摸蛇身,却发现这条蛇身上所有的蛇骨都断了,怪不得往上拉的时候就觉得这条蛇软绵绵的。究竟是什么才能让如此一条大蛇死的这般干脆,灵河猜不出来,兴许那天夜里见到的蛮荒异兽可以,不过以它如山岳般的巨大身躯,十成十会把这条蛇踩成一堆肉泥,不会像现在这样,还留一个全尸。

    李落没有变成大蛇的点心,灵河稍稍松了一口气。灵河怕蛇,更多是怕活着的蛇,看着眼前这条大蛇的尸体。

第二千零七十四章 坐看日出日落

    灵河知道至少自己不会饿死,那天夜里在成天花圃发生的事都是真的,不会是自己和李落同时产生的幻觉,只是不知道李落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三天后,灵河找遍了方圆数十里也没有发现李落的踪迹,比起伤心,更多的遗憾,不知何故,灵河总觉得李落就在成天花圃深处,他还没有死。灵河决定返回草海,将自己和李落在成天花圃所见所闻告诉蒙厥拨汗,这是灵河先前答应的事,在这之后,这件事总归要有个了断。

    就在灵河折返鹿野那伽的时候,漠北的深处,确切的说是在成天花圃的尽头,那里有一片山,山的背后还是山,连绵不绝,到底有多少山,谁也说不清楚,只知道目光所及的尽头有一座高耸的雪山,很高,直入九霄,与天齐,俯视着整个漠北。

    早年间,李落初掌西府之兵,去过一次西戎都城朔夕,后被西戎高手追杀,借道走过一段十万大山的边缘,领略过绵延大甘西南和天南两地的十万大山波澜壮阔的景色。那一次,李落实则只是走了十万大山一个极小的边,并不曾深入十万大山腹地,即便如此,沿途所见也让李落记忆犹新,洞天福地、险山恶水比比皆是,而且还遇见过几处前辈高人隐居的痕迹,让李落暗自称奇。从那条道往南看,山峦不绝,高矮不一,直到目力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有山。就像如今,李落站在山顶望着极北的尽头,如果没有那座高的不像样的山,穷极目力,也看不到极北荒原深处这些山的尽头在哪里。

    这是一片不逊色于十万大山的山峦绝峰。

    李落振臂,但是没有高呼,只是打了个好大的哈欠。山腰上的一块平台边缘,一头巨兽躺在那里埋头大睡,打鼾的声音几如雷鸣,将地上的沙石卷起扬的到处都是,看上去腾云驾雾,颇有声势,正是那头形似夔龙的蛮荒异兽。

    那天夜里,从天而降的巨大身影就是这头夔龙异兽,李落也被它震的昏了过去,不过昏迷之前,李落倒是多忍了几息,看见了异兽头顶那两只角迸出的璀璨夺目电光,在那之后,李落就不省人事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不在成天花圃,而是这片未名群山之中。

    李落脚下这座山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在这片群山之中只算中等,不过贵在风景秀丽,满目苍翠,奇峰沟壑点缀的都颇具意境。有丹崖怪石,削壁奇峰。崖上有形色各异的彩凤飞鸟,绝壁前也有小兽随意走动,好似都不怎么害怕这头蛮荒异兽。山腰处的林子最密,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树下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还有一条密密藤萝的涧壑,旁边有一条三尺宽的飞流瀑布,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不说洞天,也是福地。

    若以那座高耸连天的孤峰雪山为中心,李落脚下这座山所在的位置当要算这片山脉靠外一些,相比去往那座连天高的雪山,其实出山去成天花圃反而更近些。

    往南眺望,看得见成天花圃,但鹿野那伽已经看不见了,地平线那里倒是有一条黑线,不过是不是鹿野那伽就不好说了,反正李落自认分辨不出来,换言之,从这里回去鹿野那伽要走多久李落实无把握,除非那头将李落带来此地的异兽能开口说话。

    时至今日,李落也还不明白那头巨兽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大约也没有要吃李落的意思,将李落丢在山上之后就开始呼呼大睡,眼皮子睁开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任凭李落自生自灭。李落甚是诧异,不过此山飞禽走兽比比皆是,就算不知道异兽喜好,不好轻易开杀戒,但山上的果子也不少,潭中有鱼,吃喝不愁,倒也逍遥自在。直到有一日李落走的远了些,路上遇见了水边石旁盘踞的一条花斑巨蟒,眯着眼睛贪婪的盯着李落,李落便毅然决然的打道回府,再也不轻易远离这头蛮荒巨兽。

