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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二百四十五章 藏在帐外

    “哈哈,多谢拨汗体恤,我会告诉他们的。”两人又再商量了片刻,李落告辞,相柳儿没有留,起身送客,到了帐前李落顿了一顿,问道,“极北深处可会知道草海之事?”

    “应该不会吧,那里隔绝世外,早就和草海断了纠葛。”

    李落轻轻呵了一声,快步离去。

    相柳儿看着李落远去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没有动静。过了好久,忽然帐篷后面动了一动,一个小巧的身影从外头钻了进来,是相柳儿的那个女儿小殇。

    “娘。”小殇轻轻呼唤了一声,似将相柳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娇躯微微一颤,回头看着小殇,眼睛里有疼惜和温情,柔声说道,“小殇,你怎么来了?”

    “我想娘亲了,过来看看你。”小殇扑进了相柳儿怀里,不知为何,兴许是依恋,贪婪的使劲闻了闻相柳儿身上的味道,呢喃低语,“娘,你身上真好闻。”

    相柳儿俏脸一红,嗔道:“不许胡说。”

    “本来就是嘛。”小殇抬起头,娇憨的看着相柳儿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那道伤痕,喃喃说道,“娘,我以后一定要治好你脸上这道伤疤,太难看啦。”

    “殇儿有心了,不过娘习惯了,没什么打紧。”

    “那怎么行,殇儿的娘亲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这道疤太可恶了。”小殇笑嘻嘻的说道。

    相柳儿不置可否,只是宠溺的揉了揉小殇的头发。

    “娘,你喜欢他?”

    相柳儿突地脸色羞红,笑骂道:“又胡说八道,瞧我不教训你!”

    “嘿嘿,娘害羞啦,嘻嘻,喜欢就去说呀,憋在心里多不好,咱们草海的女子都是敢爱敢恨,娘是胆小鬼哩。”

    相柳儿微微一愣,幽幽一叹:“先不说我是不是喜欢他,但是我和他却永世不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小殇不解的问道。

    “娘杀过他很多的亲友,而娘身边的人也有不少为他所杀,所以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相柳儿笑了笑,“如果有朝一日没有了外敌,我想那个时候就是我和他分出生死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小殇愕然不解。

    “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小殇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依偎在相柳儿身边。过了许久,小殇忽然问了一句:“娘,你是想让那个大甘的王爷找泊肃叶呢还是不让他去找呢?”

    相柳儿一愣,惊讶的看着小殇:“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刚才我就藏在帐篷外边呀,娘没听见?”

    “小鬼头,以后不许在娘和别人商议事情的时候偷听,知道了吗?”相柳儿刮了刮小殇鼻尖,难得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小殇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可是我觉得娘好像还是想叫他去找泊肃叶呢。”

    相柳儿别过头看了一眼帐外,就在转头的刹那间,在她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芒,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那缕异芒就已经消失不见:“他要去赴约,不能分心,再说要找也该是我们草海去找,何必叫天南外人插手。”

    “可是娘为什么不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泊肃叶呢?”小殇仰着头,一脸天真的问着。相柳儿微微一呆,叹了一口气:“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当年……算了,都过去很久了,娘不想再提起。”

    “嗯,娘不想说就不说啦,不过我猜他不会死心的。”

    相柳儿背心一寒,强颜浅笑:“他是大甘王爷,权倾一方,一向都很有主见,只要别太胡来,娘会照看他的,草海风雨飘摇,不能再生事了,不过他既然答应就不会言而无信。”

    小殇嘻嘻一笑,没有吱声:“娘,我不烦你啦,我去找卓娜姐姐玩去咯。”说完之后,便又顺着进来的地方钻了出去,相柳儿哭笑不得,目送小殇不见了人影,数息过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久久未曾解冻。小殇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有没有察觉躲在一旁偷听的小殇?方才他说的答应我,他答应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问草海与极北深处有没有往来?头一次,相柳儿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回到中军帐的李落神色如故,没有半点不同寻常,先后同卫国公、宋谋和唐家黎安南说过了话,将相柳儿的意思告知几人知晓,邀了诸人明日齐聚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便自回营没有再离开过。

    用过晚膳,天色将暗的时候,听闻前头异鬼有变故,营中时闻战马奔驰的声音,倒是无人惊扰大甘诸军,一时半刻相柳儿似乎没有打算动用远道而来的天南骑兵。

    营帐里,李落挑灯夜读,批了几纸公文,帐外有人轻声唤道:“王爷,你找我?”

    “灵雀姑娘,进来吧。”李落放下手中案牍,起身迎了几步,吉布楚和从外走了进来,眉宇含笑,静静的看着李落。落座之后,李落亲自替吉布楚和倒上茶,吉布楚和也不见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难道不能和灵雀姑娘闲聊几句。”

    吉布楚和白了李落一眼,嗔道:“王爷忙得很,用你们大甘的话叫日理万机,哪来的闲工夫陪我说话。”

    李落略显尴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吉布楚和娇呼道:“王爷不说,那我可就走啦,省得冬蝉整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哈哈,嘿嘿,不会不会。”李落微微一顿,沉吟数息,“过些日子我要去极北深处一趟。”

    吉布楚和点了点头:“我听他们说了,怎么,王爷想叫我同去?”

    “那倒不是,极北深处凶险难测,我有白虎兄相伴,该是有惊无险,不过若有人同去,我未必能护其周全。”

    “咦,那是什么事?”

    “我在草海为客,所有看见听见的事,莫不都是别人想让我看见听见的,实则眼瞎耳聋,诸事皆在人后,此乃兵家大忌。”

第二千二百四十六章 一臂之力

    吉布楚和微微一笑,已经猜到李落的用意,美目流盼,笑而不语。李落洒然接道:“灵雀姑娘经营往生崖年深日久,自然是对草海了若指掌,我厚颜相请,请灵雀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当我牧天狼的耳朵和眼睛。”

    吉布楚和逗弄着衣襟,轻声说道:“王爷过誉啦,我在往生崖不过是个作嫁人衣的女子,往生崖就算与草海各处的人有些渊源,也轮不到我抛头露面的招呼,只怕要叫王爷失望了。”

    “哦,灵雀姑娘果真只是这样吗?”

    “那王爷是怎么想的?”

    “听闻往生崖下有一个暗王,执掌地底世界的生杀大权,就连强如蒙厥也难以染指往生崖一分。”

    “暗王?嘻嘻,是苍狼告诉你的么?如果真有一个暗王,那也应该是贺楼岱钦呀,不过他死在苍狼前辈的手上,王爷如果想找他相助,恐怕要去阎罗殿再拘他回来啦。”

    李落微微一笑,道:“贺楼岱钦确是一个枭雄,但若说他是往生崖下的地底暗王,我猜他还不够这个资格。”

    “咦,他不够资格,那谁够?”吉布楚和讶然说道,“王爷该不会猜我才是往生崖下的地底暗王吧?”

    “是吗?”

    吉布楚和连连摇头,宛如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王爷猜错咯。”

    “那就不是吧。”李落朗笑道。吉布楚和一怔,没料到李落竟然这么快就改了口风,颇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想好的说辞却道是一个也用不上了,“不过灵雀姑娘怎么说都比我更熟悉草海,可否帮我这个忙?”

    吉布楚和这次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反问道:“王爷和苍狼前辈素有交情,他对草海的熟悉还在我之上,王爷为什么不找他来帮忙?”

    李落沉默数息,道:“草海俱传他死在了鹿野那伽。”

    “嗯,我倒是也有耳闻,听说还是骨雅的壤驷阙亲自动手埋葬了他的尸身。”

    “你不信?”

    “王爷那时不也在鹿野那伽么,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我看到了那座坟墓。”李落避而不答,吉布楚和又怎能听不出来这话中之意,轻笑道,“看来王爷还是有事瞒着我,是了,苍狼前辈若是假死,那么他和壤驷阙之间又有何密谋呢?还是说王爷见过死而复生的苍狼前辈?”

    李落暗自吃惊,吉布楚和能在往生崖那般险恶的境地游刃有余,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只从细微的话语处便能揣测的**不离十,果然了得。就在李落思索要不要向吉布楚和吐露实情的时候,吉布楚和自顾说道:“我还是别问的好,如果这世上死人都能活过来,那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什么人又该得王爷的信任。”

    李落一怔,将信将疑的问道:“灵雀姑娘是答应了么?”

    “嘻嘻,往生崖下你救我脱困,我欠你一个人情。”

    “救人救己,你也算是救了我。”

    “那这次我帮王爷,王爷岂不是又要欠我一个人情啦。”

    “哈哈,不错,不过我欠你的可绝非这一个人情。”

    “我的报酬不低哦。”

    “只要我出得起,必不会叫灵雀姑娘失望。”李落朗声说道,“最不济我的人头尚且还值五万两黄金。”

    吉布楚和掩口失笑,嗔怪的看着李落娇声道:“王爷还是想想先把我那块寒玉地髓赔给我。”

    李落脸皮发烫,着实尴尬的很,那块寒玉地髓价值连城,草海诸军能撑这么久,取自往生崖下的那块玉石功劳不小,时至今日,这笔债还没有结呢。

    吉布楚和不再捉弄李落,正颜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当你的耳朵和眼睛我也得知道你想看什么和听什么吧。”

    “眼前就有一事。”

    “王爷请直言。”

    “泊肃叶。”

    “他?”吉布楚和不解的看着李落,“我知王爷和斛律封寒走得近,为何对武尊首徒这般在意……是了,王爷想知道的人不是他,而是相柳儿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我猜的对吗?”

    李落点了点头,诚颜应道:“不错,我总觉得她有古怪。”

    这回吉布楚和也认同的连连点头:“我也瞧着那个小丫头有点奇怪,以前从未听说蒙厥拨汗嫁给了谁,忽然多了一个孩子,嘿嘿,这下草海上的汉子伤心欲绝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咯。”

    瞧着幸灾乐祸的吉布楚和,李落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女人永远最不放过的便也是女人。

    “我帮你。”吉布楚和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多谢,灵雀姑娘不妨从杭锦别宫开始。”

    “呵呵,王爷好大的胃口,就不怕恼了你那位红颜知己?”

    李落对吉布楚和的调笑不以为意,和声说道:“现如今她有求于我,就算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还要帮我遮掩一二,只要我一日不从极北深处回来,她都不会与我反目。”

    吉布楚和撇撇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我身边的人不够用。”吉布楚和想了想,“光靠达日阿赤他们走不遍整个草海的。”吉布楚和沉吟片刻,抬头看着李落,“我可以回去往生崖找些人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爷相信我吗?”

    李落微微一呆,默然无语,没有回答吉布楚和的问话。吉布楚和幽怨的看着他,“我以为王爷会毫不犹豫的说信任我呢。”说完之后她便笑了,“也幸亏王爷没有这么说,要不然一定是骗我的。”

    “我有事瞒着你。”李落苦涩回道。

    “我也有事瞒着你,彼此彼此。”

    “对不起。”

    “我原谅你啦。”吉布楚和娇笑道,“可是你不怕我骗你?”

