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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一百五十五章 没出息的乐游

    太平盛世的时候便要想方设法将其铲除,免得祸乱朝纲,所以大甘年间的纵横家蛰伏已久,李落只是听说,却从来没有见过纵横家的门人,而且纵横下山,必为乱世。

    纵横,或合众弱以攻一强,此为纵;或事一强以攻诸弱,此为横。前者以连为主,故可知如何能用外交手段联合团结,是为阳谋多阴谋少;后者主要以破为主,故可知如何利用矛盾和利益制造裂痕,是为阴谋多而阳谋少,此为略,是行辩术成大事的基础,若此不查则必游说而不成。对纵横谋士的要求:知大局,善揣摩,通辩辞,会机变,全智勇,长谋略,能决断;言其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此其所长也。及邪人为之,则上诈谖而弃其信也。故而在李落的记忆之中,纵横家的声望和威胁远在阴阳家之上。

    “……他们乐游山也算是纵横家的嫡系了,可谁知道出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乐游,当年不就是我们阴阳家老祖打赌输了嘛,啧啧,又不是我输了,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哼,想娶本姑娘,做梦!”姜寒怜也不知道这番话是说给谁听,但多半不是说给李落听的。李落猜了个大概,应该是许多年前阴阳家的老祖与纵横一门的老祖比试,比试什么不好说,但应该是阴阳家输了,所以才会有将阴阳家嫡传门人许配给纵横家的赌约,只可惜眼前正主桀骜不驯,宁可悔婚逃跑,也不去做纵横家的新娘子,这才有了眼前这么一出。听姜寒怜的意思,这个叫乐游的纵横弟子已经跟在她身后一年多了,当初姜寒怜使诈,用计逼迫乐游答应按照姜寒怜的意思以赌局定婚娶,如果乐游赢了,她姜寒怜二话不说,乖乖跟他回去成婚,如果姜寒怜赢了,只要赢一次,三月之内他乐游莫谈婚娶一说,连着今天这次,算下来姜寒怜已经连赢五次了。

    李落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纵横家长于权谋,在当世不做第二人想,不过说到赌局,那是以占卜定凶吉进退的阴阳家吃饭的家伙,那个叫乐游的纵横弟子想以赌局胜过姜寒怜的确不容易,要么艺高人胆大,要么就是姜寒怜狡黠奸诈,如今看起来好似第二种更有可能,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们的赌局是什么。

    李落还没有想完,姜寒怜便解了李落的心中疑惑,笑嘻嘻的说:“今天我和乐游打赌从仙字下走过去的第十九个人是男是女,嘿嘿,乐游猜是女的,我猜是男的,结果是你。”

    李落忍不住说道:“渡口本就男多女少,猜男子的胜率总归是要高些的。”

    “非也,猜的时候可是有数家女眷哦,而且一连过去了十八个都是女子,只有到你的时候才成男子,所以啊,乐游差点就赢了呢。”姜寒怜满不在乎的说道,看似赢在了运气,实则这其中自有她阴阳家的算计和卦解之说,此物有名无形,玄之又玄,非阴阳家中人难解其中三昧。姜寒怜拍了拍李落肩头,大大方方的说,“你帮我赢了乐游,本姑娘心情好,救你一命算是回报,而且本姑娘长的这么好看,你也不亏,是不是?”

    李落没应声,好一个回报,如果没有这个荒唐的赌约,想来也用不着她阴阳家弟子的回报。

    “是不是?”姜寒怜见李落不应声,很是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非要叫李落说出个答案来。

    “是,不亏。”李落违心的说了一句,想了想,道,“方才你救我一命,就算扯平了,姑娘游历江湖,想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请自便吧。”

    姜寒怜摇摇头,很是自然而然的回道:“那不行,乐游这人我知道,有点本事,当然了比起本姑娘还是差点,但是心眼比针尖还小,我走了他一定会来找你麻烦,把赢不了我的气撒在你身上。”

    “还有这等事?”

    “嘿,不知道吧,我和他第二次赌约,猜一条渡船里的人是单是双,当然是我赢了,结果他羞恼成怒,把那艘船上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真是没出息。”

    姜寒怜说的很淡然,李落抬眼瞧了瞧她的神色,唯有一句点评没有出息,只是说纵横乐游输不起,却没说这般手段的残忍和无耻,在他们眼里,所谓人命,多半还不如一个形如儿戏的赌约来的重要,就算是心血来潮想要保护李落的姜寒怜也没觉得乐游做的有什么过分,这倒叫李落暗暗猜测,莫非姜寒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暗地里给纵横一门施些手段,好借刀杀人。

    倘若真是如此,这把刀借便也借了,没什么不可以。

    “所以啊,你帮我一个忙,我也帮你一个忙,等过了三个月,我和他有了新的赌约,他也就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乐游杀人的时候,你在哪里?”李落淡淡问道。

    姜寒怜一怔,看了看李落瞧不出喜怒表情的脸,悲悯天人的长出了一口气:“不该你操心的事就别操心那么多,你说你一个脚夫,琢磨这些干什么。”

    李落想了想,也对,那就现在不琢磨了,等着以后的时候再琢磨。说话间,两人到了李落的草庐前,姜寒怜一脸的惊诧,倒非是因为此地荒芜贫苦,而是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确切的说是聚在那家包子铺前,极是壮观。

    “这怎么回事?”姜寒怜长大了嘴巴吃惊的问道。

    李落扫了一眼,淡淡回道:“兴许是那家的包子好吃吧。”

    姜寒怜咽了一口口水,这么偏僻的地方都有这样的客流,这包子得要好吃到什么地步。姜寒怜看也不看李落,直勾勾的盯着从包子铺里冒出来的热气,目不转睛的说:“那个谁,你先回家去,等我先去尝尝这家的包子,晚些再去寻你呀。”说罢,姜寒怜不等李落答复,自个一溜烟挤进了人群,转瞬就没了踪影。

第二千一百五十六章 我住对门

    李落推开篱笆进了院子,自从有了这家包子铺之后,好像这些天街上酒菜的价格都贵了,再这样下去,连最便宜的小刀也要喝不起了。

    李落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听见敲门声,然后没等他从寒酸的草席上起身,门外那人就当仁不让的翻墙而入,起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到了草庐前。拉开柴门,姜寒怜就站在门外一脸纠结的看着李落,不好说是意犹未尽还是感慨良多,怔怔出神的看着李落,许久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那包子的味道,是我吃过的包子里最难吃的。”

    李落哦了一声,没打算请姜寒怜进来,屋子里简陋,可以说家徒四壁,进来了坐没地方坐,站没地方站,索性还是不进来的好。姜寒怜探头打量了一眼,便也熄了进屋的打算,啧了啧舌,推开隔壁那间草屋,不见外的踱了进去。

    晚间的时候,对面包子铺的食客散了些,李落站在屋檐下静静的看了一小会,忽听头顶传来姜寒怜的声音:“闹了半天原来不是为了包子,是为了蒸包子的姑娘啊,你怎么不早说!”

    “说什么?”

    “嘿,也是,你是近水楼台,但也得不着月。”姜寒怜抱臂横坐在屋顶上,也不怕压塌了草屋的房顶,半是不忿,半是感慨的说,“那姑娘长的比我还好看呐,她叫什么名字?”

    李落没应声,姜寒怜从屋顶跳了下来,眨了眨眼道:“算了,我自己去问。”说完之后也不理李落,就这么施施然的推门而出,一溜烟进了漱沉鱼的铺子,还没等李落去将院门合上,就又灰溜溜的回来了,一脸尴尬,讪笑道,“人家要睡了,没见着,不过也不算空跑一趟,没吃饭吧,喏,送我的包子,给你吃了!”姜寒怜很仗义的把手里的一盘包子递给李落,说实话,要是再叫姜寒怜吃包子,她未必真能张得开嘴。

    李落接过包子,正巧有些饿了,拿起一个塞进嘴里,姜寒怜一脸敬佩的看着李落,抱拳一礼,转身回了房间。

    夜里天热,江边更是潮湿,李落去了河边冲凉,入水不久就听见岸上有动静,回头一望,姜寒怜大咧咧的蹲在岸边,目光游离,不知道在看哪里。李落皱了皱眉头,如此孤男寡女,又是深夜,着实有些不雅。

    姜寒怜笑嘻嘻的说:“没事,你洗你的,我就转转,保证不看你。”

    “男女有别,姜姑娘这样不妥吧。”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姜姑娘不在乎,我便也要不在乎么?”

    姜寒怜微微一怔,听出来李落话里的不满,有点不悦,确切的说很不高兴,好心当了驴肝肺,冷哼一声道:“在乎你的大头鬼,你当本姑娘没脸没皮,稀罕看你洗澡吗?本姑娘既然答应了要救你一条命,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免得你稀里糊涂的死在乐游手上。等这件事过去了,到时候我再和你好好算这笔账,哼!”

    李落沉默不语,在河中站了片刻,裹了衣裳上了岸,姜寒怜毕竟是个姑娘家,别看浑身是刺,一点亏也不愿意吃,但终究还是会害臊,俏脸微红,别过脸不看李落。李落路过姜寒怜身边,没说话,只是颔首一礼,倒叫姜寒怜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落这一礼是什么意思。

    回去草庐的时候,漱沉鱼就站在对面包子铺的灯笼底下静静的望着,没过来,没说话,没打招呼,也没有对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李落身边的女子有分毫敌意和诧异,只是看着李落,如今见李落安好,就安心回屋了。李落进屋,留下姜寒怜左看看,右瞧瞧,一脸惊诧,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清早,漱沉鱼才刚睡醒,还没起来,就听见外头有人叫门,拍的啪啪作响。漱沉鱼心里有气,再好的性子也架不住这般烦人,烧火的大叔披了件衣裳,亦是火气十足的喝道:“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没开门呢,晚点再来!”

    拍门声很顽强,大有不开门就要一直这么拍下去的气势,烧火的大叔骂骂咧咧了一句,走到院门前拉开门一看,有点眼熟,好像昨天来过店里,明眸皓齿,笑起来的样子很是好看,脆生生说道:“我想买包子。”

    烧火的大叔火气稍微小了点,但是也没什么好气,冷漠的回道:“没开火呢,等会再来。”说完就要关门,姜寒怜赶忙叫道,“哎呀呀,等等啊,我住对门,咱们也是街坊,帮帮忙呗,饿呀。”

    “你住对门?”

    “嗯啊。”姜寒怜点了点头。

    “哪个对门?”

    姜寒怜一指李落的草庐,道:“就那间,正对门。”

    烧火的大叔打量着姜寒怜,眼睛里的透着审视和些许戒备的神色,姜寒怜暗暗盘算,果然自己猜的没错,这家人和对面那个脚夫有关系!

