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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零九十五章 进山搜寻

    自此之后,会否这世上再无一片净土。

    相柳儿凝望着这片迷雾,无数次觉得心力交瘁,又无数次坚持了下来,还能坚持多久,相柳儿不知道,也许直到自己也被迷雾吞噬的那一天,但是让相柳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先走了一步。

    相柳儿吐了一口浊气,他在的时候很烦人,不在了却觉得寂寞,如此倒是好了,再也不用记挂着怎么要自己这条命了吧。

    “拨汗,令狐丹求见。”营帐外传来令狐丹的声音。

    “进来吧。”相柳儿一整容色,沉声唤道。

    令狐丹挑开帐帘走了进来,一别经年,令狐丹比之当初更显沉稳,双目神光内敛,只是脸上多了几道伤疤,好似被什么野兽的爪子抓伤了面部,留下了几道深深的伤痕。

    “拨汗,迟将军他们……”

    “还不愿走?”相柳儿淡淡问道。

    “哎,是啊,不愿撤军,还要派人入山。”令狐丹很是感慨,叹道,“定天王下落不明已经一年有余,这已经不是大甘的军队第一次进山了,前后二十三次,进山十一次,铩羽而归十二次,这次是第二十四次,明知……”

    “令狐将军!”相柳儿清叱一声。令狐丹收口不言,但言下之意却也不用多说,一年有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半年前壤驷阙三人回转,带回来耸人听闻的消息,其中一个,就是那位大甘的王爷已经凶多吉少了。

    “拨汗,大甘的这支兵马确属勇悍,放眼草海也少有人能敌,不过就这样白白送死,末将以为真的不是明智之举,数次攻山已经折损了数千勇士,再这样下去,非得全军覆没在鹿野那伽山上,拨汗,你去劝劝他们吧,如今军中他们能听劝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相柳儿嗯了一声,神色不变,只是劝还是不劝也没有说出个名堂来,令狐丹甚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委实可悲可叹。

    大甘营前,诸将齐聚一处,自李落下落不明之后,军中诸将便以迟立为首,当初李落进山前虽然没有明言,不过言谈举止中亦有交代,此行若有不测,军中诸事便要迟立斡旋。当初众将连同李落在内只当是一场离别,便待日后重逢之时,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李落竟然真的失落在了鹿野那伽和这片迷雾中。

    赫连城弦唯呼察靖马首是瞻,呼察靖敬重李落,就算把整个越骑营都折在鹿野那伽也没什么不可以,虽说现在呼察靖对迟立言听计从,但一年如此,两年亦如此,可是五年十年呢?迟立自讨自己毕竟不是定天王李落,呼察靖愿意听从自己的将令,三分在彼此袍泽之义,四分是因为李落临行前的嘱托,剩下三分则是因为呼察冬蝉的缘故,呼察靖并不是没有怨言,但每每有什么不满,却也磨不过牧蝉郡主的拍桌子瞪眼,眼下没出什么事端,不过迟立知道,倘若自己传下将令,弃守撤军之时,军中必生哗变。而迟立也知道,眼下境况已经到了非撤兵不可的时候,再不撤兵,非但这些追随李落的中军骑将士,就连授命于云无雁率军而来的丁斩、时危和所辖三万牧天狼精锐骑兵恐怕都要留在这里。

    相柳儿过来的时候,呼察靖兄妹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入山,中军骑皆在左近,冷冰也要进山。

    “拨汗。”钱义第一个看见相柳儿,行礼问好。

    呼察靖兄妹回头望去,相柳儿带着几员草海勇将走了过来,相柳儿也换上了一身戎装,略显单薄,不过亦是英气逼人,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谁身后都有百万雄师,想不英气逼人都难。

    “你们还要进山?”

    “是,再找找,这次再往东走,说不定王爷会从鹿野那伽东段翻山回来。”呼察靖平静说道,语气很平常,没有激动,没有视死如归的意气,只是人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如此而已。

    相柳儿看了看,大约还是三百人,除了牧天狼中军骑之外,还有一群不知来历但却形如厉鬼的野人,相柳儿曾听令狐丹和斛律封寒回报,这群人在牧天狼中亦是另类,原本只听李落吩咐,李落不在了,现如今只有出身草海往生崖下的那位美艳女子驱使的动,好像与呼察冬蝉能比划几句,剩下的就生人勿近,狠厉勇悍冠绝三军,据传入山之后就连山中异鬼也要绕着他们走,委实可怖。还有不少武功好手,冷冰、李缘夕皆在探山之列。果然是精锐,也正是如此,才能出入迷雾上山下山无阻。

    相柳儿哦了一声,就看着营帐帘子一动,迟立和时危几将走了出来,向相柳儿抱拳一礼,唤了声拨汗。

    相柳儿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倒是迟立先说话了:“拨汗可是要撤军么?”

    相柳儿没有隐瞒,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大雾散的越来越快,我们要早作打算,下一批兵刃武器还要等三个月之后才能运过来,现如今手上能够伤敌的兵器还是太少,草海中知道的也就只有往生崖下那一块,别处还未曾得来消息,最多不过能打造万柄兵器,比之那些异鬼远远不够,留在这里固守阵线已无用处,用你们大甘的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行撤兵,以图后事。”

    迟立点了点头,与时危相视一眼,与相柳儿交谈了几句,都是说些事关草海撤兵的打算。呼察靖在一旁收拾着马鞍,没有插言。过了一会,相柳儿看了看大甘诸将,沉声问道:“你们作何打算?”

    迟立沉默片刻,平静说道:“云帅有令,大将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此地不能退,军中将士须得再入山一次,搜寻大将军的下落。”

    “迟将军忠勇可嘉,可是如今的鹿野那伽就算去了,找到他的机会有多大?其实我倒觉得依王爷之能,若有一线生机,他下山回来比起你们进山搜寻的机会更大。”

第二千零九十六章 最后一次进山

    “我明白拨汗的意思,大将军若还活着,自然会想办法回来,至今未归,也就是凶多吉少的意思。”

    “迟将军……”

    “拨汗不必多言,你的好意末将心领了,大将军的命数自非我等能够妄言,不过倘若我没有做该做之事,必定会抱憾终生。”

    “可是鹿野那伽的凶险诸位并非不知,每去一次必有你们军中将士留在山里,明知这个结果,何苦一定要去?”令狐丹苦口婆心的劝道。

    话刚说完,就听呼察冬蝉冷笑着说:“是啊,当初大将军不怕死,定要探一探鹿野那伽的虚实,如今他下落不明,你的意思是叫我们装瞎子看不见么?好话谁不会说,我们大甘的将士也都是一起同生共死过来的,没道理我们的命天生就贱,但我们不去,难道还指望着因为大将军救下的你们草海的那些人去吗?”

    “郡主……”迟立和时危连忙劝阻道。

    呼察冬蝉俏脸一寒,叱道:“我说错了吗?自从大将军失散在鹿野那伽,他们草海都做了什么?天天叫我识大体,知大局,我忍着,学着识大体知大局,那谁能把大将军还给我?是你?还是你?”呼察冬蝉指着场中诸将,众将脸色都不好看,呼察冬蝉眼眶泛红,脆声喝道,“假仁假义,下次等你被异鬼抓走,我也能去你坟头哭。”

    这话一出,不单迟立几将骇然失色,就连呼察靖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倒是冷冰,难为的轻轻一笑,这个牧蝉郡主果真心直口快,此番入山,救下她可比花力气救别人好得多。

    草海诸将也是脸色不愉,令狐丹几将便要呵斥,相柳儿挥了挥手,拦下群情激奋的草海诸将,嘴唇轻抖,却也不曾言语出声。

    “哼,大将军也是鬼迷心窍,出力不讨好,人死灯灭,还连碑都不让立,真是自个犯……”还好,呼察冬蝉硬生生收起了一个贱字,听得大甘诸将提心吊胆,草海众人哑口无言。

    呼察冬蝉泄愤似的勒紧了马鞍,战马打了个哆嗦,回头瞅了瞅呼察冬蝉,心里也是委屈,不曾招惹了你,何苦骨肉相残呢。

    “说得好。”有人从营帐之间走了过来,婀娜多姿,倒是没有换上戎装,还是那副慵懒娇憨的模样。吉布楚和向呼察冬蝉一竖大拇指,笑道,“冷少侠传王爷的信,那往生崖下的寒石,就是你们说的寒玉地髓,可是他赊账从我这里买下来的,冤有头,债有主,等这一批武器送过来,麻烦哪位到时结一下账啊。”

    众将瞠目结舌,没料到这个节骨眼上吉布楚和会跳出来说这件事,当初吉布楚和随军北上,草海诸将还以为只是李落侍妾之类,后来才发觉此女来头也不小,手下有不少高手,犹是能驱使鬼猿更叫人惊讶,再到冷冰和斛律封寒从鹿野那伽归来带回来的消息,这才知道吉布楚和是草海赫赫有名的地底鬼市中人,至于那块寒玉地髓是不是李落从吉布楚和这里赊账买来的谁也不知道,但正值草海生死存亡的关头,吉布楚和没有推脱,即刻取了寒玉地髓出来,打造成兵器,挽救了不知道多少草海将士的性命。不管多贵,这块石头必须要买,钱财反倒成了其次,若是吉布楚和开口,哪怕没有赊账一说,这钱若是不给倒显小气了,只怕日后见了吉布楚和连头都抬不起来。

    相柳儿淡淡说道:“你大可放心,如果是定天王答应的,我草海自然也担的下。”

    “拨汗话可别说的太满,我的代价不菲呢。”

    相柳儿笑了笑没说话,如果连她都出不起吉布楚和的价钱,那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买得起这块寒玉地髓了。

    “你来干嘛?”呼察冬蝉不客气的喝了一声,虽说呼察冬蝉与吉布楚和相识已久,当初还是吉布楚和陪着呼察冬蝉远去牧州,但这两人在军中似是素来不怎么对付,争锋相对,斗的不可开交。

    “让他们也跟你去吧。”吉布楚和看着身后的达日阿赤几人,有些萧索的微微一笑,“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好运气的。”

    “你咒我死?”呼察冬蝉没好气的喝道。

    “我怕你死。”吉布楚和悠悠回了一句,走到呼察冬蝉旁边帮她收拾着已经收拾完了的行囊。

    呼察冬蝉和吉布楚和的几句话压的众人心头沉甸甸的,第二十三次入山未果,雾中异鬼似有异变,那次闯山有大甘将士一百一十七人,活着回来的只有不足三十人而已,而且没有进得了山,只到山脚就铩羽而归。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进山了,再之后,若无机缘,怕是再也回不去鹿野那伽。

    “迟将军,军无忠魂不继,入山之举我并不赞同,但如果一定要去,我也不会多劝,只是有一言还请诸位斟酌,与其枯守此地,不如该进山的进山,该撤兵的撤兵,以免全军覆没。”

    迟立展颜一笑,点了点头,道:“多谢拨汗点拨,此事我已有打算,这一次进山我会和呼察将军同去,军中袍泽就由时将军和丁将军统辖,随机应变。”