    李落摸摸鼻尖,坦然回道:“有些担心,不知灵雀姑娘与我是敌是友。”

    “那你还敢叫我帮忙……”吉布楚和看着含笑不语的李落,忽地恍然大悟,娇呼道,“我知道了!”

    李落微微扬眉,笑道:“灵雀姑娘知道什么了?”

第二千二百四十七章 背上的蛇形刺青

    吉布楚和笑嘻嘻的看着李落,回答道:“你不怕我是敌是友,是友自然不用说,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你也会从我的消息里推断出你想知道的事,对么?你真的很自信啊。”

    李落哈哈笑道:“或许我更愿意赌灵雀姑娘与我是友非敌。”

    吉布楚和风情万种的瞟了李落一眼,哼了一声,让定力一向不弱的他也有点心猿意马,忙不倏岔开话头:“我有一事请教。”

    “说吧。”

    “你背上的蛇形刺青可有什么含义?”

    吉布楚和一怔,俏脸微红,含羞带臊的瞪了李落一眼,轻解罗裳,看似竟然要再将背上的纹身刺青示于他,可是解就解,何故要做出这等欲拒还休的表情,倘若这会有人从外进来,就算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李落头皮一麻,连忙低语疾呼:“不用,不用!我见过的……”

    吉布楚和白了李落一眼,娇笑道:“胆小鬼,哼。”说着话,将衣衫又拉扯整齐,一拂鬓间秀发,呼扇着似有言语的眼睛,“你怎么会突然想起它?”

    此事李落并未隐瞒,直言应道:“我在别处看过类似的图案。”

    “哦,嘻嘻,这么快王爷就开始试探我了吗?”

    李落微微一怔,笑道:“用这个法子试探是小看灵雀姑娘了。”

    “那还好,这个刺青图案我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当初在往生崖的时候见着好看就纹上了,不过这个图案有没有什么别的寓意,我可以查一查。”

    “那就多谢你了。”

    “就这些?”

    “哈哈,就这些,还有灵雀姑娘不如想想这次可要我怎么还你这份人情。”

    “放心,我要的,一定是你付得起的。”吉布楚和起身,“王爷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李落送吉布楚和出了营帐,吉布楚和盈盈一礼,正要离开,就听见李落遥遥问了一声:“你还喜欢看晚霞吗?”

    吉布楚和抬头看看天,咒骂了一声:“这天气,哪还能看见晚霞呢。”说罢挥挥手,轻轻巧巧的返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李落也抬头瞅了瞅,嘶了一口凉气,别说晚霞了,连太阳都瞧不见,想想自己问的的确有些傻里傻气。进了中军帐,原本空无一人的营帐里多了一个人,平平常常的一张陌生的脸,换成帐外牧天狼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得他。这张面容与英俊无缘,只是一张不显丑的脸庞,那人的年纪也不算太大,约莫刚过而立,身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没有一处显眼,也没有一处碍眼。

    但是这个平凡的人却有一个一点也不平凡的身份,牧天狼暗部十天干之首阏逢,牧天狼暗部实际的掌控之人。

    这个人的来历一直是一个秘,在牧天狼里除了李落和沈向东,云无雁也不过只是认得而已,而其他几员将领如袁骏迟立,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哪怕是在营里从身边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得他。

    阏逢其人,因牧天狼而生,是一个连李落也会忌惮的人。

    “大将军。”阏逢躬身一礼,不含丝毫感情的平声说道。

    “你来了。”

    “她就是大将军要属下辅佐的人?”

    “她叫吉布楚和,出身草海往生崖,当年的时候在草海也算手眼通天,她在明,你在暗。如今牧天狼身在草海,不可蒙蔽视听,消息往往比兵法更有用。”

    “好。”阏逢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下来,李落对他很放心,此人行事难以用常理度之,几近魔道,究竟是对还是错李落也不好说,但若说成效,却是牧天狼里首屈一指的,让他做事,从来只论结果,不看过程,行走在暗处,比所谓的光明正大还要让人难以应付。李落忌惮他,只是怕牧天狼暗部有朝一日误入歧途,却不是怕阏逢和暗部将士,说到底水能载舟,只看操舟之人而已。

    “我让你来草海,卓城那边只剩下肖青侯一个人对付罗网,会否有危险?”

    阏逢面无表情的答道:“如果旃蒙连个区区罗网都应付不了,暗部虽有他的容身之地,但天干之首的位子也该交出来。”

    李落讶然失笑:“你驭下倒是苛严。”

    阏逢面不改色,平声说道:“大将军可以宽以待人,属下却不能,暗部若是松散,如何能当大将军所托。”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一说,非是指指点点,术业有专攻,暗部还是须得你来操持,不过莫行竭泽而渔的事。”

    “属下遵命。”

    “灵雀姑娘身边不乏高手,往生崖下更是深不可测,此去你自小心。她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同道中人,护她周全,如果其心有异,你可自行决断。”

    阏逢应了一声,抬眼看着李落,认认真真的问:“大将军可是想纳她为妾?”

    李落猛地咳嗽一声,喝道:“胡说八道!何处听来的!?”

    “军中素有传闻,可要属下将传言之人的名字一一呈上来?”

    李落头皮发麻,忙不倏摆了摆手:“罢了,无稽之谈,不理睬也就是了。”

    “好,属下明白了。”

    李落很想问问阏逢明白了什么,不过有些话还是莫要明说的好。

    “殷先生呢?”

    “他到草海就走了。”

    李落沉默片刻,没有说话,此行之前殷莫淮就曾告诉过他,到了草海之后莫要再理会自己,他自有去处,亦有别的事要做,也叫李落莫问他要去做什么。李落一一照办,到了草海之后,暗部将士便自行离开,而殷莫淮独自驾了一辆马车,还有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几个草海族人替他做向导,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茫茫草海之中。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亦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阏逢告退,开始准备与吉布楚和联手在草海布下眼线,此事非一日之功,李落倒也没有太过苛求,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毕竟眼下还有一个相柳儿可用。

    闯山的人选很快就商定下来,让李落颇为惊讶的是宋无缺和唐梦觉竟然都在此列。

第二千二百四十八章 惹哭唐糖

    也不知道唐宋两家的长辈如何放心叫他们翻过鹿野那伽,不过这两家传承远比大甘立国来的久远,想来也不少了保命的手段,既然敢去,倒是不劳他操心。

    牧天狼去的人要少些,呼察冬蝉主动请缨,呼察靖不放心也跟了去,再加上中军骑钱义应峰几将,大甘这侧凑足了十人之众,高手是少了点,不过也不知道蒋浦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说动了那药人跟着大甘诸将入山一行,连同一名鬼猿,牌面较之草海以斛律封寒为首的一众高手要差些,不过按照蒋浦的说法,进山之后这名药人和鬼猿该是能派上大用场,或许比一个宗师高手还要有用的多。

    除了这一队之外,余下还有两支人马,人数要多些,俱是草海豪杰,目的不是为了闯山,而是吸引迷雾里那些异鬼的注意,好叫宋无缺和斛律封寒他们能安然越过鹿野那伽,之后伺机返回草海大营。

    今个的天色不见好,还是灰蒙蒙的模样,营前人头攒动,此去前途渺茫,生死难测,就算再看淡的草海豪杰也免不了生出几分唏嘘感慨,托孤的不多,只不过少不了几分悲壮苍凉的感觉,反观大甘这侧却要好得多,说是无知者无畏也可以,宋谋和黎安南多有叮嘱,燕霜儿和唐糖更是围在唐梦觉身边寸步不离,担忧之情显于颜表。但担心归担心,大甘众人给人的感觉却是他们更有把握活着回来,凶险是凶险了些,但并非是一条死路。

    李落交代了牧天狼诸将小心行事,若有不决之事,可先与宋谋和黎安南商量,若还有难决,便去问相柳儿。营中几将,此行皆是以悍勇见长,赫连城弦尚且需些历练,唯时危和付秀书可托付大事,李落叫他们多听多看,凡事留心。诸将答应下来,只道对李落此行北上还是心有顾虑,整日里忧心忡忡,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

    说实话,李落是真不想北上,如果没有营外那只虎视眈眈的白虎异兽,吃饱了撑的。看着营外整装待发的一行二十余众,李落百无聊赖的盘膝坐在地上偷懒,往前看,小山似的白虎脊背若隐若现,李落请它挡在草海大营与异鬼阵中,隔绝异鬼视线,这迷雾之中可不是只有这些看似没有神智的异鬼,而是有镇族遗民操控,若让他们瞧见营前异动,到时候守株待兔,只怕还不到鹿野那伽山脚下,这群人就得全军覆没。

    “王爷……”

    就在李落打着哈欠的时候,忽然身边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唐糖,略带些局促不安的看着他,那双眼睛清亮如晨珠,将此间的阴霾洗去了大半,确是叫李落心情大好,温颜颔首道:“唐姑娘,你好啊。”

    唐糖嗯了一声,俏脸微红,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不远处说话的哥哥嫂嫂,嚅嗫几下,还不等她说话,李落就笑着说道:“是不是要我一定保护你哥哥平安回来?”

    唐糖一惊,脸红的更厉害了,手足无措,小声问:“可以吗?”

    “可以,这有何不可,不过……”

    “不过什么?”唐糖急忙问道。

    “不过谁来保护我呢?”李落很认真的问道。

    唐糖一怔,李落一看心知要遭,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珠儿绕着眼眶打转,猛地躬身一礼,低声说道:“对不起王爷,是我失礼了。”说完就掩面往营门前跑去,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丫头怎地这般不禁玩笑。看着她跑回燕霜儿身边,一头扎进燕霜儿怀里,李落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过去解释解释,免得让唐燕骑兵和牧天狼生了罅隙。

    果然,就当李落刚刚起身的时候,燕霜儿目若冷电,很不客气的破开迷雾刺了过来。这雾还是不够大,倘若伸手不见五指,便能全然当自己没看着。

    到了近处,燕霜儿早已轻声告诉唐糖李落来了,唐糖止住抽噎,低着头不说话。燕霜儿百感交集的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带着尴尬和坏笑的大甘殿下,自己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大甘李家,可是唯独对他却恨不起来,更加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和唐糖一样,孩子气十足。

    “唐姑娘,怎么哭了?”李落故作淡然的说道。燕霜儿心里直翻白眼,明知故问,她怎么哭的你还不知道吗?

    “我没哭!”唐糖执拗的回答。

    李落摸摸鼻尖,求助的看着燕霜儿,燕霜儿冷哂一笑,这会想起求人,刚才何必捉弄她。见燕霜儿不理自己,李落只能没话找话,环目四顾:“唐兄呢?”