    漱沉鱼穿好了衣服,推门出来,看着姜寒怜也是微微一呆,没想到有人来的这般早,而且还是个姑娘。听到姜寒怜说自己就住对门,买了包子当早点,漱沉鱼沉默了许久,默默的生火烧水,做馅擀皮,温程二老只字未言,烧火的大叔也只能叹了几口气,闷着头不说话,倒是姜寒怜很不见外的啰嗦个不停,很好奇漱沉鱼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开一家包子铺。

    包子还没下锅,这铺子外果然就又有了人来,听声音似乎还不少,而且好像都还认识,未及进门便一个个寒暄招呼,也有人结伴而来,喧闹中透着些叫人烦躁的语调。漱沉鱼怔怔的看着开始冒着热气的蒸笼,素手紧握,抬头望了一眼李落栖身的那间草屋,柴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不知道是醉了还是逃了,总归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看了几眼,漱沉鱼忽地心中大恼,从案上取来一个瓷盆,倒满了刚沸的清水,端着盆就出了屋子。

第二千一百五十七章 出谋划策

    屋外先是一阵惊叹,接着便是鸡飞狗跳的吆喝声,就听有人叫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泼我?”

    姜寒怜喜上眉梢,赶忙出了屋子,漱沉鱼沉着脸冷冷的看着铺子前形色各异的男人,冷然说道:“我说了我已嫁人,你们不信,非要缠着我,也好,那我就许个条件,如果做得到,我便任尔等采撷,若是做不到,就别来烦我!”

    “嘿呦,小娘子快人快语,真是不简单呐,什么条件?”有附近的泼皮浪荡子调笑道。

    漱沉鱼忍着心里的恼意,一字一句的说:“文不争第一,武不论第二,出则群雄拜服,入则万众恭迎,动静之间天下惊,怒笑之时鬼神惧,如此,只要做得到,我便应诺。”

    此话一出,街上安静的可以,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窃窃私语,好似这几句话很耳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听过。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叫一声:“这不是当年化外山中九殿下为了娶红尘宫仙子发下的誓言么?开什么玩笑,这种事除了九皇子,还有谁能做得到!”

    众人皆是哗然,知道的频频点头,不知道的问清缘由之后也频频点头,这天下间只有一个李落李玄楼,也只有一个谷梁泪,昆江水漫,但也论不出第二个文武魁首来。

    “谁家女子,不能有个梦呢。”漱沉鱼喃喃说道,好像是说给旁人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说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朗声接道,“如果做不到,诸位就请回吧。”

    众人面面相觑,先不说做不做得到,万一把这话传出去,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谁来找麻烦呢。没人答应,不过也没多少人走开,脸皮不够厚,想来也做不出来这等堵着门的勾当。

    “啧啧,姑娘心气高,不过咱们比起那位爷就有点不上台面,不谈姑娘的心思,这买个包子吃总归没什么错吧。”

    “今个不卖包子。”

    “包子铺哪有不卖包子的道理?”

    “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怎么,不行吗?”漱沉鱼沉着脸喝道。

    众人笑嘻嘻的,有稍微正直些的自然有些害臊,不过一众浪荡子可不管这些,瞧着漱沉鱼三分嗔,七分怒,自是最动人的光景,一个个费尽心思逗弄着,惹来烧火的大叔大怒,抡起棍子撵了出去,挥舞了几下,霍霍生风,惊跑了一众闲杂人等,倒也有识些武功练过几天的,看在漱沉鱼的面子上也不好和她家下人一般见识,不过也是万幸没有动手的打算,若是当真动手,这些人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温渔一根手指头的对手。

    等人群散了之后,姜寒怜凑到漱沉鱼身边,遗憾的问道:“今天真的不卖包子了?”

    漱沉鱼沉默少顷,轻轻说道:“你等会。”姜寒怜笑嘻嘻的答应了一声,过了半个时辰,捧着一篮包子回了李落的草屋,进去之后就再没了动静,漱沉鱼翘首张望,说不出的失落和伤心。

    包子铺连着好些天没有开张,客人不少,来来回回,走了的来了的,这家没有名字的包子铺名声在邹平渡口越来越大,每日里慕名而来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连带着姜寒怜也名声大噪,一街双姝,邹平县何曾有过这样的佳人,引来邹平县的好事之徒不说,就连不少赶着过江的商客都耽搁了时辰,过来瞧一瞧这巷子不在深,有香则贵的包子铺。

    漱沉鱼见李落的次数屈指可数,李落行踪淡然,近水楼台,却与月惜缘一聚,不过漱沉鱼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这些天下来和姜寒怜混的极熟,知道了姜寒怜与李落素昧平生,只是因为一个赌约才有的纠葛,漱沉鱼松了一口气,平日里倒也能和姜寒怜能说上几句话。自从有了打白食的地方,姜寒怜就再也不屈尊在李落的草屋中了,整日混迹在包子铺,吃喝皆打白条,清晨目送李落去渡口当苦力,而后闲上一整天,等着傍晚李落回来,这才会意犹未尽的告辞离去,要么回去李落隔壁的草屋,要么在屋顶迎风听雨待上一整晚,若不是她口齿伶俐,思维敏锐,还真能被人当是个傻子。

    两人熟了之后,漱沉鱼说的不算多,但姜寒怜已经有些无所不谈的架势,最开始还只是暗暗猜测漱沉鱼和李落的关系,后来干脆便追在漱沉鱼屁股后面锲而不舍的问东问西,大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气势。只是无论姜寒怜怎么猜,漱沉鱼都没有应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每逢姜寒怜开始天马行空杜撰离奇曲折故事的时候,漱沉鱼都没有只言片语,直到姜寒怜说的口干舌燥,没有兴致之后才作罢。但漱沉鱼低估了姜寒怜的耐性,更没有想到姜寒怜会这么婆婆妈妈,简直比那些登徒浪子还要难缠百倍。

    “小漱啊,我告诉你,男人就不能惯着,该给他们颜色瞧瞧的时候就得给他们颜色瞧瞧,要不然还以为离开他们咱们就活不成了呢。”姜寒怜吃着程姥姥从外头买回来的点心,俗话说吃人嘴短,总不好白吃,所以也要想着替漱沉鱼出谋划策。

    漱沉鱼瞥了一眼形如松鼠鼓着腮帮子的姜寒怜,没好气的说:“你嫁人了?”

    “没有,嫁人有什么好玩,跟在屁股后面就够烦人了,这要过了门一天到晚的见,还不得烦死个人。”姜寒怜又塞了一块绿豆糕进去,含含糊糊的说,“要我说,你干脆就拍拍屁股走人,等他后悔了自然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你回去,你长的这么好看,还怕没人喜欢,我要是个男的,就算抢我也要抢你回去!”

    漱沉鱼脸色微微一红,悠悠说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和你猜的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惯出来的毛病!”姜寒怜拍着桌子很理所当然的断言道,“你就是心太软,要我说下了狠心,看他还敢不敢尥蹶子。”

第二千一百五十八章 放火

    “说得对!”烧火的大叔连连点头,姜寒怜所言深得其心,自家小姐就是性子太温婉,处处受人欺负。

    漱沉鱼性子是温婉,但并非没有主见,任凭姜寒怜说的天花乱坠,漱沉鱼也没打算就这样半途而废,李落如今缺的可不是一位恃宠而骄的王妃,而是一个他能敞开心扉倾诉的知己。

    姜寒怜见漱沉鱼不为所动,颇感遗憾,说实话这法子到底能不能成姜寒怜自己心里也没底气,但是一定有热闹瞧就是了。姜寒怜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笑嘻嘻的看着漱沉鱼道:“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这个办法最简单,他不是不理你吗,你想办法让他先理你。”

    “怎么做?”

    “附耳过来。”姜寒怜招了招手,漱沉鱼狐疑的看着姜寒怜,终还是忍不住凑近了过来,姜寒怜咬着漱沉鱼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话,漱沉鱼惊呼一声,讶声呼道:“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我告诉你,这是最好的办法,保准管用,他想不理你都难。”

    “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他那个三拳头闷不出一个响屁的性子,不下点猛料,你要耗到什么时候去?想咱们美若天仙,这么标致的大姑娘家,欠他啊!”

    漱沉鱼连连摇头,只说这办法无论如何都行不通的,姜寒怜这次倒没有多劝,很是不雅的剔了剔牙,道:“那你就等着吧,等他什么时候良心发现。嘿,我倒是不明白了,你这身家决计不是小富,我看多半是大贵,他有什么好?长的也就那么回事,瞧着也不像什么口坠天花的小白脸,怎么能骗得你这样死心塌地?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我看走了眼?”

    漱沉鱼红着脸不说话,似有沉吟,姜寒怜趁热打铁,道:“我告诉你,我看人很厉害的,姓李的小子就得有人逼他才成,信我的准没错。”

    “错了呢?”

    姜寒怜一滞,眼皮一跳,拍着胸脯大声说道:“要是错了,大不了我陪着你,这辈子也不嫁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漱沉鱼断然拒绝,“你的办法行不通的。”

    “哎呀,别走啊,小漱,你不再考虑考虑?”姜寒怜追着漱沉鱼身后去了后院,鼓噪的声音便不曾停过,只叫烧火的大叔心烦意乱差点把一把银票当成废纸丢进火堆里去。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姜寒怜在前,漱沉鱼在后,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进了李落的草屋,漱沉鱼额头渗着细汗,小声问道:“这么做真的没事?”

    “放一百个心,没事,出了事有我呢,别怕!”姜寒怜唯恐天下不乱的替漱沉鱼打气,漱沉鱼做贼心虚,脸红心跳,手脚发抖。对面温程二老和烧火的大叔远远打量着两人,程老妇人怀疑的问:“那姜小妮子带着小姐打算干什么?”

    “不知道,静观其变吧。”烧火的大叔一边揪着胡子,一边目光紧紧跟着两人。姜寒怜左右瞧了瞧,催促漱沉鱼道:“快点动手,一会等他回来就麻烦了。”

    漱沉鱼咽了一口唾沫,似是还有些余悸,不敢动手,姜寒怜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手中拿着的东西写意自在的洒满在了整座院子里,味道很刺鼻,迎着风飘到街对面,烧火的大叔抽了抽鼻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喝道:“这是火油!”

    程老妇人也大吃了一惊,哎呦呦的叫道:“这怎么好,可不能叫这小妮子带坏了小姐,这才几天就开始放火了,过些天岂不是要杀人了,赶紧把小姐叫回来啊。”

    烧火的大叔不住的点头,言及此话有理,不能叫自家小姐结交这些来历不明不白,善恶不清不楚的人。只是两个人说的言辞恳切,却没个谁去动身劝漱沉鱼回来,非但如此,烧火的大叔瞧了一会,一脸痛惜和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说道:“油不能这么倒,中间要留些缝隙,这样火势才大,而且烧的快,这般倒法,得费多少火油,真是疏于历练!”

    “谁说不是呢,还有都打算放火了,怎么能三心二意,畏首畏尾!赶紧的倒了油走就行了,咱家小姐什么都好,就这一处差些,遇事犹豫,还是心肠太软。”程老妇人评头品足,两人说的好不热闹,街对面两人却提心吊胆,别看姜寒怜吃了豹子胆,当真做出这等事的时候也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就被涌起来的兴奋和激动之情给掩盖的严严实实,很快将这间破败的院子用火油里里外外浇了三遍。

    做完了这些当先的筹备之事,姜寒怜拍了拍手,长出了一口气,道:“妥了。”

    漱沉鱼双手捧心,俏脸之上满是纠结,问道:“这样好么?”