    相柳儿一怔,着实没有想到迟立竟然起意进山,此行大甘诸将中悍勇之辈良多,但说智勇双全,唯迟立一人可当相柳儿一用,如果迟立进山,这支大甘的虎狼之师自断一臂,委实可惜。

    就在这时,呼察靖忽然哈哈大笑,看着迟立喝道:“我就等你这句话了。”

    迟立一怔,不解的看着呼察靖。呼察靖笑道:“你还是别去了,大将军还指望你带好咱们军中这些弟兄,你要是也去,日后碰到大将军,我都说不清楚。”

    “呼察将军……”

    “我是粗人,说不好听的就是有勇无谋,攻城拔寨可以,其他的差点,这个地方留不得,你知道,我也能看出来,大将军一日不归,总得有个交代,北府还有牧天狼几十万儿郎。

第二千零九十七章 异状

    你我把大将军弄丢了,日后回去怎么给他们交代?但是也用不着都去,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不去比去了的用处更大,我猜你和我进山之后,时将军会带着弟兄们撤兵吧,哈哈,送死而已,一个就够了,何必再添一个,白白便宜了这帮孙子。”

    迟立怔怔无言,原来呼察靖什么都知道,看似鲁莽,竟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听你号令,不单是因为大将军,迟立,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和大将军在一起这么久,他的心思重,你的心思就不必也这么重,干嘛非得和大将军一样,学我,该闯便闯,该杀就杀,人痛快了,心思当然就活了。”呼察靖开怀大笑,“出来前我和冬蝉打赌,赌你去还是不去,冬蝉说你肯定去,我本来也想赌你去,可惜这样一来就没意思了,说不得对不住你了,哈哈,别耽搁了,你们该走就走,我们也该动身了,生则同归,死……就不劳你们操心,走!”

    话音一落,众将士翻身上马,如此模样,也无须将视死如归刻在脸上,却也叫相柳儿一阵失神,大甘李落帐下,向来不缺豪杰。

    众人打马欲行,迟立忽然扬声叫道:“郡主!”

    呼察冬蝉回头看着迟立,挑眉笑道:“干嘛?”

    “若你回来,迟立斗胆,请郡主再舞一次兵舞!”

    呼察冬蝉俏脸一红,狠狠的瞪了迟立一眼,在身边诸将的哄笑声中朗声回道:“答应你了。”说罢,百余起绝尘而去,不多时,那雾便遮的众人背影时隐时现。

    成天花圃。

    就在大甘众将满是忧虑,盼着李落平安回来的时候,李落正躺在白虎背上,一边数着天上看不见的星星,一边往鹿野那伽去。来时疲于奔命,回去的时候倒是写意自在了些,有白虎开道,李落很想碰上几个不开眼的宵小之辈,好叫自己耍耍威风,以泄来时狼狈之愤。不过不长眼的毕竟还是太少,白虎大摇大摆的闯进成天花圃,路上没有一个人拦,连只碍眼的虫子都不曾见到,枯燥的很。

    趁夜赶路最是无聊,李落百无聊赖,忽然记起以前在军中听过不知道谁唱的牧羊的民歌,忆着调子哼了起来,反正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听见:

    正月里正月正

    正月十五挂上红灯

    红灯挂在哎大来门外

    哎哟、哎哎哎哟、哎哎哎哎咳哟

    六月里二十三

    放羊在草滩

    头戴草帽身披蓑衣

    怀来中又抱着放羊的铲

    哎哟、哎哎哎哟、哎哎哎哎咳哟

    九月秋风凉

    放羊没衣裳

    有件哎哎小袄袄

    十二月一年满

    ……

    李落收声,因为正当李落放肆的沉浸在稀奇古怪的调子中的时候,白虎回头瞅了瞅李落,耳朵微微颤着,那眼神,比吃了青牛的绿笋还要难受,李落怀疑如果自己再多唱一句,白虎说不定就会把自己抖落身下,然后再一爪子碾死在地上,连挖坑都省了。

    李落讪讪一笑,抱拳一礼:“白虎兄,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白虎打了个喷嚏,回了头。李落颇是遗憾,半生虚与委蛇,难得有这么放纵的时候了,下一次不知道还要到几时去。

    千仞绝峰在白虎眼中几为平地,只见白虎一个纵身,李落便如腾云驾雾一般,定神之后,人已在了鹿野那伽。

    又回来了,李落看着鹿野那伽林间不变的雾色,不知道山下境况如何了,山中无甲子,一梦过百年,只盼着鹿野那伽南麓暂且不会是一副物是人非的模样,事事若休,那还不如帮着青牛种地,至少吃喝不用愁。

    往常李落有时候会喜欢信马由缰,现在比以前更威风,信虎由缰,既然已经到了鹿野那伽,李落并不急着赶回去,且先瞧瞧鹿野那伽究竟到了何种田地。

    白虎穿梭在山林之间,一个起落就是一个山头,山上的诸般景象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从李落眼前一掠而过,快的让人目不暇接。迷雾罩下的鹿野那伽沉寂了下来,不但是树木,就连山上的山石尘土也似都蛰伏了一般,像入了冬的熊,一个个睡了过去,任凭怎么叫也叫不醒。雾很浓,粘在了树梢和崖边,给整个鹿野那伽都镀上了一层灰白,瞧着压抑倒是其次,只觉了无生气,所谓沉眠,还不如死了更痛快些。

    李落看着看着,猛然醒悟过来,这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水一石,都和那些异鬼一样,变成了形如活死人一样的东西,要生不生,要死不死,和地府黄泉之下的沉沦之苦一般无二。

    一如那时的静,李落看着,心慢慢沉了下去,只怕一别经年,这草海的局势不见好,但愿不要变的更坏。

    走了些时辰,眼前的景物一成不变,李落看的倦了,正要打算下山。李落刚要说话,忽然白虎呼哧了一声,硕大的脑袋往林中一转,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李落一怔,问道:“白虎兄,怎么了?”

    白虎盯着林间远处,李落大致明白那里或有异状,沉喝一声道:“白虎兄,去看看!”话音刚落,白虎如离弦之箭,踩着山头,踏断了数不清的古树枝干,猛扑了过去。

    曲子墨觉得自己差不多快到闭眼的时候了,但是能和郡主死在一块,似乎这结局也不算太差。刀已经断了,力气差不多也用光了,呼察冬蝉眯着眼睛抬头望天,不知道哥哥还能撑多久,他身边有冷冰和李缘夕,或许能活着回去吧。

    呼察冬蝉出神的想着,一条腿已经没了知觉,林子里那些异鬼笨拙的围了过来,一百,二百……数也数不清,倒不是来的真有那么多,只是血流的多,眼睛看不清楚了。

    这一次,上了山。其实上山前呼察冬蝉知道的很清楚,这一次不管能不能上山,活着的机会都很小了。李落失踪,还是在草海骨雅的圣山鹿野那伽,这件事若是放到朝堂上去说,李落辛苦经营的牧天狼和巡检司都有可能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第二千零九十八章 生死之间

    所以必须有人死,明知必死也要来送死,呼察冬蝉知道的很清楚,但是她没想到那个平日里瞧着脑子还没眼珠子大的哥哥竟然早已经看穿了,他死,迟立他们才能活,迟立才能骗过赫连城弦,以至于早些支开他,死一个越骑营领将,再加上一个牧蝉郡主,虽然还是比不上李落,但也勉强够了。

    迟立终究没让自己失望啊,活着的人要连死去的人那份遗憾一起背负着活下去,不容易,如果能活着回去,就给他跳一次兵舞,如果迟立有胆子,哼,再说吧。

    呼察冬蝉靠着一株介乎生死之间的苍松,身后是一个小山坡,身前是一片松树林,两年前,这里应该还是郁郁葱葱的景色,而如今,雾变成雪,雪变成雾,到处都是一片白色的泥泞,还有那些因这泥泞而生的异鬼,把好好一处山水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呼察冬蝉在曲子墨惊诧的眼神中洋洋自得的吊了一句书文,然后,就看着林子里的异鬼竟然慢慢往后退了,非但退,而且还有惊慌的模样。

    呼察冬蝉愣住了,学着李落的模样摸了摸鼻尖,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念诗的模样太过英明神武,吓退了这些怪物?就在呼察冬蝉茫然不解的时候,曲子墨拉了拉呼察冬蝉衣袖,呼察冬蝉回头看着曲子墨,问,“怎么了?”

    曲子墨没说话,用手指悄悄指了指两人的身后的那座小小的山坡上,表情很僵硬,呼察冬蝉暗骂了一声脓包,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天地为证,呼察冬蝉真的只看了一眼,然后眼前一花,天旋地转,而且口齿发苦,这人的命果然是不好说,运气差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满山的异鬼就先不说了,这颗小山大的脑袋又算怎么回事?莫非这贼老天觉着被异鬼撕碎的死法不够惊天动地,非要再找来一头……姑且称之为老虎的巨兽。

    呼察冬蝉叹了一口气,心情倒是平静了下来,不管怎么死,反正命只有一条,有种的你来杀我两次,我敬你是条汉子。呼察冬蝉索性都放了开,厉啸一声:“来吧,姑奶奶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牧州游骑。”说罢,呼察冬蝉抽出断刃,直视这头巨大无比的异兽,面无惧色,只是腿还是有些许发抖。

    白虎慢慢抬起了头,然后猛地虎吼一声,呼察冬蝉脑海中嗡一声响,昏迷之前,好像看到有条人影从白虎脑袋上露了出来,是李落。呼察冬蝉嘴角弯出一道浅浅的笑意,总算见到你了,然后就再也不省人事了。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反正是睡的正香的时候,呼察冬蝉猛地醒了过来,脸上火辣辣的疼,睁眼一看,呼察靖凑着一张脸,背着手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家妹子。呼察冬蝉揉了揉脸颊,咧了咧嘴,好疼:“哥,你也死了?”

    呼察靖差点气晕过去,骂道:“你才死了,我活的好好的。”

    “怎么可能,看面相你比我短命的多。”呼察冬蝉大咧咧的说着,也没看气歪了鼻子的呼察靖,伸了个懒腰,起身一看,是个背风的山坳,呼察靖、冷冰、李缘夕、曲子墨这些人都在。呼察冬蝉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嘴唇,嘴巴有些干,好像说了很多话,对了,刚才在梦里呼察冬蝉记住一直说话来着,说什么早忘了,看着众人嘿了一声,“怎么着,这是全军覆没了吗?我告诉你们,刚才我做梦看见一颗小山大的老虎头,那挨千刀的也在老虎脑袋背后,还是那副忧国忧民的衰样,等到了下边,我非要让他给我捏腰捶腿……曲子墨,你老拉我干嘛?”呼察冬蝉瞪了曲子墨一眼,很不高兴,忽然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呼察靖一脸冷笑,幸灾乐祸;冷冰安安静静的看着呼察冬蝉,如果不是呼察冬蝉眼瞎,冷冰的眼睛里……好像是赞许吧;李缘夕发着呆,平时的时候大将军这位义姐就爱发呆,这会更呆;再看其他人,奇了怪了,怎么表情都这么怪里怪气的,难道死人的表情都会变成这样吗?呼察冬蝉有点迷茫,猛地想起来刚才觉着疼,难道自己没死!?呼察冬蝉赶忙偷偷掐了掐自己胳膊,还疼!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说道:“我还没死!?”