    还是没人搭理自己,李落好不尴尬,想了想,也该是自己先开口才对,就在这时,方才还不见踪影的唐梦觉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黎安南,见到李落,唐梦觉朗声唤道:“王爷。”

    “唐兄……”

    话还没有说完,唐糖忽然抬头,脸上梨花带雨,冲着自己哥哥脆声说道:“哥哥,进了山,你要保护他!”

    “保护谁?”唐梦觉一时半刻没有醒过神来。

    “他。”唐糖极快的用眼光扫了一眼李落,然后飞快的收回目光,垂首不语。

    气氛瞬间凝滞起来,唐梦觉一脸沉思的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唐糖,好似在心里盘算什么,李落却还没有转过弯来,原本只是想告诉唐糖方才所言只是自己的一句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旁的不说,自己还有白虎相伴左右,等闲没有什么危险能近身的。而黎安南则先是惊诧,后是凝重,再换上为难,带着审视的目光游弋在李落和唐糖身上,同去险地,却让自己的哥哥保护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适龄皇子,听闻以前的时候她便和这位大甘殿下素有渊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能叫她连自己的哥哥都放在后面的恐怕也就只剩下心仪的情郎了。不过唐糖喜欢上李落可不是什么好事,日后唐家与大甘朝廷之间的关系定会更加错综复杂……

第二千二百四十九章 与众人分别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私定终身,还是说已经有了山盟海誓,如果只是有好感,那倒还有转寰的余地。

    燕霜儿一脸吃惊的看着神态各异的三个男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嗔道:“你们乱想什么呢!”

    唐糖身子一震,这才察觉刚才话中的歧义,脸色如火烧般的红了起来,多年里迷雾遮天,今个倒是见了朝霞的模样,果然好看的很。

    唐糖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但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面红耳赤,在几个人古怪审视的眼神里红着脸跑开了。这一跑,留下李落一个人分外难堪,尤其是唐梦觉的眼神里分明多了点什么,怀疑、不舍、心疼……还有认命!然后在燕霜儿强忍着笑的肃穆玉容下唐梦觉郑重其事的说:“在下当护王爷周全。”

    李落瞠目结舌,呆呆的看着打算为了自己妹妹的幸福舍弃一切的唐梦觉,有苦难言,闷闷不吭声,早知如此就不该开玩笑,谁知道唐糖脸皮那么薄,都快赶上自家夫人了。

    燕霜儿忍着笑,道:“王爷宽心,小糖那里我会和她说的。”

    李落拱手示谢,在唐梦觉和黎安南猜疑的眼神里走为上策。半刻之后,人已聚齐,草海这侧有斛律封寒和壤驷阙,李落有过一面之缘的渠勒图们若,和李落交手过许多次的草海高手格日勒图,还有那个独行刀客,其中一个人让他很吃惊,落云那个带着面具的神秘祭司竟然也要去往极北之地,让他很不解,再剩下的都是生面孔,不过无一弱者,较之天南大甘,除了宋无缺和唐梦觉之外,似乎还是草海这边的高手更胜一筹,当然,若是不算李落和他身边那头白虎的话。

    没有太多的生离死别,只是定好了行程和方向,各自辞别营中袍泽,就连送的人也不是很多。闯山一事相柳儿和李落并未有太多掩藏,孛日帖赤那既然是镇族族民,那么这草海上一些显而易见的动静瞒不过镇族那位树化卦知,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草海这么大,雾也这么大,丢几十个人进去无异于沧海一粟,就算异鬼再多,想要拦截也不容易。

    大甘诸人与草海齐聚一处,相柳儿正要鼓舞几句士气,却被李落很没有眼力的打断了:“壤驷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壤驷阙一怔,茫然不解的看着李落:“王爷有事?”

    李落点了点头:“些许小事,不好落于第三人听。”

    壤驷阙狐疑不定,想想自己和他并无私情,这怎么非要这样神神秘秘。

    “非要现在吗?”相柳儿皱着眉头问道。

    李落嗯了一声,笑道:“放心,不会太久的。”

    壤驷阙皱着眉头,总觉得李落的笑容里还藏了什么,叫人琢磨不透。壤驷阙跟着李落走远了几步,只是几步,没有太远,还在众人视线之内。李落背对营前诸人,壤驷阙面向众人,众目睽睽,也不知道他要和壤驷阙说什么,而在雾里时隐时现的壤驷阙的脸色也叫人看不真切。

    很快,李落就回来了。壤驷阙在原地待了数息,这才跟在后面走了过来,再看众人时已经神色如常。若说没有好奇,那是自欺欺人,就连相柳儿也微微好奇的看着壤驷阙和李落,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有心问壤驷阙,却不知道她是怎么,低着头神游物外,对相柳儿疑问的眼神视而不见。

    “我和你们一起过鹿野那伽,到了山北之后,我便要转道北上,事不宜迟,这就走吧。”李落和声说道。

    相柳儿再看了壤驷阙一眼,压下心头疑虑,点头说道:“好,你们多加小心。”

    众人启程北上,不多时身影便消失在迷雾之中,唐糖翘首盼望,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心里默默念道:你们都要活着回来呀。

    走的人走了,留下来的人还要和异鬼交战,相柳儿回营前转身看了一眼早已不知所踪的一行人,若有所思。

    一月之后,李落一行人已经翻过了鹿野那伽,有壤驷阙带路,虽说绕了些弯路,但总算是找准了方向。从踏上鹿野那伽的一刹那,山上的每一块石头,一条小路,她都了若指掌,比之前次还要熟悉。李落甚少说话,路上偶有交谈,其他的时间里总是一个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路走的很太平,没有异鬼挡道,除了迷雾有些恼人之外再无波澜,偶尔遇上几个异鬼也是游兵散勇,似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山涧游荡,不成气候,众人便也没有理会,悄无声息的避了过去。再回首,鹿野那伽已在南边。

    到了这里,就是李落和众人分别的时候,原本呼察冬蝉还想跟着李落去极北之地,不过白虎没有半点打算再多带一个人,任凭呼察冬蝉说破了嘴皮子,这个上古异兽连眼皮都不多抬一下,好叫她气愤不已。不过再怎么气愤,但也不敢惹怒了它,万一凶性大发,此间诸人合力也未必能制住它。

    “就到这里吧,我也该走了。”李落和声说道。

    不论是大甘诸人还是草海群豪,皆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落,呼察冬蝉担忧的叫道:“大将军……”

    李落轻轻一笑:“放心吧,此去极北有白虎兄相伴,等闲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你们要小心,这一路太过平静并非好事,尚不知道还有什么在迷雾雪原等着你们,千万小心。”

    呼察冬蝉长吁短叹,好生不舍,唐梦觉几人倒是洒脱,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做,悲叹伤秋非是正事,道尽了珍重,跟着壤驷阙往灵河以西的迷雾雪原而去。呼察冬蝉一步三回头,把他一个人丢下着实不忍,不过却也莫可奈何。相柳儿曾言,天下的局势,破开这片迷雾多半不是终了之时,何去何去,极有可能还在极北深处的那片蛮荒之地中。

    鹿野那伽北麓的雾似乎要比南麓的淡些,众人走出了很远。

第二千二百五十章 两方人马

    回头看时,李落和白虎依旧静静的站在一处大石上,平静而悠远的看着他们远去。宋无缺和唐梦觉相视一眼,皆感觉到了肩头重担,临行前李落曾以传音入密告诉他们,壤驷阙不可尽信,千万当心,也莫要叫她看出什么。两个人俱是才智高绝之辈,已然猜到营门前李落借一步说话是另有用意,再略作思量,大约也猜得出来在那座军营之中恐怕已有了异心之人。背腹受敌,凶险难料,唐梦觉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李落没有告诉相柳儿,是也在怀疑她么?若是如此,那还有什么人能相信。

    望去一行人渐渐远去,李落吐了一口浊气,抬头望天,不知道何时才能换来一片晴天。

    “走吧,白虎兄,我们也要启程了。”

    白虎抖了抖耳朵,忽然低头看了他一眼,微微呲了呲牙,很人性化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李落一怔,顺着白虎的目光看了过去,猛地心里一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鹿野那伽那片影影绰绰的山脊上无数双冰冷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和白虎,一动不动,只有雾飘动的时候,才会在迷雾的缝隙里一闪而过。

    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凝重的看着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鬼,它们从未走远,一直都在他们身边窥视着。李落没有退让,坦然的看着山脊和山脊上那些异鬼。

    “白虎兄。”

    白虎转过身子,打了个响鼻,猛地虎啸一声,声音极大,李落猝不及防,险些被这声虎啸震聋了耳朵,心头一阵狂跳,暗骂白虎害人。不过这声虎啸确是惊天动地,那些漠然不动的异鬼也散乱了起来,李落豪气大盛,喝道:“白虎兄,借你余威,我们送他们一程,可好?”

    这次白虎没有偷奸耍滑,尾巴一卷,将他扫上后背,四蹄发力,宛若龙腾虎跃般向着远处山脊狂奔而去,速度极快,他只能紧紧抓住白虎背上的背毛,才不至于被甩下去,以往在书上瞧过云从龙,风从虎,眼下才知此言不虚。那些滚滚迷雾卷在白虎身畔,犹似天神下凡,威不可挡,入得林中更见震撼,石滚草飞,似乎整座鹿野那伽也被白虎惊的跳将起来。

    这声虎啸远远传出数里之外,刚走不久的宋无缺诸人齐齐止步回头,呼察冬蝉面有忧色,担心的说:“大将军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咱们要不要回去看看?”

    宋无缺沉吟少顷,道:“不必,王爷有白虎在身边,没什么能拦得住他们,这声虎啸,或许另有用意。”

    呼察冬蝉皱了皱鼻子,一向对宋无缺没什么好感,别瞧他生的俊朗,但她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唐梦觉也说道:“宋兄言之有理,如今的极北之地,我们在王爷身边反而是累赘。”

    草海众人没有说话,除了斛律封寒寥寥几人之外,其他人对李落并不熟悉,多半知道他当年祸乱草海的人还要更多些。格日勒图嘿了一声:“你们那位王爷命硬的很,要我说咱们死了,他都未必能有什么事。”

    “什么话!”呼察冬蝉不满的喝道。

    格日勒图挠了挠自己的大脑门,拎着两只大铁锤,咧嘴笑道:“你还别不信,当年在秀同城,咱们草海那么多人布下犹节候阵,国师曾放言那阵法一旦困进去,神仙都走不脱,最后怎么着,他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呼察冬蝉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原来当年的事有你一份,这笔账看我怎么跟你算!”