    “你不是要反悔吧!?”姜寒怜脆声喝道,扬了扬手里的火折子,接道,“这会反悔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是……”

    “哎呀,你怎么那么多可是呦,烧吧,一把火烧光了他不理你也难。”

    漱沉鱼看着手里的火折子,左右为难,脑海中两个念头在天人交战,一个叫自己快些动手点火,一个叫自己怂恿姜寒怜点火,好不激烈,等的一旁的姜寒怜都着急了,嗔道:“算了,还是我来吧。”说罢,姜寒怜取开火折子就要扔进火油里去,忽然身后传来李落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漱沉鱼娇躯一颤,惊呼一声,忙不倏转过身来,花容失色的看着一脸愕然的李落。姜寒怜也慌了神,忙不倏将火折子藏在身后,怎料身子转的有些急,一粒火星从火折子上掉了下去,兼之被李落抓了现行,颇有赧然之意,便不曾留意到这一粒节外生枝的火星,而在姜寒怜转身的刹那,耳垂旁的银环轻轻飞起,好巧不巧的反射了一缕霞光照进了李落的眼睛,就在李落闭眼的瞬间,火星燃起了火油,伴随在二女的惊叫声中,火光冲天而起。

第二千一百五十九章 化为灰烬

    让人来不及眨眼的工夫就窜出去了数丈有余,果然是漱家的手笔,倒起火油来根本无需操心费不费银子的事。

    李落脸色微变,拉着漱沉鱼闪身出了院子,丢下姜寒怜头也不回的走了,叫姜寒怜好是生恼,嘀嘀咕咕了好半天。

    火势惊醒了整条街,不少乡民拎着锅碗瓢盆冲了过来,打算救火,不过一看火势便都泄了气,除非此刻天公作美,来一场大雨,要不然单凭人力取水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李落没说话,拱手示谢,和一众乡民将挨着自家院子的杂草枯枝都清理了干净,免得累及无辜。不过绕着院子一圈有一道白色的印记,旁人不知,李落却知道此物名为消火散,遇火生烟,聚水气,可阻灾火,在大甘内苑的藏书重地、经阁书画的墙壁中都会撒上一层消火散,作用大小不好说,但总归是有点用处的,而这里地处昆江沿岸,水气充足,一旦消火散遇上明火,其效用远比大甘宫闱内苑里要强得多,灭火稍显不足,但阻挡火势片刻倒也不难。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方,在区区一处河岸边上就扔了这么多的银子。

    火烧的很快,前后不过半刻,院子里就只剩下几根黑漆漆的柱子,一阵微风拂过,这几根柱子也显得有些难为情,吱呀着倒了下去,空余满地黑灰。一众乡民皆用惋惜可怜的眼神看着李落,有人上前劝慰,有人叫李落来家里借宿几晚,李落一一答谢,呆呆的看着化为废墟的院子。

    火油很纯,火起的快,烧的猛,烟倒是没有多少,烧的很彻底,本来就是个家徒四壁的院子,如今倒好,什么也不曾剩下。乡民议论了几句就都各自散了,离得近的站在自家门前远远打量着李落和那两个模样好看但是神情古怪的姑娘家。

    李落揉了揉眼睛,吐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漱沉鱼和姜寒怜,说动怒倒也算不上,神色复杂,好似有什么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火是我放的!”姜寒怜蹙眉轻喝,看了漱沉鱼一眼,道,“主意也是我出的。”

    李落皱了皱眉头,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瞧着你来气。”

    “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若瞧我来气,走就是了,何必如此?”

    “我走了,那她呢?”

    李落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漱沉鱼,淡淡说道:“她自有去处……”

    “呸,见过脸皮厚的,也没见过你这样装模作样的,恶心!”姜寒怜叉着腰破口大骂,漱沉鱼的头更低了,肩头微颤,似是哭了。

    李落亦有不悦,脾气好可不是叫人指着鼻子骂,平声说道:“不知事,莫说教,我的事,她的事,你皆不知,何故妄言!”

    “废话,本姑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骂谁就骂谁,大不了错了我道歉,如果对了,那我就更要说,我又不是教书的酸秀才,还非要理出个是非曲直来,多不痛快啊!”

    “道歉?”李落怫然不悦,“若是这般伤人便得一句道歉,岂有公道可言?”

    “骂人之前不长脑子么?什么人都骂那是有病,本姑娘骂了这么多人,到如今还没有谁值当本姑娘道歉的。”

    李落沉吟片刻,挥了挥手,淡淡回道:“便当你有理,你们走吧。”说完便要向这堆黑灰废墟中走去,漱沉鱼猛地抬头,脆声喝道:“李落,你站住!”

    这一声可是把包子铺里的三个人魂险些吓出来了,烧火的大叔一哆嗦,差点把自家铺子也给点着了。程老妇人脸色数变,漱沉鱼性子温婉是温婉,不过一旦来了脾气,就算漱无厌也要让着三分,不过好在漱沉鱼一向都是以理服人的,那位叫了名字的,听说也是个讲理的人,应该不会恼羞成怒吧。

    李落回头略有惊诧的看着漱沉鱼,忽然眼前飞过来一块牌子,李落扬手接住,定睛一看就愣住了,那块牌子是当年李落交给谷梁泪的天子令符。

    “这块令符是泪姐姐让我还给你的,拿走!”

    李落愣愣的将天子令符拿在手中,心如刀割,有一股窒息的痛涌上心头。

    “我是外人,这些话本来轮不到我说,但是泪姐姐她不算外人,她有什么事你问过吗?她有什么苦你知道吗?你的事你的苦向来都是你自己一个人背负着,可是那是你不愿说还是我们不愿听呢?我们信你,你凭什么不信泪姐姐?你宁可天下人负你,你也不负天下人,可是你也别叫我们和你一样!你没有负天下人,但你却负了泪姐姐,所谓公平,就是把她们赶出卓城吗?这样的弃名楼我也不去了!”漱沉鱼涨红了脸,一口气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身子摇摇欲坠,险些软倒在地上。

    李落呆呆的看着漱沉鱼,姜寒怜嘴巴张的很大,塞得进去一颗桃子,李落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出门的时候好像听谁说过,还有弃名楼,好像也有人说过,不过一时半刻倒是想不起来到底是谁说过,而这两个名字是什么意思,眼下也忘得差不多了。

    “你太自私了,我不想和你说话。”漱沉鱼说完之后丢下这么一句,好叫姜寒怜失望,要是换成她,非得骂个山崩地裂,这倒好,轻飘飘的一句话,不痛不痒,实在是白费了自己好大一番心血。

    漱沉鱼回了包子铺,姜寒怜没了去处,也就跟着漱沉鱼回去,自打有了白吃白喝,再多一个白住也没什么。进了屋子,漱沉鱼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地喝了几大口水,喝完之后不住的喘着气,手指用力发了白,眼皮不住的跳动着,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心绪难平。

    温程二老和烧火的大叔都围了过来,一边是感慨,一边是叹息,到底要说什么,却是乱糟糟的。漱沉鱼回头望去,就见李落静静的站在院子前好半天,然后缓缓的走了进去。

    日头落了山,天黑的不快。

第二千一百六十章 呆坐废墟前

    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姜寒怜没心没肺的又开始白吃白喝,漱沉鱼忧心忡忡,不住的打量着街对面,李落就盘膝坐在化成飞灰的屋檐那处,看不清神情,不知喜怒。

    “傍晚我那些话是不是说的有点过分了?”漱沉鱼忐忑不安的问。

    姜寒怜拍了拍手,擦了一把嘴,咬了咬嘴唇,看着漱沉鱼问道:“你没骂过人吧?”

    漱沉鱼脸一红,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太多。”

    “就你下午说的那些话,怎么说呢,力道差不多和蝴蝶扇过去的风差不多,知道的知道你在教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打情骂俏呐。”

    漱沉鱼的脸更红了,闷声不吭气,姜寒怜哈哈一笑,道:“好啦,要是他连这么几句话都担不起来,那照我说,咱家小漱他就更配不上了,早些分了,免得将来伤心。”

    漱沉鱼一时间脑袋里转不过来弯,不过觉得姜寒怜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还没等想明白,就被姜寒怜连拉带拽的进了里屋睡觉。

    那天,前半夜繁星如织,万里无云,后半夜,冷风卷了寒气,当夜就下起了雨,不大不小,落了有多半个时辰,雨停之后昆江岸上犹如蒸笼,热还好,闷的让人抓心挠肝,没有一丝风,着实难熬的很。漱沉鱼一夜没睡,落雨之后就开始惦记上了李落,被姜寒怜和温程二老给拦了下来,这个时候去那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再者说了,堂堂大甘定天王,又不傻,怎可能枯坐在地上淋一夜的雨呢。

    下雨的时候,李落就呆呆的坐在那堆灰土废墟前,看着眼前满目狼藉。这些日子在渡口浑浑噩噩,看着人来人往,昆江的水去了又来,看得多,只是事不关己,看也只是麻木不仁的看,但是今夜的这场大火烧的很突兀,更烧的干脆,似乎将李落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也给烧了个干净。

    那年秋天,尚在西府,有帐下悍卒唱了一首歌,据说词选墨明棋妙,唤闻说,词李落记得不多了,只记得其中几句:边城荒漠,红颜白骨凋落,浊酒入喉,销得几世功过;箫声巷陌,几番落拓应笑我年少;纵马且长歌,醉极卧云外山河;曾记兰台温酒伴月落,澹月春深飞落英;云子闲敲夜船静,枕苍烟万顷星河阔。

    那个时候,我尚还少年。

    说了愁,却不知道愁滋味,只道是洛儿走的时候心很痛,但到如今,更痛的是自己会时常忘了她。用一头白发去诉说少年的愁,只是头发白了便不会再黑了,少年长大之后就再也回不去那个年少时候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的光景了。再去月下春江,不会有人敢再调戏一句两句,而都是战战兢兢,失了偷香的趣味,所以,李落再也没有去过月下春江。

    少年郎,向西去,辕门见血,大义灭亲,为了那个居于神州之巅的家族,少年担着骂名,振李氏一族的名声,可惜,骂他最狠的还是李家的人。所以远在天边,少年是王,他可以不理睬万里之外的流言蜚语,却怎么也忘不掉路旁那个背着小小包裹的怜人身影,她叫长宁,长安的长,安宁的宁。夕阳西下,那道脸上殷红的血痕是不是也在耻笑李落的虚伪和无情,现在我的脸上也有了一道差不多的血痕,这就是报应了吧。

    从西到东,南下余州,东出东海,去过夜霜镇,结识过那个叫小青的姑娘,或者说是夫人,那临行前蜻蜓点水的一吻,到如今还在不时的乱着我的心境。冰心诀的空空如也,终究还是做不到真正的忘情和真正的空无一物。