    呼察靖冷笑道:“你会生不如死。”

    “啥意思?”呼察冬蝉没明白,曲子墨小声说,“郡主,后面。”

    呼察冬蝉扭头一看,身后有一堵白色带毛的墙,呼察冬蝉伸手摸了摸,还挺软,但是,这墙好像会动!在呼察冬蝉目瞪口呆中,这堵墙转了一个身,从半空垂下来一颗小山大小的白虎脑袋,淡漠的瞅了宛若蝼蚁的呼察冬蝉一眼,呲了呲牙,呼察冬蝉忙不倏屏息静气,一动不动,心如擂鼓一般。好在这白虎只是看了一眼,抖了抖身子就不再理睬呼察冬蝉。呼察冬蝉忍着心跳,小声说:“我的娘,我不是做梦……”

    “哼,你还不如做梦。”

    “我没死,你不服气还是怎么样?”呼察靖说话阴阳怪气,终于激怒了呼察冬蝉,火药味十足的瞪着呼察靖,要是呼察靖敢再多说一个字,说不得要他尝尝自己的厉害。呼察靖倒是没有半点异色,慢条斯理的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呼察冬蝉没有在意的一个方向,呼察冬蝉冷哼一声,掉头一看,就看见李落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神情怪异惊愕的呆呆看着呼察冬蝉。呼察冬蝉一愣,喜极而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闪身上前几步,微微带些颤音问道:“大将军,真的是你?”

    李落好似从茫然中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表情古怪的呆了呆,然后朗笑一声:“呼察冬蝉,我回来了。”

    呼察冬蝉大喜,猛地向前扑了几步,惊的呼察靖一身冷汗,几将连忙上前,这是打算拽住呼察冬蝉的意思。

第二千零九十九章 心直口快

    而呼察冬蝉作势欲扑也吓了李落一跳,连忙伸手要扶住呼察冬蝉,就见呼察冬蝉在半道上生生收住身子,跪拜一礼,大声叫道:“末将呼察冬蝉,参见大将军!”

    李落鼻子一酸,侧身一让,将呼察冬蝉扶了起来,和声说道:“科库族见天不跪,这是先皇遗命,到我这里不会例外,你我亲如兄妹,这般礼数倒显生分了。”李落微微一顿,朗声说道,“郡主也醒了,那我们准备下山吧。”

    “遵令。”诸将齐声领命,整装欲将下山归去。呼察冬蝉满心欢喜,围着李落问长问短,一时连身后那头白色巨虎都忘记了,只不过李落的神色怎么瞧都有点窘迫,而身边众将的表情也很古怪,呼察冬蝉察觉有异,李落怎么好像有点躲着自己,但又不是厌烦自己的模样,让呼察冬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呼察靖,呼察靖一脸怒其不争的模样,连连摇头,只盼没这么个妹妹;问曲子墨,曲子墨矢口否认自己有奇怪的表情,就说自己也是刚醒,呼察冬蝉明知道曲子墨说谎,但又没有办法反驳;问钱义,干脆装傻,半天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问李缘夕,好歹和别人插科打诨的样子不同,但等李缘夕拉着呼察冬蝉,一脸亲昵的摸了摸呼察冬蝉略微有些肿的脸颊时,呼察冬蝉后背的寒毛都立起来了;最后还是草海往生崖下的剑客达日阿赤说话,但说完之后呼察冬蝉更加不懂了,他说,“郡主心直口快,是性情中人,没有人会在意的。”

    在意?在意什么?呼察冬蝉正准备再问,达日阿赤也一溜烟不见了踪影。呼察冬蝉琢磨着达日阿赤的评语,心直口快,这话中听,心直我先领受了,口快……难不成我说啥了?呼察冬蝉心虚的打量了打量,自己是有呓语的习惯,若是丢脸也就算了,如果是别的……呼察冬蝉毛骨悚然,难怪刚才所有人的表情都那么古怪,关键是自己说了什么,看来得想法子从旁人嘴里套出来。

    就在呼察冬蝉暗自盘算的时候,一行人下了山,有白虎为伴,这条路还是头一遭走的这般安宁祥和。吃惊过后,呼察冬蝉便开始向李落说起他失踪之后的事,牧天狼将士数度入山搜寻李落的下落,生死不计,呼察冬蝉略略带过,不曾大肆渲染,但依李落才智,自然猜得出来这其中鲜血和烽火。说到草海诸部,呼察冬蝉止不住气上心头,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诉说草海诸将连同相柳儿在内是如何的没有义气,在李落失散之后,只是前几次遣人一同入山搜寻李落的下落,再之后就慢慢视而不见,而和冷冰一道回来的壤驷阙干脆就避而不见,有半年多没有再来大甘营中了,至于斛律封寒,前些时候倒是都会随大甘将士进山,只是后来督办寒玉地髓打造兵器一事,出营未归。言及斛律封寒,呼察冬蝉言辞倒是客气些,不过说到别人那就很不客气了,没有出口骂人已经很难得了。而且最让呼察冬蝉气愤的是冷冰和斛律封寒从山上回来,带回来一些奇怪的人,还有许多能在地底穿行的古怪异兽,若有这些人和这些异兽相助,进山不难,至少不用白死这么多大甘将士,相柳儿这样袖手旁观,很叫呼察冬蝉不齿,末了的一句话,就是李落不值,非但不值,简直就是鬼迷心窍,当然这最后鬼迷心窍的四字评语呼察冬蝉没有说出来。

    “大将军,他们叫我以大局为重,我反正一向都小心眼,不知道什么是大局为重,这些话不说出来我不痛快,你要是想骂我,早点骂我,骂完了我就不说了。”呼察冬蝉微微有些难为情的说。

    李落哦了一声,神色悠然,喜怒难辨,等了少顷,忽然提气喝道:“去他娘的以大局为重!”

    一语出,诸将皆惊,就连冷冰一时也为之侧目,李落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纵声喝骂的时候。李落大声说:“狗屁大局,你们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必在外人面前还要装孙子!以后这种要装孙子的事,如果要做,我一个人就够了,但谁敢要你们卑躬屈膝的受委屈,提我的剑,先斩了他的狗头再说。”

    众将皆是一愣,然后哄然大笑,有人笑,有人哭,有人边笑边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呼察冬蝉呀了一声,喜滋滋的问:“大将军,你不恼我?”

    “若你做错,我自会说你,若你有失,我与你一起弥补,如果你没有错,我因何恼你?所谓大局为重,这般事,去了利害就是一句骗三岁小孩的话,说的轻巧。”

    “嘿嘿,知道了。”呼察冬蝉眼珠子一转,凑到李落身边说,“大将军,越骑营领将就让我以大局为重。”

    呼察靖听完心里就是一堵,果然是小心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在李落面前告自己一状。李落莞尔,笑道:“回营之后,特令越骑营领将任凭你发落。”

    “哈哈。”呼察冬蝉放肆的大笑,诸将喜笑颜开,一扫连月来的阴霾,当然,呼察靖自然是个例外,不过心里却有暖意,既然大将军回来了,发落就发落吧,自小到大,自己让着她的时候还少么。

    “区区异人,我等军中皆为异人,若是异兽,旁人有,我们也有。”李落侧目看着跟在一行众人身旁威风凛凛的白虎,朗笑道,“白虎兄,多谢你了。”

    白虎似知李落心意,仰首长啸一声,连着山下的雾都躲了开来。

    百里之外,迟立和时危回头望去,时危一脸诧异,问道:“这是,虎啸?”

    “虎啸龙吟,四方风从,这声音难道是从鹿野那伽传来的?”丁斩也是吃惊的回头张望。

    迟立沉默不语,遥遥看了看草海营中,似也有不少人在回首张望,不知道这声虎啸从何而来。

第二千一百章 异鬼拦路

    时危心中一动,低声说道:“迟将军,我回去看看。”

    迟立略一思量,点点头道:“好,小心些。”

    时危调转马头,率千余骑借着遮天迷雾无声无息的去了虎啸声传来的方向。

    骨雅地广人稀,疆域之内除了鹿野那伽几乎没有高山,多是平原丘陵,极善骑兵纵横,但是无险可守,易攻不易守,相柳儿撤出鹿野那伽,便也是打算将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如果一味固守那道山脚阵线,反而束缚住了草海铁骑的手脚。

    大军回撤,不比步兵,相柳儿麾下这近百万将士皆为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也只有草海这等广阔无边的疆域才能养育出这样的骑兵。牧天狼中亦有骑兵营,以名扬天下的牧州游骑为根本组建的越骑营,以西域北疆异族精擅骑射之辈网罗而成的胡骑营,李落亲领主帅,以呼察冬蝉为副将的长水营,还有重装骑兵屯骑营,都是以骑兵为主,战力彪悍,拿出来可与草海铁骑一较长短,但是总也不如草海这来去如风的百万之众。看过之后,迟立才真正一窥草海骑兵实力的一斑,李落同意议和,恐怕也是早有权衡了,如此兵力,若是南下,除非借地利,若不然就算再多一个牧天狼胜负之数也难以预料。

    草海的土地,自然最适合骑兵突袭,很多时候拼的是谁够快,但是这一次与雾中异鬼交手,快反而成了其次,最主要的是骑兵冲杀的洪流力道,须得凭借骑兵冲势碾碎异鬼,如此一来,若以牧天狼而论,屯骑营和虎贲营实则最为合适,云无雁派来丁斩,本是胡骑营副将,而时危除了能领兵在外,在军中亦是执掌着屯骑营,不过虎贲营主将邝立辙远在卓城,难免有些遗憾。

    大军后撤一百里,令如此,不过迟立和时危都知道,撤一百里并没有什么用处,到最后干脆舍了骨雅,将整个骨雅当作战场或有可为。

    “报!”一骑绝尘而来,隔远就大喊道,“草海部传来消息,前方有敌踪,命将军小心提防。”

    迟立微微失色,丁斩倒吸了一口凉气:“比预想的要快啊。”

    迟立点了点头,沉声传令:“传令列阵,所有人全部上马,丁将军,还要劳你去前面一趟,与赫连将军兵合一处,切莫分散,且先瞧瞧草海部作何打算。”

    丁斩抱了抱拳,领了一众亲卫当先驰去。军中上下皆厉兵秣马,预想撤军路上会有敌踪,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看情形这雾中异鬼是没有打算叫他们走的太痛快了。

    开路的是一支蒙厥骑兵,名字叫冕,差不多与时危丁斩前后的日子里来的联军大营。这支骑兵迟立不怎么熟悉,只是远远见过一次,似乎在草海诸部之中很有名气,有点相柳儿近卫的意思。

