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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一百八十五章 请去内卫司

    来人自称徐之航,原是贡州白坡府池柳县人氏,状告现今太傅履任池柳县知县时强占自己家中一枚价值连城的商中印。聂奉鸿看着老神在在的都骑将领邵禁昭,头疼的很,不单是头疼,五脏六腑都疼,缩在家中不出门竟然还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还有都骑将领带路,不消说,后面定有英王的影子。

    聂奉鸿没有想到这只是开始,在这之后的三天里,陆陆续续进他大理司大门,且和太傅有关的状纸就有足足七道,太傅仕途处处都有痕迹。他暗自心惊,如何还能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想要置太傅于死地,这般手笔天衣无缝,当朝之中没有多少人做得到,但能做到的人亦有之,究竟会是谁?聂奉鸿决定不猜了,想得越多,烦恼就越多,将这七桩案子详详细细整理在册,自然不敢做手脚,毕竟是三都引进门来的,如果说英王不知底细,打死他也不信,老老实实连人带卷宗送去了内卫司,想了想,又一字不差的抄了一份送去了巡检司,之后的事就不是大理司敢管的。

    卷宗送去了内卫司,人证也关在内卫司监牢之中,慧王略略看了几眼就丢在一旁,不过是贪墨而已,满朝重臣,除了宗伯杨万里那样的,有几个两袖清风不沾阳春水的?这些事传出去不好听,但最多不过就是不好听罢了,内卫司盖棺定论,有的是法子颠倒黑白,就算英王想借机生事,只要宫里稍作打点,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让慧王心中发寒的是内卫司查到的另外两个卷宗,出处何来,慧王不知,内卫司的下属也不知,只是查着查着就查出来了,但是这种事这样莫名其妙的查出来,总会让人心惊肉跳。

    太傅凌疏桐又去了一次慧王府,这一次比往常几次更甚,竟然连王府大门都没叫他进去,在门口便被人挡了回去。太傅心事重重的回到府上,一进门,府上有客,来的是内卫司当值镇抚卫傅清臣,慧王心腹。凌疏桐看到正堂里的傅清臣,微微有些愕然,凌孤眠正陪着傅清臣说话,论官职,镇抚卫不过官居五品,但他是内卫司的人,执掌朝臣监管生杀大权,而且还是慧王的心腹,所以纵是旁的一品大臣见了也要小心伺候,不敢太过傲然,俗话说不看佛面看僧面就是这个道理。

    傅清臣登门,凌疏桐心里落了一块石头,平日里和傅清臣也算相熟,往常傅清臣见了自己也都要叫上一声凌大人或是太傅大人,很是恭敬,便如今个也是这样。凌疏桐哈哈一笑,道:“什么风把镇抚卫吹来我太傅府了,来来来,坐坐,坐下说。”

    傅清臣没有坐,抱拳一礼,道:“下官不敢,下官特来传王爷口谕,请太傅大人屈尊随下官去一趟内卫司。”

    “王爷找本官?”

    “正是。”

    “巧了,本官刚去王爷府上,说是王爷不在,就又回来了,累傅大人久等。”

    傅清臣听到太傅去了慧王府上,脸上微微有异色闪过,凌疏桐没有察觉,凌孤眠倒是看得清楚,不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堂下几人。

    “傅大人,殿下找本官所为何事?”

    “下官不知。”

    “殿下没告诉你?”

    “没有,王爷只叫下官请大人走一趟内卫司,旁的没有说。”

    凌疏桐点了点头,笑道:“好,孤眠,有没有取来大叶冬青,今年的新茶,让傅大人尝尝……”

    “凌大人不必了,正事要紧,王爷还等着呢。”

    “一杯茶的工夫,耽搁不了……”

    “凌大人。”傅清臣加重了语气,凌疏桐微微错愕,久在官场,自然知晓轻重,莫不说自己位列三公,文臣之首,就算在慧王一派中也远比区区一个内卫司镇抚卫资历更老,权势更重,傅清臣胆敢语含责备,这里面的味道就有些不同寻常。

    凌疏桐脸色一凝,这才左右看了一眼,心中一紧,来的内卫司这些绣衣卫中竟然没有一个熟面孔,都是今个头一次见,陌生的很,再加上神色冷漠的傅清臣,凌疏桐怎还不知事情有变,脸色数变,朗笑一声道:“也好,有劳傅大人稍候,本官去换件衣服。”

    “大人,不必了,只是去内卫司,不走远路,用不着换衣服。”

    凌孤眠起身正要说话,凌疏桐伸手拦住凌孤眠,转头看着凌孤眠,神色尚还镇静,眉宇带笑,只是眼中却已没了一丝笑意,压低声音对凌孤眠说道:“孤眠,你叫依依去找定天王救为父,要快!”

    凌孤眠眼角一抖,还未应声,便见凌疏桐转身看着傅清臣和颜笑道:“也好,那这就走吧。”

    “大人请!”傅清臣躬身示意,待凌疏桐出了前堂,一众绣衣卫围了上来,看似簇拥,实则监押着凌疏桐出了太傅府。凌孤眠站在堂前默默的看着众人远去,凌依依从后堂追了出来,一脸惊讶不安的问道:“夫君,父亲去哪了?”

    “内卫司。”

    “内卫司?”凌依依一怔,内卫司不是慧王的衙门么,为什么要如此兴师动众的带父亲去内卫司,难道说……“出了什么事?”凌依依焦急的看着凌孤眠,凌孤眠却视而不见,只是神色难测的看着太傅府的大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办?凌依依心头大乱,一时间心急如焚,对了,去驸马府找长平公主,她定能帮自己想办法。凌依依急匆匆的便要去内苑,凌孤眠扫了一眼,问道:“你做什么?”

    “我去找敛玉,请她帮忙打听些消息。”

    凌孤眠沉默数息,缓缓说道:“你爹临走前让你去找九殿下,请他出手相救。”

    “啊……”凌依依一惊,茫然的看着凌孤眠,凌孤眠面无表情,洒然一笑道,“我这个当女婿的,到底不如他。”

    凌依依如何听不出凌孤眠话里的讥讽和嘲弄,急道:“夫君,我……”

第二千一百八十六章 帮不了

    “没关系,九殿下位高权重,若得他出手相助,定能逢凶化吉。”凌孤眠笑了笑,“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他到底是有过情份的,哈哈,这个忙他不会不帮吧。”凌依依抬头吃惊的看着凌孤眠,怎么也想不到凌孤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凌孤眠哈哈一笑,“去吧,我也出去打听打听消息。”说完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太傅府。凌依依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泪水止不住的从脸庞滑落,哭了一会,就又倔强的擦干了眼泪,转身去了内苑,再伤心难过,眼下却还不是哭的时候。

    驸马府。

    凌依依进门之后,驸马府的下人还没有将茶端上来,说了来意,李敛玉便即起身,拉着还没坐稳的凌依依出了门,直奔城东,剑指弃名楼。

    李落正在小楼看书,溯雪来报倾城公主和太傅之女登门求见,李落放下书,沉吟少顷让溯雪引二人到弃名楼正堂稍坐,自己随后就到。

    见了李落,凌依依心中戚戚,羞愧难当,低着头不言不语,似连看李落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李敛玉却是不见外的很,拉着李落的袖子,噼噼啪啪的将太傅府一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当然只是听来的来龙去脉,说完之后便问李落该怎么才能帮凌依依。

    看着古道热肠的李敛玉,李落叹了一口气,真是富家的公主,不知柴米油盐贵,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不说话,意思却明白的很,好像这大甘朝野所有的事都是自己做主一般。

    李落轻轻咳了一声:“此事经办在内卫司,并不在我巡检司,冒然插手,于情于理不合。”

    李敛玉倒是没有强迫李落,琢磨了一下确是这个道理,想到内卫司她就皱起了眉头,都是自己的哥哥,李落只能算是同一个祖父祖母,而和慧王同父异母,说来血亲更近些,但自打慧王入京都,心底深处就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总觉得他心里藏着什么,不像李落这样亲近,如果能不去的话李敛玉决计不愿进内卫司的大门。

    “九哥哥,有没有别的办法?”

    李落沉吟少顷,和声说道:“你们可知道太傅大人犯了什么事?”

    李敛玉看着凌依依,凌依依羞于启齿,低声说道:“回禀殿下,爹爹他……传言说他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还有买官卖官。”

    “九哥哥,这都是造谣,没影的事呢。”李敛玉生怕李落不愿帮忙,忙不倏插言道,说完白了凌依依一眼,让你说你还真说啊,心眼太实了,他手握巡检司,办的就是这样的事,你倒好,现成的话往跟前递,还嫌事情不够大嘛。

    李落莞尔,想了想道:“先不说真假,就算是真的,这些事可大可小,如果是别人或许是大事,但凌大人位列三公,莫说他与慧王过从甚密,就算没有慧王,单单一个太傅府,执掌中书令,这些事单凭凌大人自己也压得下去,而且更遑论太傅府还有凌将军可以互为依仗,区别只是付出的代价大和小而已。”

    凌依依一怔,抬头错愕不解的看着李落,李敛玉出身皇族,到底这些尔虞我诈听到的多,闻言沉声说道:“九哥哥,你的意思是太傅大人还有别的事?”

    李落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非但有别的事,而且这件事就与自己休戚相关。

    “凌大人被内卫司带走了?”

    凌依依点了点头,说了出门前发生的事,当然隐去太傅叫她来找李落一事。

    “一刻前的消息,太傅尚未离开内卫司。”李落平声说道。凌依依吃了一惊,不想李落消息这么快,倒是李敛玉见怪不怪,卓城里的事要是他不知道才叫怪哩,“如果今晚凌大人能回来,则是说此事太傅与五皇兄有了对策,如果回不来,凌姑娘,有些事你还是要早作准备,不妨与凌将军好生商量商量。”

    凌依依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的看着李落,泪眼婆娑,轻轻抓着李敛玉的衣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李敛玉劝了几句,盯着李落问道:“九哥哥,是不是七皇兄在背后指使的?”

    李落看着气鼓鼓的李敛玉,轻轻一笑,不管她是不是不知轻重,她总归是李家少有的几个还有赤诚之心的人,这样最好,免得让自己有一天觉得枯守的大甘李氏一无是处。

    “或许不是他,不过如果是英王,敛玉,你打算登门兴师问罪吗?”

    李敛玉哼了一声,撅了噘嘴道:“现在就你还愿意宠着我,他们早就变了呢。”

    李落摇头苦笑,和声说道:“你们二人切记不要去英王府,只怕去了之后连慧王都会心生猜忌,于太傅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敛玉闷闷的嗯了一声,想了想,忽然看着李落问道:“九哥哥,你能帮忙吗?”