    “嘿,我不打女人。”

    呼察冬蝉大怒,呼察靖拦住自己的妹妹,冷冷说道:“那就换我吧。”

    格日勒图面无惧色,大笑道:“我知道你,大甘骑兵的将军,你带的那些骑兵很不错,不比草海铁骑弱,带兵你比我强,单打独斗你可未必是我的对手。”

    “大言不惭,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呼察靖冷喝道。

    斛律封寒连忙劝道:“诸位息怒,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比试等回去了有的是时候,格日勒图,你少说两句!”

    宋无缺微微一挑眉头,淡淡说道:“草海英雄一向轻视我们天南之人,我倒也想瞧瞧草海豪杰有什么过人之处,左右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斛律封寒头瞬间大了起来,眼前这些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平日在营里有相柳儿和李落压制,彼此都有克制,现如今单凭自己一己之力未必能让这些桀骜不驯之辈平心静气。

    草海这边被宋无缺一句话挑起战意,皆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大甘诸人,呼察冬蝉当然不会退却,论打架,自己还没怕过人,除了冷冰。

    就在这时,队列最前的壤驷阙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场中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寒声叱道:“都是英雄,那就比比日后谁杀的异鬼多,现在自相残杀算什么本事,坏了拨汗的大事,回营之后自己找拨汗去说。”

    一句话叫草海诸人没了凶焰,竟还有点委屈,这可是天南的人先挑衅的。壤驷阙视若无睹,望向呼察冬蝉几人,语气转和:“这声虎啸是王爷在送我们一程,莫要耽搁了,走吧,路还长着呢。”

    人群最外那个进山之后从未说过话的落魄刀客此际睁开了眼睛,看着格日勒图淡淡说道:“他擅长用刀,而且刀法很好,与狂鹰相较不分伯仲,或许还要稍胜一筹,你想和他打,等你胜了狂鹰再说,对了,听说你被狂鹰修理过好几次,怎么,还要再试?”

    格日勒图气的恨不得拿头撞手里的铁锤,格老子的,都欺负老实人不是,不过这回他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这个落魄刀客天南诸人不知道根底,自己在相柳儿身边可是听说过他的名号,是草海响当当的用刀高手分叶刀,连狂鹰都对他恭敬有加,据说当年曾与武尊一战,交手上千回合,只不过是输了一招而已,若是和自己动手,兴许用不了十刀。

第二千二百五十一章 让人忌惮的灵河

    见众人都熄了火气,斛律封寒暗自松了一口气,苦笑无语,要压下这些人,除了李落和相柳儿,恐怕就只能是师尊亲自来了。

    虎啸声落罢,远处再无动静,众人再动身赶路。呼察冬蝉眨了眨眼睛,看着宋无缺,还真别说,他这模样还真的有点英雄气概,够霸气,不像自家将军,那是蔫着坏,每每听他说话,能把依多为胜、暗算偷袭说的那么义正言辞,都能把呼察冬蝉气出病来,多半自己的经期不调都是被他给气出来的。

    “这个,宋公子,仗义!”呼察冬蝉一竖大拇指,嘿嘿笑道。

    宋无缺微微一笑,眼中有锋芒毕露的神采一闪而过,淡然说道:“王爷是天南的旗帜,旗不倒,军心则稳,岂容他人轻辱。”

    “说得好。”呼察冬蝉芳心大悦,喜笑颜开。

    钱义在旁低声嘟囔了一句:“郡主,刚才可是咱们先挑衅的。”

    “怕个屁!挑衅算什么,都把招子给我放亮点,逮着机会教训教训他。”呼察冬蝉狠声说道。

    “成。”中军骑几将连连点头,应峰接了一句,“弄死他?”

    宋无缺和唐梦觉齐齐吸气,这哪是威震天下的牧天狼,简直就是个山匪的窝,心狠手辣,而且胆大心细,人家就在前头不远,他们几个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弄死那个光头大汉了。

    呼察冬蝉苦恼的挠挠下巴,泄气的说:“先别弄死了,万一出事大将军脸上无光,见机行事。”

    “好,谨遵郡主之命。”

    唐梦觉眼皮直跳,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找李落聊过几句,也是要照应牧天狼诸将的安全,如今看来,比起雾里那些异鬼,只怕还是他们更危险些。

    宋无缺闻言笑道:“我倒是同意郡主的提议,还是要小心为上,另外咱们要小心提防着点方才说话的那个人。”

    “很厉害?”

    “很厉害。”宋无缺凝重说道,“他也用刀,刀法虽不知道高低,但一身刀意已经炼化到了实质的境地,我就不说了,只怕不比王爷的刀法差到哪里去,能不为敌最好别为敌,当然,我的意思是这一道上。”

    “明白了。”呼察冬蝉很大气的答应下来,胆大包天是一回事,不知天高地厚是另外一回事,听比自己厉害的人的劝总归不会害了自己。

    一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无尽的迷雾之中。又过了很久,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众人刚才走过的路上,蹲在路边看了看,将道旁几个石块拨乱,一闪身,顺着众人远去的方向消失不见。

    孛日帖赤那。

    白虎不从迷雾雪原北上去往极北深处,李落不知道缘由,它也没道理解释给李落知晓。在鹿野那伽以北,白虎有两件事不做,第一,不去迷雾雪原,第二,不渡灵河,别的嘛,就看心情了。李落猜测在迷雾雪原之中存在什么东西让它忌惮,甚或是害怕,这才不敢从迷雾雪原折道北上。白虎听懂意思之后大怒,差点把李落从它的后背上掀下来,最后还是李落连声道歉,这才惊魂未定的稳下身形。不过就在白虎发怒之后,它若有若无的望了一眼远处的那道灵河,目光一触便即转开,李落没有看见,如果看见的话就能猜到让白虎忌惮的不在迷雾雪原,而是在那条灵河之中。

    成天花圃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山花烂漫的景致,山外的春夏秋冬到了这里似乎早就忘记了时辰,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当然,只要不到夜里就好。

    白虎走的很随意,宛若进了自家后院,若无其事的在成天花圃上游荡,一爪踩下去,不知道要折断多少花花草草,每一株都美得让人心疼,让躺在背上的李落好生惋惜。

    如果说此来极北深处有什么好事的话就该算是天色了,山南边不见天日,这里终于能看得见日头,天清云淡,犹如有人画上去的,纯净的有些假。李落躺在白虎背上的时候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成天花圃头顶的这片苍穹会不会真的是有人修筑出来的,如果是真的,打破了这方苍穹之后的天际又是什么?天火倒灌?渊雪冰封?又或者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还没等李落想出个头绪,白虎已经穿过了成天花圃,在常人看来犹似天堑的秘境,在这些上古异兽的眼里不会比趟过一条小溪难多少。进了极北之地后,白虎眼里放光,左右辨了辨方位,四足腾空而起,看方位正是青牛山的方向,瞧着急不可耐的模样已经是忍无可忍,只要把李落交给青牛,当年的约定就此了结。

    李落揪着白虎脖子上的鬃毛忙不倏叫道:“白虎兄,等等,慢点,我有一事相求……”

    “白虎兄……”

    “白虎兄!?”

    白虎充耳不闻,奔的飞快,照着这个速度,不到极夜天黑定能到青牛山下。李落心一横,脚下发力,正打算从背上跳下去,哪知不等他起身,白虎的尾巴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只容得他伸手一挡,连着整个人都被摁倒在了背上。李落眼前一黑,险些吐血,何时被人这般蹂躏。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忍也要忍,白虎一旦装起聋子来,叫破喉咙也没用。不过话说回来,除了桀骜之外,它也还算宅心仁厚,至少到了山外也没有怎么把草海的族民当成食物,至于牛羊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落挣扎着从白虎尾巴下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喘了几口气,一把抽出背上鸣鸿,横在脖子上,大喝道:“白虎兄,你若再不留步,那我就……嘶!”白虎一个猛顿停了下来,背上的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站立不稳,趴倒在背上,惊变中勉勉强强将鸣鸿刀移开了数寸,刀锋几乎是擦着脖子划了过去。李落冷汗直冒,摸了摸脖子,手上有血,鸣鸿锋锐,护体真气不足以将其震开,就只差了一寸,真的会引刀自刎。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李落额头全是冷汗。

第二千二百五十二章 再来太白山,

    要说当年经历的生生死死也不少,但是像刚才那样死的这么无足轻重还是叫他心有余悸。

    白虎转头冷冷的打量着李落,鼻息粗重,显然是动了真火,如果说不出一个叫它满意的理由,那就休怪本神痛下虎口。青牛只叫自己带他回来,没说带活的还是死的回来,也没说是不是要整齐的,缺上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想它青牛也说不出个什么。

    鸣鸿移开的时候刀锋冲外,没伤着白虎,但是把白虎背上一簇背毛给削断了,白虎的眼皮抖了抖,只当没看见,李落起身的时候偷偷将那簇虎毛捏在手里,藏到了衣袖里。一人一虎打量着彼此,在脚边有一个少了背毛的坑,自然是难看,白虎不去留意,不过李落知道,倘若真惹恼了它,多半新账旧账需得一起算。

    “白虎兄,我有一事相求。”

    白虎扑了一口气,没动静。李落接道:“我想去那座山。”说完,他比划着那座山的形状,如一把倒垂的长剑,从九霄直插入大地。

    山名太白,据说是当年上古太白一族的栖身之地。离开极北深处前李落曾去过一次,远远看了一眼就走开了,这一次重回故地,他第一个想去的地方不是青牛山,而是太白山。

    白虎不知道听没听懂李落的意思,只是冷冷的瞧着他,眼睛里的寒意好似更浓郁了些。李落心中一惊,不过并未慌乱,将鸣鸿刀捧在掌心,朗声说道:“我想知道我的这把刀和你们太白一族到底有什么渊源,白虎兄,你当年不也是太白一族的守护神吗,太白的事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

    白虎不做声,目光犹如实质,宛如利剑般能刺穿人心。李落坦坦荡荡,没有半分惧色:“太白一族有血剑青刀,都说我的这把刀传自桐城一脉的青姬,我想知道她是谁;青牛当年救我一命正是因为这把刀的缘故,如果我冥冥之中受太白一族的恩惠,那我也想知道太白一族的渊源到底是什么,还有这极北五族与天南的天下有什么关系。”

    ……

    白虎默不做声,李落说了约莫一刻有余,也不见这头白虎有什么变化。就在李落口干舌燥词穷之际,那头白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似刚刚睡醒一般,眼睛里的寒意瞬间消失不见,换上一副愕然不解的表情,好似在说你刚才说话了?可惜我没听见,睡着了,不如你再说一遍……