    凡事不可强出头,尤其还是李落已经不在的时候,要把这些弟兄活着带回到云帅帐下,到时候是杀是剐,就随云帅的心意吧。迟立有些索然无味,看着身后寸步不离的漫天迷雾,如果这片雾能遮住整个草海,那么大甘呢?再往南,莫非连十万大山也一样都能遮得住。迟立对此有些怀疑,而此番挥军北上,迟立一时也想不明白李落到底是想救谁。

    前方骑兵行进的速度变慢了,不用探马回报,迟立大概猜到前有埋伏,想来后有追兵也不远了。这一年里,军中将士与异鬼数度交手,这些雾中异鬼也知行军之道,如果确如现在看到的模样,那么异鬼背后十有**应该另有人操控,单是异鬼,的确不像有神智的模样。

    果然没过多久,钱义从后赶了过来,飞报传信:“迟将军,异鬼跟上来了。”

    “嗯,你去告诉他们一声,如果前面冲不出去,我们就自己找一条路杀出去。”

    “遵令。”钱义大喝一声,去了草海营中报信。

    前头开路的骑兵停了下来,迟立有些疑惑,骑兵停下来的时候是战力最弱的时候,按说骑兵作战是草海铁骑看家的本事,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原以为先锋营会趁势冲过去,如今反倒停了下来,事有蹊跷,恐怕不太妙。

    就在迟立猜测前方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赫连城弦飞奔回营,迟立脸色一沉,主将擅离职守,视为军中大忌。

    “迟将军。”赫连城弦急匆匆赶了过来,抱拳一礼,先说了一句,“末将不是擅离职守。”然后接着说道,“前头有了变故,那些异鬼拦住了去路,并非厮杀,而是传信。”

    “传信?传什么信?”

    “眼下还不知道,好像是异鬼中有活人在,看着有点先礼后兵的意思,蒙厥拨汗让我来告诉迟将军一声,如果咱们有兴趣,也一起过去瞧瞧。”

    迟立暗自一惊,这些异鬼到底是什么来历,倘若有人操控,那么围而不攻,又是传信的,莫非是想要提什么条件。相柳儿此举倒是光明磊落,同阵为友,藏着掖着就显小气了。

    迟立应了一声,和赫连城弦打马去了阵前。到了近处,就见数万异鬼形似一根根木桩,站在草丛中挡住了骑兵去路。看着数目不少,但与草海骑兵而言,不过是洪流波涛前的一片沙石,无须弓弩,单凭战马的冲击力就足以将这些拦路的异鬼碾成灰土,而且这些异鬼没了迷雾遮盖,竟然有些慌张畏惧,似乎不敢见太阳,挡在路上也颇显不安,不停在地上打着转,发出一阵阵细微难听的声音。

    这些异鬼没有多少战力,自然更不足以拦住草海铁骑,只是因为那些异鬼前有一个“人”,模样与异鬼如出一辙,瞧不出有什么分别,只是会说话,说着迟立和赫连城弦听不懂的话。

    迟立拍马赶了过来,丁斩倒是在阵前占了个位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异鬼前的那个“人”与相柳儿身边的俏丽女子说话,言辞晦涩难明,不是草海言语。

第二千一百零一章 劝降

    更加不是大甘的语言,听得众人一脸茫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样子听得懂异鬼说话的就只有那个女人了,迟立扫了一眼,是壤驷阙,当初活着从鹿野那伽回来的女子。

    “他们说什么?”

    “不知道,就看他们几个好像在议论什么。”丁斩自嘲一笑,“大将军不在,我们连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迟立眼中一寒,没有说话。相柳儿远远看见了大甘诸将,向身旁一员将领嘱咐了几句,将领策马向迟立奔了过来,到了近处颔首一礼,用蒙厥言语说道:“迟将军,拨汗请你过去,有事相商。”

    “我过去?还是我们过去?”

    将领一愣,眼中有异色一闪即逝,笑道:“拨汗请诸位将军一同过去。”

    “如此,多谢。”迟立淡淡应了一声。

    “迟将军,我留在这。”丁斩平声说道。

    迟立亦无犹豫,和赫连城弦随来将到了相柳儿身边。相柳儿身侧围了不少草海将领,独臂的篾儿干,令狐丹都在,相柳儿神色如常,只不过草海诸将,除了与牧天狼打过交道的之外,其余诸人对迟立二人多少有些轻视,神色不善。迟立脸色不变,静静的看着相柳儿。

    “迟将军,长话短说,异鬼背后的确有人操控,这次传信,大致的意思是邀我等和他们一会,还说之前种种并非他们的本意,我猜是有求和之意,不知道迟将军怎么看?”

    “因何求和?”

    “没有说。”

    “有条件?”

    相柳儿沉默片刻,道:“劝降。”

    迟立一愣,没明白相柳儿所说劝降的意思。相柳儿淡淡接道:“让我们归顺于他。”

    “脑袋被驴踢了吧。”赫连城弦骂了一句,见过不要脸的,但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这不算是求和吧。”迟立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有这个实力。”相柳儿淡淡回道,不曾因为异鬼口出狂言而勃然大怒,只是冷静的权衡着得失利弊。

    “我们对他们知道的太少。”迟立冷静回道。

    相柳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迟立知道这位权倾草海的蒙厥拨汗心中已有定议,问与不问,只是不同于草海诸将,相柳儿依旧与大甘众将有一份香火之情。

    少顷,壤驷阙从阵前回来,脸色潮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害怕,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迟立和赫连城弦,向相柳儿说道:“拨汗,他说留给我们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之后就到雾前喊几声这个名字,”壤驷阙学了一个极其拗口晦涩的调子,接着说,“他会出来听我们的答复。”

    “不答应会如何?”

    壤驷阙轻轻摇了摇头,草海诸将皆是大怒,如此欺人太甚,莫非真当草海百万儿郎都是泥捏的不成。相柳儿淡淡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这三天又怎样?”

    壤驷阙沉默数息,轻声回道:“留在这里。”

    “欺人太甚!”草海有将领怒喝出声,其余众人纷纷点头,的确欺人太甚,这场迷雾只是古怪,雾中异鬼也的确不好对付,但就这样让众人引颈受戮,未免口气太大了些,当真论战,鹿死谁手还两说。

    相柳儿气极反笑,被这异鬼操控之人激怒,如果相柳儿就这样答应了,那么此战之后,世上若还有名扬天下的草海铁骑,那就再也不会有蒙厥拨汗了。没有人会劝相柳儿答应异鬼的要求,骨气如果没了,有再多的铁骑也于事无补。

    “不必等三天,现在就告诉他吧。”相柳儿平静说道。

    壤驷阙神色一紧,现在能告诉的答案就只有一个,相柳儿刚要开口,忽然,营后传来一声虎啸,声震长天,逼的从鹿野那伽过来的雾猛然往后退了数十丈,诸将皆惊,方才也曾听到了一声虎啸,声音就是从鹿野那伽的方向传过来的,可是如今的鹿野那伽除了异鬼,已经再难看到别的活物了,这样一声虎啸,众人都只以为是别的声音,与虎啸相似,但是等众人看到一头宛若小山的白色巨虎从营中穿过来的时候,皆都鸦雀无声,弓弩在手,但是所有人都耐着震惊恐惧望着这头白虎和围在白虎身边的大甘骑兵将士,而那白虎的背上端坐一人,衣衫褴褛,犹如乞丐,只是一双眼睛倒有些像许久不曾好好见过的星辰。

    白虎晃着脑袋,冷眼看着如临大敌的草海将士,目含冷意,倒影在白虎眼中的草海将士也好不了多少,俱都胆战心惊,生怕这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兽凶性大发,不过兴许是人多势众的缘故,比之当初李落的模样似乎还要好上一丝,至少没有吓得魂飞魄散。

    白虎穿过草海兵阵,直直走到了阵前,若说众人当中最为淡然的当属相柳儿,她静静的看着白虎背上的人影,唇间含笑,李落骑着白虎,低头看着阵前的相柳儿诸人,朗笑一声,从白虎背上纵身跳了下来,向迟立和赫连城弦微微颔首,迟立语含哽咽,唤道:“大将军……”

    李落笑了笑,和声说道:“我知道,理该如此。”说罢,看着阵前明显已有慌乱之相的异鬼,问道,“一年未见,它们已经走出来了,好快。”

    “是很快,”相柳儿轻轻走到李落身边,与李落并肩而立,道,“自从你从鹿野那伽失踪之后不久,它们的动静就越来越放肆,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站在雾前窥视着我们,我们过去,它们就消失在迷雾当中。后来雾先动了,它们也跟着过来,离大营越来越近,直到封寒他们三个人回来,雾里这些鬼怪都突然变得狂躁起来,走出了大雾,向我们逼近。”

    “交手了?”

    “交手了。”

    “胜负如何?”

    相柳儿没说话,李落没有多问,这个时候追根究底,很伤士气。李落一指阵前那个明显瞧着有领头模样的异鬼,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劝降。”

    “劝降?”李落一怔,讶然道,“就这样?”

第二千一百零二章 畏惧

    “以三天为期,若是我们不答应,就……”

    “就怎样?”

    “他没说,但想必不是要请你我煮酒论风月吧。”

    “古怪。”李落轻轻说了一句,“拨汗可否略等片刻,我有话问他。”

    相柳儿点了点头,李落闲庭信步的走了过去,离那个异鬼越近,异鬼似乎越是忌惮,竟然往后退了半步。李落仔细打量着眼前异鬼,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不寻常来,确有异色,但到底是什么,李落一时半刻猜不出来,但并非只是害怕,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如同这些异鬼的来历一样久远。

    “你从何处来?”李落问了一句,异鬼不答,壤驷阙在后面叫道:“他听不懂。”李落扬了扬眉梢,听不懂,那就换一个,李落手一展,背上鸣鸿轻吟一声落入手中,李落举刀在身前,沉声问道,“这把刀,认得么?”