    李落温言回道:“不能帮。”

    凌依依心头一乱,李敛玉拍了拍凌依依肩头,温颜宽慰道:“别急,九哥哥刚才也说了,太傅大人如果今晚能回来就还有转机,现在急也没用,你还有知儿要照顾,再说卓城里还有我,我背后还有九哥哥做靠山,放心吧。”

    李落哑然,倒是头一回听别人把自己当靠山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李落帮不上忙,这弃名楼里的茶也不喝了,李敛玉拉着凌依依就往外走,也不叫李落送,风风火火的要去太傅府。走到门口,李敛玉忽然一顿,说道:“依依,你等我一下,我有事忘了问九哥哥。”说罢松开凌依依的手返身进了屋子,将跟出来的李落撞了回去。李敛玉不避嫌的拉着李落的手走到正堂深处,压低声音问道:“九哥哥,你说实话,太傅的案子是不是你也有份?”

    看着一脸严肃,眼睛里的纯澈尚未褪尽,偏生自顾深沉的李敛玉,李落忍俊不禁,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去刮一刮她的鼻尖,猛然想起李敛玉如今已为人妇。

第二千一百八十七章 太傅被禁

    对了,夫婿是谁家好像还不知道呢,抽空了好去问问。李落连忙收回手,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哼,想弹我脑门就弹呗,以前少欺负我了。”李敛玉忿忿不平道,“你方才说不能帮,不是帮不了,是不是太傅的案子和九哥哥有关?”

    李落没想到李敛玉这么心细,听出自己话里的破绽,不过李落并没有打算隐瞒李敛玉,和声回道:“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办?”

    李敛玉咬着嘴唇,沉吟良久,缓缓答道:“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五皇兄七皇兄他们两个争太子之位有关,太傅府一向和五皇兄走得近,这次如果能叫五皇兄不得不自断手脚,我想卓城里除了九哥哥没有别人能做到,你这么做是为了七皇兄吗?你要帮他当太子?”

    李落怔怔的看着李敛玉,多年不见原来她也长大了,不再是跟在自己身后,吵吵闹闹,然后跑到太后面前信誓旦旦长大以后要嫁给我的倾城公主了。

    见李落没有回答,李敛玉嘴角微微一翘,道:“我不是小孩子,虽然你们现在什么事都瞒着我,不告诉我,但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就算太傅的事是九哥哥暗中谋划的,我也不会告诉依依,孰轻孰重我能明白,我先是大甘的长平公主,再是你的敛玉妹妹,然后才是依依的朋友,你放心,出去之后我一个字也不会说。”说完之后李敛玉微微一顿,歪着头看着李落,叹了一口气,“我就是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不能是你……”

    李落怔怔的目送李敛玉离开正堂,和等在堂前的凌依依快步而去,她真的长大了。为什么不能是我?李落自嘲一声,太后怕什么?怕大甘再无一人可牵制于我,怕我将大甘李家承德一门悉数逼死,怕我登上这太子之位。

    李敛玉走的时候斩钉截铁的说,无论如何她都要保护凌依依,李落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只叫她做就好,若是有事,记得他是她的靠山。还有,她说凌依依告诉她,她后悔了。后悔什么凌依依没有说,李敛玉没有说,李落也没有问,但他知道凌依依后悔的是什么,后悔又能如何,物是人非事事休,现如今我也后悔,她却还不肯回来,这世上何来的后悔药。

    那夜,太傅没有回府。

    其实慧王不比自己的政敌头疼少些,反而更多,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当初在朝堂之上为何李落不争,他不争,就是说他早知道了这件事,事到如今慧王怎还能不知这就是他设下的圈套,眼睁睁看着内卫司跳进去。慧王恨,恨李落歹毒,恨太傅无用,更恨李落为什么不帮他,果然,自己要登上这太子之位,最大的敌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明武王英王,而是他定天王。

    慧王揪心的看着手里的密函,怎么也没想到太傅会牵连此案,如果秉公行事,拿了太傅问罪,这日后朝中还有谁敢效忠自己,连堂堂文臣之首的太傅都可以被自己弃车保帅,说实话,这样的主子连自己也不敢效忠。但如果保,慧王吐了一口浊气,牵连太大了,出了事别说自己,就连他李落也一样担待不起。好狠的心啊,这是要置人于死地!

    当年卓城有一件大案子,宗伯杨万里问罪险被处斩,当年的监斩官有英王,也有太傅义子凌孤眠。后李落回城,向万隆帝讨了七天,看似阴差阳错最后借大理司和都卫都骑的手揪出了西戎亡国之君羯城密谋作乱一事,事关万隆帝官山遇险的隐情。此事虽说时过境迁,卷宗也已经封了口,但朝中几个知道万隆帝心思的人都明白此案一直是当朝天子的心病,非但是心病,也是悬案,幕后主使一直没有落出水面,后有商正衙门一案才牵连出来一个梁王,是当年官山围猎局中一子,不过通晓这件案子的人都知道单凭一个梁王根本不可能有能力设下如此庞大的局,而且梁王于万隆帝而言,如果换了天,对他没有丝毫好处,所以朝中重臣猜测这件事背后另有主谋,算下来天南那位的嫌疑很大,只是苦无证据,或者说不敢问罪,这才不了了之。

    这件事慧王是知道的,毕竟他与天南那位素有来往,而且商正衙门一案小福王自尽的时候他就在卓城。商正衙门一案接连牵扯出两位当朝王公,其中小福王还是万隆帝的亲弟弟,不管是小福王有意,或者被人利用,总归和当年官山那桩案子有纠葛,万隆帝盛怒之下,将满朝文武责了一个遍,连李落都没放过。

    其实满朝文武受责罚,这件事与太傅原本是没有关系的,可是这局中局里有小小的一个环,当日给羯城送去出城圣旨的人名为郭谦,是中书省的人,事后不知所踪,若无意外应当是被人灭口了。这件事当初没有人深究中书省,慧王前些日子翻了翻旧案卷,不查还好,查了之后背心寒气直冒,当初小福王自尽,宗伯问罪,此事在卓城闹得满城风雨,再加上万隆帝盛怒之下人人自危,此案可是牵连了一大批卓城官吏入狱获罪,但慧王从过往案卷中捋其脉络,似乎有一只手轻轻的抹平了这桩案子的棱角,不叫它牵连甚众。

    这是谁的手?慧王头皮发麻,不是自己的,也不是万隆帝,那就剩下另外一个不能抽身事外的人,巡检司卿李落。

    这么多年了,他竟然隐忍了这么多年。慧王当日翻看案卷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这一环不起眼的很,郭谦去了哪?谁人授意他去送给羯城的圣旨?中书省下的区区小卒绝无可能拿到圣旨。本来都是小事,但这件小事却事关密谋暗杀当今天子,加上刚刚才得到的消息,还是确切消息,郭谦原名郭子渊,是太傅的门生,曾在太傅座下修习三年,举荐出仕之后化名郭谦。

第二千一百八十八章 渐行渐远

    先在布政司待了半年,后来悄无声息的进了中书省,做了中书省下从六品的内阁侍读,直到羯城事发,郭谦这个名字才被记录在案。

    当年的事到这里就完了,不过现今看来这件事并没有结束,而是有人刻意压了下去,直至今日才被人提起,如果这册卷宗递到万隆帝面前,慧王实不敢想万隆帝会不会迁怒内卫司,弑君之罪,动的是当朝天子,莫说是他一个皇子,就算天王老子万隆帝盛怒之下也定斩不赦。

    太傅啊太傅,你当真是自己找死!慧王恨恨将卷宗掷在桌上,面容扭曲,原以为当年那桩旧案卓城之中没有人比自己知道的更清楚,岂料竟然还有人知晓其中玄机,非但知道,而且还早已设好了圈套,耗费数年之久,便等一时之用。

    不行,须得马上进宫一趟,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太傅,如果太傅牵出官山旧案,说不得还有一个更大更阴毒的圈套在等自己。慧王丢下卷宗,命人将太傅软禁在内卫司,备马火速赶往大甘宫中。慧王不是没想过销毁卷宗,但此刻既然能让自己看见,那就是说背后主使之人本就有意让自己看到,毁去卷宗,只怕到时候连自己都抽不了身,如果事不可为,那就只能怪他命不好。

    进了宫,慧王自然不能先去万隆帝身前,须得先去别处探听口风。

    朝凤宫。

    云妃尚未安歇,不过时候不早了,小幽王刚刚睡下,鞠蕊这才伺候着云妃正打算就寝,忽听宫前有下人来报慧王求见。云妃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来请安,当真不怕宫里传出风言风语,不过想来也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不然慧王不会冒着大不韪入宫求见。

    鞠蕊看着云妃露出思索神色,轻声说道:“娘娘,时候不早了,要不奴婢去劝慧王殿下回去,明个再来?”

    云妃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鞠蕊刚要出去,便听云妃又道:“算了,来都来了,让他进来吧,请安之后再叫他走吧。”

    “娘娘……”

    “去吧。”

    “是。”鞠蕊垂首,心里颇不是滋味,眼见着云妃与慧王越走越近,与李落却越走越远,当初云妃入宫,满朝文武连同大甘李家谁人不编排云妃,说她祸国殃民,魅惑万隆帝不事朝政,在后宫之中举步维艰,受人排挤只是小事,动辄就有死于非命的危险,多少次如果不是李落扶持照应,更曾遣麾下高手入宫护驾,冒着伦理不容的罪责护着云妃在宫中站稳了脚跟。可是到了今天,云妃却对李落越来越生疏,两人渐行渐远渐无书,非但如此,竟似有了仇怨。

    这些话鞠蕊从未给云妃说过,说了也未必会听,小姐已经变了,小姐啊,你当真忘了谁才是真心待你好的人了么。鞠蕊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慧王,心里有一阵说不出来的厌烦,如果不是他,兴许小姐就不会这样对九殿下了吧。

    “儿臣玄泽参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凤体安康。”进屋之后,慧王躬身行礼请安。云妃回了半礼,看着鞠蕊说道:“你先下去吧。”

    鞠蕊应了一声,略带落寞的出了屋子,没有走远,静静的守在屋外。

    左右无人,慧王上前一步,到了云妃身前低呼道:“娘娘救我。”

    慧王这一声吓了云妃一跳,心里打了个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慧王趁着云妃分神的工夫伸手轻轻抓住云妃素手,云妃脸色一变,低声叱道:“放肆!”

    “嘿嘿,娘娘平日如何不嫌我放肆了。”

    云妃甩开慧王的手,凤目转寒,冷声说道:“本宫倦了,若无事王爷请回吧。”

    慧王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了一眼云妃宫衣下的玉体,轻叹一声,和声问道:“霈儿还好么?”

    云妃大怒,怫然不悦的喝道:“你越来越放肆了,霈儿也是你叫的!”

    “哎,娘娘息怒。”慧王见云妃当真恼了,也不敢太过分,连忙将此行所求之事说给云妃听,听完之后云妃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这是你内卫司的事,本宫管不了。”

    “娘娘,唇亡齿寒,倘若遂了李落的意,这日后娘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云妃玉容清冷,沉思片刻,问道:“当真是他设下的圈套?”