    李落闷了半晌,又将自己打算去往太白山一行的念头说了一遍,这次白虎很痛快的答应了,慈眉善目,看着他就仿佛瞧着自家不懂事的孙儿一般,眼睛里满是叫他寒毛倒竖的宠溺。

    白虎掉了个头,青牛山离太白山不算太远,脚程快些趁着天亮便也到了。前次过门不入,并非是他不好奇,而是那次那座太白山不知道为什么给他一种很厌烦的感觉,不愿踏足半步,要说危险,也还没有那样的预感,只觉厌烦的很。离开太白山之后李落没有后悔,但是在日后的梦里许多次梦到了那座形如长剑的太白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掌中鸣鸿对归属的羁绊,也或许该叫桎梏,总是在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叫他去看一看那座山。李落对太白山好奇固然有之,但没有那么深厚的纠缠,至少他便觉得只是路人罢了,但鸣鸿不得安宁,此番入山,也就当是还了鸣鸿的心愿,至于这座太白山中是否有什么秘密,就随缘吧。

    太白山如故,高耸入云。

    这个极昼就要过去,暮色渐深,白虎有些顾虑,不过既然来了,倒也没催着李落看一眼就走,载他到了山下,转而守在山外。极北深处到了夜里更热闹,毒虫异兽比比皆是,都会离开巢穴出外觅食,就连白虎自己也需得小心着点,把他一个人丢在太白山,不用猜,下次再来的时候保准连骨头都剩不下。

    看着白虎眼里的担忧和告诫,李落明白这里的凶险,扬了扬鸣鸿刀,示意无碍。白虎淡淡的吼了一声,静静的看着落日余晖。

    站在山脚抬头望上看,太白山陡峭,看不到峰顶,只能看见一座山破空而去,直上九霄。李落深吸了一口气,踏上山脚下一道斑驳陆离的台阶。就在他踏上这道台阶的一刹那,身后新铸当关中的鸣鸿刀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脆鸣,像失散多年的游子重回故里,近乡情怯,半是雀跃,半是激荡。

    李落冷哂,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如果当年那只小青鸾载的两人没骗自己,太白山早就成了一座空坟,激动个什么劲。

    台阶已经残破的很了,有些被风雨侵蚀的看不出半点痕迹,不过从留下来的印记中倒也能看得出当年修筑这条登山台阶的人真的很随意,而且极为敷衍,平不平整实难苛求,连高矮远近也做不到整齐如一,实在是配不上上古五族之一的名头,只怕是大甘寻常山里樵夫踩出来的山道也远比太白山的石阶齐整的多。

    爬到一半,李落就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山高不见顶,这要爬到什么时候,回头往下看,那只白虎还守在山下,小成了一个点。日头已经落了山,天上繁星如河,没有月亮,不过却不怎么暗,似乎整个极北蛮荒都笼罩在了一张洁白惨淡的光幕之中。

    李落呆坐了片刻,既然是自己要来,总该走到最后,瞧过一眼当初太白一族所居之地才好,万一日后鸣鸿刀闹起别扭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太白山上寸草不生,尽是这些青白宛如苍玉的山石,瞧着模样当年的太白一族日子过的甚是清贫,一个个痴于刀剑,倒都是苦行僧的模样。

    到了半山腰,终于有了一处平整些的石台,有百丈方圆,靠山一侧有个洞口,成三角形状,星光映照下悠悠不见底,隐隐似有光亮。洞口左右各有一块三丈高的大石。

第二千二百五十三章 刀意

    各自刻着一个字,苍劲有力,仔细分辨了分辨,左侧该是古字剑,右侧为刀,银钩铁划,很是不凡,让见惯了古今名字的李落也不由得暗赞一声,仿佛那刀剑之下镇压着两头远古凶兽,稍不留神便要破石而出。

    李落压下心头惊意,慢慢靠了过去,越往近处走,背上鸣鸿就更加雀跃,脆鸣不止,几乎能听到它发出一阵阵低吟嘶吼声。此刻李落也无暇暗骂它没见过世面,混沌之间,一步一步向大石走了过去,形如梦游,心神皆被这两个字所引,尤其是那个刀字,厚重如山岳沧海的刀意扑面而来,每每往前走一步,以往精习的大罗刀决似乎就有不同的感触,越是靠近,越觉过往所习的刀法皆是糟粕,这枚刀字上刻的才是这个世上真正称得上刀法的绝学。

    李落浑然不觉,若是有人旁观,便可瞧见他此际双目赤红,几近滴血,犹如着魔一般,目光紧紧锁在那枚古字上。离大石越来越近,刀意涌起巨浪,不知不觉间整座太白山仿佛倒悬而起,就压在头顶,悬丝一发之间,却不知道何时会断,而丝断山倒,山下渺小如若蝼蚁一般的一介凡人又怎能活。李落伸出手,缓缓的摸向大石,字原本刻在大石最中央,本来是摸不到的,不过此刻在他的眼中,大石已然不见,太白山也不见了,极北蛮荒也消失了,世间只剩下充斥着整个天地的一个刀字,心神之外,再无其他。

    他不知道摸到了这枚字会发生什么,但在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催促他去触碰这枚字,而且他也是极想去抓住这枚字,这是刀法真谛,世上有哪一个习练刀法的人能挡得住这样的诱惑。以字印道,越过这如山岳般的刀意,背后就是刀法一途真正的归处了吧。

    手指尖离字只有咫尺之遥,李落并不知道一旦摸到了这枚字,自此便成了刀奴,再也不是持刀之人。鸣鸿静寂无声,似乎也在等他做出决断,冷眼旁观。就在将要碰到字的一刹那,李落忽然一颤,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戾啸长吼,面容扭曲的大叫一声:“退开!”

    一语喝破,字还是字,石还是石,而石下人却已被汗水浸透,弯腰喘息,鲜血混着唾沫从唇边流了下来。李落伸手擦了一把,挣扎着站起身,狰狞低语:“雕虫小技,真当你们上古五族是开天辟地的神仙吗!万物有灵,世上一草一木,早过你们上古五族不知多久,何曾见过它们以神灵自居,荒唐!”

    说完之后,李落挺直了腰,目含冷电,寸步不让的看着眼前那枚没有颜色,却透着古朴的字。灵台清明,只是心头气血仍在翻滚,那字时而虚幻,时而化实,没有一刻安宁,稍有不慎,便会被字里透出来的刀意引入另一个虚空,沉沦还是破茧重生,李落实无把握,但是以现在的样子,如果再进去一次他也没有把握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算回来了,是不是也会变成像异鬼那样的活死人。李落定住心神,缓缓收回目光,瞳孔收紧,心里止不住一阵后怕,比起害怕这枚字,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方才将他从虚境之中拉出来的景象,或者应该说是一个人。

    那个人,也叫李落,另一个他,却是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虚境里,漫天的刀意,似乎不少于千万余,那里就有大罗刀诀,虚实、曲直、快慢、轻重、生死……还有诸般刀意中更为显眼的阴阳和轮回。李落漫步其中,不知不觉的整个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茫然而不自知。在刀意的归处,有一尊看不清相貌的神灵,屹立在这方虚境之中,顶天立地。在那尊神灵脚下,还有一道比之阴阳轮回还要耀眼的刀意,李落一望之下,心神大震,那道刀意分明就是大罗刀第十三式刀诀,如果拿起它,大罗刀便算圆满,单论刀法,原来的大甘天下再也找不到能与自己匹敌的人了。

    台阶下,李落仰头看着那尊神灵和伏在神灵身边的刀意,神灵的脸上有一层骄若朗日的光芒,远远瞧着只是薄薄一层的模样,但是到了近处也还是看不透那层光幕背后的模样。神灵没有动,似乎一直在直视远方,目光应该能刺透苍穹,看到今世远古。

    台阶不多,大约有近一百道,上去不会太久,那刀意就在不远处,温顺而随意,仿佛任君采撷。李落犹豫了数息,一步踩上了台阶,只要踏出第一步,这后面十步百步便也没了分别,只见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神灵前,低头看着那道刀意,若是弯腰,触手可及。

    李落低头,头顶的那尊神灵也低了头,漠然无情的看着脚下宛若蝼蚁的他,没有嘲讽,没有怜悯,更不会有赞赏,只是静静的看着,不知道这双眼睛看过了多少次相似而又不同的情形。

    手伸了出去,那刀意滴溜溜避开了些,藏的更低了,一个声音在催促着李落快些,眼前这道刀意是多少刀客梦寐以求,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东西,拿到它,财宝、权势、封疆裂土,还有美丽的女子,世间种种就能应有尽有。李落的眼神也变得火热起来,但他没有察觉在自己心底最深处却有一块波澜不惊的犹如万年寒冰的定海石,那里是他很少触及到的深处。

    腰终于要弯了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只是由心而发,顺其自然的抽出了鸣鸿刀,一刀斩了下去,很快,很决然,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那道刀意似乎没有想到李落会向自己出刀,躲避不及,被鸣鸿一刀二断,转眼间又合而为一。李落再斩,刀意再一次碎开,如此不知道多少个回合,那道刀意终于坚持不住,碎成了点点星光,消散在了这方虚境之中。刀意碎,李落并没有收手,而是猛地抬头望天。

第二千二百五十四章 不像自己的自己

    冷冷看着不知何时起已经垂首凝视的神灵,一声怒喝,鸣鸿划破这片苍穹,便是那一声退!

    这一刀有没有击伤那尊神灵,李落不得而知,但是这方虚境却破开了,像碎了的镜子,一片一片在虚空中裂开。心头那如魔音的呢喃声也消失了,灵台清明,虚境里的刀意俱都消散,李落连一道也不曾抓住,只是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释然。紧接着,在碎了的一块镜子里,李落看到了他自己,另一个李落,是他决然不曾见过的模样。

    镜子里,那个李落手里也握着鸣鸿刀,眼睛鼻子和他一模一样,刚巧也正从镜子里看着他。不一样的是在镜子里他的脚下血流成河,尸骨成山,背后有满天烟火,黑沉沉遮天蔽日,连烟里的火光也变成了暗红颜色。比火光更魅的是血,成滴成股,像一张蛛网,将那片已经看不清是什么的黑色土地上画满了杂乱却妖异凄美的印记。

    他就站在尸骨堆成的山上,那山很高,几乎有太白山那么高,在半山腰好似还爬着几个死去多时的庞大躯体,看着像青牛,又像是白虎。骨山的对面有一扇门,几乎与山齐平,门紧紧闭着,不知道门里有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了镜子外李落的目光,镜子里的他扭头看了一眼,骨山那么高远,镜子外的李落竟然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山顶上的自己脸上的表情,是戏谑?嘲讽?还是怜悯?那脸上冷漠无情的表情李落从未见过,就算当年在卓城皇宫的问心路上也难及山顶那人的万一,极其陌生,就连那张本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也变得陌生起来。

    仿佛是穿过两个时空的一瞥,镜子就彻底碎了,李落醒了,至于醒来之后说的那番话,其实他心知肚明,与其说是不向太白一族的刀剑低头,还不如说是他为了掩饰在看到镜子里的他的慌张和惊惧。