    余州扬南城那个走火入魔的宋家女儿,蜀州重楼府万楼城古灵精怪的唐糖,捉弄着她未来的嫂嫂,我没想到由着别人的性子胡闹,然后去玉成一件事的时候,心情竟然那么轻松。唐糖的笑,燕霜儿的羞,都是我在蜀州抹不去的记忆。那样的女子,会不会是遭了天妒,才会有那样的劫难,劫在她,要承担后果的却是整个大甘的天下。当初我去蜀州的时候,其实我知道在心底深处,我便想燕丹枫或者唐家的人留下我,兵临城下,叫李家的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到时让卓城的城头变幻着大王旗。但是我怎么也没料到草海的天之骄女,她在北府,看似行事风轻云淡,实则一举一动都在影响着大甘的朝堂和天下,论谋略,我不如她,可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生了孩子,和自己的哥哥孕有一个女儿的女人,她啊,终究也没有跳出去。

    我呢?看着这张网,却没有过一次跳出围城的打算。掌心的那枚情丝不知道游走到了什么地方,也许尘埃落定不足为虑,也许离心脏不过一寸之遥。便是这枚情丝,再加上万隆帝许配给我的太傅之女,我终究还是错过了海棠树下的那个人。那天夜里,松树下,我看着窗楹里的她,单薄如二月里的雪,见了阳春三月就要消失在人世间,可是最让我难割难舍,只能暗暗**神伤。等她嫁给了章泽柳,我难得醉了一次,但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比起我,章泽柳更会把她放在心上。

    不过我没有羡慕章泽柳,因为我也有她,那个总是用一副看着长不大的孩子的眼神看着我的谷梁泪,她在的时候我很想她,她不在的时候我更想她。

    一个个人,一桩桩事,一幕又一幕的从李落眼前一一划过,有些人有些事李落都已经渐渐淡忘了,可有的人却已经和李落深深的搅在了一起。亦敌亦友的相柳儿,因爱生恨的云妃南陌,豪迈直爽的琮馥,还有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像义姐李缘夕,直到如今李落都没有看透的姑苏小娘。我宁可天下人负我,也不要我负天下人。

第二千一百六十一章 财大气粗

    可是若非漱沉鱼的那句喝骂,李落想不到便因为自己不负天下人,却也叫身边的人一样的累。

    既不负天下人,就更不能负了她。这场大火烧尽的不只是这间破败的院子,还有埋在心底多年的荒芜杂草。

    漱沉鱼提着心听着雨声,雨停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勉强合了合眼,天色刚麻麻亮的时候便起了身出去院子里,没料到姜寒怜起的更早,和程老妇人藏在门后望着街对面,听到动静,姜寒怜回过头来,哭丧着脸说:“他真淋了一夜的雨。”

    漱沉鱼一愣,淡淡的哦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让姜寒怜好生诧异,本以为漱沉鱼会患得患失,没想到这么淡然。

    “你……没事?”

    漱沉鱼笑了笑,摇摇头:“应该没事吧。”说完微微一顿,和声说道,“程姥姥,咱们开门吧,今早做些包子卖。”

    程老妇人担忧的看着漱沉鱼一眼,答应了一声,做馅和面,没多久就升起了炊烟。炊烟扬起之后不久,这包子铺前便有了人,漱沉鱼连着好几天不曾做买卖,可是苦了那些想一睹芳容的公子少爷,一个个盼星星盼月亮,要是漱沉鱼再不开门,说不得就要琢磨些歪门邪道的法子出来。

    漱沉鱼几人在铺子里忙碌,外头围观诸人多是一脸陶醉,正是应了秀色可餐的说道,包子还不见飘出香味,这人都差不多要饱了。

    包子出锅,自然有人抢着进来,你争我抢,险些打了起来,着实吓了姜寒怜一跳,不禁有点嘀咕,自己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没见男人这么急色的,看来相貌只是一处,若是能再加点楚楚可怜进去,就更能叫这些男人吃了猪油蒙了心。

    就在姜寒怜盘算着行走江湖的技艺的时候,有人扬声叫道:“掌柜,前些日子说的择夫之词,不知道这几天可有人应?”

    漱沉鱼没有抬头,也没有答话,姜寒怜眼珠子一转,娇笑道:“怎么啦,你够资格?”

    “嘿嘿,这资格嘛,看怎么说了,这处不够,别的地方可能绰绰有余……”言辞调戏,说完之后引得不少泼皮浪荡子嘻哈大笑,当然也有人不满,仗义执言了几句,被人笑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来我往,谁也不让人,乱的和摆船时候的邹平渡口一样。

    “掌柜姑娘,除了这个,你再换一个呗,非要如此,姑娘这辈子要孤独一生了。”

    漱沉鱼深吸了一口气,也有些烦了,抬头淡淡说道:“也好,那我换一个。”

    众人皆提起了兴致,齐齐将目光聚集在漱沉鱼身上,有些龌龊的恨不得就把漱沉鱼生吞活剥了。

    “你们看见外边的昆江了么?”

    “自然看得见。”众人七嘴八舌的答应着,不知道漱沉鱼提起昆江做什么,难道须得游过去不成,亦或者学前些日子的江湖少侠一根芦苇渡大江?众人纷纷猜测,漱沉鱼没卖关子,直言接道:“那你们看见昆江江面上的帆船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更是云山雾里,不解其意,有人扬声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谁能买下昆江江面上所有的帆船,那我便也能依你。”

    众人齐齐一愣,骤然喧哗起来,有人出言不逊,这个法子就算比起当年大甘定天王王妃的誓言逊色些,但也不会差太远,放眼天下,能做到的屈指可数,而那些当真能做到的人,恐怕也不会跑来这等地方。

    言辞无礼,漱沉鱼脸色发沉,轻叱道:“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们做不到未必就是旁人也做不到。”

    “喂那娘子,你倒是说说看谁做得到!?”

    “买下昆江江面所有的船……”漱沉鱼稍事沉吟,道,“我就做得到。”

    “吹牛!”

    “怎么可能!”

    “信口开河!”

    “娘子,你养了我呗……”

    不信的人,怀疑的人,起哄的人,阴阳怪气的人,一时间嘈杂纷乱,漱沉鱼面不改色,悠悠说道:“我说了,你们不听,你们听了,却又不信。”

    “你当真买的下昆江江面上所有的帆船?”

    漱沉鱼刚要说话,忽然听见人群外有人扬声接道:“她的确买得起昆江江面上所有的船只,非但昆江,若是她愿意,整个大甘的船加起来她也买得起。”

    众人回头望去,就看见一个满身狼藉的男子微微仰首,静静的看着漱沉鱼。漱沉鱼轻轻啊了一声,俏脸微红,呢喃说道:“你……我……”

    “包子出锅了?”男子笑问道。

    漱沉鱼急忙回头张望,程老妇人做了一个一切妥当的手势,漱沉鱼急急忙忙转过头,娇声呼道:“包子熟啦!”

    “正好,来一屉吧。”男子展颜一笑,漱沉鱼点着头,嗯了一声,眼睛笑成了一道月牙儿,好一个雨过天晴云**的娇羞模样,让众人瞧的心惊肉跳,也叫姜寒怜直呼没出息。

    男子从人群里穿了过来,漱沉鱼眼中再无旁人,一双眼睛便随着男子一举一动,没有片刻分离,纵然男子淡然,也被漱沉鱼这般目光瞧的有些手足无措,轻轻咳了几声,掩饰了几分尴尬。铺子外的人只要眼睛没有瞎,当然看得出来漱沉鱼和那男子之间不同寻常的味道,原以为是个俏佳娘,谁知道名花有主,早已心有所属了,只是这男子瞧着清秀,不过却是个破相的,半鬓白发,怎么瞧也配不上这娇滴滴的美人儿。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好叫人生气不忿。

    李落刚坐下,就有人打算借机生事,漱沉鱼面含轻笑,心如撞鹿,语气虽然轻柔,只是这说的话却杀气腾腾的很:“两位姥姥,颜叔,今个不卖别人包子啦,谁若鼓噪,帮我打掉他们的牙。”

    李落摸了摸鼻尖,和声说道:“这有违大甘律法。”

    漱沉鱼笑道:“没事,府衙要我赔多少银子,我赔给他们就是了。”

    漱家财大气粗,叫李落哑口无言。

第二千一百六十二章 范家公子失踪

    而姜寒怜抽着空子小声问道:“小漱,你真的能买得起大甘所有的帆船?”

    漱沉鱼偷看了李落一眼,抿着嘴笑道:“我吓唬他们的。”

    姜寒怜难掩失望,白了李落一眼,说大话谁不会,害得本小姐以为真遇上一个财神爷呢。不过姜寒怜心里的诽谤还没有完,就差点被漱沉鱼的话闪了舌头:“买下大甘所有的帆船有些难,毕竟大甘水师的船我想买也买不来,不过要是寻常的商船和客船,他们如果愿意卖,我大约能买下来七八成吧。”

    “七……七……七……八成!”姜寒怜咽了一口唾沫,眼冒金光,亲娘啊,瞧瞧人家这胎是怎么投的,大甘所有的客船商船,就算只是七八成,那花费也不失为一个天文数字。富可敌国,记得下山前师父千叮万嘱,行走江湖有几种人不能得罪,伪君子是其一,小心眼的女人是其二,如果得罪了,最好斩草除根,免得将来麻烦,还有一个就是有钱人,非常有钱的有钱人,因为得罪了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会花多少钱找什么人来寻自己的麻烦,漱沉鱼应该就是非常有钱的有钱人!姜寒怜即刻换上了可耻的谄媚笑容,傍上漱沉鱼,这辈子吃喝就不用愁了。

    就在姜寒怜飞快的转着脑筋的时候,铺子外果然有人鼓噪起来,仗着人多势众,自然不会把两个老态龙钟的妇道人家和一位烧火的杂役放在眼里,叫嚣着便要强闯进来,忽听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铺子前的众人回头望去,皆是一惊,来的是邹平渡口的大户人家,领头的是范家范文钊范文胜兄弟,随行的除了范家的众武师下人之外,还有官府的捕快,走在最前面那人方面大耳,一身皂色绱衣,腰间挂一把宽背大刀,正是邹平县班房的大捕头林岳。

    这群人行色匆匆,而且神色凝重,竟是直奔漱沉鱼的包子铺而来,围观诸人皆是一惊,一边揣测疑问,一边让开了一条通路。范文钊兄弟和林岳率众而出,见到漱沉鱼,三人皆是一惊,着实没有想到传闻中昆江水神显灵的女子竟生得这般国色天香,果然名不虚传。范文胜眼睛一扫,瞧见铺子里唯一落座的李落,认出这名平安号子里的脚夫,虽是狼狈不堪了些,但他的模样易认的很。范文胜心中一动,这自称李水木的搬工来历隐晦,大三家弓百珍的礼遇犹在眼前,如今他是这姑娘的座上宾,范文胜倒不觉得奇怪,只是千万别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范文胜冲着李落微微颔首,算是往日情分间的寒暄。李落回了一礼,神色淡然,却也不知这些人兴师动众的来此地是为何故。

    “长三,是这里吗?”范文钊沉声问道。

    “是,大老爷,就是这。”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范家下人回道。李落扫了一眼,有些眼熟,正是前些日子和范蠡一起来的随从,当初翻墙闯进李落院子的就是他,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而且只看见范家的人,不知道范蠡去了哪里。

    范文钊看了林岳一眼,林岳轻咳一声,走到铺子前,将目光落在漱沉鱼身上,沉声说道:“吾乃邹平县捕头林岳,请主事之人说话。”

    程老妇人看了一眼身边的温渔,又瞧了瞧身后的漱沉鱼,没吭声。难为漱沉鱼这才收回了一直留在李落身上的目光,看着林岳轻声应道:“林捕头请说。”

    “你是这家铺子的掌柜?”