    “英王不过一介莽夫,他若有这般能耐,想来老九早死在他手上了,除了他,卓城里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太傅如果闭嘴,你还是你的慧王,别人能奈你何。”

    “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如果我连太傅都保不住,这日后满朝文武怕不是都要站在英王那边了,一旦皇上立英王为太子,娘娘,别的不说,玄霈以后的生死可就难说了。”

    “你敢威胁本宫!”云妃大怒叱道。

    “儿臣不敢,只是想请娘娘看在玄霈的份上,帮我这一次。”

    “这些年本宫帮你还少吗!”云妃恨声说道,“本宫在后宫替你说尽好话,就连和本宫一向不对付的太后那里本宫也要委曲求全,帮你谋来内卫司的衙门,可是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他时常在外,数年不回卓城,这只是一回来就让你狼狈成这个样子,本宫当初真的是看走眼了。”

    “并非我不成器,只是他太强。”慧王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对手了得,叹息一声,“本以为皇权之争不出卓城,怎料他人不在卓城,这大甘皇权之争却绕不开他,如今我骑虎难下,但玄泽之心日月可鉴,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霈儿的将来。”

    “好了,休要说了。”云妃胸口一阵起伏,良久之后才放缓了语气,淡淡说道,“太傅此事事关重大,朝堂上下盯着内卫司的眼睛不消本宫说你也知道有多少,这个时候本宫出面,于情于理都有干政之嫌,到时候非但是你的内卫司,就连本宫的皇后之位也会受牵连。

第二千一百八十九章 嫁祸给他

    当年官山遇刺一事,这些年来都是圣上心里的一根刺,这根刺早晚要拔出来,别说一个太傅,就算是你我,到时候也难逃一死。”

    “所以这一次不妨把这根刺拔出来。”慧王眼中闪过一丝戾色,目不转睛的看着云妃,“让父皇亲手把这根刺拔出来!”

    云妃看着慧王眼中闪动的凶芒,不禁心里一慌,莫名的有一股难言的寒意:“你的意思是?”

    “如果遮掩不住,不如索性顺水推舟。”慧王一字一句的说道。

    云妃心中一寒,骇然呼道:“你想嫁祸给他!”

    “怎么,娘娘不忍心?”慧王残忍的看着云妃说道。

    “本宫……”

    “娘娘,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万劫不复,这次他回来我是看清楚了,他定要扶持英王登上太子之位,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我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慧王凑近云妃,步步紧逼道。

    “可是……”

    “没有可是,娘娘,如果英王继位太子,后宫之中必将大乱,到时候娘娘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势必付之东流,而且还有杀身之祸,如果是李落登上太子之位,说实话,以他的气度容下娘娘和素和府不难,但如果是英王呢,娘娘可有想过?”

    “这……”

    慧王不容云妃有半点退缩,接道:“我知道在娘娘心里他一直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我很嫉妒他,如果他在一日,英王也许会顾及他与娘娘的交情,不会对素和府如何,但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呢,英王可不是他,而且我敢说英王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除掉他。”

    云妃脸色数变,复又归于平静,沉默不语。

    “娘娘,不能再等了。”慧王抢上前去,双手轻按云妃膝盖,仰头看着云妃清丽绝伦的脸,一脸急切的说。

    殿中两人好一阵子沉默,慧王心急如焚,却知此刻不能再逼云妃,而云妃没有拂开他,便是说在她心里也在琢磨这个计策。慧王额头出了冷汗,如果云妃不答应,那么自己只能先封了太傅的口,而后再寻他法,这样一来,触手可及的储君之位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一息,两息,三息……半刻之后,云妃悠悠开口:“太傅会怎么说?”

    慧王大喜,终于云妃还是意动了:“左右都要当成弃子,太傅已无活路,但我可保他凌家百世荣华。”

    “他给不了这个承诺吗?”

    “他?哈哈,他以巡检天下为己任,太傅的所作所为换成是他,倘若不能给大甘朝廷和天下人一个交代,巡检司如何服众?要他的巡检司又有何用?”

    “他才是大甘真正的国之重器。”云妃漠然说道。

    “哼,国之重器,若换做是我,我也一样能成就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慧王妒火中烧,低声喝道。

    “别忘了还有草海,还有天南宋家。”

    “我不信大甘除了他李落,便没人再带出一支牧天狼来!”

    云妃抬头看着脸色微微扭曲的慧王,平静问道:“你要怎么做才能祸水东引?”

    “这个就不劳娘娘操心了,这些年我在卓城可也没有闲着。”慧王自傲一笑,信心十足的说道,“人证物证俱在,所欠的只是东风。”

    “圣上的疑心……”

    “不错,圣上若是对他起了疑心,此事就成了一半,至于如何让圣上起疑,那就看娘娘的三寸不烂之舌了。”慧王邪邪一笑,眼中似有别的用意,云妃俏脸微红,瞪了慧王一眼,叱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调戏本宫,好大的胆子。”

    “哈哈,若无胆大,怎能得娘娘青睐。”

    “好了,越说越放肆了,你且去忙你的事吧,时辰不早了,被人看见了不好,跪安吧。”

    “那娘娘……”

    “本宫自有打算。”

    “好,那我静候娘娘佳音,不过内卫司压不了多久,时间长了,恐他会生疑心。”

    云妃点了点头,示意知晓,慧王知机告退,离开了朝凤宫。过了一会,鞠蕊从外头进来,静静的看着云妃,没有说话。

    云妃支着额头揉了揉眉心,问道:“今个皇上在哪个宫里?”

    “回禀娘娘,在环燕宫。”

    “起驾,去环燕宫。”

    鞠蕊看着云妃欲言又止,最后默默的退了出去。路上,云妃靠在凤驾鸾车里闭目养神,鞠蕊伴在身侧一言不发。走了半晌,云妃忽然问道:“今晚你吞吞吐吐的,想说什么?”

    鞠蕊一惊,忙道:“没有,奴婢……”

    “说。”

    鞠蕊吞咽了一口,轻声说道:“奴婢想起前些日子遇见了九殿下,就是他去过万寿宫的那天。”

    轿子里云妃嗯了一声,鞠蕊小心翼翼的透过帘子看了云妃一眼,小声说道:“往外走的时候,九殿下和奴婢闲聊了几句,奴婢放肆,问九殿下如果有一天四海平定,九殿下会做什么。”

    “他怎么说?”

    “他说他要去做个教书的先生,只教总角孩童,不教大人。”

    “为什么?”

    “这个九殿下没有说,不过他倒是提了一句,要是娘娘不嫌弃他才疏学浅,将来他可以教小殿下读书写字呢。”

    帘子后面的云妃一阵沉默,鞠蕊忍不住说道:“九殿下是真心待娘娘好。”

    云妃呼吸一重,寒声喝道:“谁待本宫好用你来说!”

    鞠蕊一惊,委屈的不敢应声,忽地,云妃喝道:“停下!”

    凤驾止步,众人皆不明所以,却也不敢问,便这样停在道上。过了好久,轿子里传来云妃冷幽的声音:“到哪里了?”

    鞠蕊看了看,回答道:“娘娘,再有千步就到环燕宫了。”

    “回朝凤宫还要走多久?”

    鞠蕊一时没明白云妃问话什么意思,老老实实的答道:“娘娘,回朝凤宫要远些。”

    云妃嗯了一声,过了片刻才从轿中传来她略带疲倦的声音:“走的远就不能往回走了,起驾。”

    “娘娘,咱们去哪里?”

    “环燕宫。”

    慧王离宫之后的数天之内都没有再进宫里去。

第二千一百九十章 白喉问天

    更多的时候连内卫司都不曾出去,一直待在内卫司衙门里。那夜太傅没有回府,之后的数天里也没有回府,人在内卫司,非但凌依依见不到,就连凌孤眠也一样见不到。凌依依心乱如麻,偌大一个太傅府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凌孤眠依旧整日奔走在外,联络平日里和太傅府有交情的朝中大臣或是以往太傅的门生,一来打听内卫司的虚实,二来看看有什么办法,消息没有打听到,出的主意尽都是些胡言乱语,真个有用的一个都没有。凌孤眠只是听着,问着,一脸忧心的来回奔走,这是人之常情,如果凌孤眠不闻不问,只怕还叫人怀疑了。所以这些日子卓城里渐渐有了一个声音,掺杂着对慧王的不满和嘲讽,太傅为他鞍前马后,这还没有登上太子之位就这么着急鸟尽弓藏了吗?薄情寡义莫过于此。

    这些话也传进了慧王的耳朵,慧王的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在绣衣卫传信凌孤眠曾去过英王府之后就更难看了,而卓城里那些流言蜚语也在凌孤眠奔走之后有了愈演愈烈之势。这是借卓城的悠悠众口威胁我?还是向英王纳的投名状?可怜可笑,本想许他凌家百世荣华,没想到自作孽,那就不可活吧。

    慧王放任卓城的风言风语,充耳不闻,只是太傅依旧软禁在内卫司。

    五日后,万隆帝不知怎地兴致大好,邀了一众身前亲近的皇子皇亲和朝中大臣来了月诸湖赏景,还有云妃和淑妃常庭燎,另外有个面生的嫔妃,花容月貌,看似不逊色于云妃产子之前的姿色,极是动人。李落只知道她是万隆帝刚纳入后宫不久的一名宠妃,赐字为醇,是个九嫔修仪,也算擢升极快,看着她对云妃的恭敬模样和骨子里透着的一股敬畏参半的气息,大约也能看得出来这位醇妃是云皇后一手扶持的,毕竟男人都贪图新鲜,更何况是万隆帝。

    此番万隆帝传旨的人不少,李家就占了一半,有淳亲王李承烨,脸色稍显尴尬的牧王李承文,慧王李玄泽,英王李玄慈,定天王李落李玄楼,晋王李玄悯,外臣有卫国公常渊,少保应冠旗,司马顾怜影,禁军大将霍裁乱诸人,当然,万隆帝身边少不了九命萧百死还有那个宫装的妇人,八面玲珑舒才人。

    万隆帝似乎兴致不错,井亭左右满了酒席,有御厨的佳肴,上好的佳酿,趁着兴致还叫李玄悯几人做了几首诗,却叫席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万隆帝突然宣召众人入宫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酒过三巡,菜知五味,万隆帝命人撤了酒宴,兴致不减,要和自己的皇儿臣子过过招,一试棋艺高下。陪天子下棋是件苦差事,赢了自然不好,输或者怎么输也是个学问,有棋力高深的可以在棋盘上做劫,陷入死循环,求一个和棋的结果。不过会下棋的人不少,高手当然也不少,但如果想随心所欲在一局棋中随意做劫也不容易,稍有不慎,输赢事小,被天子看出来结果可就不好说了,一笑了之自然最好,但如果治一个欺君之罪,这谁受得了。

    一听要下棋,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谁上去合适。李承烨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自己先去试一试皇兄的心思,看看他今个是有什么心事。

    见淳亲王起身,众臣都是明白人,静观其变,那知道万隆帝可没有和淳亲王下棋的意思,摆了摆手,笑道:“天天与尔等下棋,无趣,玄楼过来,陪朕下两盘棋。”

    场中诸人齐齐将目光投在李落身上,今个自打进宫,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嗅到几个皇子之间诡异难言的气氛,若是往常陪万隆帝下棋那是好事,但现在可不好说。

    李落闻声上前,自有那醇妃摆好了棋子,自始至终却连李落看也未看一眼。

    万隆帝持白子先行一步,一是礼数,二来单论棋艺李落要胜过万隆帝,所以让他先手也是应该。两个人下着棋,众人在底下候着,棋子落入棋盘叮当作响,声音很清脆,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相同或者相似的念头,这棋盘上白子黑子皆活了过来,一局棋终了,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的脑袋落地。

    万隆帝下了一子,问:“玄楼,你读过白喉问天的典故吗?”