    像今天这样,一个在山顶,一个在山腰,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李落登峰眺望,如果不是天上总有比人还大的鹰隼盘旋觊觎,李落倒也很能装一会羽化登仙的模样。

    鹿野那伽北麓那条灵河的源头应该就在这片群山之中,或许就是那座连天雪山,不过在这里看不到灵河,也看不到灵河以西的迷雾雪原。

    李落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困在了这里,往好处说,没死,往坏处说,生不如死,难不成要孤老在这里,也不知道灵河怎么样了。李落瞄了几眼头顶上不怀好意的苍鹰,下了峰顶,到那只苍青色的巨兽身边十丈外坐了下来,异兽眼皮也没抬一下,鼾声如雷,如果闭上眼睛还以为天要打雷下雨了。

    一人一兽,坐看日出日落,说不出的别扭……话说这片群山之中与成天花圃一样,天色亮的很久,黑的也很久,天亮的时候不见日头,天黑的时候不见疏星朗月,着实古怪。

    巨兽这一睡就是三个白昼与黑夜,李落粗略的算了算,黑白交替一次,差不多是一个月的光景,这头异兽一觉便睡去了三个月。瞧着巨兽有醒来的迹象,李落思量再三,决定先躲起来,万一是饿醒的,眼见嘴边有块人形点心,还不得一口吞了李落打打牙祭。再者说了,李落很怀疑这头异兽还记不记得自己,而且要将李落带来此处的原因也不得而知,若说无因,李落实难相信,就算恼了那夜成天花圃里的各色野兽,施展锋芒之后走了便是,何苦再费心思将李落带来。想是这么想,但李落也不敢冒险留在异兽身边,非我族类,到底心智如何,谁也不好说。

    异兽醒转之后打了个喷嚏,然后悠哉悠哉的爬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惊起林中飞鸟,然后晃了晃硕大无比的脑袋。

第二千零七十五章 吃素的异兽

    在一块十几丈高的大青石前蹭了蹭后背。怪不得李落刚看见这块大青石的时候就颇感惊讶,青石表面光滑异常,略见弧度,比起玉匠打磨后的青玉也不遑多让,如今才知道原来是这头异兽蹭痒痒磨出来的,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将一块巨大的岩石磨到这般没有棱角的田地。

    蹭完了痒,异兽似乎清醒了些,仰着一只大出许多倍的牛头,直勾勾的望着天,许久之后才收回目光,目光收回来之后第一眼就瞧了李落藏身的大石一眼。李落心中咯噔一凉,对能瞒过异兽李落实无把握,但一个眨眼就被异兽看破行踪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最让李落心惊肉跳的是异兽那淡漠的一瞥中,分明饱含了讥讽和轻蔑,嘲笑李落的自不量力。

    异兽打了个响鼻,施施然往山下去,经过李落藏身地的时候,异兽略略停顿,然后神似极不耐烦的顿足捶地,李落哪还不明白异兽的意思,很自觉的从藏身处走了出来,跟在异兽身后往山下去。这次异兽走的不快,也不似那夜在成天花圃时一跃百丈,落地石破天惊,而是缓步向前,不知道是在等李落还是怕惊了山中鸟兽。

    下了山,山脚有一座小小水潭,潭水碧绿清澈,异兽趴在潭边饱饮了一口,然后转过水潭,往西南一侧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李落扫了几眼水潭,暗暗提醒自己,日后切莫在潭水下游饮水,瞧着那头异兽混着口水的大嘴着实叫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走了没多远,沿着山脊线往下是一片缓坡,很大,少说也有数千亩之广,此刻遍野都是青绿颜色。李落定睛望去,这片缓坡上都生着一种丈许高,形如莴苣高笋的草本植被,犹如一张绿色的毯子铺在了这里。不过这些绿笋模样的草木旁有不少都已经伴生了杂草,争抢着养分,有些长的比一旁的绿笋还要高,喧宾夺主,反叫绿笋瞧着病恹恹,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异兽吧唧了几下嘴,很是拟人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小心翼翼的垫着蹄子进了绿笋丛中,捡着长高长粗的绿笋用腋下两翅拨弄着,再一口咬断,叼在嘴里使劲甩了出来,然后再瞄向下一棵。虽说这绿笋也有尺许粗细,不过在异兽面前,不会比牙签粗上多少,两翅再是小心,也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瞧着格外的笨拙,而且还要小心着不踩坏别的细小些的绿笋,就好似在针尖上跳舞,瞧的李落好一阵子无语。