    “是。”

    “本捕问你,你可曾见过范家公子?”

    “范家公子?”漱沉鱼想了想,又瞧了瞧缩在人群背后的长三,若有所思,沉吟少顷,“是和他一起来的那人么?”

    林岳回头看了一眼漱沉鱼所指的范家小厮长三,点了点头道:“不错。”

    “前些日子差不多每日都来,不过自五天前就不曾再见过了。”漱沉鱼笃定的说道。

    林岳看了范文钊一眼,范文钊不着痕迹的轻轻点了点头,范蠡的确是从五天前开始下落不明。第一天不曾回府,范文钊还当是去了哪个狐朋狗友的家里借宿,想着第二日也该回来了,岂料一连数日都不见人影,问了邹平县相熟的人家,谁也没有见过范蠡,范文钊这才着了急。范家是邹平县的大户,范文钊一声令下,不过一天工夫就把渡口连着县城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范蠡的踪迹。很快范家就查到了渡口偏僻处的这家包子铺,范文钊敏锐的察觉范蠡的失踪十有**与这间包子铺有关,便带了范家打手和邹平府衙的一众捕快,直奔此处而来。

    “你确定?”

    漱沉鱼点点头,看着相貌酷肖范蠡的范文钊,淡淡说道:“他总来,想不记得都不容易。”

    范文钊沉着脸没说话,范蠡什么品性没人比他这个亲爹知道的更清楚,确是好色,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人不傻,知道什么人敢惹什么人不该碰,知进退,更善能屈能伸,所以范文钊一向都放心的很,至少在邹平渡,范蠡不该有事。但现如今的情形,范蠡可能真的出事了。

    范家在邹平渡仇家不少,动刀动枪的也有,譬如大蛟帮,一向和范家不对付,每年不血拼几次这邹平渡就都不算是江湖。但是范文钊不认为范蠡失踪与大蛟帮有关,两个势力相争多年,彼此知根知底,阴谋暗算多得很,但要那头老蛟拿范蠡下手总还是不至于,而且大蛟帮也知道做出这等事的后果可就不会是点到即止,而是鱼死网破。大蛟帮尚且没有足够的实力承受范家倾力一击,所以范文钊虽然对平日里几个仇家有疑心,但他最怀疑的还是邹平县之外的江湖人,不小心撞上了范蠡,可能是替天行道,也可能是杀人灭口,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岳实则心有疑虑,这样一个姑娘家,若说和范蠡失踪有关,委实难以让人信服。

第二千一百六十三章 知县爱女

    但范家的面子不能不给,如今弄得满城风雨,再这么空跑一趟,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林岳咳嗽一声,沉声喝道:“既然你见过范公子,那就请随我们走一趟。”

    “去哪里?”

    “府衙。”

    漱沉鱼一愣,转头看着李落问道:“有这样的道理吗?”

    李落摸了摸鼻尖,和声回道:“依大甘律法,若为人证,则受官府传唤,反之一府捕快亦可依典史巡检之令收押人证,为定案便宜行事,所以是有这个道理。不过,”李落望着林岳,不解问道,“范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吗?五日前我也见过他。”

    “如此正好,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不该问的别乱问。”林岳呵斥了一声,挥手命辖下捕快上前收押李落二人。温渔冷哼一声,挡在漱沉鱼身前,脸色阴沉,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过招的意思。林岳大怒,叱道,“你敢拒捕!”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宣罪,不说法,何来的拒捕一说?这位大人如此行事,日后不怕有人在知县大人那里参上一本,治你一个滥权之罪?”

    林岳脸色微变,扬声喝道:“何人说话?”

    就见围观众人最靠外的地方一个老者遥遥望着包子铺里,手里还拎着一坛酒,没有长随,独自一人。老者范文钊范文胜认得,非但认得,而且还惹不起,非但惹不起,就连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江湖上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老者算作强龙,可惜邹平范家连泥沟里的泥鳅都算不上的。

    大三家,弓家大朝奉弓百珍。

    弓百珍挥手作揖,范家兄弟急忙回礼,只是不知道弓百珍这一礼到底是在向谁行礼。林岳当日在渡口也见过弓百珍,眼孔微微一紧,抱拳一礼,有官职在身,眼下无须太过阿谀,但也免不了心神不宁,不知道堂堂大三家弓家的大朝奉来这里所为何事。

    “李少侠,这么巧。”弓百珍哈哈一笑,走到李落身边和声说道。

    这巧与不巧,还要看弓百珍是几时来。弓百珍环目一扫,自有一股弓家大朝奉应有的气势,此刻街上,除了寥寥数人之外,又有谁敢不给壶觞大三家面子呢。

    “老夫刚从卓城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可真是差点要了这条老命,掌柜,可否来几个包子,有些饿了。”弓百珍神色和悦的说道。

    漱沉鱼看了李落一眼,再瞧瞧脸色不定的林岳几人,浅浅一笑道:“老伯稍等,这就来。”

    “不敢当,不敢当。”弓百珍摆了摆手,不见外的坐了下来,与李落同桌,且还坐了西位。没有人留意到弓百珍这个隐晦的动作,只有漱沉鱼端过来包子的时候微微一怔,明白过来弓百珍定是已经认出了李落。

    突然出现的弓百珍打乱了范家与林岳的算计,弓百珍往桌旁一座,别人看着是吃包子,不过范文钊几人可不是这么看,至少在邹平县,弓百珍是将弓家摆在了李落身边的这张桌子上,孰轻孰重,一眼可断。

    林岳见状很是无奈,但此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范文钊不说话,他堂堂邹平县一衙捕头总不能装作没看见,说到底还是脸皮薄。林岳上前半步,轻轻一礼,略略将此事始末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略带恭敬的说道:“弓大先生,在下依律要带他们回去府衙问话。”

    弓百珍点了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说完不等林岳吐出一口气,弓百珍便接着说道,“不过范家公子失踪你等并无明证与他们有关,如果只是人证,在这里问足矣,何须带他们回去府衙?再者说了,从这里去邹平府衙一个来回一天的工夫也就耽搁了,酒都该凉了。”弓百珍摇了摇手里拎着的那坛酒,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岳几人。

    林岳骑虎难下,弓百珍也不是强词夺理,反而句句在理,这也是刑捕房一向做事的办法,除非能证明那人确与案子有关,有了典史和主簿的手令,才能遣捕快拿人。但如果不拿人回去,范家这边也不好交代,弓家势盛,但毕竟不在邹平县生根,到底远了些。不过林岳和范文钊都知道,只要弓百珍在这里,今日这两人哪个也带不走。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街上传来一个刁蛮的声音:“林捕头,就是他们吗?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抓回大牢,严刑伺候,叫他们老实说把范哥哥藏在什么地方了!”声音很脆,倒也好听,只是语气里的颐指气使听着叫人很不自在,好似这整个邹平县都是她的。

    不过这邹平县好像的确是她的,这话刚刚说完,那围观的一众公子不由自主的散开了好几丈,比见到林岳诸人时还要避之不及。人群分开之后,从中间走过来一个穿着杏黄色水云衫的姑娘家,衣着颇为考究,满搦宫腰纤细,与合垂杨双髻,柳叶眉,丹凤眼,模样不算差,只是脸生的狭长了些,添在上头怎么瞧都有些不协调,失色了不少。

    林岳见到那姑娘,眼角一抖,真是祸不单行,怎地她会来这里?倒是没听说她和范家小子有什么私情,不过依着这位平日放肆的行事之风,真有些闲言碎语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黄小姐,你怎么来了?”林岳惊讶的问了一声。那女子抬头望着铺子里的漱沉鱼,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冷哼一声道:“听说有妖女能迷惑人心,今日一见,哼,看来是不假了。喏!你把范哥哥怎么了?快些交出来!要不然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弓百珍心疼的揪着自己的胡子,这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个祸害,这句话说出口,只怕是生死由人不由己了。这个冒冒失失的女子正是邹平县知县大老爷的独生爱女黄若兰,名字若兰,性格却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刁蛮任性,仗着自己知县爱女的身份没少招摇过市。

第二千一百六十四章 再赌一把

    所谓闺秀与她半点不相干,知县黄老爷没少因为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被人诟病,怎奈发妻宠的很,骄纵惯了,再加上知县老爷年事已高,升迁无望,也就由着自家女儿任意非为,没少做过荒唐事。

    守着渡口,人多、眼多、心多,这黄若兰的事迹大家伙早有耳闻,林岳头疼不已,如果是黄若兰和范蠡之间有点什么事,这一旦闹将起来,单凭自己一个邹平县的捕头可就收不了场了。

    黄若兰旁若无人的进了包子铺,冷冷的打量了一眼吃惊的弓百珍和呆呆的李落,指着漱沉鱼的鼻子喝问道:“快说,你把范哥哥藏在哪里了?哼,早点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漱沉鱼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该说什么,温渔恼怒,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不成体统,放肆!”

    黄若兰大怒,尖叫道:“好你个老乞婆,敢对本小姐大呼小叫,你知道我是谁么?”

    温渔气得脸色发青,就算栖身漱家,漱家上下对她也是礼待有加,漱家小姐漱沉鱼还时时要叫上一声姥姥,没想到在个区区渡口,竟然被人骂做老乞婆,要是以前,早就叫她化成一滩脓血了,如今倒好,还得顾及小姐的心上人。

    弓百珍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老夫打发了他们?”