    比起太白的字,他更担忧镜子里的那个陌生的不像自己的自己。

    大石依旧还是大石,没了异象,这次可以扶着大石喘气,微运冰心诀,只觉奇经八脉之中针扎一般的疼,只一眼竟然就能重创他,简直是骇人听闻,就算当年看到的道观天书也没有这样的威力。

    经脉虽疼,但该忍的疼还要忍耐,李落咬着牙将冰心诀缓缓催动,沿着奇经八脉慢慢流转,聊以治伤。一个周天之后,李落疼的脸上发白,没曾想伤的这么重,虽然不至于伤及根本,但短时间内武功定然大打折扣,与人交手,能施展一半的功力就谢天谢地了,这在危机四伏的极北蛮荒可绝非什么好事。

    就在冰心诀运转第二个周天的时候,忽然经脉中一道古怪的气息钻了出来,所过之处,一股清亮之气冲盈全身,本还疼痛难忍的经脉之中舒缓了许多。李落吃了一惊,这道气劲一点也不熟悉,但他知道它从何而来,正是此前在那座祭坛时从几尊大鼎之中逸出来的气息,混杂了三颗珠子里要命的气韵,当日钻进他的身体之后就不见了,但却能察觉到它的存在,没想到今天它竟然会主动现身。

    这道古怪的气息游走的很快,不多时就追上了冰心诀,当初这道气劲与冰心诀井水不犯河水,既无深交,也没有交恶,形同路人,在经脉中各行其道。不过这一次这道气息追上冰心诀之后竟然没有走开,而是跟着冰心诀内劲,两者竟似有了融合之相,着实让李落吃惊不已。

    等伤势好了些李落便即收回心神,虽说这道气息很古怪,但是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白虎尚在山下,如果这会太白山上爬出来一只大些的蛇虫鼠蚁,没准就能要了他的命。

    其实这道气息就是道家秘典中天地初开之时留在人间的一丝鸿蒙之气,也是一个绝顶高手自后天之境踏入先天的关卡。后天绝顶高手已经是凤毛麟角,但总是有的,不过能破开这层壁障踏入先天之境的却少之又少,更没有秘典记载,有的只是被神话夸张之后留下来的山野异志,一向当不得真。李落不知道这道气息是什么,能不能用他不在意,只要不造反就好,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的踏进了世上武者追求的最高境界。

    在李落大吼一声的时候,山底的白虎抬头看了一眼,眼睛里明显带着一分打趣,还有一分期待,似乎它也没有料到李落竟然会这么快恢复神智,山腰洞口前的那两块大石和刀剑二字,在这个世上恐怕没有什么人或者兽比它更熟悉,青牛也不行。

    这两块石头就是当年太白一族的试刀试剑石,石上刻着的两枚字乃是太白一族的大智慧者以绝强的修为境界,将剑意刀意印在石上,用来考量后辈族人的心境和修为深浅。修为不深,只会被刀剑二字所伤,根本看不到那藏在字后的虚境;心境定力不足,只会沉浸在虚境之中不可自拔,也许剑法刀法会有很大的长进,但却再也迈不过那道关卡,在太白一族称之为奴。唯有真正破开虚境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太白族人,剩下剑奴刀奴虽然也能在顶着太白一族的名头行走,但名分上终究还是差了些。

    太白一族已经灭绝,这些典故之事现如今只有白虎知道,可惜它口不能言,不能讲给李落听,如果李落知道了,以他的性子多半会嗤之以鼻,印证刚才的凶险,太白一族灭亡倒也没有冤枉了他。

    所谓剑法刀法,一脉传承都没有一族之中的生灵重要,如果有朝一日将这些身外物看的太重,几近痴迷,那不过是一条绝路,固然会璀璨如流星,却也绝不会长久。当然这只是依着李落的性子,他更愿意叫万物休养生息,不过自然也会有人喜好帝王霸业,哪怕是夜里的流星,不求长久,只求冠绝一瞬。

第二千二百五十五章 山底洞穴

    当年的太白一族不乏破境而出的族人,心境越好,破境的时间越短,像李落这样的就是太白一族鼎盛之时也该能算得上一个人才,有的太白族人被困虚境数天数月,活活饿死的都有,但如果白虎知道李落是一刀斩开虚境的时候不晓得它会是什么表情,可还能露出此刻山下那般缅怀中带着唏嘘的神色。

    此番有了戒心,不会轻易被刀剑二字引去心神,留意打量了这方石台。一望之下,心头剧震,地上尽是刀剑痕迹,深浅不一,曲直不同,如果只是寻常百姓,这些就是杂乱无章的线条,但落在李落这样的刀法高手眼中就决然不同了。地上的痕迹,剑和刀交织在一起,区区百十道刀痕剑痕就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较量,而每一道痕迹都有不凡之处。在这里,地上,岩壁上,就连那两块大石上都有痕迹,不下数万道。能留下痕迹的自然都是太白一族当年的绝顶高手,而这里,就成了剑客刀客的殿堂。

    李落强忍住心头涌起的贪念,比起那字中虚境,这些痕迹多少还是稍逊一筹,至少不会让他乱了心神。

    至于那个剑字,李落没敢多看,万一进去出不来,不知道山下的白虎会不会伤心,不过依着它的良心,不吃了自己就算仗义了吧。

    调息了受伤的经脉之后,李落缓缓向洞中走去,不疑有陷阱,如果太白一族当真是听到的那样,舍刀舍剑再无外物,自然不屑布下什么机关暗算……半刻之后,李落灰头土脸的从洞口跌跌撞撞的爬了出来,倒还不至于鼻青脸肿,但身上显见是带了伤的。他怅然无语,说好的天下万物,以刀剑平之的傲气呢!?若不是躲得快,如果不是年深日久,机关缓慢失效,刚才他会被活活砍死在甬道之中。果然,能叫青牛那般的憨货当护族灵兽,所谓传闻多半是骗人的。

    这一回李落打起十二分小心,从甬道慢慢走了进去。方才只是吃了轻敌的亏,这里机关虽然不少,但精妙的没有几个,粗糙的很,有些机关干脆就放在明面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打算用此来暗算瞎子。还有不少已被毁去,上面能看见刀砍剑劈的痕迹,不消说,定是当年的太白族人有人恼了机关烦人,顺手毁了,倒是省了李落不少工夫。

    进去山洞之后,颇见空旷,有冷风徐来,不觉得憋闷,遍地的夜明珠和形似阳月石般的奇石散发着亮光,不要钱似的扔的满地都是,竟也不比洞外暗多少。李落暗自咋舌,区区一个山洞,怕是穷大甘之力也凑不出这么多奇珍异宝,说是极北蛮荒,比起天南不知道富足多少倍。不过这洞里的陈设却很单调,有石椅石桌,都是就地取材雕刻而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点缀装饰,枯燥的可怜。李落环目四顾,虽有这遍地珍宝,但是免不了给人凄凉的感觉,如此说来,自己的猜测也没有错,这太白一族的日子当真过的没什么滋味。

    洞中一览无余,除了这些就只剩下岩石上留下的刀剑痕迹,没有壁画,没有字迹,不知道当年的太白族人太懒还是另有缘故,只是过往沧海桑田,在这里没有留下半点踪迹,只余破败和荒凉。

    李落拂去一张石椅上半尺厚的灰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发呆,看过了之后和不看没什么分别,鸣鸿也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半晌没有动静,这座太白山似乎就只有洞外那两块大石承载着悠悠万载岁月。话说那大石的材质很是不凡,历经风雨侵蚀,上面的刀剑二字和那些刀痕剑痕竟还清晰如新,较之道观门前的天书刻画实有皓月荧光的分别。

    没什么可瞧,李落正打算离开,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细微的声响,似一声呢喃,又好像是风声,从山洞的深处传了过来。李落回头望去,那里没什么稀奇,或许只是自己听错了。不知何故,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到了近处才发现有一条通往地底的石道,隐隐似乎有光透了上来。李落探头张望了一眼,洞很深,洞口也不隐蔽,不过是和地面齐平,进来的时候才没有发觉。

    瞧着那条通往地底的石阶,李落沉吟数息,既然看到了,当作没瞧见有些说不过去,就当是带着鸣鸿刀重游故地吧,了却它的残念,省得它过后又来鼓噪。

    沿着石阶往下走去,洞很深,不过不觉阴森,只是清冷的过分了些,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之处。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石阶变缓,石道也开朗了许多,该是要到尽头了,而从地下照过来的冷光愈发耀眼,不过李落也已经见怪不怪,上头都丢的满地都是,这下头就算是整个山洞也是奇石砌成也在预料之中。

    转过最后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李落只来得及扫了一眼,便即被无数道让人迷醉的炫彩光芒迷得睁不开眼睛,连忙闭上眼睛,过了半刻才慢慢睁开一道缝隙,打量着这座太白山山底的洞穴。

    到处是晶石,五彩斑斓,且有叠嶂回旋之相。山底的石窟本来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不过许是这些水晶此起彼伏,千回百转,竟然让这里有了一种别有洞天三十六,水晶石殿冷层层的感觉,一眼望去不见尽头,好似永远也走不到终点一样。

    缓步其中,身边诸般水晶触手可及,形状各异,多菱状块状,棱角分明,也有圆形水晶散落其间,不过不如别的多。这些水晶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很难找出两个形状完全一样的,混杂在一起,分外好看。除了形状各异之外,种类也是繁多,光是李落认得或者猜到的就有水玉、碧玉、白玉、玉瑛、水晶石英、黎难、晶玉、千年冰、鱼脑冻、冰震痕等等,还有许多叫不上来名字的,毫光毕显,不同凡俗之物。

第二千二百五十六章 棺中女子

    洞窟中除了水晶还有玉石,寻常都得开石破玉,但是在这里玉石就那么随意的填满了水晶下的空余,有些玉石上竟还结出了颜色绚丽的晶石,也不知道有什么说法。

    李落称奇不已,倒是没多少贪念,拿不拿的出去先不说,这洞窟的确瑰丽多姿,但若说住在这里,怕也是不舒服的很,偶尔来瞧瞧自然是极好的,就是不能长留。

    比起这里,洛桑山下地宫里的水晶阵寒酸的可怜。

    左右无人,李落耐不住眼前美景,长吟道:“笑谈间,风满座,酒盈杯。仙人跨海,休问随处是蓬莱。”说完之后,也觉孟浪,随即洒然一笑,轻声说道,“仙宫帝景,怕也不外如是了。”

    李落在水晶石间兜兜转转,仿佛置身一座密林之中,处处都是高矮不一的水晶树,不过要小心些别被那些横出来的枝叶割伤了手。

    如此走了多半个时辰,让对阵法颇有精研的他也觉得头晕脑胀,不过好在这些水晶石都是天然之物,并无什么稀奇古怪的阵法在里头,方才进来的石门方位也还看得见,倒不至于迷了路,实在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施展轻功,再从来时的路折回去。

    又走了半个时辰,约莫到了这间洞窟的中央,地面平整起来,而脚下的地面也再看不到丝毫泥土和石块的踪迹,竟然是一块不知道有多大的整玉,色泽润透,有云冰纹,颜色有深有浅,深的地方宛若踩在云端,而浅色的地方却似能直透地府,倘若这层玉石碎开,掉下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李落叹为观止,极北深处果然是一处钟灵鼎秀的世外之地,若非如此,哪来这般景致。

    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最中心处,那里……有一具棺材!?李落瞳孔微微一收,神色一紧,在这样的一个洞窟中出现一具棺材,无论如何都有些不同寻常。

    深吸了一口气,小心谨慎的靠近过去,到了近处一看,那具石棺也是和脚下玉石一般无二的材质打制而成,或者说在原有的凸出之处打磨了一具棺材的模样,不知道是何缘故。棺壁玉石色泽很淡,棺中情形尽收眼底。李落长出了一口气,万幸是一具空棺。随即苦笑摇头,什么时候起自己这么怕起棺材来了,摸摸鼻尖一转身,猛地一滞,然后震惊的喝道:“沉鱼,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身后,没有半点声息的多了一个女子,容颜如玉,其神如冰,相貌酷肖漱沉鱼,只是一张脸上没有半点暖色,而且身无寸缕,和漱沉鱼实无半点相似,只不过乍见这张脸,一时间让李落思绪有片刻停滞,脱口问出了那句话。话刚说出口,就见那个女子似乎很不显眼的皱了一下眉头,李落伸手抓住女子手腕,半是疑惑,半是茫然的接着问:“你怎么进来这里的?”