    异鬼低吼一声,呼喝连连,似对李落手中这把刀充满了畏惧之色,李落知道,异鬼畏惧的并不单单是这把刀,而是这把刀背后的人,这个人不是李落。当日在摩朗滩的东海遗族提及过这把刀的来历,桐城青姬一脉的战刀,究竟什么是青姬,什么是桐城,李落不得而知,但李落怀疑这把鸣鸿魔刀也许和极北深处上古五族中的太白有关,说不定正是这把刀的缘故,青牛才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或者说它以为自己就是从山外回来的当年下山的太白族人,一脉相承,将自己带回了青牛山。

    李落又问了一句,那异鬼呼喝了几声,用意不明,再之后就慢慢的汇入身后那些异鬼当中,然后异鬼从中分开,让出了去路,缓缓向身后的迷雾中走了回去。李落摸了摸鼻尖,一脸愕然,回头看看身后诸人,这退走是何用意,战是不战,到底也没有说句话。

    异鬼退走,联军骑兵将士仍旧撤了出去,只是比之早前撤军的速度慢了些,一边撤军,一边留意雾里这些异鬼的动向。

    李落并未与相柳儿有过多交谈,临走之前说了一句:“我可能见过你们说的黄金圣坛。”

    此言一出,草海诸将皆是惊骇失色,相柳儿玉容数变,吃惊的看着李落。李落没有多做解释,颔首一礼,和迟立两人先行回了大甘营中。

    一番别离,自有重逢之喜,不过被下山的异鬼冲淡了许多,迟立向李落说了这一年之中的变化,事关翻山而来的异鬼,这些异鬼极难杀死,皮肤犹如坚铁,寻常兵刃很难砍断,而且只要不是伤及要害,就算受再重的伤一时半刻也不会死,好似没有神智,但进退亦有章法,行为举止很难度测,看着很像大甘异志小说里的僵尸之流。不过寒玉地髓对异鬼有天生克制的能力,伤之必死,触之必退,只是从往生崖下取上来的寒玉地髓还是不够用,现如今大甘营中也才不过分到了千把兵刃,便是这样在诸军之中都算多的,有些营中才不过分到了数百柄兵刃,根本不足以杀敌,自保都难。

    李落听着,良久没有言语,末了问道:“战死之后的将士尸体可有异常?”

    迟立猜到李落的意思,若是大甘异志传记记载,所谓僵尸一类都是人死之后尸变而成,倘若这些异鬼也是形如僵尸一般的异物,那么必然会有相似的成因。迟立摇了摇头,回道:“没有什么异常,并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怪事发生。”

    李落暗暗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那就好。寒玉地髓虽有克制之效,但毕竟太过罕见,价比黄金,根本不可能用寒玉地髓打造多少兵刃用来杀敌,还要想别的法子,不过聊胜于无,能搜集多少就搜集多少,以备将来之用。”

    “末将遵令,末将已将事情的始末传信给了云帅,云帅亦会传书卓城,这一年中也有准备。”正说着话,迟立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古怪的看了时危和丁斩一眼,闭口不语。呼察冬蝉见状嘿了一声,李落奇怪的看着呼察冬蝉,问道:“怎么了?”

    呼察冬蝉见迟立几将给自己使眼色,只当作没看见,直爽的说道:“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反正大将军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再说了,这是好事,说出来不丢人。”

    李落更加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好事?”

    “是这么着,云帅传信回去卓城,听说卓城里的几位大人把明处暗处的寒玉地髓搜了一个遍,满共才凑了酒坛大小的一块,而大将军的夫人娘家听说这个消息,遣人送来一块寒玉地髓,”呼察冬蝉伸长手比划了比划,“差不多这么大吧,听说那几位大人脸都臊红了。”

    “冬蝉,”呼察靖喝了一声,义正辞严的说,“卓城里的几位大人什么城府,怎么可能为这么点事就脸红,风言风语,不足为信。”

    “你意思是他们脸皮厚呗,那还有人说大将军吃软饭,靠女人。”呼察冬蝉嘴比脑子快,就在众将齐齐色变的当口,呼察冬蝉一抬眼,看着时危问道,“是不是,时将军?”

    时危的脸阵青阵白,迟立诸将这一年来都在草海,当然不会得知这番卓城里的闲话,而且就算云无雁知道,十有**不会专程在书信里写上这么一句,最大的可能就是受命云无雁率军赶来相助的时危和丁斩中有人说起此事,若是呼察冬蝉不说,这消息从何而来还不好说,但是呼察冬蝉这一求证,摆明了就是告诉李落这件事可是时危告诉给她听的。

    李落神色微微一僵,似笑非笑的看着时危,问道:“时将军,确有此事?”

    时危额头冷汗直冒,硬着头皮回道:“这,好像,没这么听说过,但是有点这么个意思……”

    李落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这次命都是捡回来的,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听的,不妨事,这话也的确有几分道理,漱家富甲天下,只是这样锋芒毕露有些不妥。

第二千一百零三章 太后殡天

    受恩容易还恩难呐,这些等回去以后再说吧,我想知道的是术营对异鬼可有什么定论?”

    诸将面面相觑,都有难色,李落一愣,问道:“怎么?”

    “启禀大将军,这一年间我们试过很多种方法,但从来也不曾生擒过一个异鬼,就算生擒,要不了多久也会自残而亡,而一旦这些异鬼死后就会风化成干尸,不出一个月,一触即碎,根本没有办法运回北府。前些日子末将刚刚传信云帅,云帅也已经遣蒋大人率人前来相助。”迟立疾声说道。

    李落点了点头,道:“卓城呢?”

    帐中诸将都沉默了下来,李落一看大是惊讶,问道:“莫非卓城的流言蜚语已经有燎原之势了吗?”

    时危和丁斩相视一眼,丁斩苦笑道:“大将军,末将只是道听途说,卓城朝野上下对大将军的风评好像不怎么友善,说大将军……呃,反正是些胡言乱语,大将军别放在心上,等他们有朝一日看见眼前所见,自然会信大将军的。”

    李落笑了笑,这种情况已经猜到了,李落执意北上,免不了有与蒙厥拨汗暗通款曲,图谋天下的猜忌,这种事在卓城犹胜,若非迟立和云无雁封锁了李落失踪的消息,说不定还要乱成什么样子。异鬼的说辞,卓城里那些人怕是没有多少人会信,李落并非埋怨,在亲眼所见之前,只怕就连时危和丁斩也不会信,如今见了,信了,但远在万里之外的大甘天子和朝中群臣又有几人会信?李落不好说,至少自己那些同宗皇兄皇弟中多半没一个人会相信世上有这样离奇的事。

    “对了,还有一件事,末将也是不久前刚收到云帅传书,卓城急报,太后殡天。”

    李落一愣,良久才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大将军与冷公子失散后的第二个月。”

    李落沉默了下来,诸将皆无言语,就连呼察冬蝉也知机的待在一边不说话,呼察冬蝉知道可以拿李落靠女人这样的闲言碎语开玩笑,但千万不要拿死人的事说三道四,就算李落一向对自己亲厚也最好知分寸。

    子欲养而亲不在,大甘太后,李落的亲奶奶,当年就是她一手将李落扶上了如今权倾朝野的地步,或者说是她推波助澜,假借万隆帝的手,将大甘中兴的担子交到了李落肩上。李落尚不及落冠,逢太师于乘云作乱,朝中无人可用,说是皇太后眼光毒辣也好,孤注一掷也罢,正是她看到了对大甘李氏已存怨恨,却又文武双全的李落,才设下如此大的一个赌注,将李落拴在了大甘李氏一族当中,若非如此,李落或许如今已经放归山野,早早做了一个逍遥侯。之后不管李落做什么,在大甘的太后眼里万事皆可,但唯独有一件事,就是不能立李落为太子。说起信任,万隆帝对李落的信任已经有些盲目,但大甘太后对李落的信任却是有代价和条件的,那就是李落可以当李家家门守护,却不能当家主。老人的心思李落早些年就懂,李落深得万隆帝信任,外有兵权,内有巡检司,冢宰府,可以说多半个大甘朝廷是在李落手上,这句话半点不假,但即便如此,在皇权之争中李落却没有多少优势,除了最早的太子李玄奕不算,当年有三皇子明武王李玄旭,后有纪王李玄郢,如今的慧王李玄泽和英王李玄慈,后来居上的晋王李玄悯,这要争天子宝座的皇子就没有少过,而且李落知道以后也不会少,这其中固然有李落无心太子之位的缘故,但来自后宫的风声也不小,那就是李落只定天,不为天,这句话就是太后说的,而且她也是这么做的。其实太后下一句的话更重,李落若为天子,大甘必乱,李氏族灭。

    李落若说对自己的亲奶奶有些许恨意,那也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在天子垂下,只论血缘的亲情未免太奢侈了些,所以李落知道而已,不说破。除了这件事之外,太后做的对于李落而言也再没有什么过分的事,当年草海联军南下北府,军饷吃紧,以宫中为表率,节衣缩食,为北征的大甘将士筹集粮饷,虽说提议的人是云妃,但若无太后首肯,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在大甘后宫幸亏有太后这根定海神针,才没有出太多波澜,就算云妃执掌六宫,未必能比太后强出多少。李落心有戚戚,有亲人离世之悲苦,也有大甘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再少了一根栋梁的遗憾,可惜可叹,却也不曾见上太后最后一面。

    就在这时,忽然帐外有将士传音道:“大将军,蒙厥拨汗求见。”

    李落收敛了心思,扬声说道:“有请。”说话间,李落起身相迎,相柳儿从外走了进来,此来人数众多,并非只是相柳儿一人,除了令狐丹之外,其他的人李落多半都不认得,看上去兴师动众,不过李落大概猜到这些人来此的缘由和目的。

    “拨汗,本想晚些去找你,没想你先来了,得罪了。”

    相柳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碍,然后让出身后诸人,向李落一一介绍了起来:“王爷,这几位都是代表我们草海几个部族的长者或者头领,他们有事相询。”

    李落环目一扫,离相柳儿最近的那个老者李落见过,当初大甘使团回礼时他也在,蒙厥王叔旗尔丹,除了蒙厥王和蒙厥拨汗,在蒙厥找不出几个比他更位高权重的了;帝圣九彩来的有两个人,一个身材高大,手长脚长的壮年男子,叫布格,帝圣九彩飞鹞军的将领,身边是个年纪与李落相仿的年轻男子,皮肤黝黑,双目细长,嘴唇很薄,给人极为自负的感觉,是帝圣九彩的图曼,差不多就是大甘太子的意思,盖束颦不在此列;瑶庭除了令狐丹,还有一名长者,花白头发,胡须倒是很黑。

第二千一百零四章 来人,送客

    脸上的皱纹很多,只是年纪看上去应该没有面相上展现出来的那么年老,是瑶庭的左贤王,叫安谷河;胡丹司上次见过一面深居简出喜好诵经念佛的年迈老者并不在,而是一名中年男子和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中年男子是胡丹司的左谷蠡王,也是现如今胡丹司大王的亲弟弟,当年草海联军南下大甘北府,胡丹司出兵仅次于蒙厥和瑶庭,其中力主用兵大甘的胡丹司权臣正是这位左谷蠡王布尔青禾,剩下两个略带好奇的年轻男女是胡丹司的王位继承人,胡丹司不同于草海别的部族,在胡丹司,女人同样有权力继承王位;落云来的人最少,只来了一个人,毕竟当初在北府李落斩杀过落云的头贲苏乍尔木,说起来落云和李落仇深似海,可惜了名字里都有一个落字。落云来的人年纪不大,看着好像也不小,有点神神秘秘的味道,身上穿了一件宽大的斗篷一样的衣服,将整个人包在了里面,脸上带着面具,进屋之后就没有说过话,李落颔首问候的时候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惜字如金,是落云的大祭司,这个大祭司到底作何用处李落暂且不甚明了,也许有点大甘国师的意思,或者像西戎的长宁;姬地韩豹也在,这是李落的故人,不过此刻姬地却轮不到韩豹说话,还有一人,身高七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正正,是姬地的达鲁花赤,就是所谓的掌印者,掌管姬地所有的骑兵将士,名唤阿古达木;当然少不了骨雅,壤驷阙、壤驷葵和壤驷寒山也都来了。