    李落笑了笑,道:“悍妇逞口舌之勇,且看看这捕快怎么做。”

    弓百珍点了点头,顿时明了,李落是有考较之意,如果林岳办得好,说不定就有从吏入官的机会,办不好,万事休矣,可惜这个邹平县的捕头也不知道此生最大的机遇就在眼前。

    “你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啊。”黄若兰叫道。林岳黑着脸没有说话,抓,众目睽睽,法理不足,最主要的还有弓百珍坐在那里没走,谁知道他大老远从卓城回来的路上跑来这渡口有何贵干,如果也是贪图这女子美色,林岳一点也不意外,如果真是这样,顾忌大三家的颜面,这件事就得小心为上。林岳其实是不想抓的,至少不想现在抓,但是范家还没交代完,又再多一个黄若兰,这丫头名声在外,虽是个女儿身,但十足是邹平县的混世魔王,惹了她,林岳觉得自己的捕头营生差不多也就做到头了。

    就在林岳左右为难的时候,漱沉鱼柔声回道:“林捕头,五日前范公子确有来我这里,只是那日我未曾开门,范公子在左近走了走,便自行离开了,之后我没有再见过,还请林捕头明察。”

    不等林岳说话,黄若兰就插嘴叫道:“你说没见就没见,骗鬼呢!定是你这小浪蹄子勾引人,才叫我那范哥哥这些天都不去找我。哼,生的这幅皮囊,一看就是狐狸精,等抓回大牢,待本小姐划烂你的脸,看你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漱沉鱼脸色一变,拦住身边三人,冷然说道:“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我骗你做什么?我说的都是真话,有这工夫,你们还不如四处找找,逼问我难道就能找到他吗?”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狐狸精,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一个卖包子的不开门,糊弄谁呢!依我看你这包子铺也不干净,林捕头,派人进去搜一搜,说不定藏着什么呢,还有这包子,来路不明,莫不是人肉做的!”

    漱沉鱼气极反笑,摇摇头道:“不可理喻!”

    “你说谁不可理喻!?”黄若兰尖叫道,扬手便要冲过去给漱沉鱼一记耳光,温渔冷笑,手指微动,若是李落拦着,这定天王的王妃不做也罢。好在林岳眼疾手快,将黄若兰拦了下来,急忙在黄若兰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别的没听清楚,但提到了大三家。黄若兰拦是拦住了,不过气还没消,大三家又怎么样,还能管官府的事!

    “哼,大三家怎么了?大三家还要管抓狐狸精吗?”黄若兰执拗的嚷嚷着,只是声音还是小了些,没有再大呼小叫的惹人厌。

    既然提起了大三家,弓百珍就不好装作没听见,朗声说道:“范先生,孰是孰非,孰轻孰重,该你们范家有个决断。”

    范文钊躬身一礼,语调客气,但话锋却是寸步不让:“弓大先生,犬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在下就这么一个逆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有个闪失啊,弓大先生享誉壶觞,弓家更是显赫,还望弓大先生看在江湖一脉的份上于范某人指点一二,范某感激不尽。”

    弓百珍一愣,原意想叫范文钊知难而退,没想到范文钊竟然打得一手好太极,将自己和弓家给绕了进去,如今自己再说什么,说的是好是坏,恐怕都会被人留下诟病之词。弓百珍暗自摇头,小看了这渡口鱼龙混杂之地的地头蛇,看来今日之事范家实难善罢甘休,也好,索性就借势压一回人,看他范家能掀起什么水花。

    弓百珍刚要说话,远远屋顶传来一声断喝:“姜寒怜,三月之期已到!”

    众人皆是愕然,寻声望去,便见一男子站在毗邻的屋顶,直勾勾的盯着包子铺,却不是看那国色天香的漱沉鱼,而是身后那位姿色也不逊色漱沉鱼多少的慵懒女子。弓百珍亦是摸不着头脑,知晓来人是谁的李落和漱沉鱼皆是百感交集,来的真是分毫不差,连半日都不愿耽搁,苦了这位纵横弟子的一片心意。姜寒怜扬了扬眉,低低骂了一句:“阴魂不散!”

    林岳倒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引开众人的注意力,扬声喝道:“来者何人?”

    乐游没有答话,纵身跃下,看也不看林岳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寒怜,冷声问道:“这次赌什么?”林岳倒吸了一口凉气,固然男子目空一切,但瞧他纵身落地举重若轻的身法,整个邹平县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打不打得过先不说,人家要走,自己这点人手肯定是留不住。

第二千一百六十五章 埋尸地

    “还赌?”姜寒怜撇撇嘴。

    乐游哼了一声,厉声说道:“赌!”

    姜寒怜眼珠子一转,笑道:“刚巧你来了,那就赌这里的事,你看见那户人家了吗?他们家少爷失踪了,下落不明,我就和你打赌,看看谁先找到失踪的范家公子,如果你先找到就算你赢,如果我先找到就算我赢,怎么样?”

    乐游环目四顾,这个赌约有些出人意料,而且很麻烦,若是找不到,那这场赌局的胜负又该做何论?

    “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找不到,算平手。”

    “如果是旁人找到呢?”

    “也算平手。怎么,你怕了?还是说你没有赢的把握?”姜寒怜笑嘻嘻的激将道。

    “激将法,哼,省省吧,我不会让你再拖到三个月之后。”乐游断喝一声,转身欲走,就听姜寒怜喜笑颜开的招手道,“哎呀,你别着急走!”

    乐游回头盯着姜寒怜,漠然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嘿嘿,也没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赢了。”姜寒怜狡黠地说道。

    乐游一怔,瞬间脸色微变,数息之后,林岳和范家诸人才反应过来,范文钊踏前一步,疾声喝道:“你知道小儿的下落?”

    “呀,你们干嘛!我和他的失踪可没有关系,再者说了,你们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姜寒怜振振有词,寸步不让道。

    “姜寒怜!”乐游含怒低吼,姜寒怜吐了吐舌头,看着范文钊道,“喏,有人打岔,不想让我说呢。”

    范文钊心乱如麻,不过到底是老江湖,定了定神,向乐游抱拳一礼,沉声说道:“少侠请恕老夫得罪,犬子生死不知,老朽实难坐视,还望少侠让老朽先找到犬子,日后老朽定有重谢。”

    话说到这个份上,乐游再怎么气愤也不好发作,而且乐游是纵横弟子,早已通透权谋之术,只不过这一年有余被姜寒怜耍的团团转,难免有失心境,只是纵横一家的底子尚在,所谓进退轻重对于纵横弟子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见乐游不再节外生枝,范文钊就急不可耐的看着姜寒怜问道:“还请姑娘指点一二,范家必有重谢。”

    姜寒怜思索片刻,露出为难之色,扭头看着李落一眼,李落和声说道:“生死事大,若是姑娘知道,不如早些说给他们知道。”

    姜寒怜重重的点了点头,一指李落,脆声应道:“我看见有人在他家院子里埋了一个人,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范公子。”

    “你说什么!?”范文钊怒吼一声,睚眦俱裂,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范文钊压下心头涌起的阵阵晕厥之感,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李落,一字一句的问道,“敢问姑娘埋人的是什么人?”

    姜寒怜看了李落一眼,眼睛里的意味是说,你瞧,这可是你叫我说的,出了事怨不得我呀,“天黑,没看见。”

    范文钊心里一堵,颇是忿然,天黑看不清人影,认得被埋的那个是自己的儿子,埋人的就看不见,这是什么道理。

    林岳见状插言说道:“先找人,范掌柜,别的事找到人之后再说,你意下如何?”

    范文钊脸色铁青,沉默不语,范文胜点了点头,沉声接道:“好,还请林捕头定夺。”

    林岳嗯了一声,扬声喝道:“此间众人谁都不许走,这位姑娘请带路,弓前辈,还请您主持公道。”

    弓百珍为难的看了李落一眼,原本只是想回去酒泉的时候借道走一趟,喝杯酒,说几句话而已,不曾想会遇到这样的事,而且李落的院子里竟然还埋了一个人。李落亦是错愕,说实话这些日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委实没有留意过有什么异常,没想到不单有异常,且还是凶杀埋尸的地方。不过李落确想弄清楚自己的那间院子地下究竟有没有埋着一个人,随即长身而起,平声说道:“那就听林捕头吩咐。”

    李落说话,弓百珍也就站了起来,当然不会主持什么公道,和声应道:“去瞧瞧吧。”

    众人浩浩荡荡的从街这边去了街那边,一时间车水马龙的包子铺前倒有了几丝门可罗雀的感觉。众人移步,有邹平县的捕快维持秩序,更多则是防着诸如李落之辈趁乱逃之夭夭。漱沉鱼也跟了过来,好奇的想要一探究竟。

    到了院子前,院子还是院子的时候还要算前一日,如今的院子一如昨日黄花,凋零的不成样子。林岳几人,连同范家诸人一脸诧异费解的看着李落,不知道这放火烧了屋子是什么打算?是走水了还是干脆打算跑路了。瞧着众人狐疑的眼神,李落尴尬一笑,没有说话。

    “你看见埋人的地方在哪里?”

    姜寒怜想了想,指了指一个地方,那里原有一棵小树,也被昨夜大火烧的只剩下半尺不到的树干,埋尸处就在小树的数根之下。林岳看着李落,一脸严峻,李落茫然摇头,示意不知自家院子里埋了人。林岳也不废话,叫来两个捕快,另有范家青壮两人寻来铁锹,依着姜寒怜所指之处动手挖了下去。不过两刻,土中便有臭味散了出去,场中数人皆是脸色一变,这个味道闻之欲吐,是腐肉烂化之后的味道,有了这股味道,那么这泥土之中就算没有尸首,也多半埋了具牛羊之类的肉身。

    不过李落和弓百珍却要想的更多,这腐肉的味道极为刺鼻,就算埋在地底也难逃鼻息敏锐的江湖高手的察觉,如果这具尸体是五日前就被人埋在这里,李落不会没有察觉,若无察觉,那便有人在埋尸之前刻意处理了尸体,才会埋入地底而未散发出异味。如果当真如此,那么此间肉身多半不会是牛羊之类,是不是范家少爷还要挖出来之后再瞧瞧。

    味道越来越大,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弓百珍瞧着翻上来的泥土,神色微凝,低声说道:“化尸粉,怕是出事了。”

第二千一百六十六章 腐烂的尸体

    弓百珍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捕快在坑底叫道:“林捕头,下面有东西。”

    “起上来!”林岳沉喝一声,几人围了上去,坑下四人扒开泥土,露出一具臭气熏天的尸体,口鼻处已经腐烂了,有数不清的爬虫在上面蠕动,望之恶心可怖。范文钊眼前一黑,范文胜眼疾手快,扶住其兄,低声呼道:“大哥。”

    范文钊勉强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气,涩声说道:“我撑得住。”

    尸体身上的泥土一旦扒开,这刺鼻的臭气就更难闻了,漱沉鱼俏脸发白,别过头躲在温渔身后不敢出来,倒是姜寒怜瞧的津津有味,就差上前伸手摸上一摸。

    一名捕快扫去了尸体脸上的尘土,面目依稀可辨,范文钊一望之下,整个人如若雷击,喉间发甜,心神大乱,那尸体确确实实就是失踪多日的范蠡。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虽已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当真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现一具尸体的时候,李落也有愕然,良久无语。林岳眼中一寒,暗暗使了个眼色,命一众捕快将李落和姜寒怜围了起来。弓百珍见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间诸人之中他的确可以算作德高望重,只可惜身边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大甘定天王,叫他出头不是,不出头也不是,着实为难的很。

    林岳冷然喝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落摇了摇头,诚颜回道:“我确是不知这尸体从何而来。”说完之后,李落看着姜寒怜问道,“你是几时看见有人在我院子里埋尸的?”