    然后,就在李落察觉此事蹊跷,莫非是幻境的时候,那女子脸色骤变,恼怒非常,来不及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那女子一扬手,一记耳光结结实实的扇在了他的脸上。这一掌,力道先不说大不大,实在是太快了,快的足以让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脸上挨了一巴掌,在一个明显的停顿之后,才有一股很疼的刺痛感从脸皮上传了过来。

    这个人不是漱沉鱼!李落骤然醒觉过来,神态性格与漱沉鱼没有半点相似,只是相貌足以乱真,这才叫他一时不查,大意了,如若不然……平心而论,就那女子方才的出手,就算知道她不是漱沉鱼,这一巴掌他也没有自信能躲得过去。

    脸上火辣辣的疼,急忙松开女子手腕,退后三步,警惕的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神秘女子,然后,脸色古怪起来,却未敢移开目光,不过视线只留在女子眼睛上,静默无声。不管是故作高深还是真的高深莫测,在不辨境况的时候多少有些用处。那女子寒着脸问了一句话,李落没听懂,不过只是没听懂而已,话语语调不算陌生,李落听过一次,就是那自称是岁族人的男女说话的语调,生冷但却悦耳,不过没一个字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李落看着那女子,女子也看着他,见他没有回应,便又问了一遍。李落还是没有回答,那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眼见着一只亦如水晶的手又扬了起来,李落大惊失色,连忙往后躲,不过让他吃惊的是明明看着女子一直在自己身前,可是那巴掌却还是落在自己脸上,如果不是女子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定是不满碰到他的脸,李落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出手。

    很快!从未见过有人能快到这般地步,脸上的痛感早已被心中涌起的震惊冲的荡然无存,李落看着眼前这位宛若妖魅,却又与漱沉鱼极为相似的女子,寒意大盛,极北深处有异兽凶神,难不成眼前女子只不过是个长成人形的妖物,若是如此,此番定是大凶!

    他轻轻扫了一眼出口的方向,若是全力施为,不知道能不能先一步逃出太白山。到了白虎身边,有它撑腰,倒也可以和眼前这个妖怪斗一斗。这不着痕迹的一瞥却未能逃过女子的眼睛,便见她眼中寒芒大盛,那只已经扇了李落两个耳光的手又扬了起来,是准备再来教训他。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也要搏一回。正打算纵身,只觉眼前一花,肩头一沉,刚提起的身子硬生生被压了回去,然后眼前一尺外就是那张含嗔带怒的脸,还不等他吃惊,这脸上就又被毫不留情的打了一记耳光!

    连着三次,自打李落记事之日起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羞辱过,算上淳亲王都不曾这样教训过他,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连番的耳光。李落大怒,抽出鸣鸿刀,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就算是妖物,鸣鸿在手,也要你好看。

    鸣鸿入手,那女子眼睛难得的多看了一眼。

第二千二百五十七章 青刀心法

    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吐出了一句晦涩,但是李落听得懂的话:“人劫青刀,你果然是小青的传人。”

    李落暗暗骂了一句,学着军中将士的粗口,传你大爷,掌中鸣鸿突跳,出手便是大罗刀生死一诀,直奔女子面门而去,只见女子容颜盛怒,清叱一声,伸出一双素手,竟然没有半分惧色的抢先攻入刀芒之中。李落只是想伤敌,没打算杀人,见状吃了一惊,莫非这妖物还是个没脑子的,打算用一双肉掌抵挡鸣鸿的锋芒,急忙卸开内劲,鸣鸿刀一引,从生死诀变成了虚实诀,如果真伤着人,也能及时收手,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女子轻轻咦了一声,这细微的变招自然没有避开她的眼睛,嘴角上扬,手更快,快的让李落只看见一道残影,然后手腕一疼,仿佛被太白山砸在了脉门处,鸣鸿刀瞬间脱手,只听鸣鸿悲鸣一声,再看的时候已经落在女子手中。李落捂着手腕,以往在战场上也受过伤,刀伤剑伤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但是还从来没有一次这般疼的,手腕处没有伤痕,连皮都没有破,却有一股钻心的疼,痛彻心扉。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渗了出来,那女子虽然是借着他变招那一瞬即逝的破绽破了他的刀法,但有这样眼力和高明武功的人李落从未见过,虽有取巧之嫌,但如果真动手,自己绝非此女十招之敌。

    到了此刻,李落反而镇定下来,默然望着这个与妖物无异的女子。女子将鸣鸿刀举在眼前,仔仔细细的看着,鸣鸿刀低吟,却是温顺的像个猫儿,李落暗恨,万万没料到它竟也是个没骨气的主,往日的傲气半点也不剩下,若是有手有脚,只怕这会就该伏在女子腿边谄媚了。想到这里,李落不由自主的扫了一眼女子的一双笔挺**,真个是玉做的一般,要是章泽柳在,多半连口水都来不及擦。

    “再多看一眼,我挖了你的眼睛。”女子冷漠的说道,用的字词不是方才所说的草海言语,竟然和大甘的话同源,固然音调颇为生涩,而且女子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但是同一个传承却不假。

    李落惊讶之余,不禁暗自诽谤,非要不着寸缕的站在眼前,还怪人看她,果然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女子看了看鸣鸿刀,弃之如草芥般丢回到李落手里,脸上的寒意稍稍消解了几分,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很复杂,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惋惜,但厌恶之色却分毫不减:“你来自天南?”

    李落接着鸣鸿,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不管是大罗刀诀的哪一式,似乎都没有胜算,算上阴阳诀和轮回诀,至多也不过几十招而已,终究还是难逃一败。

    女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李落,冷冷说道:“你的刀法很差劲。”

    李落紧闭嘴唇,只字不言,就听女子接着说道:“不过你是青刀传人,我不杀你,走吧。”

    “去哪?”

    “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李落一滞,眼皮微跳,忍住出刀的念头,不为其他,只是从鸣鸿刀上传来一股认怂害怕的情绪,自打鸣鸿入手这些年,这还是第一遭。此女不可力敌,想法子智取为上。

    “你随时都可以向我出刀,如果你能伤我,我便将青刀的至高心法传授给你。”

    李落沉默半晌,缓缓问道:“你是谁?”

    “你不知道我是谁?”

    李落摇头。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把刀?”

    李落低头看着掌中鸣鸿,平声答道:“刀是我在天南时得一故人相赠,你所说的青刀心法我从来没有见过……”很想说自己来这里实在是吃饱了撑的,但是看着眼前女子眼中越来越浓郁的怒火,他很知机的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你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女子缓缓问道。

    “那倒也不是,有人告诉我这是一柄青姬战刀,源自极北上古一族,我也没有见过除了这把刀之外的什么传承记载,除了刀,我该和这里没有别的瓜葛。”

    女子怒火中烧,身边的虚空有肉眼可见的涟漪震动,望之可怖,足以昭显她此时此刻心里的怒气,刚才在刀剑虚境中见过的那副景象再一次浮现眼前,女子身上的滔天怒火,犹胜即将喷发的火山,如山如海的威压当头罩了下来,和太白山倒悬一丝,压在李落头顶时的情形一模一样,这一次,这根丝线就握在女子手中。

    李落凛然无惧,静静的看着眼前女子,打不打得过倒是其次,若说要叫他摇尾乞怜,学没出息的鸣鸿刀,倒是难得很,可以死,但一定不能跪,而且李落很清楚如果求饶,必死无疑。

    数息之后,女子收回了身上的凶焰,李落后背已经湿透,握着鸣鸿刀的手青筋暴显,指节泛白,只是一双眼睛却比什么时候都清亮,有那么一刹那,比之洞窟里的水晶还要璀璨夺目。

    女子看着李落,良久之后漠然说道:“跟我来。”说完之后又丢下一句,“要么死。”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李落皱了皱眉头,扬声唤道:“等一等。”

    女子霍然转身,目泛杀意,摄人的凶焰刺的李落眼睛生疼,不过他没有半分退让的说了一句:“你能不能先穿一件衣服。”

    女子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无限美好的娇躯,再瞧瞧李落的衣着,生硬说道:“脱。”

    李落一时没明白:“脱什么?”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没有商量,不容置疑。

    洞窟里除了水晶便是玉石,怎么看也不像会有衣物的模样,李落没有在意女子的口气,将外衣脱了下来,丢给女子,女子随手披在身上,总算遮住了那副惊心动魄的躯体。若是漱沉鱼,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是这样……李落暗骂一声,从此还是少跟章泽柳鬼混。

    女子转身往洞外走去,李落思索片刻跟上前去。

第二千二百五十八章 血色长剑

    出了山中洞窟,天色自然还暗着,等到下次日出,如果按照大甘的时辰,最少也要十几天之后。

    女子在半山腰的天然石窟中站了一会,好似回忆着什么。李落很是不以为意,该看的进来的时候不都看了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等了片刻之后,女子缓步出了石窟,站在洞口那两块大石的正中处,李落刚要举步跟出去,忽然一股强绝的危险气息充斥着整座太白山,错眼间,那两块大石竟似颤抖起来,刀鸣剑吟,其声不绝,崖壁、地面、石上,那一道道剑痕刀痕仿若突然间活了过来,每一道都化成一柄神兵利器,肆意的围在女子身边翻舞,半是雀跃,半是臣服。

    李落心神大震,未敢轻易挪动身形,只怕一动之下,受其气息惊扰,把那些由虚化实的剑气刀气引过来,下场多半不会比凌迟处死好看多少。虽不知那女子名讳,但是显而易见她与太白一族渊源颇深,至少自己这个阴差阳错的所谓青姬传人就不曾叫哪怕一道剑痕刀痕这么激动过,更别说这两块大石了。

    不是说太白已经灭族了吗,血剑已亡,青刀远走他乡,好像只有自己这一个半路出家的传人,所习功法还和青刀没有半点关系,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黑剑白刀了,难不成她是黑剑白刀的族人?可是她来这里做什么,还裸着身子?莫非是个有病的?