    异兽一连丢了五十余株绿笋过来,差不多堆成了一座小山丘,不过若与异兽庞大的身躯相比,这五十余根绿笋也算不得什么。捡完了绿笋,异兽振翅,猛地一跃而起跳了出来。李落早有防备,捂着耳朵躲的远了些,谁知异兽此番落地倒是轻巧的很,不如在成天花圃时那么响。

    巨兽一屁股坐在绿笋前,李落这才看清巨兽腋下翅膀上生有两只爪子,形如蝙蝠之翼,抱着一根绿笋便啃了起来,吃的不亦乐乎。李落怔怔无语,闹了半天感情是个吃素的,难怪这山上的飞禽走兽怕归怕,但也没绝了迹,反正这山大王不吃肉,只要不在跟前碍眼,多半不会有什么危险。

    知道异兽吃素,李落也便放心了许多,只可惜了巨兽如此身躯,竟然只是个吃草的。异兽吃兴正浓,无暇理会李落,李落百无聊赖的随意绕着这片缓坡走了几步,忽地心中一动,这片千亩之田似乎不是天然形成,而是有耕种过的痕迹,虽然看上去时过境迁,已经被岁月蚕食的不剩下什么了,但沧海桑田的隐约痕迹却还留在那一道道田垅上。李落坐了下来,伸手轻轻捻了一小撮泥土,入手温湿,色泽暗黑,土质着实不差。早年间在西府狄州时,李落也曾见识过开荒耕田的景象,对耕田大致有些了解,眼前这一片绿笋林依山而成,高低有别,彼此透光通风,匠心独具,若将这些已经模糊几近不可见的线条连在一起,就是一片形态原始,阡陌纵横,线条流畅,山高水长,板屋交错的绝佳田地,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春夏秋冬相宜相成的治地之法,蓄水、保土、增肥,便是过眼百年,这些看似简陋不堪的线条沟壑却还在发挥着它们最初的效用。

    李落暗赞一声,起身丈量了数十步,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些如不细查几乎已经看不清的田埂彼此相差几为定数,宽窄如一,很是均匀,李落可以断定这片绿笋林必是多年前有人修建而成,至于修建这片绿竹林的人去了哪里,和这头异兽有何关联李落不得而知,但瞧着林中小径破败的迹象,只怕荒废最少亦有百年之久了。

    李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的灰尘,不经意间瞥见那头异兽虽说正在啃食绿笋,不过一只眼珠子也在偷偷打量着李落,又好似有些矜持,没有**裸的盯着李落,很是含蓄。李落哑然失笑,早在异兽进到林子里捡出绿笋的时候,李落大约也能看出点眉目。绿笋独生,不过这片田疏于打理,田间杂草丛生,别处的也就罢了,几乎每一株绿笋旁都有形如藤蔓的野草,数人高,与绿笋紧紧相依,将绿笋缠的面黄肌瘦,有些尚未及长成就已经枯萎。和异兽的身躯相比,这些藤蔓杂草较之人与细针相比还要小上数倍,那双孔武有力的腋下之翅根本派不上用场,不见刚刚这一进一出,再是小心翼翼,也有不少的绿笋惨遭毒脚,若是叫它打理这片田地,一趟下来,藤蔓没了,绿笋也剩不下几根。不过瞧着巨兽能舍下未长成的绿笋,只捡那些粗壮的绿笋,此兽该也有几分灵性,知道竭泽而渔的坏处。

    想到这里,李落便似无意的走到一株绿笋旁,一只手揪着伴生藤蔓,一只手握着不知为何没有遗落。

第二千零七十六章 最后一重

    醒来时就在身边的鸣鸿刀,缓缓靠向藤蔓。李落的动作很慢,实则心思皆在那头异兽身上,鸣鸿刀越靠越近,便见那巨兽的眼睛越睁越大,满满的皆是期盼。李落哈哈一笑,手起刀落,将藤蔓斩断,随手从绿笋上扯了下来,丢在一旁,而后就听那头异兽满足的哼哧了一声,等李落回头看时,却见异兽转过了身子,背着李落啃食绿笋,好似有些难为情一般。

    李落莞尔,想不到一头畜生竟然能通灵到如此地步,只是言语不通,不能交谈罢了。投桃报李,比起成天花圃中的救命之恩,除草而已,不算什么,只是李落亦有怀疑,难不成这头异兽将李落带来这里就是为了让自己帮它除草,若是这样,就不该丢下灵河,人越多,这草自然除的就越快。