    “白喉?南济的亡国之君?读过。”

    “说说看。”

    李落应了一子,眼睛依旧盯着棋盘,沉声回道:“皇上是想听四年七战的事?”

    “都好,你随意说,朕听着。”万隆帝也没有抬头,放下一子。

    “白喉是古时南济最后一个国君,年十三继承皇位,是个少年皇帝,大权旁落,为朝中乐正一家执掌,白喉登基,分适四方,观风俗,劳士民,察冤枉失职者,一则体察天下民情,观百姓的人心向背;二则联络地方势力中仍效忠于自己的将领,以待时机成熟,四方群起响应,一举夺回大权。不过乐正一家手握兵权十数年,其培植的势力无论地方还是中央早已根深蒂固,在这些人眼中,只知乐正,不知南济朝堂,天下迟早要归乐正氏所有,所以第一战,白喉谨慎试探无果,乐正氏一手遮天。”

    “继续说。”

    “白喉十四岁时,天南二叛,举兵造反,声称庙堂之上有人蒙蔽圣听,提出清君侧,实则剑指乐正氏,乐正家主率军征讨,虽然打败叛军,但受了重伤,眼睛震出眼眶,趁其重伤而死之际,白喉下诏乐正家留守天南,由尚书仆射率军归还京师,试图由其他大臣分离乐正氏的兵权,可惜所托非人,尚书仆射主动献策,于是乐正少主公然抗旨不尊,率军还京,军权依然在乐正家手里,白喉还是不得不任命乐正氏少主继承大将军的职位,此为二战。”

    万隆帝点点头,没有打断李落说话,轻轻放下一子。

第二千一百九十一章 为何不争

    “第三次,白喉借北济南下斩杀南济过万将士的机会连下三道诏书,第一道抚恤将士,第二道宽赦逃亡百姓,第三道收殓安葬死者,这三道诏书都很有笼络军心民心的效果,乐正氏如果执行则将南济皇帝爱兵如子、体恤百姓的名声广为传播;如果不执行,那就站在了军队和百姓的对立面上,白喉小胜。”

    李落不等万隆帝说话,自顾接言道:“接着下一年,白喉十五岁,乐正少主,如今该称乐正家主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声势无二。有鉴于此,白喉于是亲临太学,给自己赢得了好学天子的声望。此乃第四战。又下一年,淮南三叛,乐正家主率二十六万大军讨伐,却将白喉裹挟军中,美其名曰以天子之威震宵小之辈,提升军中士气,只不过军中将士知晓白喉的不多,只知乐正耳。此战乐正大胜,自此南济国境内再无人可以对乐正家构成威胁,此乃五战。再下一年,白喉十七岁,他下令将一批年高德劭的老臣树立为模范,而乐正氏则谋划着晋封王爵,白喉做了很多努力,可惜朝中已经没有人敢站在他这一侧,第六战白喉努力经略,可惜无力回天。”

    万隆帝频频点头,脸色依旧和悦,看不出喜怒,只是底下候着的这些人却听得汗流浃背,神色各异。

    说到这里,李落就没有再说,万隆帝也没问,直到下了两子之后才问道:“四年七战,最后一战呢?”

    “白喉十八岁,也是他登基的第四年正月,天降异兆,有一处井中出现了两条盘旋的黄龙,消息不胫而走,天下人都以为天兆祥瑞,朝中也群臣激昂,纷纷上书白喉和乐正氏以表恭贺,便有人言称双龙同时出现乃是说乐正氏和当今皇上是并立的真龙天子,是南济的共主,此言一出,乐正氏大喜过望,而白喉也明白这天下何来共主,乐正氏之心路人皆知,只是到了这个时候,满朝文武已无白喉可用之人。白喉率府中奴仆死士共三百余众,夜闯乐正府,想凭运气杀了乐正氏,其结果可想而知,所率众人无一生还,而这南济自此也就成了乐正氏的南济,临死前白喉做了一首诗,其名问天,播居于井底,鳅鳝舞其前;藏牙伏爪甲,嗟我亦如然。这就是白喉问天的典故。”

    “啧啧,兵权真是个好东西。”万隆帝赞叹道。

    “谁说不是呢。”李落和声应着。

    “后世怎么说?”

    “白喉素有才气,在位四年,几乎把身边可以用的都用上了,可惜乐正氏早已成势,他所有的辛苦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而怪还要怪白喉的上一代南济国君,正是他将乐正氏一手扶持起来,到了尾大不掉的地步。虽说当年那位乐正家主对南济皇室忠心耿耿,守着南济的半壁江山,不过他的后人可不这么想,这才为日后的祸事留下了伏笔。”

    “哈哈。”万隆帝忽然丢下棋子,笑道:“朕输了。”

    李落也放下棋子,略带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众臣皇子齐齐吸了一口凉气,这大甘之中恐怕就只有李落敢这个模样与万隆帝下棋。

    常公公探头看了一眼棋局,想说话,却被万隆帝给截了回去:“不过朕很高兴,哈哈,玄楼,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李落轻轻一笑,平静的看着万隆帝。

    “以往朕和你下棋,你让朕三子都杀的朕丢盔弃甲,而如今不让一子,朕虽然还是输了,但已经能和你杀的旗鼓相当,这么说朕的棋艺还是见涨了,哈哈。”

    “皇上的棋艺确实高明了许多。”

    “那是自然,不过玄楼你的棋艺可是生疏的多了。”

    “不止棋艺,琴棋书画都生疏了。”

    “怎么,手里握刀握的久了,不会拿棋子了吗?”

    李落一怔,场中诸人脸色骤变,有人窃喜,有人担忧。万隆帝没有听李落回答,就像平时说闲话时的口吻:“听云儿说你想去当教书先生?”

    李落点了点头,笑道:“确有说过这句话。”

    “教什么?”

    “读书写字,也可以教教算术。”

    “不教兵法和治国之术?”

    “不教。”

    “为何?”

    “太累。”

    这次轮到万隆帝一怔,猛地大笑起来,转过身子看着底下坐着的众人,见他们一个个这般模样,如临风暴,边笑边喘:“朕好久没有数过了,是不是朕的儿子又少了。”

    这句话说出口,场中面无人色的大臣皇子可不少,李承烨连忙说道:“皇兄福泽深厚,子嗣繁盛,今个只是来得少,等到小殿下长大成人的时候皇兄再来看,定多不少。”

    “朕怕是等不及咯。”

    “皇兄怎会……”

    “无妨。”万隆帝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承烨的话,笑问道,“玄楼,你说说看。”

    “这……”李落有些为难,“是少了。”

    “当然少了,朕的大儿子郁郁而终,朕的二儿子早早夭折,三……先不说了,纪王,哼,愚蠢!还有那个畜生,死一次都嫌少。”万隆帝寒声说道。

    李落没应声,也没旁人应声,这个时候谁也不敢乱接话。

    “都是为了权势和那个位子啊。”万隆帝叹息一声,问,“你为何不争?”

    李落沉吟少顷,沉声回道:“太累。”

    万隆帝啊了一声,笑出了眼泪,道:“玄楼啊玄楼,这大甘的天下里唯有你敢这么和朕说话,太累?谁说不是呢,别说他们累,朕看着都累。你们的大哥可惜了,当年是受太师一案牵连,非他之过,殇王早夭是他的命,明武王是朕的家丑,纪王才疏学浅,难堪大用,邓王这个孽畜不说也罢,这么些年,连朕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有这么多孩子不见了,你说说,朕的福气在哪里?”

    李落沉默片刻,平声回道:“人生在世,福祸相依,有福就有祸。”

    “那你说,朕的祸在何处?”

第二千一百九十二章 欺君

    李落没有说话,倒也没有像旁人那样听了这话就吓得匍匐在地,求圣上开恩,他在万隆帝身边坐的安稳,稳如泰山,别说底下这些人了,就连云妃和常庭燎都瞧得吃惊不已。

    “玄奕走时你送的他?”

    “是。”

    “玄旭走的时候也是你送的他?”

    “是。”

    “纪王是你为他求情?”

    “是。”

    “邓王是你抓的?”

    “是。”

    “下一个轮到谁?”

    “不知道。”

    “也有你不知道的事?”万隆帝莞尔,“朕替你说,现如今争太子之位的不外乎慧王和英王,成王败寇嘛,下一个自然是慧王和英王中的一个,你说朕说的对不对?”

    慧王和英王二人额头皆冒出虚汗,慧王就算知道点,这个时候也一样心惊肉跳,掌心出汗。

    “照理说应该是这样。”李落竟然还认认真真的回了一句。好大的胆子,这是此间众人心里唯一的念头,就连李承烨都忍不住眼皮直跳,一向都说他胆大包天,今个才发现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倒是不客气。”万隆帝笑着说,谁也说不好这张笑容的下一刻会出现什么样的暴风骤雨。常公公微微贴近李落身侧,不用说自然是害怕李落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对万隆帝不利的事情来。米苍穹依旧站在万隆帝身后,好似没有听见这番话。

    “馥妃怎么死的?”

    “悬梁自尽。”

    “真的?”

    “不假。”

    “她可有怀上朕的孩子?”

    李落沉默片刻,道:“此事玄楼不知。”

    “算算你的手上也沾了不少骨肉兄弟的血啊。”万隆帝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还有什么事要说给朕听么?”

    “皇上……”云妃朱唇轻启,不知道要说什么,万隆帝扬手,没有说话,但云妃却知道万隆帝的意思,知机收口,隐晦的看了一眼垂首不语,或许难掩喜色的慧王。

    “郭谦是我派去的。”李落忽然说了一个在场大多数都不知道或者不记得的人名,但这个名字慧王知道,万隆帝也知道,而万隆帝是在不久前刚刚知道或者说记起来的。

    万隆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盯着李落没有说话,他在等李落接着说。

    “福王爷的死是意外,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皇叔为什么会自尽,线索断了,我根本无暇去分辨是不是有人暗下杀手谋害皇叔,欲图嫁祸给他人。”

    李承烨倒吸了一口寒气,小福王正是他与万隆帝的亲弟弟,当年为商正衙门一案余波牵连,人言可畏,那桩案子里险些叫宗伯杨万里赔上性命,如今再听李落这么说,似乎当年的事还有隐情。

    “查出来了?”

    “没有。”李落摇摇头,道,“找了些蛛丝马迹,但幕后之人却无从查起。”

    “那些罪证呢?”