    除了七部中人,还有大些的部落,诸如渠勒乌孙,更多的人进不了营帐,候在帐外翘首以待。这个阵势,有些大。

    李落吃惊的看着涌进营帐的这么多人,不禁有些愕然,营中大甘诸将亦是错愕,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些齐齐将目光投在李落身上的草海雄豪。

    “打扰王爷了。”相柳儿幽幽说道。

    李落摸了摸鼻尖,说句打扰,难道你们还能退回去不成,如此模样,想必为的就是李落方才在营前说的那句话吧。

    “还好,刚巧要说到我自鹿野那伽失散之后的事,既然来了,那就请坐吧。”总不能把来的人再撵出去,李落只好请草海诸人就座,营帐本就不大,坐下之后就更显的拥挤不堪,迟立索性叫人将营帐四周的毡布卷了起来,只遮了头顶,四面漏风,也好叫外面的人看的真切。

    椅子一时也不够用,有人干脆坐在地上,有人蹲着,能坐到椅子上的,足以掌舵整个草海的走势。

    “你们是为黄金圣坛而来?”李落开门见山,抛出黄金圣坛,座中诸人皆都提起了精神,聚精会神的盯着李落。

    “草海传说的黄金圣坛我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关于黄金圣坛的分毫记载,所以我所见究竟是不是黄金圣坛我也说不上,我会把我当日所见说给你们,至于是不是黄金圣坛,就由诸位自行判断了。”

    “我们正是此意,王爷请说。”旗尔丹和颜应道。

    李落略作整理,将当日所见的黄金祭坛,连同那五尊大鼎,那些个华表桓柱的模样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但是隐去了上古五族没有说,自然也没告诉他们五族图腾远古异兽争抢鼎中珠子的事,而且李落更没有打算隐瞒的意思,说完之后的神情语调便是在说我还有事没有告诉你们,你们想听,彼此最好坦诚些。

    相柳儿看着李落的模样,委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好,不过也怪不得李落,较之李落失散之后草海诸部的反应,连同她自己在内,不管会否有错综复杂的权宜之计,但毕竟明面上在大甘诸将眼中,草海如此做法差不多就是背信弃义,生性凉薄的很。

    相柳儿能看出李落有隐瞒,自然别人也能看得出,就听瑶庭左贤王安谷河怫然不悦道:“事关草海生死,阁下还这样言之不详,遮遮掩掩,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

    说完之后,没有人出言反驳,做此想的不只是安谷河一人,场中诸人多半也都觉得李落的做法太过小家子气了,脸上都有埋怨不满之色,好些的尚算有些城府,喜怒不形于色,只是神情冷漠而已;差些的就是面露讥讽,冷笑不屑的看着李落。

    李落沉默片刻,看了相柳儿一眼,淡淡说道:“诸位这是打算逼供么?”

    “王爷,兹事体大,我等不是存心逼问,还望……”令狐丹话还没有说完,李落颔首一笑,令狐丹忙不倏收口不言,一边是安谷河示意令狐丹莫要画蛇添足,给这南人的王爷台阶下,另一边则是李落未必领情,眼下情形,虽说不是兵戎相见却也差不了多少,还要李落心平气和的再与草海众人予取予求,恐怕是忘了当年李落纵兵草海时的模样了。

    “存不存心倒是其次。”李落展颜一笑,就在令狐丹稍有宽心之际,李落平声说道,“来人,送客。”

    帐中诸人皆是一愣,转即哗然大怒,只差指着李落的鼻子呵斥出声。李落脸色微微一沉,道:“诸位莫非不想走了?”

    帐中一静,皆能听出李落言语中的寒意,若再纠缠,送客是假,就怕到时候留客送尸为真。

    “我是客,草海若无留客之意,你我好聚好散,若要强留,也并无不可,那就踩着我大甘将士的尸身进来吧。”李落长身而起,环视众人,清叱道,“若再不走,休怪我无礼了。”

    草海诸人勃然大怒,指着鼻子叫骂的不在少数,实无预料李落竟然会如此张狂,身在草海,更被草海铁骑围得水泄不通,亦敢这般放肆,单说目空一切,恐怕在整个草海也找不出几个似如李落这般的人物。

    相柳儿缓缓起身,看着李落轻轻一笑,道:“既然王爷不愿多说,那我就不叨扰了,过后再来拜会,王叔,走吧。”

第二千一百零五章 登门求见

    说罢,相柳儿竟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离开了大甘营帐,旗尔丹亦有不解,但相柳儿决意要走,怎么说这个时候也不该和相柳儿意见相左,一脸茫然的起身跟着相柳儿出了大甘中军大帐。蒙厥走了,骨雅诸人也走了,落云出人意料的走的也很快,一刻没有多留,剩下瑶庭、胡丹司、帝圣九彩和姬地四族,尚有帐外十余部落,看着杀意渐盛的大甘诸将和先行退避的蒙厥拨汗,分辨着这其中的玄机,但迟走晚走,终究都是要走,走得早些还好看点,但如果被人撵出来,任谁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大甘将士约莫不会杀人,但不好说这个声名在外的大甘皇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年他横行草海,所作所为可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前后不过半刻,来的人都走了,一个不剩。

    “早该这样了。”呼察靖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受他娘的这个鸟气,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呢,给脸不要脸,痛快!”

    “大将军,今日伤了草海诸部的颜面,免不了会有人心怀恶意,咱们是不是也提防些?”时危暗暗咋舌,数年未见,定天王果然还是原来的定天王。

    “嗯,该防备还是要防备一二,深入虎穴,身边都是虎狼之辈,说实话,倒是那些老谋深算的不足为惧,就怕这些一腔血勇之辈,凭一时意气不可不防。”李落笑道,“且先等等,说不得今日稍晚些会有人再来。”

    大甘诸将都笑了起来,迟立只觉肩头的担子终于轻松了下来,有他在确有不同啊。牧天狼不弱,草海晓得深浅的不少,但是更多的人只是捕风捉影,所以向来不屑一顾,连带着在见到大甘诸将时总有盛气凌人之举,也并非是不给蒙厥拨汗面子,只是草海傲睨天下的日子久了,一时半刻转不过来而已,若是李落一味求全,论什么大局为重,越是往后,草海诸部将士只会更加看不起大甘将士,反而遗患无穷。再者说了,李落为草海之事而来,身陷险境,九死一生,相柳儿乃至草海实则并未有太多救人的心思,单从这一处,要说李落没有怨言,处处顾全大局,只怕也太瞧得起李落自己了。

    晚些时候,李落问过军中诸将,与李落一同失散的飞鹏堡杀手,自称灵河的僰人依旧下落不明,诸将也没有听说有人翻过鹿野那伽,从山那边回来。李落平添了几分忧色,自己有白虎相助,越过鹿野那伽实则不难,但是灵河孤身一人,却不知道可否逃过这一劫。不过飞鹏堡众人对灵河的生死淡漠的很,李落回来之后,众人俱已见过,但没有谁问起灵河的下落和生死,不免让李落心生感慨,以灵河的心性,跻身飞鹏堡的确是难了些。

    李落料想的没有错,到了晚间,天还没有全黑,就有人登门求见,来的皆是早前与牧天狼算起来有些渊源的人,骨雅壤驷兄妹三人都来了,同行的还有令狐丹和帝圣九彩的盖束颦,不过没有姬地韩豹,想来也知道他在牧天狼不怎么受人待见。

    李落并没有将人拒之门外,请了进来,礼数倒也不缺,上了茶,落了座,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壤驷阙开口说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能绝处逢生,真的是这些天难得的喜事,我们在山中寻了很久,都不见王爷的踪影,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以为王爷凶多吉少,再之后的事,哎,也是有愧于王爷,还请王爷莫怪。”

    李落等壤驷阙说完,笑了笑,道:“壤驷姑娘多想了,我们大甘将士能安然无恙的身在草海军中,其中缘由你我心知肚明,我知道,拨汗也知道,只是有些时候我会不自觉的将同阵袍泽视为友,现在看来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就拿我和寒山兄来说,当日在大甘,我以兄之礼相待,不过到了北府,却也是刀剑相逢,世事弄人罢了。”

    “拨汗并非不想救王爷,只是我们以为王爷真的已经遭遇不测。”

    “哈哈,我没有说拨汗做错什么,只是她的做法与我有些不同而已,难道我要强求天下人行事都和我一样?那我也太霸道了。”李落笑道,“壤驷姑娘心系骨雅族民,拨汗想的是草海,顾全的是草海的大局,而我也该为我大甘的天下早作打算,仅此而已,所以壤驷姑娘不必觉得于我有什么亏欠,当日你们在鹿野那伽的种种变故冷兄也已经告诉我了,有利则聚,无利则散,不妨就把我当成一桩生意,这样你我反倒都自在些。”

    壤驷阙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你还是在生拨汗和我的气。”

    李落莞尔一笑,淡淡说道:“我倒也没有说我不生她的气,我只是说我生不生气都没有关系,拨汗选了这条路,自然早就料到路上的艰辛,草海之后就是大甘,换句话说,草海之后才是大甘,诸位视我等为大甘兵卒,却要我等为草海舍生忘死,未免有失偏颇,我去过鹿野那伽以北,可能走的比你们猜测的还要远,所以若想知道什么,不妨彼此都坦诚些,再将我们蒙在鼓里,我还欠蒙厥拨汗到几时?”

    骨雅几人皆是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壤驷阙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一振,问道:“不知道王爷在极北之地可曾见到过什么?”

    李落哑然失笑,壤驷阙微微一惊,暗自苦笑,事到如今,还是对李落留了三分戒心,没有开诚布公,随即诚颜道:“随这场大雾来的,除了雾中异鬼和早些时候王爷也见过似乎与常人无异的那个异族人,其实还有一些人也在这场大雾当中,冷公子应该有告诉王爷吧。”

    李落点了点头,示意知晓此事。

    “他们自称为镇族人,是来自极北深处,但言语和草海诸部都不通,眼下我只能靠过往看过的石刻壁画和残存的记载试着与他们对话。

第二千一百零六章 消失了的城池

    只是往往词不达意,要弄清渊源虚实,依眼下看,恐怕还要半年之久。”

    “你听得懂今天那个异鬼首领的话。”

    “这个……也不算听懂,多半都是猜的,这个倒也不必瞒着王爷,所谓异鬼首领实则就是镇族族人,他们应该是许多年前起了纷争,族民一分为二,有少部分流落山野,过着类似游牧的日子,另外大半投靠了异鬼,今天王爷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此事暂且不好分辨轻重,拨汗已经下令封锁了消息,如今营中知道的人极少。”

    李落扫了一眼一脸吃惊的盖束颦,想来壤驷阙的话应该不假。

    “他们有一种可以在地底穿行的异兽?”