    异兽在田边大快朵颐,李落在田间去除绿笋伴生的藤蔓杂草,可惜了鸣鸿刀,自打到了李落手中,似乎该做的,不该做的差不多都做了一个遍,着实委屈的很。

    异兽吃饱了,懒洋洋的团在地上打盹,李落依旧不紧不慢的祛除田中杂草。过了好久,异兽爬了起来,找了找已经瞧不见身影的李落,引颈轻吟一声,似有呼唤之意。林间李落跃上一株绿笋,挥了挥手中鸣鸿刀,异兽扬了扬巨大的头颅,慢条斯理的往山上走去。李落一怔,几个起落出了林子,跟着异兽上了山。

    自此之后,山上山下就多了一人一兽。每逢下山之后,异兽就在田边惬意的吃着绿笋,李落便去田中除些杂草,异兽吃完之后会歇息片刻,然后招呼李落上山,倒不强求李落将这田中杂草除尽了,随缘的很。李落自然乐的清闲,做的时候不懈怠,无需做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去讨那头异兽的欢心,彼此相安无事。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很久,如果按照李落早先的估计,黑白交替约莫一月计算,李落同这头异兽待在此山中已近一年,中间有几次天色转黑之前,那头异兽离开过几次,李落分辨异兽远去的声音,当是去了成天花圃。李落亦有心动,不过那头异兽并没有带李落同去的打算,每次都是大摇大摆的出山而去,将李落一个人丢在这里,过些时候再回来。李落暗忖单凭自己实无把握能活着走出成天花圃,屡屡动了心思,末了都只能暂且压了下来,日后寻个机会,叫这头异兽捎自己一程。

    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这山里没有冬去春来,只有白夜交替,和些失了好奇之心的鸟兽,就连那条大蛇和山中几头虎豹豺狼,在察觉到李落背后有靠山之后也对李落没了兴趣,就算见着李落,拍拍屁股扭头就走,多一刻也不愿待。李落百无聊赖,只得静下心来苦练了大罗刀法和冰心诀,为日后再闯成天花圃作打算。

    大罗刀一共十三式,先前十式乃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绝顶功法,轻重、缓急、繁简、远近、纵横曲直、奇正、盈缺、虚实、生死、有无,当年端木沉舟仅凭九式就足以名扬天下,罕逢敌手。十式皆习,则是刀法一道当仁不让的宗师大家,而十式之后的三诀,每一诀都是一个新的境界,一诀阴阳,一诀轮回,李落当初领悟阴阳诀时,便已触及了传说之中域的境界,真正成为与言心、流云栈、宋无缺、唐梦觉、谷梁泪、冷冰、泊肃叶这些妖孽相差无几的后起之秀,再到这一式轮回诀,究竟能达到何种止境,李落还难以预料,不过在大甘草海之中,李落自信可与任何人一战。

    这一年光景,李落只练了两招刀法,一为轮回,二为生死。生死一诀在李落手中已经升华出连端木沉舟都预料不到的变化,当年的李落便是凭借生死一诀与那些境界高出自己一筹的江湖高手相争而不落下风。生死诀到了极致,破壁重生,生出的意境与传说中的域大相径庭,可以说另辟蹊径,丝毫不逊色于域,究竟是什么,李落不知道,端木沉舟也不知道,天下间恐怕只有李落这独一份了,或许能开辟一个新的武道也未可知。

    刀法和武功,李落向来只当作一种成事的手段,或是救人,或是杀人,但从来不痴迷于此,难得有这样一段时日让李落静下心来练练刀法。这一练,轮回诀与生死诀未见有什么变化,反倒是冰心诀内力大有精进,从槐南一梦的大成之境踏入了最后一重境界,空空如也。

    冰心诀的精进速度很出乎李落的意料,就在踏足最后一重境界时,李落几乎能听见经脉中冰心诀内力发出的宛如破壳一般的细微声响,只是内力一如最初的模样,就在那声响之后,冰心诀似乎还是原来的冰心诀,流转的不快不慢,力气不大不小,情绪不温不火,与往常别无二致,但好似又有不同,李落一时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同。

    躲在这里固然清静,但总归也不是避世归隐的时候。最后一次异兽回来,李落分明看到那头异兽的腿上带了伤。李落心中一沉,成天花圃中多半没有什么敢找这头异兽的麻烦,若起纷争,十有**都在鹿野那伽山,虽说李落不明白这头异兽为什么如此执着要去鹿野那伽,不过倘若是在鹿野那伽负伤,那就可以尝试猜测鹿野那伽的局面不曾变好。

    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重回鹿野那伽。

    念及此处,李落去到异兽身前,许是这次出山吃了瘪,明显的能察觉异兽兴致不高,非但不高,还有点生闷气的意思。往常回来见到李落多少要晃晃脑袋,这次回来,只拿屁股对着李落,连看也没看李落一眼。

    李落到了近处,异兽的眼皮略微抖了抖,显然是在装睡。相处日久,李落倒也摸清了这头异兽的脾气,只要不是被它视为威胁和敌人。

第二千零七十七章 黄金圣坛

    这畜生的脾气好的出奇,甚少有发火动怒的时候。李落仰着头,大声说道:“兽兄!”