    “就五天前的夜里啊。”

    “你看见了?”

    “看见了。”

    “是谁?”

    “没看清。”

    “我在屋子里么?”

    姜寒怜连连摇头,唔了一声:“不在,那天你回来的晚。”

    李落沉吟少顷,道:“五日前渡口有一班船,运粮南下,耽搁了很久,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后半夜了,渡口号子里的脚夫可以为我作证。”

    查明李落那天晚上是不是很晚才回来不难,难的是如何断定姜寒怜所言真假,倘若两人早有勾结,那这五日之前也未必就是真的,单凭尸首腐烂的程度而言的确是有四五日的样子,不过若要细说是四天还是五天,只能求衙门里的仵作有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看见,为何不报官?”林岳沉喝一声,威风凛凛的盯着姜寒怜,可惜姜寒怜丝毫不为所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接道,“怕啊。”

    众人怫然,眼前这女子虽是生得娇滴滴的,可惜脸上半点也看不到害怕的模样,反而很好奇地底的尸体,胆子比外头那些泼皮无赖大多了,眼下说怕,不过见不得有半点真心。

    林岳语塞,大甘律法中鼓励百姓检举流寇罪贼,但没有哪条说见恶不说也要入罪,就算姜寒怜当真见了有人埋尸,说是有功,不说也是本分,不过若是一般的百姓,见到官府官吏,早就吓得心惊胆战,像姜寒怜这般油盐不进的毕竟也是少数。

    黄若兰捂着鼻子,一脸的厌恶,自然是嫌弃这味道难闻,至于坑里的尸体是不是范蠡,且先等等再说。臭味散了点,黄若兰心有余悸,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逢人就问坑里的尸体是谁,没人应声,黄若兰倒是固执的很,定要问出那人是谁来。问的人孜孜不倦,不知道厌烦,听得人却烦躁不已,范文钊低吼一声:“那是我儿。”

    黄若兰一愣,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又是像哭,又是像笑,惊奇似比伤心还要多些。黄若兰愣了半晌,忽然尖叫一声:“是谁?是哪个恶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林捕头,快把他们抓回去!”

    林岳脸一黑,难道自己不知道抓人,可是要抓谁?不过很快黄若兰就替林岳解了这难题,黄若兰指着姜寒怜和李落叫道:“一定是他们两个奸夫**,谋财害命,害了范哥哥的性命,本小姐要你们赔命!”

    姜寒怜眨了眨眼,笑道:“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

    “你说谁?”

    “当然说的是你呀。”姜寒怜一点也没在乎黄若兰欲将发狂的神情,伸出手指点了点,摇摇头道,“人如果是我杀的,我何苦说出来呢,由着你们慢慢找呗,又没人给我钱,自找苦吃。”

    “那范哥哥怎么会在他的院子里?”

    “谁知道,我又不是捕快。”姜寒怜摊了摊手,看也不看七窍生烟的黄若兰,满不在乎的说道,“就不能这院子里有个坑,他刚巧路过,困了就躺在里面睡了,夜里风凉,索性盖上点土免得着凉,不就这样咯。”

    “信口雌黄!”范文钊怒极暴喝道,林岳也是脸色阴沉,冷冷说道,“姑娘莫要信口开河,既然姑娘与此案有关,那就跟本捕走一趟,若是姑娘清白,本捕自然会放你出来。”

    “那他呢?”姜寒怜一指李落,问道。

    林岳有些为难,带姜寒怜回去亦是给范家和黄若兰一个交代,但是李落不同,旁边可是有一位事到如今也没有开口的弓百珍,不知道他与这名搬工有什么交情,倘若大三家护着这人,就算拿他进了府衙大牢,日后照样还得恭恭敬敬的送出来,说不定还会恶了弓家的面子,不好说有什么后患。但不拿李落只拿姜寒怜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埋尸体的院子就是他的。

    “既然你方才说了案发之日他回来的很晚,那么此事未必与他有关,待本捕走访渡口搬工号子之后再说。”林岳心一横,还是打算给大三家面子,范家自是不答应的,范文钊怒喝一声,黄若兰也在旁跟着叫了起来,唯恐此地不够乱,直气得林岳七窍生烟。一旁姜寒怜添油加醋的叫道:“要是他不去,我也不去,嘿。”

    李落摇了摇头,断案本是捕快职责,眼下却是头重脚轻,林岳行事畏首畏尾,一个邹平县大户范家,一个知县爱女。

第二千一百六十七章 女子的身份

    便可插手官府行事,如此衙门难合李落的心思。弓百珍暗自可惜,这到手平步青云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不知道该说可惜还是该说活该。

    就在林岳悬而不决之际,街上传来一阵马蹄,马蹄声如雨打芭蕉,密如织,而且丝毫不见杂乱,弓百珍脸色微变,到底比区区邹平县的人眼力高得多,这马蹄声只有顶尖的骑兵才能有如此声势,来的莫非是定天王享誉天下的牧天狼?

    弓百珍翘首张望,漱家几人也察觉有异,温渔几人若有若无的将漱沉鱼护在中间,顺带着勉为其难的照应了半个李落。姜寒怜与乐游皆是一怔,眼睛里有异芒闪烁,犹是姜寒怜,似乎有一丝别的意味。

    战马声直奔此间而来,众人皆是一震,悉数转头望去,就见一队骑兵如风驰电掣一般而来,领头那人是个女子,一身风尘,容颜憔悴,芳华之龄,却带着七老八十的疲惫倦意。战马到了近前,人数倒也不算太多,只有十余骑,多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不过人数虽少,自有一股万夫莫挡的锐气,逼得一众捕快退开数步,一脸惊惧的看着来人。

    骑兵下马,那女子上前几步,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落。

    “玩够了吗?”女子冷冷开口。

    李落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女子冷哼一声,转头看着漱沉鱼脸色稍霁,和悦了几分,微微颔首示礼。漱沉鱼有些好奇,这女子看似与李落很熟悉,但又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熟悉,而且看来也认得自己,漱沉鱼心念电转,猜测着女子的身份。

    在大甘,有这样威势的女子好像不多,在牧天狼军中有一位牧蝉郡主,擅领骑兵,不过眼前这位和传闻中的牧蝉郡主不太相似,至少她看起来权势地位丝毫不逊色于李落。

    女子环顾四周,大有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冰冷说道:“借一步说话。”

    “好。”李落答应一声。女子带着李落往街对面的包子铺而去,黄若兰大叫道,“站住!想跑!把他抓起来!”几名捕快和范家打手动了半步,一众骑兵中一名英挺大汉猛地扫了一眼,一股如隆冬寒月中的凉气涌上前来,将眼前诸人浇了一个透心凉。大汉环视一遭,目光微微在姜寒怜、乐游和弓百珍身上略有停留,之后就收回目光,将众人隔在了街道这侧。

    没有人胆敢雷池半步,李落和那女子进了包子铺后,姜寒怜好奇的问:“小漱,那人是谁?”

    漱沉鱼摇摇头,也没见过。乐游忽地插言说道:“我知道她。”

    “她是谁?”姜寒怜赶忙问了一声,不等乐游回话便又说道,“你不会拿这个打赌吧?”

    乐游冷哼一声:“我没你那么无聊。”

    “那就好。”姜寒怜笑嘻嘻的应着声,问,“请乐少君指点。”

    乐游淡淡说道:“先不说她,你看这些骑兵战马,马蹄阔,马腿竖长,身形比起大甘军中战马要高大一些,而且这样的蹄脚马腿多是为了惯走北地积雪,毛也要更长一些,南方天热之地用不着如此,所以这些骑兵将士皆来自于北地;再看他们的马鞍制式都和大甘不同,更偏向于胡地,还有这些人面目上都有风沙侵蚀的痕迹,轮廓分明,像异族多过大甘中人,所以这些人如果不是来自草海,那么就是西域,而能出入大甘国境几如无阻,西域不可能了,唯有与大甘议和结盟的草海,草海中像她这样的女子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就只有一个人。”

    “谁啊?”

    “蒙厥拨汗相柳儿。”乐游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异芒闪烁,纵横门人唯有见君王才可一展所长,相柳儿,她是这个天下当仁不让的君王之属。

    姜寒怜眨了眨眼,猛地回头看着漱沉鱼,自言自语道:“如果她是相柳儿,那么他是谁?”

    漱沉鱼没有回答,弓百珍抚须一笑,如果不是他,自己何必千里迢迢跑来这乡野之地。

    少顷,那两人出了包子铺,女子的脸色和缓了几分,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扬声脆喝道:“走!”来去匆匆,竟然半刻也不留在此地。众骑兵跃马而行,簇拥着那女子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留下诸人一脸疑惑,不知道他们在那间包子铺里谈论了什么。

    李落目送女子策马远去,缓步走了过来,黄若兰怂恿着林岳早些将那人抓起来,免得再生变故,林岳只是点头却未上前,若非是呆傻眼瞎,也能看出眼前这清秀男子实非常人。李落走到众人身前,微微一叹,便自一振精神,笑颜看着漱沉鱼,和声说道:“日后你还是莫要开包子铺,就在自家做做就好了。”

    漱沉鱼红着脸不说话,羞臊的很。李落诚颜一礼,转头望着姜寒怜道:“你这名字,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阴阳家是诸子百家中十二大家之一,是这世上最善长借势转势造化阴阳的门派,玄妙非常人能度测的,不过你用之为赌,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姜寒怜看着李落,往日的嬉笑少了,多了一分严肃和疏远,淡淡问道:“你是谁?”

    李落轻轻一笑,指了指院子里那具尸体,问道:“他到底为何人所杀?你且说来。”

    姜寒怜沉默片刻:“你当真要我说?”

    “说吧,毕竟是一条人命。”

    “如果他因你而死也没关系?”

    “那就更应该说了。”李落朗声回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因我而死,也分情由,你但说无妨。”

    “可是我不想说。”

    “哦,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该死。”

    “贱人!你说什么!”黄若兰大怒叫道,姜寒怜回头冷冷的瞅了黄若兰一眼,讥讽说道,“死的是别人家的儿子,还没见人家怎么样,你急什么?难道他是你偷的汉子?”

    黄若兰一怔,又羞又恼。

第二千一百六十八章 杀人凶手

    只是被姜寒怜这一道不含感情的目光刺的眼睛疼,本想撒泼却又不敢造次,嚅嗫数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范文钊寒声喝道:“姑娘,你把话说清楚,我儿为何该死!?”