    李落起身,跪倒在地上,沉声回道:“当年的证据半真半假。”

    “好。”万隆帝大喝一声,不知道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冷然说道,“你有胆子欺君。”

    “臣领罪。”

    万隆帝目不转睛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落,良久没有言语。米苍穹嘴唇一动,低语询问可否摒退几人,万隆帝没有回应,冷冷说道:“朕听人说你权倾朝野,在卓城,你想立谁为太子,或者你想立谁为君,你都能做到,是么?”

    “臣无此心。”

    “朕是在问你做不做得到!”

    李落还真的想了想,抬头看了霍裁乱一眼,霍裁乱心里咯噔一凉,心知要遭,果然李落就开口了:“不容易,不过如果能策反霍将军的话应该不难。”

    万隆帝瞥了霍裁乱一眼,霍裁乱脸色大变,急忙也跪倒在地,诚惶诚恐的说道:“回禀皇上,微臣绝无此心。”

    万隆帝看也没看霍裁乱一眼,平声说道:“朕在位一日,你可以替朕守朕的天下,朕若不在了,何人可以制衡你?朕能容你,可是朕的儿子继位天子,他们未必能容得下你。到时候人为刀俎,你却不是鱼肉,到头来坏的还是大甘李家的江山社稷。”

    李落颔首应了,这不就是太后一直担心的事吗。英王汗流浃背,万隆帝说的这番话好似将他**裸的丢在人前,虽然此际本没有人留意他,可是英王却有一种暴露刺疼大白于天下的错觉。

    “太子继位,我若身死,该算最好的结局。”

    “你不怕死?”

    李落沉默了一会,道:“原来很怕死,后来就不怎么怕了。”

    “后来?是去过草海之后?”

    “是。”

    万隆帝说的话让人心惊肉跳,但面容之上一直叫人难辨喜怒,果然伴君如伴虎,古人不欺吾矣。

    “朕若想立玄霈为太子,你能辅佐他直到他登基继位吗?”万隆帝这话一说,场中诸人皆惊,慧王茫然,英王不解,晋王瞠目结舌,就连云妃也如五雷轰顶,不知道万隆帝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能。”李落也是一惊,思索沉吟之后答道,“非得皇上活到玄霈长大成人才可。”

    万隆帝气笑了,骂道:“你这是咒朕早死。”若是平时常公公早能办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但这会他可不敢插嘴,说错了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儿臣知罪,虽呼万岁,但有几人能活万年,说不得当了一国之君,还要比旁人更耗心力。”

    “你还会知罪。”万隆帝冷哂一笑,点了点座中诸人,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冷寒刺骨,“多少人视朕为昏君,小看朕,嘲弄朕,欺瞒朕,一桩桩,一件件,朕可都看在眼里,真当朕是瞎子聋子吗?”

    座中诸人大惊失色,齐齐起身跪倒在地上,山呼万岁,就连云妃和淑妃娘娘也急忙拜倒,不敢妄言。万隆帝没有叫众人起身,而是接着点了点李落道:“瞧瞧卓城里的人,这些年如果没有你定天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打朕这张龙椅的主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争储君之位。”

    “父皇,儿臣不敢。”诸子齐声说道,慧王心跳如擂鼓,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二千一百九十三章 牧王走了

    “你们是不敢,不过总有一天会有这个胆量。”万隆帝冷哼一声,“至于你,朕御封的定天王,封号西空寂帅,倒是从未瞒着朕,哪怕是做出什么忤逆之事,也不想着在朕面前遮掩,怎么,你还要让朕替你善后不成?难道朕的大甘离了你便不成了?”

    李落垂首不语,很识相的不说话,任凭万隆帝发泄心中的怒火。看着眼前噤若寒蝉的众人,万隆帝似乎消了消气,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沉思良久,谁也不敢抬头,不知道这位大甘天子此刻的脸色如何。

    “朕的确活不了那么久,这张龙椅也终要易主,玄楼。”

    “儿臣在。”

    “你早些为你打算吧,朕若不在了,以后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就只能你自己收拾。”

    李落抿了抿嘴,低着头却也叫万隆帝看不见他的神色。

    “苍穹。”

    “小人在。”

    “摆驾去御书房,拟旨,册封英王为太子,择良辰吉日昭告天下。”

    “小人遵旨。”米苍穹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看了看垂首不语的李落,心中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大甘李氏祖宗在上,那李家九子终是没叫你们失望。

    万隆帝说了这句话,场中诸人如遭雷击,英王脑海之中混沌一片,依旧没有醒过神来,而慧王面如死灰,嘴唇不住颤抖,眼前一片漆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这一次输了,输的一败涂地,以往不是没想过自己会输,会输给李落,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输在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手中。云妃呆若木鸡,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心底深处有一种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解脱,忽然云妃记不得是谁曾经告诉过自己,放得下的越多,能拿起来的就越多,往日总是不明白李落为什么要舍弃那么多,事到如今才明白,在他心里一定有更重要的事需得他担着。

    米苍穹扫了一眼依旧没有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的英王殿下,小声说道:“七殿下,谢恩呐。”

    “儿臣……儿臣玄慈受君恩,日后定当以身作则,不负父皇恩典!”

    “你别谢朕,多谢谢你的好九弟。”万隆帝淡淡的看了二人一眼,将目光投在李落身上,“这是朕第二次想杀你,莫要再有第三次。”

    李落轻咳一声,沉声回道:“儿臣叩谢圣恩!”

    万隆帝长身而起,环视诸人,最后缓缓开口,道:“立太子一事事关江山社稷,朕不想知道的人太多,更不想外人知道。”

    诸人皆不明其意,李落心中一凛,却已知晓万隆帝心中所想,忍不住劝道:“皇上……”

    “住口!还嫌你自己的事不够多!”万隆帝怒斥一声,李落喟然暗叹,终是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常公公。”

    “奴才在。”常公公急忙往前爬了几步,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万隆帝厌恶的看了常公公一眼,忍着怒火,冷冷说道:“赐醇妃一丈红。”

    醇妃一愣,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抖若筛糠,颤声呼道:“皇上,皇上开……”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常公公手一挥,一股内劲将醇妃还未说完的话打断,顺手封了醇妃哑穴,将她如一文不值的废物般丢在一旁。这便是帝王家,生生死死不过是一言可决。

    杀醇妃,不是因为她是外人,而是杀给云妃看的。天子之心,迎合尚可,切莫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了,云妃僭越了。

    “舒才人。”万隆帝忽然叫了一旁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情的宫装女子一声。女子动了一动,淡淡的嗯了一声,要说此间诸人,唯她最镇定,仿佛眼前这一切不过是虚幻灯影而已。“朕既立太子,你与朕和太后的誓言便算了结,你走吧。”

    舒才人轻轻颔首,向万隆帝拜谢一礼,依旧未见喜怒。

    “走之前去一趟弃名楼,转告翟侍卫和楚侍卫,就说是朕的旨意,朕不用他们再留在定天王身边,不过他们如果还想留在那里,就随他们。”

    舒才人点了点头,诚颜应下。万隆帝大笑三声,洒然而去,留下惊魂未定的众人相顾无言。

    慧王怎么出的宫,怎么回的王府他已经记不得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册立英王为太子……湖畔英王的爽朗笑声像一根针不停的刺着自己的心,朝臣的恭贺声像一声声嘲讽,在取笑自己的不自量力,什么太傅,什么内卫司,苍白如纸,像一扇漏风的窗户,千疮百孔。

    牧王也走了,走的很决然,就在万隆帝意定英王为太子的当天,牧王交出了禁军兵权,马不停蹄的返回了官山。英王以太子监国的名义挽留牧王迟些再走,但牧王却还是没有留下来,只说册封大典时他会赶回来。

    牧王有官山可去,淳亲王还可以做他的太保,那么自己呢,还能有机会回去福州么。慧王呆呆的看着窗外,木然呆滞,猛地喉间一甜,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养心殿。

    李落走了之后不久又被人追了回来,引去了养心殿,万隆帝一脸阴鸷,冷冷的看着进得殿来的李落,漠然说道:“你满意了?”

    李落张了张口,也没向万隆帝行礼,一屁股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膝盖处。

    殿中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地上,谁也没有说话,一直过了很久,万隆帝这才忍不住呵斥道:“起来!像什么样子!”

    李落抬头,竟然哭了,万隆帝一惊,身子往前探了探,无奈的说:“朕不是真想杀你……”

    “伯父,我把媳妇弄丢了。”

    ……

    万隆帝揉着眉心,又是好笑又是可恨,堂堂权倾朝野的定天王怎生这般窝囊,真是看走眼了。

    “怎么丢的?”

    “玄楼可能伤了她的心。”

    “蠢!”万隆帝刚骂完,一想不对,喝道,“胡说八道,你不是刚娶了亲吗?”

    “不是这个,是最早和玄楼成亲的那个。”

第二千一百九十四章 两人只能留一个

    万隆帝想了想,突地打了个寒颤,嘶了一口气,难道是那个丑陋不堪的江湖女子?走了好,走了好,一想起她的面容就一阵恶寒。

    “你给朕说这个有什么用!怎么丢的就怎么找回来,要是找不到的话,朕的天下里你随便挑,谁家女子都好,朕都赏你了。”

    “玄楼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要朕如何?”

    “这个,皇上,要不请拟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帮玄楼找找她。”

    万隆帝额头青筋直跳,险些就第三次动了杀念,让朕替你找王妃,朕的脸往哪搁!

    “天子令符玄楼送给她了。”李落撒了个谎,万隆帝气得眼前发黑,怒吼道,“滚过来!”

    李落起身凑了过来,万隆帝将天子大印往桌上一丢,胸口一阵起伏,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圣旨自己拟,别让朕看见你写的是什么!”

    “遵旨。”李落哈哈一笑,自己动手磨墨,琢磨着圣旨该怎么写。万隆帝看着抓耳挠腮的李落,方才心里涌起的怒火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恢复了平和,“朕今天说的话不是临时起意。”

    “玄楼知道。”

    “知道?哼,知道你还不放在心上,等朕年老之后谁还替你撑腰?朕今天那些话与其说让你听,不如说是朕敲打敲打他们。”

    “这个玄楼也知道。”李落直起身,吹了吹拟好的圣旨,不客气的抓起天子大印盖在上头。万隆帝只扫了一眼就把头别了过去,省得自己动气,狗屁圣旨,和要奶吃的三岁娃儿一个德性。

    “你真知道?”

    “真知道。”

    “那好,朕问你,玄霈果真是朕的儿子吗?”

    李落一震,望着万隆帝,神色幽暗不定。

    “幽王可是朕的儿子?”万隆帝一字一句的问道。

    “幽王自然是皇上的儿子,要不然还能是谁的。”李落微微垂下眼睑,轻声回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骗朕?”

    李落一滞,张口欲言,万隆帝伸手止住李落,漠然说道:“好了,朕已经知道答案。”

    “以往宫中传言,说玄楼当年护送云妃娘娘南下时与娘娘有苟且之事,皇上也怀疑玄楼与云妃娘娘有染?”