    异兽打了一声鼾,没理李落。李落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踱到异兽负伤的腿旁边左右瞧瞧,伤的颇深,不过好在异兽皮厚,流了血,还未及见骨,依这头异兽的蓬勃生机,最多一个白夜过后也就差不多好了。

    巨兽的这条腿比李落高许多,也粗壮许多,那几道伤口若是放在李落身上差不多就是开膛破肚的结果。李落伸手拍了拍异兽伤口的附近糙皮,笑道:“吃亏了?”

    异兽一个激灵,猛地把伤口收了起来,一脸凶相的瞪着李落。李落指了指天南那侧,问道:“在那里受的伤?”

    异兽看了半晌,鼻息呼哧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哼哧了一声,算是应了一声。

    “下一次,我和你同去,如何?”

    异兽回头瞅着李落,似乎在分辨李落说的是什么。李落指了指自己,再指指异兽,最后遥指成天花圃南边的鹿野那伽,做了个一起走的手势。异兽眨了眨眼,眼神有些古怪,沉默良久,猛地打了个响鼻,摇摇晃晃的起身往山下走去。李落暗自咋舌,如此关头也不忘了吃。

    一人一兽下了山,到了田边,照旧异兽进去捡长熟的绿笋,李落修剪着田里的杂草。话说这绿笋李落也尝过,比不得异兽的胃口,李落从绿笋枝干上截下来一段就够饱餐一顿,味道着实不差,清脆香甜,极为可口。那异兽对这片绿笋林看的极紧,等闲走兽飞鸟敢靠近就是一个死,唯有李落是个例外。兴许是见李落除草有功,异兽便也让李落尝了尝,尝到了甜头,每次从山下回去山上,李落都会砍一根绿笋扛回山上吃几天,异兽只当没有看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若是砍的多了,那异兽定然不答应。

    这一次,那头异兽吃的比平时多了足足三成,李落甚是诧异,不知道这头巨兽有什么心事,食量这么好。吃完之后,巨兽满足的打着饱嗝,没着急回去山上,而是撒欢在这片绿笋林边上跑了好几个来回。末了站定之后长嗥一声,惊的李落忙探出身子看看究竟。就见异兽冲着李落扬了扬脑袋,李落有些疑惑,走近之后那头异兽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后背。

    “痒痒?回山上自己挠。”李落没好气的回道。

    异兽咧了咧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讥讽和嘲弄,若能口吐人言,必是莫非我看的是个傻子。

    李落摸了摸鼻尖,指了指自己,狐疑问道:“让我上去?”

    异兽默不做声,李落试探着踩了踩异兽的尾巴,异兽没有动静,李落略一犹豫,若是要去鹿野那伽,日后也必得骑异兽一回,早些熟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李落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到了异兽后背上,异兽斜眼瞥了李落一眼,很是不爽快,但也忍耐了下来,抖了抖身上,约莫是催促李落抓紧了。

    异兽背阔,站着躺着都行,只是毛少了点,有些滑,若有颠簸,不好说会不会被异兽给抖落下来。李落往前凑了凑,能抓着异兽脖子上的鬃毛,如此一来安心了不少。

    等着李落趴好了,异兽呼哧了几声,猛地发力,身躯一跃而起,这次并非是往山上去,而是转道往北,向着那座高耸连天的雪山疾奔而去。

    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李落俯低了身子,整个人紧紧趴在异兽背上,别说领略一路上的风景,就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随波逐流,整个人宛如腾云驾雾,起起伏伏,那滋味别提有多畅快了。

    颠的李落实在难受,李落想叫巨兽慢些,谁知一张口,风倒灌进了肚子,差点让李落一口气没回来,险些憋死,连忙闭上嘴不敢说话。异兽如此奔行疾速,不知道昏迷的那一夜这头异兽是怎么把自己带回来的。李落恨不得这会也昏过去,兴许能好受些。

    这一去,不知道走了多久,李落一路昏昏沉沉,只记得牢牢拽着异兽鬃毛,别掉下去活活摔死,除此之外,也就大致还记着这个白天还没有过完。间或异兽好不容易停了几次,李落下了地头晕目眩,吐的一塌糊涂,勉强好点,那头异兽便又催促着李落赶紧上路,半点也不在乎李落垂死的狼狈模样,反而嫌弃至极,只道李落累赘,拖了它的后腿。