    “对,草海牧马,镇族人牧的是一个音译过来叫做冉遗的异兽,能在地底行走,成年冉遗可一次携带数人,但有一处凶险,此兽生性胆小,如果遇到危险就会逃之夭夭,在逃窜时会将腹囊中所携的人吐出来,丢在地底。”说罢,壤驷阙看了李落一眼,如果依照那些镇族族人的判断,当日在鹿野那伽将李落和灵河二人卷入地底的异兽冉遗极有可能受惊后将二人丢在了地下,那种地方就是现成的棺材坟冢,都不用立碑,必死无疑,这也是壤驷阙和相柳儿觉得李落已经死了的缘故。

    “镇族……”李落自言自语,抬眼看见壤驷阙一脸希冀,李落一怔,朗笑道,“倒是和我听到的名字一样,如此,明日一早请拨汗连同镇族族人一道过来,也将我所见所闻与他印证一二,方知真假。”

    壤驷阙张了张口,这是逐客令,李落与草海果然生了隔膜。李落倒也没叫壤驷阙为难,平声说道:“我在极北荒原的深处的确有看见人迹,而且日前我说的那座祭坛的确存在,很远,比成天花圃还要远。”

    壤驷阙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诧的看着李落,李落笑了笑道:“白虎就是从那处而来。”

    帐中诸人齐齐露出震惊神色,似乎在分辨李落说的是真是假。李落起身送客,壤驷阙几人不好再留,都告辞离去。到了第二天,相柳儿果然来了,来的人也不少,不过没有第一次登门而来的人多,瑶庭左贤王安谷河也来了,看模样余怒未消,寒着脸一言不发,脸色很是不善。

    和众人一道来的还有两个生面孔,行至衣着与草海大甘都是不同,略有些李落曾在极北深处见过的那些异人穿着打扮的模样,应该就是壤驷阙口中所说的镇族族人。中军帐有些小,众人移到了帐外,席地而坐,远处将士戒备森严,十丈之内连一只蛾子都飞不进来。

    相柳儿看着李落平静说道:“王爷想知道的事,今天定会给王爷一个说法,王爷不妨先问。”

    “也好,我想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拨汗明知时日无多,宁可以势压我,令大甘屈服,为何直到今日也不愿说为什么会有这场雾,还有到底你在忌惮什么?”

    相柳儿一怔,略有些呆滞的看着李落,实则并没有想到李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问出这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说,换言之,李落积蓄不满的日子不短了,此番去过极北荒原之后有所闻有所见,让大甘定天王再没有半点耐心。

    李落见相柳儿不答,倒也没有逼迫,接着问道:“那你们可知道在这鹿野那伽之下,山腹之中,的的确确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城池,或者说一道城墙。”

    “什么!?”众人齐皆哗然,就连安谷河也露出留神倾听的思索神色。

    “当日我误入地底,被困山腹,幸得一道流沙救命,其中辗转数次,在鹿野那伽的山下我见到了一个生平从未见过的高大城池,一应诸物皆十倍百倍于山外之物,我想问,这样的事草海可有记载?”

    没有人说话,李落环目一扫,道:“那鹿野那伽以北呢?你们有多少人去过?那一昼一夜就有一个月的成天花圃到底有什么凶险?它与灵河西岸的雪雾又有何渊源过往?”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说话,李落有些失望,淡淡一笑,道:“你们还在等我说起那座祭坛吧。”李落看着座中诸人,微微皱起了眉头,道,“这么多年了,守着一道山,难道你们就没有去过鹿野那伽的北麓,试着看一看那边的景色?”

    “去过了,而且不止一两次,但是除了你,没有人能在穿过成天花圃之后还活着回来的。”相柳儿沉声说道,“鹿野那伽就是一道城墙,在草海过往的记载之中偶有落笔,那里本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城墙,挡着极北荒原深处的东西,如果没有这道城墙,数千年前也许这世上早就没有人存活了,只是后来时过境迁,或许是一场灾变,鹿野那伽将这道城墙埋葬了起来,的确有人在鹿野那伽山中见过奇怪的巨石墙体,但是近些年没有人找到过那些刻在石碑壁画上的巨大城池,其实鹿野那伽这个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石刻上的字,那座消失了的城池城墙,名字就叫做鹿野那伽。”

    “那这城池和城墙是何人所建?”

    相柳儿摇了摇头,示意不知,李落并未追问,道:“如果鹿野那伽是一座城,一道城墙,那么依现如今的模样,它挡的究竟是什么?”

    “是不属于这个天下的人和他们的爪牙。”落云的神秘大祭司忽然说话了,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平平淡淡,一时间叫人连男和女都无法分辨。

    李落和大甘诸将齐齐吸气,这怎么越说越有些离谱了,但是眼前亲眼所见,又不由得让人不怀疑,这极北深处的确太奇怪了。

    李落转头看着两名镇族族人,如果说极北深处的人不属于这个天下,那也就是说李落所知的上古五族便也本该是这个天下的死敌才对。

    壤驷阙看出李落的怀疑,出言解释道。

第二千一百零七章 渊雪

    在极北深处,还有人看守着那座门户,镇族族人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后来出了些变故,镇族内斗一分为二,多半投靠了极北荒原深处的那股势力,剩下的他们颠沛流离,还要被同族之人追杀,传承断断续续,好些远古时期的事都没有流传下来,这一次如果不是趁着异鬼南下,他们混在其中翻过鹿野那伽,只怕用不了多久都会落个横尸荒野的下场,王爷不是在极北深处见过人迹么,应该就是那些守卫的痕迹。”

    “这么说,那座雪山上有人居住?”李落问了一句,壤驷阙脸色微变,落云那名大祭司更是激动,疾声喝问,“你见过渊雪!?”说完之后,察觉不妥,告罪一声,平稳了心绪问道,“王爷见过那座很高很高的雪山?”

    “远远见过,堪比天高。”李落颔首一笑,“我没有到过近处去看,只是从远处看过,在极北荒原的深处,如果目力没有阻挡,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看见那座连天雪山。”李落神色平静,只是心中却已掀起滔天波浪,渊雪果然真的存在,既然有渊雪,那么天火想来也是真的。

    落云祭祀念念有词,声音太小,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看似很震惊,只怕与这座中很多人都是一般的心思,从祖辈口口相传或者流传下来的记载或多或少知道关于极北荒原的事,只是都不曾亲眼目睹过。

    “这些不属于这个天下的人和爪牙,会是什么?”

    “王爷在极北深处见过人迹,不知道可曾见过人,或者和什么人说过话?”壤驷阙问道。

    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人是见过,就在那座祭坛,而且还交过手,只是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约莫也是呵斥谩骂之类吧,我倒是记得一句,不知道两位可否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说罢,李落看着镇族族人,壤驷阙向两人说了几句,磕磕绊绊,那人连连点头,竟然听懂了,抬头看着李落。李落凭借记忆说了一句话,是当日在青牛山下和那男子交谈时,男子身边那个女子解释转达的一句话,问李落可是从城墙南边来的么。这一句,李落记得清清楚楚,也没有故意说错几个音节,平直而述,说完之后,那镇族族人不住点头,说了几句,壤驷阙仔细分辨了分辨,回道,“他们是在问你是不是从南边来的。”

    李落哦了一声,神色不变,看着壤驷阙问道:“壤驷姑娘听不懂么?”

    壤驷阙一愣,摇头回道:“听不懂。”

    “那就算了,还是说当下吧,鹿野那伽要拦住的人和他们的爪牙可有记载?”

    “居于雪山,以天下为食,凡过处寸草不生,片甲不留,万物将毁,无一能留,而他们的爪牙,”壤驷阙微微一顿,接道,“便是些异界的妖物。”

    “诸如异鬼?”

    “很有可能。”壤驷阙看了李落一眼,欲言又止,李落知晓壤驷阙是想问事关白虎的来历,场中想问的也绝非壤驷阙一人。

    “你觉得白虎也是异界妖物?”

    壤驷阙神色略显尴尬,没有应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所谓异界妖物眼下也用不着这么早下结论,日后再说,就像王爷说的,还是着急眼下的事要紧。”旗尔丹打了个圆场,和声说道。

    李落点了点头,道:“你们要紧的事不少,那座形似黄金圣坛的祭坛就是其中之一,不错,它的确就在极北荒原的深处,也就是成天花圃的尽头,从鹿野那伽算,如果能活着去,再活着回来,没有数年之功就别想了,当然,如果只是步行,几十年也是要的,不过让我不解的是人人都说那座黄金圣坛事关草海兴衰存亡,我倒是没瞧出什么稀罕,固然奢华,但若定存亡,那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所以我也想问上一问,到底这黄金圣坛是怎么个定草海兴衰存亡的法子?”

    壤驷阙张了张口,话到嘴边,终还是咽了回去。没有人开口,李落脸上亦无不满,哈哈一笑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诸位自有考量,我所说只为我所见,极北荒原的深处埋藏的秘密不是我一个南人所能度测的,我在那里呆的日子虽多,但去的地方很少,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我亦有考量,至于这场迷雾和雾中异鬼,与那座连天雪山有没有关系,诸位自行决断,当然,事关天下,我大甘,至少牧天狼绝无袖手旁观之意,如果异鬼想鲸吞这个天下,我等定当一战,这也是我与拨汗议和的情由之一。”

    众人窃窃私语,较之昨日,神色都和缓了许多,本来觉得李落很不好说话,如今看来,倒也磊落,不难相处,当然如果不是颐指气使的话。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草海诸人有人向李落提了些问题,事关鹿野那伽以北和鹿野那伽山腹中的那座巨大无比的城池,李落没有隐瞒,不过有那句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在前头,不该说的或者李落不愿说的,众人知机没有多嘴,也不曾有过倨傲之色,到了最后,竟似融洽了许多。

    一席长谈,草海诸人满意而归,各自告辞离去,相柳儿和壤驷阙留在最后,李落送了一程,几人缓缓向大甘营门外走去。李落和相柳儿皆无言语,壤驷阙难耐这个尴尬的气氛,出言说道:“如果鹿野那伽的城池还在,也挡不住这些异鬼啊。”

    “鹿野那伽要挡的不是这些异鬼。”李落淡淡说道。

    相柳儿和壤驷阙皆是一怔,相柳儿脸上的古怪一闪即逝,壤驷阙吃惊的看着李落,问道:“不是它们?那是什么?”