    “你做不出这样的事。”万隆帝断然说道。

    “那皇上……”

    “朕疏于朝政,但朕不蠢,自己的身子骨如何朕自己心里有数。”

    李落眉头紧锁,万隆帝的身子骨的确不好,但也并非那么糟,至少柔月就留了一个龙种,但眼下却不知该如何解开此结,“皇上,倘若,玄楼只说倘若,幽王不是皇上亲子,皇上打算怎么做?”

    “这件事云妃做错了。”

    “皇上……”

    万隆帝扬手止住李落,冷酷无情的说道:“你去一趟朝凤宫。”

    李落惊骇的看着万隆帝,忘了说话,便听万隆帝冷冰冰的接道:“走时带上玄霈,无论生死,不过云妃生则他死,若你想他活,那就云妃死,两个人只能活一个,此事你身在其中,朕就要你再当一回恶人。”

    “皇上,玄霈还是个孩子,这些事与他何干?”

    “确无关系,而且朕也很喜欢这个小娃娃,不过他生在帝王之家就是罪。”万隆帝起身走到养心殿门口,殿外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深深的拉长在了地面上,一直延伸到那张椅子旁,刚好把李落遮盖了起来,“你懂帝王权术,朕就不用多说了,有些话说出来他们都会死,如果是朕去,你该知道死的就不能只是一个人。”

    李落离开养心殿的时候米苍穹就在殿外候着,等什么不言而喻。

    “九殿下,可要去朝凤宫,老奴伺候着。”

    李落看了米苍穹一眼:“米公公,你在这后宫里许多年,今日之事有没有别的出路?

    “回殿下的话,没有。”米苍穹依旧还是那副恭敬的模样,说完之后想了想,难得少了伪装,轻轻一叹,“殿下做的很多事,搁别人杀十回都有余,但在圣上眼里,殿下却是满朝文武皇子王爷中唯一一个不把他当成昏君的人,圣上虽有说两次想杀殿下,不过依老奴猜测,到最后圣上多半还是下不了手。”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也有。”米苍穹低低应了一声,没说是什么,李落当然知道是什么,今夜他若将云妃和玄霈带出宫去,或许可以多保住其中一人的命,但万隆帝必将为天下人耻笑,而云妃十有**也不会跟他离宫。

    路上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米苍穹已经安顿好了,李落在前,他在后,两个人在皇宫斑驳的老树树荫和房檐墙壁罩下的影子里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像两条水里的鱼,这些黑影就是水,沉浮不定。

    鞠蕊带着李落进去的时候,云妃披头散发的坐在桌旁,那张绝美的面容此刻尽是呆滞,木然的看着桌上的一只茶杯。

    “娘娘,”鞠蕊轻轻唤了一声,“九殿下来了。”

    云妃没动,过了一会才转过头看着神色平静的李落,冷冷一笑:“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李落摇摇头。

    “哦,那就是来杀本宫的。”云妃笑着,几近癫狂,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李落,起身之后才发现云妃没穿鞋,赤着一双玉足来到李落身前,仰着头看着李落的眼睛,“我猜对了吗?”

    鞠蕊心里一慌,跪倒在地上,哭道:“九殿下,求你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救娘娘一次……”

    “住口,滚出去!”云妃厉叱道。

    “娘娘……”

    “还不滚!”云妃大怒,鞠蕊掩面退了出去,隐隐还能听到她的抽泣声。

    云妃伸手似乎想去抚摸李落脸颊,李落退开半步,笑道:“玄楼怎敢有害娘娘之心,娘娘多虑了。”

    云妃的手僵在半空,自嘲一笑,慢慢收了回来,走回桌边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放下茶壶淡淡问道:“皇上问你能不能护着霈儿当上太子,你为什么不答应?”

    “做不到我如何答应。”

    “杀醇妃,哈哈,他想杀的人是本宫吧。”

第二千一百九十五章 南陌,你疯了

    云妃将茶杯狠狠的掷在地上,起身看着李落,眼中满是怨恨和杀意,“凭什么他那么信你?凭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凭什么?你们有什么证据!”

    李落没说话,等云妃发泄过后稍稍冷静了些才和声回道:“帝王有了疑心,证据就不重要了。”

    云妃渐渐平静下来,漠然无情的看着他:“是你告诉皇上的?”

    “我没有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你不是将那尊镜花水月照鉴台都搬去巡检司了吗?”

    李落目光如炬,直视人心,沉声说道:“圣上为了你另辟行宫,恩宠之盛冠绝天下,我知你有三年之约,若无子嗣便要遁入空门,让出皇后之位,但是你已经有了玄霈,为何还要插手你不该碰的东西?”

    “你想不到吗?”

    李落摇了摇头:“你将来能得到的现在已经得到了,就算你所谋事成,慧王继位,你的下场未必能好到哪里去,依你的才智不会料不到这些。”

    “哈哈,李落啊李落,世上怎有你这样无情之人,本宫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人,我便要亲手毁了他!”云妃眼中泛着炙热疯癫的神芒,刺的李落无法直视,良久之后才长叹一声:“南陌,你疯了。”

    “我早疯了,自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你今时今日才知道吗?是你逼疯我的,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记着。”云妃笑着笑着就哭了,泪如雨滴,“你真的以为皇上没有杀你的心吗。”

    李落张了张口,无声叹息:“生生世世,生生死死,都已经不重要了,可惜我未能带你去一趟草海深处,去过那里,你就知道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罢了。”

    “哈哈,朝凤宫外那株海棠树下有一窝蚂蚁,我时常去看,它们的天下就是那株海棠,而我的天下,离了你便也不复存在。”

    “你还有宜州素和……”

    “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我不欠他们什么,倒是欠你好多好多,这辈子还不清了。”云妃幽幽说道。

    李落只觉一阵揪心般的气闷,秋吉许多年前说过淳亲王府的风是死的,如今来看,岂止淳亲王府的风是死的,就连整个卓城的风都是死气沉沉。

    “动手吧。”

    李落皱了皱眉头:“动什么手?”

    “皇上不是让你来杀我么?死在你的手里,我倒也没什么遗憾。他啊,除了信你,别的一无是处,你也是,好傻……”

    李落没有接言,轻声问道:“玄霈在何处?”

    云妃一怔,无声的笑了起来,只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我知道了,今晚他让你来,无论是我还是霈儿,总要带走一个,对么?”

    李落没有回答,云妃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柔声说道:“随便你吧,不论我还是霈儿,你想带走谁就带走谁。”

    李落出了朝凤宫,今夜无月,夜里黑沉沉的,几盏半死不活的风灯透着点弥留之际的光亮,照的人心烦意乱。左右无人,只有米苍穹还守在殿外,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尚在沉睡,或许还在做梦吧,这样也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落刚伸出手,米苍穹却退开一步,李落一愣,错愕不解的看着米苍穹。米苍穹低头看着臂弯里的小幽王,难得在脸上看见了一丝怜惜和惋惜:“九殿下,你背负的太多,用不着再把这个无辜的孩子也背在肩上。”

    “米公公,你……”

    “说起来老奴也已经是风烛残年,没几年好活,就当是老奴最后为王爷分担些吧。”米苍穹轻轻用手拂过孩子的眼帘,静静的,柔若细风,连那呼吸声也听不到。

    “殿下,夜深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个还有的忙碌,英王说不得也要殿下再操些心。”

    李落沉默不语,米苍穹岔言问道:“对了,皇上着老奴问殿下一声,那照鉴台上写了什么?”

    “我忘了。”

    “忘了?”米苍穹奇道,略一琢磨,笑道,“忘得好。”

    “米公公怎么回禀圣上?”

    “哈哈,老奴也忘了问。”

    李落一怔,忽地向米苍穹长揖一礼。米苍穹却未敢领受李落这一礼,急忙侧身避开,沉声说道:“殿下,折煞老奴了,万万使不得。”

    “走了,皇后这里……”

    “老奴心里有数,皇后身边老奴已经安排好了侍女照料,倘若皇后有什么闪失,老奴定将她们扒皮抽筋。”

    李落吐了一口浊气,苦笑一声,万隆帝怎会没有杀我之心,这些年他忍得也是辛苦。李落转身离去,米苍穹送李落出了朝凤宫,忍不住问道:“殿下,请恕老奴多嘴,这个疑问在老奴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什么?”

    “南王为何会将过往与卓城勾连之事告诉殿下?若是老奴不该问,请殿下降罪。”

    “没什么,只是我给了南王府足够的筹码,在宋家眼里,卓城已经千疮百孔,乱或是不乱,他们怎会在乎。”

    “老奴明白了,恭送殿下。”

    李落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转身问道:“三生在哪里?”

    “殿下有事找国师?”

    “嗯。”

    米苍穹沉吟数息,和声说道:“那老奴替殿下传个信吧。”

    “有劳了。”

    “不敢。”

    “下一任皇后可是淑妃娘娘?”

    “照今个看,**不离十。”

    “换的真快。”李落笑了笑,说不上来是讥讽还是嘲弄。

    “这句话殿下可要老奴带给皇上?”

    “随意吧。”

    “那老奴就不说了。”米苍穹还是低着头,李落看着他,似乎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腰好像就没有直起来过,一直是这个模样,今天还是。

    “杀了常公公。”这是李落离宫前交待给米苍穹的最后一件事,米苍穹没说话,心里却如明镜似的,常公公也会像自己怀里的孩子,再也见不到明天的日出。

    李落走的很急,不像是走,更像是逃。但,世上不如意的事十有**,怎会叫他这么容易的出宫去呢。

第二千一百九十六章 慧王失势

    那条离宫的必经之路上,常庭燎大马金刀的坐在路边,很没有后宫四妃的仪容,伸长了腿大大咧咧的仰在石台上看天,黑漆漆的夜空,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李落远远看见常庭燎,脚下一顿,唯一的念头就是施展轻功翻墙避开她,好巧,常庭燎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招了招手,示意李落过来。李落沉着脸走到常庭燎身前,淑妃也没个起身的意思,就这么歪着头看着李落,笑嘻嘻的,一脸玩味。

    李落不说话,常庭燎啧啧有声,伸了个懒腰,道:“这么久,事都办完了?”

    李落还是不说话,常庭燎哈哈一笑,起身站在李落身前半尺外,直勾勾的看着李落的脸:“刚才皇上叫我过去,说想立我为皇后,还说是问了你。”

    李落呼吸微微一重,依旧没应声。

    “想知道我怎么回答吗?”常庭燎自问自答,“被我回绝了,大甘又不是没人,让我当什么皇后,吃饱了撑的。”

    “立谁为太子要问我,立皇后也要问我,什么都问我,我去问谁?”李落忍不住喝道。

    常庭燎一怔,愣愣的看着李落的眼睛,半晌沉默,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李落的头,李落很不耐烦的拨开常庭燎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反感常庭燎这种在旁人看来是大逆不道的举止。

    常庭燎笑出了眼泪:“乖,这才像个孩子嘛。”

    “告辞!”李落拱手一礼,侧步让开淑妃要走,常庭燎笑嘻嘻的问:“无名弓好用吗?”