    终于,异兽停了下来,李落从背上滑了下来,若不是异兽眼疾手快,用尾巴接了一下,卸了李落下坠的力道,这一摔,非死即残。李落早已魂飞魄散,一条命至少没了多半条,眼前漆黑一片,耳旁嗡嗡作响,一睁眼,眼前皆是杂乱无章的金星乱冲乱撞,腹中犹如雷鸣,翻江倒海,吐的更是昏天黑地,倒地呻吟不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异兽嫌弃的往一旁挪了挪,不过没有走远。李落喘着气,一只手捂着脑袋,勉强运起冰心诀,收拢乱作一团的气息。

    毕竟是头一次,难看了些,若是下次异兽能驮着李落回去鹿野那伽,当不会如此不济。

    过了半晌,李落略觉好了些,长出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睁眼一看,李落忽然一怔,呆滞了起来。足足过了一刻有余,李落才缓缓吐了一口气,低吟自语道:“这,就是黄金圣坛吗……”

    李落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神秘的地方,传说中关乎整个草海兴衰存亡,让相柳儿诸人为之神往痴迷的那钦人的黄金圣坛。倒不是李落有什么神乎其神在梦里的似曾相识,其实换成别人,只要知道那钦人黄金圣坛传说的人,第一眼应该都不会认错。

    异兽落脚的地方正处一座险峰的半山腰,被人拦腰开辟了一块数百丈方圆的石台,大抵是个圆,很是平整。这般大小的石台在卓城很常见,比宫里问心路上的那个大些,比皇城前定天封将的那个小些。

第二千零七十八章 少了一只

    不过确有一样不同,卓城的石台,不管文人墨客叫的怎么好听,又是青玉,又是羊脂,但绝大多数都是青色的石头或者白色的石头,打磨光滑平整,严丝合缝,一眼望去很是壮观,固然造价不菲,但决计比不上真正用玉石铺成那般豪奢。大甘李氏立国逾百年,万隆帝骄纵奢侈,但也从未想过把玉石当成一座石台的地板。不过在这里,就在李落眼前,虽然没有人以玉石铺地,却换了另一种质地,用了黄金,齐齐整整五尺见方的金砖,一块贴着一块,将这山野荒地里的一座石台铺成了金黄颜色,映的李落睁不开眼睛。

    李落呆若木鸡,如果眼前所见的的确确是黄金,李落自忖大甘举国之力也未必能建造的出如此糜掷奢华的建筑来。李落望着脚下金砖,怅然无语,每一块都足够拿去飞鹏堡换李落的一条命,放眼整座石台,得要多少个李落才填的平这座深山老林里的台子。

    往中间去,分属四地,列东南西北四方,再加上正中央,每一处都立着一尊浑圆三足大鼎,高两丈有余,自上而下几乎没有杂色,远看犹如石质,分别为东方青色大鼎,南方红色大鼎,西方白色大鼎,北方黑色大鼎,正中那处是一尊黄色大鼎,通体单色,晶莹剔透,李落只是远远眺望一眼,便可断定此鼎必为纯玉雕刻而成。这一尊大鼎,说是价值连城半点也不为过,一连五尊,就算出身鼎食之家的李落也一样震惊不已,或许换成漱家小姐能略微好些。

    但,这还没有完。在平台边缘还有一共十九根桓表的图腾望柱,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也不是黄金铸就,皆有五尺粗细,**丈高低,底座呈方形,有莲花座,也有须弥座,上面雕刻有龙凤图案和其他神话异志中的瑞兽凶兽;每一根桓表望柱上都雕刻着一只攀兽,十九根柱子各不相同,并饰有流云纹;上端横插一云板,柱顶有一承露盘,呈圆形,对应天圆地方;承露盘上俱有一头蹲兽,体貌各异,与身下的盘**相呼应,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壁而出。

    大鼎、桓表,这分明就是一处祭坛,这样的地方,如果还不是那钦人的黄金圣坛,李落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眼前所见更像的了。

    李落呆呆的看着这座已经不能用豪侈奢华来描述的祭坛,良久无语,好半天也没从震骇之中回过神来。那头异兽倒是司空见惯,到了地方之后,也没往里去,寻了一个边角,躺在金砖上面慢慢悠悠的睡了起来。李落定了定神,心里着实好奇,刚要往里去瞧瞧,便听那头异兽口气不善的哼哧了一声,李落一怔,这大约是不叫自己乱走的意思,免得给它丢人现眼。李落瞧了瞧昏昏欲睡的异兽,只好压下心头的好奇和疑惑,盘膝打坐。当真别说,坐在如此厚重的金砖上打坐调息,纵然是李落清冷的性子也觉得一阵恍惚,好像冰心诀运转的速度都比平日里快了。