    李落朗笑一声,道:“是什么不该问我,我只是这么觉得而已,是与不是,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说话间,到了营门处,李落拱手作别:“拨汗,日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莫怪。”说完之后,相柳儿刚要说些什么。

第二千一百零八章 巡营

    却见李落头也不回的往营中走去,一刻也不愿停留的意思。相柳儿幽幽一叹,神色有些落寞,壤驷阙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道:“真是小心眼,不像个男人。”

    “别说了,走吧,这里还是大甘军营,被人听见了不好。”

    “听见就听见,我还巴不得让他听见呢。”

    “那你怎么刚才当着他的面不说?”相柳儿没好气的说。

    壤驷阙讪讪一笑,道:“这,总是有点对不住他在先,因为鹿野那伽的事,险些把命丢在这里,任是谁发点脾气也是应该的,而且……”

    “而且我没有不顾一切的去救他。”

    “哼,这就是他的不是,堂堂大甘王爷,忒地小气,换做是他,难道他还会不顾一切的救咱们嘛。”

    他没救么?相柳儿没有说出来,当年在武陵山下的仙人峰,那时李落尚且不知道自己是蒙厥拨汗,便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下人舍命相救,果然像他说的,他和我不一样么?当年那趟东府之行,相柳儿对这位大甘声名鹊起的九皇子有些轻视之心,意气用事,太过妇人之仁,可是之后的一次次都叫相柳儿看走了眼,意气用事的时候固然多,但是耐不住运气好,以为他太过妇人之仁的时候,在草海纵兵烧杀劫掠,也不比马贼良善几分。这个人,终究是个异类。

    相柳儿离营之后,李落返回中军大帐,如今异鬼已经散开,撤兵再没有阻隔,诸军将士倒也不急,反正雾再快也没有战马快,如果雾比战马还要快,这场仗不打也罢。

    李落刚回到帐前,还没有进去,有个人从李落身边走了过去,李落脚步微微一顿,如常进了中军大帐。少时,李落亲自巡查诸营,迟立和赫连城弦几将跟在李落身后一同巡营,军中将士见了李落倍感振奋,一扫这一年中的阴霾,虽然诸将言之凿凿,大将军另有要事不在军中,但风言风语难免动摇军心,如今人就在眼前,军心大振,士气自然不同往日。

    也不知道是谁起意比武较量,若说比武,当然最少不了呼察靖和呼察冬蝉,李落不甘人后,下场比试了两场,一场和呼察靖,一场和中军骑的一个将士。和呼察靖这场李落有留手,未分胜负,不过和中军骑将士这一场李落倒是有点拨之意,下手略重了些,眼下吃痛,总比战场流血要好,被李落抬起一脚扫出了比武的圈子。

    呼察靖没战痛快,叫嚣着还在邀战,李落也不曾阻拦,微笑着看着场中大声吆喝的呼察靖,呼察冬蝉跃跃欲试,被身边几个亲卫女将死命抱住了,最后还是迟立应战,一试高下。李落笑而不语,迟立与呼察靖身手相差不多,如果沙场对阵,呼察靖略胜一筹,如果放眼江湖争斗,应该还是迟立要更沉稳些。不过就算两人放手一战,到头来打个平手的可能性更大。

    场中两人已经交上了手,围观诸人喝彩声不绝于耳,吵的沸反盈天,李落也跟着助威了几声,走到方才败在自己手下的中军骑将士跟前,和颜指点了几句。将士一脸感激的连连点头,忙不倏琢磨起李落刚才的指点,一时忘了再去留意场中正做龙虎斗的二人。李落站在中军骑将士身前看着迟立和呼察靖比武过招,若到精彩处也忍不住叫一声好。

    这时,就在李落身后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王爷,故人求见,子时一刻,营外坡下毛松旁。”

    李落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回应,就在刚刚回营之际,有人从李落身边过时低声说了一句,故人来见,掩人耳目,然后就没有丝毫异常的走了过去,而李落也只是微微一顿,随即进了营帐,到起意巡营,正是李落故意让那个自己都不曾看清的军中将士再找过来。果然,起意比武,左右都是军中将士,若要掩人耳目最为合适,不过让李落惊讶的是在营中,还有什么事须得掩人耳目,那么大甘营中,又有谁的耳目。

    身后的声音又补了一句:“孛日帖赤那。”说完这句之后就再没有了声息。

    李落心里涌起阵阵波澜,怎么会是他!?草海苍狼!李落曾经亲眼目睹过他的乱石墓,难道当年在鹿野那伽山下时他并没有死?那么他藏匿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要与李落相见?李落觉得不管那人是不是孛日帖赤那,自己都要去见一见,哪怕只是为了当年那件事的一个了断。

    没有说只能李落一个人去,只说了掩人耳目,李落思量再三,还是打算一个人去瞧瞧。一来一个人进出大营方便些,二来跟了青牛这些日子,李落觉得自己的武功大有长进,尤其是从祭坛回来之后,李落觉得冰心诀好像不是以前的冰心诀了,本来到了李落这个境界,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比登天还难,可是被那几颗珠子一顿蹂躏折腾,李落隐隐觉得好似有一扇门开了个很小的口子,就在李落眼前,若是从那门里穿过去,后面是另一个世界。不过现如今李落只是看到了门,连门把手在什么地方也没找到,说到推门而入,登堂入室,还差了些。

    但就算这样,自保也足够了。李落夹着鸣鸿刀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甘军营,想着还是让术营再打造一把当关,现在这样太不方便了,鸣鸿刀明晃晃的,李落生怕割破了地缚草的刀鞘,然后再给自己来上一刀。

    又是个没有月亮的黑夜,不过营中灯火还在,虽说火光映得原野黑影张牙舞爪犹如鬼怪,但好歹有光,不至于找错路。李落到了大军扎营的山坡下,那里有六七株毛松,树干很粗,树身倒是很矮,团成了一个球。李落到的时候正是子时一刻,树下没有人,既然来了,李落没有急着回去,等了等。中间有牧天狼军中探马来过此地,巡查之后返身离去。

第二千一百零九章 随我走一趟

    李落没有泄露行迹,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人来,李落略有迟疑,正打算走,就看见树下泥土忽然翻滚起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浮了上来,然后从腹下吐出一物,确切的说是一个人,那个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向着李落藏身的方向说道:“大甘的王爷,许久不见了。”

    李落从暗处走了出来,怔怔的看着眼前人影,眉宇清晰如故,竟然分毫不差。

    那人见状淡淡一笑,道:“怎么,故人相见,王爷不认得了?”

    李落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一别经年,我是的确不敢认了,苍狼前辈,别来无恙。”

    那人上前几步,借着灯火,果真是尸骨应该早已化作泥土的草海苍狼孛日帖赤那!

    李落看着孛日帖赤那,草海苍狼容颜依旧,好像哪里又有不同,是什么李落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是死而复生,或者说一个活着的人和一个死去的人见面,总是有点诡异。

    “我没死。”孛日帖赤那先开了口。

    李落点了点头,的确是意料之外,但总要有个解释,“我亲眼见过前辈的坟冢。”

    “那只是别人为我立的坟冢,他们料定你不会挖开那座坟墓看一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躺着一个草海苍狼。”

    “有吗?”

    孛日帖赤那笑了笑,道:“当然有,如果没有,怎么能瞒得过她。”

    “还请前辈赐教。”

    “赐教不敢,我还得求王爷相助。”

    “当年鹿野那伽的事前辈有恩在先,我本以为前辈身故,我便也没有机会再还前辈恩义,不想前辈去而复返,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前辈但说无妨。”

    “痛快!许久不见,你的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好,那我也就废话少说了,请王爷随我走一趟。”

    “去哪里?”

    孛日帖赤那一指鹿野那伽那边,沉声说道:“雾里。”

    “雾里?”李落吃了一惊,惊讶的看着孛日帖赤那,眼中神芒连闪,莫非孛日帖赤那早就和极北荒原的深处有关联,“雾里有什么?”

    “有另一个世界。”孛日帖赤那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落道,“一个和他们告诉你的全然不同的世界。”

    李落沉吟半晌,缓缓问道:“和我有关?”

    “和你的天下有关。”

    “我担得起吗?”

    孛日帖赤那看着李落,刚想说什么,最后却长叹一声,道:“我不知道,这是我想到的唯一的机会,也许你能帮我们,也许你不能,不管结果如何,都由你自己判断,我们不会强迫你,我带你进去,也会送你出来,以后的事就看天命吧。”

    “前辈和极北深处早有纠葛?”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一块得自黄金圣坛的龟甲,也就是你们南人口中所说的补天龟甲。”

    “前辈去过黄金圣坛?”

    孛日帖赤那沉默数息,平声说道:“我从那里来。”

    李落一震,孛日帖赤那果然和极北荒原的深处有关系,能藏身地底,自然也能驱使异兽,说不得昔日赫赫有名的草海苍狼便是那极北深处的镇族族人。

    “进去之前,前辈可有什么打算要告诉我么?”

    孛日帖赤那想了想,沉声说道:“我在往生崖下藏身多年,当初我告诉你我是为了找一个人。”

    “不是?”

    孛日帖赤那摇了摇头,略显怅然,道:“不能算骗了你,不过关于她的身世来历我确有隐瞒,我找她,一半是因为她,另一半是为了找到一把钥匙的线索。”

    “钥匙?什么样的钥匙?”

    “能打开黄金圣坛里一扇门的钥匙,那扇门的背后就是我族存亡的关键。”

    “前辈的族人?”

    “事到如今我也无须瞒着你,如果你随我进去大雾当中,看一看就会知道,我的先祖曾是极北荒原深处一族的族人,很久以前从那片雪原中走了出来,翻过了鹿野那伽。他们一直在追寻那把钥匙的下落,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几乎断了传承,忘了怎么回去。直到有一天再有人出来,找到我,带着我再回去那座祭坛,我才知道了这一切,从那天起,我也开始找这把钥匙,找了很久,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李落看着孛日帖赤那,神色如常,没有怀疑,没有确信,也没有轻易表露心中的想法,和声问道:“那么如今这片雾漫过鹿野那伽,也是和那把钥匙有关?”

    孛日帖赤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如果能找到钥匙,自然就不必来,但是翻过鹿野那伽,也不尽然是因为那把钥匙。”

    孛日帖赤那说的云山雾里,但李落倒是能看到些端倪,事关他族存亡的,不单单只是一把钥匙,还有别的。

    “前辈还有敌人?我的意思并非是指眼前这百万草海铁骑和大甘的牧天狼。”

    “不管是天灾还是**,人怎会没有敌人。”孛日帖赤那笑了,接道,“若无敌人,我倒可以大大方方登门求见,何苦这样见得不人。”

    “壤驷阙……”

    “如果我告诉你整个骨雅,乃至整个草海都是我的敌人,你还会跟着我进去雾里吗?”

    李落不说话了,考虑了很久,孛日帖赤那略略松了一口气,倘若李落没有半点犹豫的答应下来,反而会叫人心有疑虑,如果反复斟酌,至少不是儿戏敷衍。

    “草海自古以来都不是大甘盟友。”李落笑了笑,道,“这次议和,起源是草海蒙厥拨汗的念头,事关极北深处,涵盖了整个天下,唯有齐心合力才有可能求存。如果这件事是假的,草海只是不想背腹受敌,兵不厌诈,我也并不是做不得背信弃义之人,如果是真的,这件事恕我难从命了。”

    孛日帖赤那很慎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关乎王爷的天下,那就不会只是一个草海,而且我们的的确确还有仇敌,如果只是草海,他们过不了鹿野那伽,无足为惧,我们的仇敌也在极北荒野的深处,那才是最可怕,也是最危险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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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