    李落一滞,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盯着常庭燎,问道:“娘娘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看看你。”常庭燎帮李落整了整衣袖,又揉了揉他的头,这次李落没有避开,默默的让常庭燎做完这些事,一旁有过往的侍卫宫女见着此情此景,没一个人敢看第二眼,匆匆快步离开,连问安都省了。

    “听说你把王妃气跑了?”

    李落血气上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啧啧,真有出息,手边的事放一放,赶紧把人找回来,连个疼你的人都没有,要不我搬去弃名楼住几天。”

    “免了!”

    常庭燎噗嗤笑出了声,指着李落的鼻子娇笑道:“我刚才给皇上说,别叫我当皇后,不如叫我当你娘亲算了,他也是这个模样。”

    李落就差捂上耳朵,抱拳一礼,施展轻功从常庭燎身边闪过,远远往宫门奔去。身后传来常庭燎的呼声:“跑慢点,我又不吃人。”

    出宫之后,李落放缓了脚步,被常庭燎这一顿胡言乱语,心里倒是平静了许多,这个行止不羁的大甘淑妃当真很难叫人真个讨厌起来,格外想念谷梁泪,不知道她人在哪里。

    真的很想她。

    太傅的案子没有结,但卓城里大小官吏都知道这件案子已经结了,就在万隆帝金口玉言册立英王为太子的那一刻就结案了,所以实际上太傅的案子还没有开始查就结束了。

    太傅下了狱,听说是天牢,凌依依又找过一次李落,李落刚巧没在,在那之后,她便没有再去过弃名楼。后来听人说李敛玉带着凌依依闯了天牢,看守的狱卒不让进,险些气炸了李敛玉,后来巧了遇上晋王,还是晋王说了说好话,才放了两人进去。

    那天守卫天牢的,据说有内卫司的人。

    慧王还是慧王,内卫司也还是内卫司,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慧王已经穷途末路,卓城三都和禁军都没有他插手的余地,连举兵作反都难。不过万隆帝只是册立英王为太子,并未将慧王如何,慧王勾连后宫,这件事虽无明证,或者明证已经被李落毁的差不多了,万隆帝也无可奈何,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只要有了疑心,有没有证据就已经不重要,更何况李落到底还是给了些证据,那些过往与宋家的书信,虽不多,且无谋反言辞,而且多是慧王还在福州之时,但这些信看在一国之君又是他亲生父亲的万隆帝眼里,其中意味比一个臣子私通南王更叫人怒不可遏。

    但是万隆帝到底还是留下了慧王和内卫司,是为了钳制巡检司?舍不得血脉之情?李落还真猜不出来,但若说顾念血脉,当初杀明武王和邓王的时候,好像也没见他有多少伤心,依旧夜夜笙歌。或许是死的儿子有些多吧,这才叫他有了一丝怜悯,姑且留下慧王。但李落知道等到英王登基的那一天,慧王的命也就到了尽头。

    慧王府前门可罗雀,英王府前车水马龙,这般景象半个月前想都不敢想。往日英王嫡系扬眉吐气,而与慧王走得近的那些人自然要削尖了脑袋挤进英王府的大门,英王尚算大气,除了少许人之外,一视同仁,也不曾将谁分个三六九等,一时间英王贤名不胫而走,传的很快。

    不过也不是谁都去攀英王的高枝,李落没去,李玄悯也没有,英王府人声鼎沸的时候晋王还在后花园练字,听到下人来报只是轻轻笑了笑,说了句贺喜的话就再只字未提。

    UU小说,写了个摧字。可惜了,那年三个人聚在一处,李落说了自己打算助英王登上太子之位的那天,其实李落还看了李玄悯一眼,只是一个短暂的眼神,像夜里的流星,迅疾而无声,划空而过但能在脑海中留下了璀璨夺目挥之不去的光芒。

    他说,你为什么不早生几年。李玄悯扔下笔,苦笑一声,这怎么能怪我,只怪后宫里人太多,轮到我娘的时候太晚。

    “九哥啊九哥,封号定天,哈哈,大甘之幸,不过也只能有一个吧。”

    太傅一案还没有定案,但太傅义子凌孤眠倒成了英王的座上宾,这样一来自然有人不满,犹是英王帐下那些将领,论官职或许不如凌孤眠,但凌家父子多多少少都印着慧王府的印记。但凌孤眠做了一件让李落始料未及的事,他与太傅凌疏桐断绝父子关系。

第二千一百九十七章 流放戈沙坝

    自此不再姓凌,英王奏请了万隆帝,赐李姓,从此之后世上再无凌孤眠,而只余李孤眠。

    这事并非独有,他只是赐了李姓,不如李落当年不但给了木括铁卫李缘夕李姓,而且还拜了义姐,这是记载在大甘李氏宗祠里的,固然没有长生位,不过宗祠的族谱中无论如何也要写上一笔。

    凌孤眠只是改姓为李,和大甘李氏并没有关系,卓城里耻笑的人很多,但却改不了他备受英王李玄慈器重的事实,取笑还是取笑,不过阿谀奉承的人也不少,也有人背后讥讽,人前奉迎。

    凌依依休了凌孤眠,如今该称之为李孤眠,他是入赘太傅府,太傅失势,凌家飘摇,而李孤眠似乎前途无量,这个时候凌依依解除了她与李孤眠的夫妻之名,没人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凌依依舍不得误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前途。李孤眠答应了,至于有没有生离死别的桥段不得而知,只知道在他答应的第二天太傅府就被大理司查封,隔了一天,禁军来人查抄府上,府中奴婢下人当场遣散,亲近些的都被大理司关押起来,不消说定是为了太傅一案。

    太傅的嫡亲血脉只有凌依依一人,罪臣之女,下场如何早有先例。也许是不忍,也许是尚念旧请,也许看着知儿还小,李孤眠作证凌依依对太傅忤逆谋反之事丝毫不知情,英王出面说了句话,没将凌依依下狱,在大理司关了七天,定了流放边关,即刻离京。

    离开的那天卓城还是卓城,街道没有变,路上的行人也没有变,最多会好奇这样一个领着孩子的俏丽妇人犯了什么罪,然后再冲她唾上几口,骂一句,至于骂什么反正不重要。

    从卓城西门出城,凌依依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生于斯,长于斯却不能老于斯的大甘皇城,就被押送的大理司衙役很不耐烦的推了一把,喝道:“快走,看什么看!”

    凌依依急急忙忙应了一声,去边关的路还很远,路上得小心说话,自己吃苦就算了,别叫知儿跟着受罪。凌依依赶忙拉着知儿往前走了两步,她不算重罪只是牵连,所以不用带夹板脚镣,但需得带着手铐,这样一个弱质女流,才刚出城手腕就已经红了一圈。知儿大约知道点,但想不明白娘为什么要带着自己离开家,爹去了哪里?所以他问娘亲为什么要带着铁链,凌依依骗他是自己腕子疼,治病用的,知儿不信,但娘不会骗自己的,又怕娘亲带的铁链太沉,两只手托着链子当中垂下来的地方,走的跌跌撞撞。

    凌依依鼻子发酸,不敢哭,她怕知儿跟着她哭,惹得差役不高兴。走了两步,知儿忽然停了下来,高兴的对娘亲说:“娘,那个叔叔来啦。”

    凌依依茫然抬头,前方不远处,李落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忍了好久的眼泪一瞬间便忍不住了,顺着脸颊肆无忌惮的流了下来。李落走了过去,差役大喝一声:“来者何人,此乃钦犯,退后!”

    “我是李落。”李落亮了巡检司卿的牌子,只说了这一句话,四名衙役脸色骤变,齐刷刷跪在地上,不敢起身。李落叫他们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凌依依手腕上的铁链,眉头轻轻皱了皱,淡淡问道,“去哪里?”

    “回禀王爷,小的们先押着人犯去西关驿,等凑齐了流放的人犯后一并押送沙湖州。”一个差役战战兢兢的说道。

    “沙湖州?”

    “是。”

    “她呢?”

    “小的看看。”差役急忙打开案卷瞧了瞧,恭敬回道,“是戈沙坝。”

    李落哦了一声,平声说道:“你们退开,我有话同她说。”

    四名衙役急忙散开,生怕多听一个字。李落看着凌依依,凌依依看着知儿,知儿看着李落,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圈。

    “怎么不把知儿留下来?”

    “不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凌依依小声说着。

    李落沉默片刻,没有问李孤眠为何不管知儿,知儿毕竟叫凌北然,不叫李北然。

    “你想去哪里?”

    凌依依惊讶的抬头看着李落,不明白李落话中之意,愕然回道:“沙湖州戈沙坝呀。”

    李落摇头:“我是问你想去哪里。”

    “我……”凌依依一怔,这才明白李落话里的意思,不是流放何处,而是愿去哪里,卓城也未必不可。凌依依眼中绽出一丝光亮,轻轻笑了,“就去戈沙坝吧。”

    “知儿怎么办?”李落皱眉沉喝道。

    凌依依回头宠溺的看着知儿,道:“让他跟我吃些苦,不管牧马还是放羊,总能长大的,这样的人不是也有很多吗。”见李落还要说什么,凌依依拉着知儿向他躬身一礼,“王爷,真的谢谢你,请王爷替罪妇向长平公主说一声,不能同她道别啦。”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她在宫里出不来,闹的太凶,让皇上给关起来了。”

    凌依依歉然说道:“是我不好,我……”

    “你当真要去戈沙坝?”

    “嗯。”凌依依攥着知儿的手,目光柔软而又坚定的看着李落,自己已经对不起他,就别再麻烦他了。其实凌依依知道李孤眠为什么不留知儿在卓城的原因,知儿的年岁实则要比现在更大些,那个时候定天王的王妃还是她凌依依,这件事虽说知道的人很少,但天下间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李孤眠就怕有朝一日有人与他对质,那人多半不是为了李落出口恶气,而是要致他于死地,他不敢冒险,所以不留知儿。

    他应该也猜到了吧,凌依依默默的想着,心里期盼着他就这样转身走了,给自己留一丝奢侈的尊严。

    “你过来。”李落向大理司差役招了招手,领头那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谦卑应道,“请王爷示下。”

    “解了铁链。”

    差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铁链,非但仔细小心,还带上恭敬。

第二千一千九十八章 大月国

    “送她们母子去狄州贯南大营。”

    “王爷……”

    “王爷……”

    凌依依和差役同时轻呼一声,凌依依是哀求,差役是惊讶,李落没有理会,淡淡说道:“贯南大营外三里处有个村子,就叫戈沙坝,不算错。”

    那差役脸色数变,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我说的,有谁不信叫他们来问我,无论是谁!”