    入定不易,刚刚平复心绪没多久,李落又被异响惊醒,睁眼之后,李落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悄悄往异兽身边挪了挪。

    平台若分五角,李落和身旁异兽占其一,其余四处,有三处都有异响传来,正东是一只青鸾鸟,外形有些像李落见过的孔雀鸟,羽色华丽,只是这只要大上许多。李落只看见鸾鸟收起翅膀的一刹那,翼展就有数丈宽,尾羽极长,两翼有许多赤黄色及白色眼状斑纹,很是好看。头顶带冠,有七彩瑞芒,色泽鲜艳,冠下眼珠灵动非常,犹似两颗黑色的珍珠,顾盼生威。

    正南是一头形如猿猴的异兽,身形比李落身边这位略微小些,双臂极长,白头红脚,双目赤红,似有流火,朝天鼻,豁嘴露齿,上下四颗尖牙犹如剑齿,再加上一脸凶相,一望之下就能叫人心生寒意。

    正北是一条玄黑色的巨蟒,有多长李落不好说,但光是那颗脑袋就差不多有李落的身子大小。和这条巨蟒相比,山里那条垂涎过李落几次的花斑巨蟒,差不多也就能算条蚯蚓。玄蛇全身上下布满了墨色鳞甲,透着缕缕寒意,一双蛇眼半睁不睁,既有冷漠,也有聪颖睿智,多看几眼,好似对视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西不是别人,被李落身边的异兽占了个满满当当。

    一只青鸾,一头猿猴,一条巨蛇,还有一头异兽,李落吃惊的已经有些麻木了,自从翻过鹿野那伽之后,李落就时常暗暗告诫自己,过往的学识该不用便不用,即便如此,依旧还是让李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若是梦里也就罢了,但这是实实在在的亲眼所见。李落暗暗琢磨,若是再不出去,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该失心疯了。

    五尊大鼎,四头异兽,应该还有一只,不过李落等了好久也没见到最后一头异兽的踪影,却看到了别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景象。十余名身穿奇怪服饰的人攀上平台,半数去了青鸾身侧,半数去了猿猴脚下,而那条玄蛇还是孤家寡人,凄凉的很。

    李落怔怔望着突然出现在场中的人,虽说相貌与自己看来并无太多差别,但李落总有一股非我族类的心悸,而那些突然出现的人也发现了异兽身边的李落,遥遥相望,似有好奇的打量了几眼,便不再多看。

    李落看了看被人簇拥的青鸾和通背猿猴,再瞧瞧身边似未睡醒的异兽,叹了一口气,指指自己,再指指异兽,索然无味的说道:“兽兄,只有你我二人,不觉得寒酸吗?”

    异兽打了个响鼻,一只牛眼瞥向玄蛇,呲了呲上嘴皮子,言下之意对面那条蛇比咱们还寒酸,它不着急,你急什么。

    李落哑然失笑,好一个心宽体胖的异兽。

第二千零七十九章 五色大鼎

    那条玄蛇似乎察觉到了青牛异兽的目光,微微扭了扭硕大的蛇头,盯了青牛一眼,似有思索之意,而后又再瞧了宛如蝼蚁的李落一眼,盘起身子一动不动。

    等了数刻,台上安安静静,李落本是个局外人,原想瞧着好戏,猜测会有一番异兽斗狠,哪知道竟然会这么消停,无趣的很。

    “兽兄,你们在等什么?”李落走到青牛异兽硕大的脑袋前问道。

    青牛异兽转了转眼珠子,抖了抖耳朵,没有半点回应。李落原本也没指望这头异兽会给自己什么答复,耐着性子坐在地上。这一等便等得李落饥肠辘辘,再看后来的那些异服之人早有预料,取出清水吃的分而食之,李落回头瞥了异兽一眼,异兽大约也觉得难为情,眼神飘忽不定,颇是滑稽。

    李落哼了一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在青牛异兽的腋下之翅上,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总该叫自己睡的舒服点。这次青牛异兽理亏在先,没像以前嫌弃的把李落抖开,轻轻吼了一声,还把翅膀展的平了点,好叫李落睡的更舒服。

    李落舒舒服服的躺着,没看见祭坛对面那些奇装异人古怪的眼神,略有吃惊,亦有忌惮。无所事事,身边又有一头蛮荒巨兽守着,没多久李落就睡了过去,这一睡约莫过了三两个时辰,等李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李落伸了个懒腰,一抬头,就见那头青牛异兽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李落揉了揉眼睛,若非眼花,难不成在这头青牛巨兽眼睛里瞧见些谄媚的神色。李落心中明亮,这种眼神见的多了,分明就是青牛异兽有求于己的意思。李落打了个哈欠,没着急从异兽翅膀上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兽兄,打个商量,如何?”