    就在李落思索之际,那些剑气刀气渐渐平息了下来,大石发出的低鸣声也不见了,四方一片寂静,夜高月凉,安静的很。

    “你过来。”女子冷冰冰的喝道。

    李落挑了挑眉头,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女子一指身边大石,问道:“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吗?”

    李落点了点头,示意瞧见过。

    “如何?”

    李落嘴角微微一扬:“什么如何?”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女子按捺住脾气冷声解释道。

    “有。”

    “说!”

    “石头。”

    ……

    “字。”

    ……

    “刀痕剑痕。”

    ……

    数息之后,女子强忍着心头怒火,问道:“没了?”

    李落斜眼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刚才打我的时候可是下手果断的很,如今也有求人的时候了么。见李落不吱声,那女子火冒三丈,怒斥道:“既然什么都没看到,左右不过是个废物,去死吧。”说完含忿出手,气势惊人,李落大吃一惊,没想到女子说变脸就变脸,比五月的天还要莫测。李落急忙后退,喝道:“还有一尊神灵!”

    风起的快,散的也快,就在李落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就明白女子只是使诈,如果真要杀他,何必还加上一句去死吧,直接打杀了不更容易,她还能讲什么江湖规矩。

    果然女子听到之后便即收手,自然也很快,就像刚才的事本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下次说话快些,要不然会死人的。”

    李落没说话,不免暗恼,今个处处受制于人,进了极北深处好似变蠢了一样。

    “什么神灵?”

    “看不清楚。”李落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且瞧瞧她的来路再做计议。

    女子皱眉,在稍显长了些的衣袖里的素手很显眼的动了一下,李落也皱了眉头,加了一句:“很高,看不清相貌。”

    “然后呢?”

    “然后有刀意。”

    “再然后?”

    “没了。”

    “没了!?”女子显然很不满意这个答案,李落吐了一口浊气,接道,“真没了。”

    女子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接着问:“怎么出来的?”

    “什么?”

    “你从刀域虚境中怎么出来的?”女子加重了语气,显然有些不耐烦了。李落思索片刻,决定暂且隐瞒那个陌生的自己用鸣鸿斩开虚境的事,摇头沉声回道,“确实不知缘由,我亦有不解。”

    女子盯着李落双眼,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忽地,提高了语气,喝道:“说谎!”

    李落眼孔微微一紧,处变不惊道:“何出此言?”

    女子一指李落掌中鸣鸿,冷笑道:“人劫青刀有异,你有事瞒着我!”

    李落大恼,身边不乏别人的细作暗探,但是像鸣鸿刀这样当着面的叛徒还是头一个,不过就听那女子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它有意所指,你不是奸人,奇怪……”

    李落心底暗暗冷笑,怕不是个疯婆子,这把破刀能告诉你这么多事,骗鬼呢!

    “算了,姑且信你一回。”女子不再理会李落,娇喝一声,“剑来!”

    李落一愣,低头看看鸣鸿刀,剑来?何处剑来?莫非真叫自己猜中了,那女子是个武功很厉害的傻子。就在李落皱眉不解的当口,忽然,那块刻着剑字的大石腹地处流下来一道细沙,还不等他看清是什么,一道红线从大石中飞了出来,落入女子掌中。女子手腕轻轻抖了抖,舞出一个剑花,李落定睛一看,才发觉原来是一柄血红色的长剑,剑身比大甘常见的剑器要窄一指,但是却长出半尺有余,此等利器必有奇异的功法配合,异于大甘武学,若是交手须得小心些。不过转念一想,她空手都非自己能敌,拿不拿兵刃倒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女子端详着掌中血色长剑,剑身之中似乎封印了黑色的火焰,游动不定,极是妖艳。女子的目光在血色剑身上下游弋,就好像是一个痴情女子再看着自己的情郎一般,柔情蜜意,让李落不寒而栗。

    “你没有看看剑域虚境中的景象?”

    “没有。”李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怕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女子眉梢微微一扬,嘴角弯出一抹浅笑,煞是惊艳:“你还不算蠢到家。”

    李落闷哼一声,没有辩驳。

    “走。”

    “去哪?”

    “下山。”

    李落暗自冷笑,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来,到了山下,白虎为尊,休怪我辣手摧花……然后,看着温顺的像只讨吃的小猫般把自己比那女子身子都大的脑袋凑过去谄媚的叫人家抚摸的凶兽白虎。

第二千二百五十九章 血璃

    他憋闷的差点吐血,脸色铁青,到了极北深处,定力心境不知何故都差了外头许多,很容易被外物所引。

    女子摸了摸白虎的脑袋,转头戏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打算让它咬死我?”

    李落面无表情:“我是想让你杀了它,省得它阴魂不散的跟在我身边。”

    白虎好似知道自己理亏,未见不满,好像还有点难以面对李落的眼神,目光躲躲闪闪,颇是难为情。

    “它既然会一路护送你到这里来,看来你应该和我太白一族有关,既然如此,那你就算是我太白一族的人了。”

    李落轻轻一笑,笑的很轻柔,但是眼中的嘲讽却显露无疑,太白一族?勉强加上自己也不过两人,再大度些算上白虎青牛,两人两兽,也敢自称为族,当真可笑。

    女子甚是羞恼,大概也知道如今太白一族的寒酸,恼羞成怒,一扬手又是一击耳光,李落还是躲不过,不过这一次巴掌落在脸上轻了许多,大约她也知道何为脸面。第四下,李落默默记在心里,日后定要还回去。

    女子生硬说道:“吾名血璃,乃是太白一族血剑之主,自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主人。”

    李落剑眉一扬,冷然回道:“就算我手里这把刀份属青刀一脉,你既是血剑之主,又与青刀何干,何苦要逼我奉你为主。”

    “青姬那个蠢材,枉费我一片苦心,若非太白一族凋零如斯,我怎会留你这般废物在身边。哼,我是血剑之主,自然也是太白一族之主,能奉我为主是你莫大的荣耀,再敢推三阻四,休怪我不客气!”

    李落冷哂道:“就算你是血剑一脉的掌舵之人,听闻太白一族实乃黑剑白刀说了算的,何时轮到你自封为主。”

    血璃一怔,忽然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还说你和太白一族没有瓜葛……”

    李落脸色一变,血璃的笑分明透着奸诈和阴险,不等他回过神来,血璃身形一闪,只觉得一股极其霸道的内劲从脉门处闯进了他的奇经八脉,冰心诀被压制的动弹不得,而后她竟然把他提了起来,很不客气的夹在腋下,自言自语道:“才领悟了这么点先天真气,勉强能用吧。”说着话,血璃翻身跃上白虎后背,将李落横在自己腿上。

    以往听过江湖上的说书先生,那些打家劫舍的强人就是这么掳走如花似玉的姑娘当压寨夫人,李落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女子,而且还是初次见面的女子做这般模样的强虏。李落的这件外衣只是被血璃随意的披在身上,李落趴在她腿上,脸就枕着那条**,肌肤相接,鼻尖有温润香气,一张清秀的脸涨的通红,何时有过这般屈辱,想想也便只有当初从东海归来,内力尽失时在夜霜镇被自称小青的虞红颜所制时才有过这等遭遇。白虎回头瞅了一眼,咧嘴呲牙,不知道是笑话他还是羡慕他,李落气极,瞪了白虎一眼,远古凶兽的脸都叫它丢尽了。

    血璃倒是落落大方的很,半点也不在乎叫一个陌生男子躺在自己腿上,清叱一声,白虎怒吼一声,四蹄翻飞,跑的不亦乐乎。

    耳边风声萧萧,李落倒趴着气血不畅,被那白虎颠簸的头晕眼花,难受的很,只觉得腹部一阵翻滚,喉咙发苦,只想呕吐。李落叫道:“等一等。”

    “停下!”

    ……

    血璃充耳不闻,李落目不能视,不知道此刻端坐白虎后背上的她是怎般的一个模样,不过十有**是看好戏。经脉中的内力仍被血璃的异种真气压制,手脚皆不能动,能动的只有一张嘴,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就是说的现在。李落大恼,狠心照着嘴边的如雪肌肤咬了下去,这一口,用足了力气,血璃猝不及防,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扬手冲着李落的屁股就是一巴掌,疼是其次,这番屈辱让一向淡泊的他心如滴血,上次被人这般责罚,约莫还要数到二十几年前咿呀学步的时候。

    血璃叫白虎停了下来,冷着脸从虎背上跳了下来,将李落丢进草丛,一手揉了揉留着他好几个清晰牙印的腿,寒声说道:“你找死!”

    “我要吐!”

    血璃大恼,以为他是故意羞辱他,却见李落爬起来一手扶着一株古木吐了个昏天黑地。血璃讪讪一笑,将扬起的手放了回去,哼了一声:“果然是个废物。”

    吐出来之后翻滚的胃里才好受了些,李落喘了几口气,回头看着血璃,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极北深处是与……有三年之约,约尽事了,我会离开这里,我与太白一族并无瓜葛,你另请高明吧。”

    “三年之约?”血璃微微挑了挑眉梢,“和谁?”

    李落沉默数息,咬牙切齿的喝道:“一头蠢牛。”

    “呵呵,原来是小青牛啊,嘻嘻,巧了,那我也去,正好一路。”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血璃拍了拍一脸谄媚的白虎,似笑非笑的说:“你知道路吗?”

    李落语塞,瞧着白虎的模样,定是不会舍下她送自己过去祭坛,在极北深处,若是没有白虎相助,他实无把握还能不能活着见到升起的太阳。

    “你就乖乖跟在我身边,还有,不能离开我三步之外。”

    李落眼角一阵抽搐,气闷不已,转身往林中去,血璃叱道:“站住,你去哪里?”

    “人有三急,你也要跟着?”李落冷笑道。

    “那也不许走,就在这。”血璃淡淡说道,见他怒不可遏,轻飘飘的接道,“要么你就憋着。”

    李落额头青筋暴跳,血璃却很写意的半躺在白虎背上,娇躯玲珑,如月似水,只是落在他眼里却比世上最阴毒的凶物还要险恶千百倍,若是连这点底线都没有,想必剩下的日子定会生不如死。李落浑然没有将血璃的冷叱放在眼里,转身就往林中走,血璃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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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