    在卓城里晃荡这么久,哪还不明白李落话里的意思,差役连忙答应下来,问你?恐怕除了皇上没人敢问吧,再说了谁有那么大能耐叫皇上问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李落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不多,一百两,交给差役:“路上的盘缠。”

    差役哪敢接,战战兢兢的回道:“小的路上定当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怠慢……”

    “她这一趟没油水。”李落打断了差役说话,“路远,孩子还小,总要照顾些,该雇车就雇车,剩下的散碎银子留给你们买酒喝,若钱不够,到了贯南大营找刘策刘将军,我会休书一封,让他在贯南等你们。”

    差役咧了咧嘴,哪还敢说什么,老老实实接过银票,一百两肯定花不完,但他眼下可没心思想有了银子之后怎么寻欢作乐,而是想着怎么平平安安把这太傅府的人犯送到贯南大营,然后才能想别的事,这事如果办不好,差役盘算自己也就剩下隐姓埋名远走高飞一条路。

    不过银子是真金白银,到底是定天王,不会让人难做。

    “回禀王爷,小的若不能送她们母子平安到贯南大营交给刘帅,小的提头来见。”

    李落嗯了一声,摸了摸知儿头顶:“莫觉得狄州偏远,如今的狄州繁华不逊于中府诸州。”

    凌依依浅浅一笑:“我信,那里毕竟是你去过的地方呀。”

    “到了狄州刘策会安顿你们母子,只要不是有违律法,凡事皆可找牧天狼帮忙。”

    凌依依听着,轻轻嗯了一声,李落叹了一口气,强颜笑道:“走吧。”

    凌依依盈盈一礼,看着李落的脸微微眯着眼睛笑了一笑。其实李落能记住凌依依的并不多,但离别前的那一抹微笑却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凌依依走了,没有再回头。知儿说他好像看见爹在远远看着他们,凌依依只是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往回看,这个繁华的城池里再也没有值得自己留恋的东西,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娘,你为什么哭啊?”知儿仰着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娘亲,懵懂的问道,牵着娘亲的手抓的更紧更紧。

    送别了凌依依回到弃名楼的时候,府里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李落看着正堂里的三个人,因为熟悉的很,溯雪沏了茶就自己出去忙了,没太在意。的确无须在意,毕竟曾几何时这弃名楼也是他们的家。

    “王爷,回来了。”

    李落点点头,示意三人坐下不必拘束,自己也落了座:“翟兄,以后有什么打算?”

    翟廖语苦涩一笑,赧然长叹:“不知道,离开卓城浪迹天涯吧。”

    “你呢?”李落看着楚影儿和声问道。楚影儿没出声,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摘了面具的她,温柔如日光下琥珀川的莹莹白雪,洁白无瑕,不过却总有一缕远离尘世的寂寞和清冷。

    “不回宫里了?”

    “回宫里还做什么,只要萧老大在九卫就在,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再说了九卫的人早就补足,我们再回去变成宫中十一卫吗。”翟廖语无所谓的回答道。

    李落展颜一笑,指了指一直没有说话的舒才人:“这不是少了一个么,九卫的位置又空出来一个。”

    翟廖语扭头看着楚影儿笑道:“要不你回去?”

    楚影儿嘴角微微一动,看神色似乎对重回宫中九卫没有多大的兴趣。

    “要是愿意就在牧天狼吧,翟大哥的本领在天狼骑屈指可数,倚重之处颇多,日后自也不少了需得翟大哥鼎力相助的时候。”

    翟廖语一怔,神情复杂的看着李落,良久叹息一声:“原来还有一张窗户纸,如今这层窗户纸没了,总归叫人浑身不自在,这天狼骑怕是待不住咯。”

    李落笑了笑,没有多劝,抬头望着楚影儿:“我不想你留下来。”

    楚影儿脸色一白,蓦地起身抱拳一礼,这就打算离开弃名楼。李落连忙叫住她,一脸汗颜,“你去哪?”

    楚影儿抿着嘴一言不发,叫李落好不尴尬,连忙说道:“我不留你,是因为我想你去一趟大月国。”

    楚影儿眼中精芒一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李落和声接道,“以后的大甘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也预料不到,兴许没什么变化,兴许比以前更好,也许更坏,所以这一次先了却过往,我在大甘等你回来,如果将来害你丢了性命,也算没有遗憾了吧。”

    楚影儿看着李落没有答应,李落笑道,“最近这些年应该还太平,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往后就不好说了,所以快去快回。”

    “好,我这就走。”楚影儿开口,语气很淡的答应下来。

    “大月离卓城很远,就算到了临夏城也还远得很,此去西域深处,你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去恐怕很难,我叫人和你一道去吧。”李落不等楚影儿回绝,便即长啸一声,朗声喝道,“鹧鸪俏。”

    过了一会,从门外进来一个初看平平常常,再看的时候惊艳非常的女子,一身打扮普普通通,丝毫不起眼,只是平淡过后有一股叫人心惊胆战的寒意,就像另外一个李缘夕。

    鹧鸪俏看着李落,目不斜视,盈盈一笑道:“什么事?”

    “你知道大月吗?”

    “知道啊。”

    “去过?”

    “去过。”

    “飞鹏堡在大月也有势力?”

    鹧鸪俏没应声,闻弦知雅意,虽然没有回答李落,但意思不言而喻,在大月的的确确有飞鹏堡的人。

    “那就好,请你随她去一趟大月。”

    鹧鸪俏看了楚影儿一眼:“杀人?”

第二千一百九十九章 揪出那张网

    “差不多吧。”

    “杀一个还是杀一百个?”

    “这个,有什么分别?”

    “分别大了,要看你们想杀的人是谁,不一样的人价钱当然不一样,杀的人越多自然收费就越高……”

    “不用你帮忙。”楚影儿冷冷截道,鹧鸪俏瞥了李落一眼,意思是人家不领情,还是算了吧,比起挣这点散碎银子,还是那五万两黄金更吸引人。

    “你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大月,而且牧天狼对大月所知不多,消息多有滞后,现在我们知道的极有可能是那里数年前的消息,对你重回大月不利,她通晓西域风土人情,而且飞鹏堡在西域只手遮天,有她帮你事半功倍,至于到时候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吧。”

    楚影儿沉吟少顷,答应下来。

    “至于价钱,这样吧,咱们还是按着人头算,等你回来我一文不少的补给你,要是你不小心回不来的话我也会把这笔银子交给你们飞鹏堡。”

    鹧鸪俏呵呵的笑了一声,没做声。李落从怀中掏出十张银票,都是一千两的,共计一万两交给楚影儿。楚影儿看着李落,微微皱了皱眉头,执拗的说:“不要,我自己有盘缠。”

    今天似乎不好用将令来要求楚影儿,就怕她心高气傲,一气之下自己走了。李落想了想,把银票交给鹧鸪俏,和声道:“你先带着。”

    鹧鸪俏倒是不客气的很,接在手里捻了捻,笑道:“王爷近来出手大方了。”

    李落大马金刀的坐下,指了指后院朗声说道:“我自己的钱不多,这是我新娶夫人给的,她娘家家财万贯。”

    瞧着李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和与有荣焉,鹧鸪俏娇笑不已,楚影儿嘴角微颤,翟廖语莞尔一笑,若依李落心性这倒是预料之中,就连舒才人也微微动了动眉梢,轻轻吁了一口气。

    鹧鸪俏扬了扬手里的银票,笑问道:“这算是额外的?”

    李落点点头:“路上宽裕些,该给你们飞鹏堡的银子一两也不会少。”

    “哈哈,好说,这么熟了,到时候我算你便宜些。”鹧鸪俏看着楚影儿问道,“几时走?”

    楚影儿看着李落,长揖一礼,漠然回道:“现在。王爷,告辞了。”

    “路上小心。”

    楚影儿转身出了大堂,头也不回的快步而去,鹧鸪俏向李落颔首一礼,轻飘飘跟了出去。这一去,远在万里之外的西域大月不知道又会发生多少惊心动魄的故事,不过有飞鹏堡在,李落还算放心,如果只有楚影儿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想她孤身上路。

    安顿了楚影儿,翟廖语略显神色怅然,好似陷入追忆,和李落西出阳关,多少次生生死死,一回首恍如昨日,多少回夜深人静的时候翟廖语都不禁自问,不理那些忠于帝君的事,就当一个牧天狼小卒也不错,虽然有圣旨,但翟廖语并没有觉得什么是应当什么是不应当。可惜有一个九命萧百死,他的嘱托,和他恩怨纠葛,让翟廖语在无数次矛盾挣扎中惊醒过来,不知道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该如何面对李落。

    楚影儿已经下定决心,了却身前事,这身后的事就交代给牧天狼中军骑。这样也好,免得心神不宁,蹉跎半生。

    “王爷,现在问多余了,不知道王爷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皇上安插在王爷身边的细作?”

    “谈不上细作,当初圣上下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而且翟大哥应该也知道吧。”李落温颜说道。

    翟廖语怔怔无语,笑了笑:“真是习惯待在弃名楼,那娃儿的茶竟然比酒还好喝。”

    李落莞尔:“既如此,那就别走了。”

    “老朽无颜再留在弃名楼,不是不愿意留下来,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王爷厚爱,老朽没齿难忘。”翟廖语起身重重一礼,李落回了一礼,虽是挽留,却无强求,也叫翟廖语自在了些,“王爷,老朽就这么走了心里免不得不畅快,临走之前,老朽想讨一道将令,再替王爷跑一回腿,这样老朽也能走的舒坦些。”

    李落哈哈一笑,摇头不语。

    “怎么,王爷瞧不上翟大哥这把老骨头。”翟廖语故意眼睛一瞪,虽是笑着,却怎也掩不住苦意。李落心中一暖,看着翟廖语沉吟数息,刚要开口,翟廖语便截道,“王爷,如果是送个信之类的就别叫老朽去了,多少给老朽留点颜面。”

    “有一事,而且非同小可。”

    “王爷请说。”

    李落看了一眼浑然不在意的舒才人,沉声说道:“翟大哥对罗网所知可多?”

    翟廖语脸色微变,凝重答道:“罗网这个杀手组织十有**和那位殿下有关,至于是外力还是原本手握的势力眼下还不好说,不过行踪诡秘,行事手段低调狠毒,王爷早前碰到的八绝杀阵中罗网的八个高手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其中实力深不可测,不好应付。”

    李落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这个罗网冒出来的莫名其妙,以往在江湖上没有半点征兆,突然现世,且真有网罗天下的手段,我怀疑五皇兄并非是罗网的真正主人,在它背后另有其人。”

    “王爷有何打算?”

    “把这张网揪出来。”李落朗声说道。

    翟廖语略一沉吟,沉声应道:“翟某愿效犬马之劳。”

    “本就想请翟大哥出手,这些年牧天狼与枢密院没少留意罗网,可惜当年雨花阁一案,那个怀疑是罗网八绝之一的月下春江花魁突然销声匿迹,好些线索都断了,再要重新抽丝剥茧不容易。”

    “若是容易那王爷也太瞧不起老朽啦。”

    李落和颜点头道:“此事凶险,翟大哥若追查罗网,说不得翟大哥也会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万事小心。”

    翟廖语洒然回道:“王爷放心,老朽心里有数,雁过留声,要是被罗网的杀手暗算,老朽也不会叫他们那么轻易得手。”

    李落一怔,心里忽然涌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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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