    异兽没吭声,李落接道:“我若能帮你一次,下次你送我回去鹿野那伽可好……呃,临走之前,我替你除尽杂草,如何?”

    异兽呆呆的望着李落,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李落也不着急,早就知道这头异**猾似鬼,看着憨厚老实,实则一肚子诡计,耐着性子比划了比划除草,再比划比划这里,而后指指天南尽处,做了个趴在异兽背上乘风破浪的模样。比划完之后,李落饶有兴致的看着青牛巨兽的眼睛,巨兽眼神躲躲闪闪,似被风沙迷了眼睛。李落一阵好笑,倒也没有强求,如今种种只是眼前的青牛异兽好说话,若它油盐不进、蛮不讲理,李落自讨也没胆量敢忤逆这头巨兽,除非是当真不想活了。

    李落从异兽的翅膀上跳了下来,青牛巨兽一个骨碌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几头异兽,气焰高涨,与方才的谄媚判若两人,一如那夜在成天花圃之时,不可一世。李落的心思没有放在这几头异兽身上,而是打量着青鸾大鸟和白头巨猿脚下的那些异服怪人。遥见那些异服怪人似有言语,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不时有人抬头望一眼正中处的五尊大鼎,隔得太远,李落看不清那些人脸上的神色,不过李落也猜到必与祭坛正中的五色大鼎有关。

    天色暗的很快,肉眼可辨,一如往日,似是有人在遮了光亮一般,黑的奇快。天暗之后,这祭坛上却没有暗下去,十九根桓表散发出奇异的光芒,将这里照的宛如白昼,而正中处那五尊大鼎也交相呼应,皆有缕缕各色如丝线一般的毫光飘散在空中,离体数尺有余,随后才四散于夜色当中。李落暗自吃惊,只有最顶尖的瑰宝珍品才会发出如此耀眼的毫光,年少时李落曾见过的宫里最大的那颗夜明珠也没有这等毫光,当年送给兰妃和后来交给溯雪的七霞珠也算世间罕有的异宝,夜生毫光,只不过比起眼前这五尊大鼎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差别之大,确如九牛一毛。

    李落只是称奇,倒没什么贪念,先不说搬不搬得动,瞧着这四头异兽视若珍宝的样子,李落若敢搬走一个,约莫死的会连渣都剩不下。

    青鸾鸟拍打着翅膀,引颈长鸣起来,声音很清脆,若非大了些,也算动听的很。鸣声未落,那只白头巨猿也跟着咆哮起来,不时捶打着地面和胸膛,一副野性难驯的狂暴模样。青牛巨兽猛地一踩地面,头顶双角有青色电光游走不定,李落大吃一惊,若是还像在成天花圃时,这回离的这么近,还不得给青牛巨兽一声巨吼震的心胆俱裂。好在青牛巨兽也还记得脚下有个李落,青芒闪现,隐有雷鸣,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啼叫出声。再看那条玄色巨蟒,声势就要弱的多了,只是吐了吐信子,嘶嘶几声,便即偃旗息鼓,不声不响的盘了起来。

    李落挑了挑眉,原来看戏的正主在正北。几头异兽隔空嘶吼示威,唾沫乱飞,李落早早站远了些,免得殃及池鱼。几头异兽似在交谈,若是有人听得懂兽语,约莫也是喊爹骂娘的模样,未必就比市井泼妇文雅多少。

    而后,便见那只青鸾鸟身旁众人里走出来两个人,向台中那尊青色大鼎走了过去,与此同时,白头巨猿身下也走出两人,向红色大鼎靠了过去。李落正眯着眼睛瞧着场中人与异兽的动静,后背便给青牛巨兽的尾巴扫了一下,催促李落出去。这一下青牛决计是拿轻了力道,生怕伤着李落,可没想到便是如此也差点叫李落口吐鲜血。李落一个踉跄,往前扑了两步,心念一动,若是借势就这么躺下不起来,不知道这头青牛巨兽会不会气的吐血。

    青牛巨兽原想给李落隐晦的指指方位,哪知李落大步流星的向祭坛中间的白色大鼎走了过去,没有丝毫迟疑,倒叫青牛吃了一惊,挠挠肚皮,疑惑的看着李落。

    五色大鼎,再分东西南北中五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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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