    “哼,他如果不该死,就不会想夜入良家,做这等窃玉偷香的腌臜事。”

    范文钊脸色微微一变,若是范蠡的品性,这等事也不是做不出来,当年就有过一次,有户人家过江,范蠡见那人家姑娘生的好看,见色起意,偷偷尾随进了昆江,凿沉了渡江的小船,将那人家老幼近十口全部淹死在昆江,只将那姑娘掳走,羞辱蹂躏了月余,厌倦之后杀人焚尸。后来被范文钊知道,好一顿呵斥责罚,不过当然不会报官,只当是昆江水府多了一家冤魂而已。当时范蠡便曾信誓旦旦的说过,他固然好色,但也不是谁都敢碰,最多是些没有根脚,不会惹来后患的人家,这一点范文钊倒是信的,也就没有怎么太在意,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轮到范蠡被人埋在了地下。

    “血口喷人,我儿身死,死无对证,这个暂且不说,”范文钊大吼一声,“何人行凶?”范文钊的心思场中几人大约都猜得到,不过这句死无对证也有几分道理,此案若想结案,至少要找到行凶之人,然后再论他该不该死。

    姜寒怜没说话,面露讥讽,范文钊踏前一步,欲图逼迫姜寒怜,乐游冷哼一声,不慌不忙的拦在姜寒怜身前,冷漠的看着范文钊。李落心念微动,当然猜到范蠡所图之人是谁,姜寒怜不愿意说,自然是念及漱沉鱼的清白,这姑娘虽然轻视人命,本性倒也不算坏。

    “杀人者未必行凶,是否会论罪还有公论的。”

    姜寒怜冷笑一声,道:“我没看见。”

    范文钊大怒,喝道:“若姑娘再如此遮遮掩掩,休怪老夫当姑娘是那行凶恶徒的同谋!”

    “啧啧,你倒还要点脸,没说人就是我杀的。”姜寒怜讽刺道。范文钊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愤和怒火,就要动手拿人。李落忽地扬声长啸,声音悠远,姜寒怜和乐游二人齐齐失色,如此内劲与门中老祖相较也不落下风,姜寒怜更是震惊,和李落在一起算下来已经三个月了,竟然从来没有发现李落会武功,而且内力如此强劲。姜寒怜回头看了乐游一眼,乐游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姜寒怜眨了眨眼,盘算着自己这应该算是救了乐游一命,再换三个月应该不算过分吧。

    李落啸声刚落,一个薄如纸片的人快步走了过来,与其说是走过来,倒不如说是飘过来更贴切些,到了李落身前躬身一礼,道:“五日前子时,有邹平县范氏弟子范蠡意图夜闯盘道包子铺,手持迷香春毒,图谋不轨,半路被隐居在邹平渡口的江湖人士截获,此人拳法高超,刻意隐瞒了出身来历,不过从功法而断,猜测应该是平山顶金光门的弟子,以拳法代替金光门仗之行走江湖的判官笔,三招之内当场击杀范家弟子范蠡,此后,这名金光门门人弟子将范蠡尸首移至院子里掩埋起来,为防尸首腐烂的味道,布下化尸粉阻断气味,如果不是这位出身阴阳家阴字七门传人揭露,这具尸体有极大可能不会被人发现。”

    这番话说完,场中有数人脸色大变,一道人影如急弓离弦之箭落荒而走,快的叫人来不及反应,只是那人影却没有走远,刚到半途就被另外一道突然冒出来的人影截了下来。李落仰首望去,脸色微变,轻喝一声:“手下留情。”

    就听那人影嘻嘻一笑,半空中两人交手数招,方才掠走的人影落回了地面,而截道的人影一个翻身轻巧的落在一支挑起的木杆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落,若是细看,该是能看见那人影眼睛里冒出来的缕缕精光。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如果眼瞅着五万两黄金,任是谁也免不了心惊肉跳。

    西域飞鹏堡天字二等的杀手鹧鸪俏,就在她现身之后,从街角走出来一个人,抬头看了看高处,又低头瞧了瞧围在李落身边的人,微微压了压帽檐,遮住了光滑圆润的脑袋。和鹧鸪俏一前一后,灵河也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或者她,是为了李落而来,还是为了五万两黄金而来。

    落在地上的人李落认得,正是街口李落买过无数次酒的杂货店掌柜,那个和李落有过数面之缘的中年男子。

    “是他吗?”李落问道。

    画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是他,金光门浮光跃金身法,所用招式也是金光门不传之秘,六十四路点金笔。”

    李落望着落地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也在望着李落,与李落略显错愕和淡然的表情不同,中年男子一脸凝重,不时还要扫一眼木杆上似笑非笑的鹧鸪俏。

    “是你杀了范蠡?”

    中年男子没应声,李落又问道:“你为何杀他?果然是如他所说么?”

    中年男子还是没有回答,眼中似有一丝悔意,或许是懊恼不该出手坏了范蠡的好事,落到如今身份暴露的下场,当年离开金光门,隐居此地皆是有因,没想到竟会因为一时心软,让之前数载掩人耳目的辛苦前功尽弃。

    “如果真是如此,这有何说不出口的?”

    中年男子闷哼一声,还是没有说话。李落看着姜寒怜,问道:“姜姑娘可有证言?”

    “没有。”姜寒怜冷冰冰气鼓鼓的说道。

    “一面之词,给死人波脏水谁不会。”黄若兰嘀嘀咕咕的说道。

    李落轻轻摇头,看着画皮一眼,画皮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提起长喝:“神州弟子今安在?”

    话音一落,不知道从何处来,更不知道从何时来,这里多了许多人,这些人或者是普普通通,不会叫人看第二眼的寻常百姓,或者是四周旷野的草木竹石一般,那声长喝之后,那些普通人变得不普通。

第二千一百六十九章 真实身份

    而那些草木竹石皆幻化为人,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场中诸人齐齐失色,姜寒怜和乐游也不例外,这些忽然现身人影带给他们的压迫比之数刻前的十余骑骑兵更甚,单人如剑,联众成网,将这方天地都压了下去。

    画皮看了姜寒怜一眼,淡淡说道:“那夜除了这位姜姑娘,还有别人亲眼目睹。”

    李落点点头,就听不远处传来呼声:“属下上章……”

    “属下庚三,那夜亲眼所见。”

    “属下困顿……”

    “属下子十二,那夜在此。”

    ……

    算上末五画皮,一连九人齐呼那夜都在此地,姜寒怜脸色变得很难看,亦有不忿,不过就算是温渔也微微失色,这些人名不见经传,不用说定是李落麾下,身手如此了得,这牧天狼为军为将可以威震四海,如果行走江湖,这大甘武林中怕是没有什么人能挡得住这些高手。

    李落也呆了一呆,没想到地支之首的困顿竟然身在此处,这么说自己的率性而为,却也误了不少军中袍泽的时辰。

    画皮平静说道:“因故杀人,其情有因,请林捕头定夺。”

    林岳勉强咧了咧嘴,定夺?定夺什么?定夺自己爬着出去还是躺着出去么?就连范文钊的脸都变了,已经知道这一次的事难以善了,只有黄若兰还在不知死活的低声叫林岳抓人,不管来人多少,有什么不一样,反正在黄若兰心里,只要抓回去到了县衙大牢,生杀予夺可不就是自己亲爹的一句话了么。

    李落看着弓百珍和颜问道:“弓先生,那酒可曾许你们三家再造?”

    弓百珍嘶了一口气,尴尬说道:“出了点状况,这酒暂且是造不了了,可惜了名字。”

    “名字并无可惜。”李落笑道,“等我回去之后问问。”

    弓百珍朗笑一声,也不说谢,只是拱手一礼。

    李落看着林岳和范文钊平声说道:“他们几人有先斩后奏之权,当夜所见,如果杀人的不是他,那么范家公子也会死在他们手上。”说完之后,李落看了一眼漱沉鱼,道,“范蠡所为,诛范家满门亦不为过。”

    范文钊脸色一白,这个时候已经不会认为李落还是危言耸听,那就只有一个结果,范蠡当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漱沉鱼看着李落,李落轻轻颔首,漱沉鱼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正是昨个还给李落,今日清晨又被李落交还给她的那块天子令符。漱沉鱼举着天子令符,林岳自是没见过,范文钊范文胜颇显狐疑,只觉得这令符不凡,但是什么倒也不知,姜寒怜亦是不解,唯有乐游脸色骤变,眼中惊疑不定。

    这时,弓百珍深吸了一口气,纳头拜倒:“草民壶觞弓百珍,见天子盛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可叫场中诸人魂飞魄散,画皮冷喝一声:“见天子令符如见君,不跪者,杀无赦!”

    林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呼万岁,范家众人面如死灰,终于明白满门抄斩不为过的缘故了。黄若兰如丧考妣,垂着头不敢吭声,恨不得自己不在这里,便是这一会的工夫,黄若兰心里就将范蠡恨上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会卷进来,贪图那点欢愉旧情,惹来这样的麻烦。

    乐游也跪了,眼中有异芒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姜寒怜跪的很勉强,颇有不忿,李落莞尔:“你救我一命,有恩于我,就不用跪了吧。”

    “好嘞。”姜寒怜闻声弹了起来,拍了拍灰,顺便冲乐游嘿嘿一笑,只当没有看见乐游发黑的脸色。

    “这里我不能留了。”李落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温颜接道,“诸位都起来吧。”说罢不等众人都起身,李落便自传令,“上章,范蠡一事你查清楚,报与壶觞知州,范蠡这些年在邹平是否还有其他恶行,一同查清楚了,若与范家有关,依法从事。”

    “属下遵命。”

    “他杀人有过,却非无因,此事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终。困顿。”

    “属下在。”

    “他如果愿意,你随他去一趟金光门,稍后带我书信一封,了却过往恩怨,该罚当罚,不必徇私,但如果有转寰的余地,我们做个和事佬化解恩怨。”

    “属下遵命。”

    “倘若不听,我许你便宜行事。”

    “属下明白。”困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便宜行事,在场诸人心里不禁打了一个突,这次之后,如果不听话,这世上恐怕就没有金光门了。

    “至于邹平县,”李落看了一眼黄若兰,“有功论功,有过论过,上章,你一并查之,若有巡检司巡检不力,一并查办。”

    “是。”

    “还有你二人。”李落看着姜寒怜与乐游。姜寒怜讪讪一笑,碰到硬石头了。李落接道,“前次你说因赌约而伤人性命是真是假?”

    姜寒怜咽了一口唾沫,看着乐游,脸色很古怪,说不上来是幸灾乐祸还是心有余悸。乐游神色一动,淡淡的看着乐游一眼,道:“没有。”

    李落倒也不曾多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回道:“大甘朝廷与纵横一门素有来往,如果确有其事,我自会去问你门中老祖。”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大甘李落。”李落平声说道,“至于姜姑娘,你轻视人命,不过我并没有看到有伤人之事,待你救足十人之后可自行离去,算是对你以武犯禁的惩罚。”

    姜寒怜一震,撇了撇嘴,本想不答应,不过听了那个名字之后,她觉得还是听话的好。范家诸人和邹平县的捕快皆都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问李落为什么会在这里。

    “弓先生,你要北上?”

    “不错,老朽该回家中复命了。”

    “多谢,那就日后再见。”李落和颜一礼,看着漱沉鱼温声说道,“你和我回卓城吧。”

    漱沉鱼点了点头,将天子令符送了过去,李落看了一眼,和声说道:“先留着,等以后见了她你再还给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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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