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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少年大将军txt下载     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三百零五章 退兵令符

    卓城的皇权之争还没有落下帷幕,盼着李落回去的人未必就比不想让他回去的人多,相柳儿早就看穿了这一点,北上前李落扶持英王一事天下皆知,似乎这太子之位不会再起波澜,只不过那位王爷当上太子,他愿不愿意李落回去也不得而知了。

    “我大甘朝廷问责只是后话,我想知道拨汗为何一定要我留在鹿野那伽。”李落沉声说道。

    “因为这只是开始。”相柳儿一言既出,帐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雾散的喜悦早已沉淀了下去,极北镇族此番折戟沉沙,但没有伤及根本,鹿野那伽的雾散了,只是极北雪原的雾还在,谁敢断言镇族遗民操控异鬼不会在将来卷土重来。

    “拨汗要我留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

    “若是我说,我倒是愿你此生都留在草海。”相柳儿平静说道,这一次不单是大甘诸人,就连草海几人也都微微失色,神色古怪的看着堂中两人。

    呼察冬蝉冷哼一声,小声嘀咕:“做梦!”

    “王爷不必急着做决定,我等你,不管你们最后作何打算,我都视诸位是草海的朋友。”说完,相柳儿颔首一礼,率众离去。

    等她走了之后,宋谋摸着胡须,皱眉道:“这个蒙厥拨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云山雾里。

    “宋公子,唐兄,你们怎么看?”

    “她会不会有别的算计?”唐梦觉看着李落,言外之意李落明了,说不得相柳儿是打算将他们困在草海,图谋大甘的天下也说不定。

    李落轻轻摇头:“应该不会,她如果想对天南诸地不利,不用留我们,号令草海诸部围歼我等更容易些。”

    “草海兵多将广,动辄就能调动百万雄兵,也不差我们这点兵马吧,古怪。”宋谋若有所思,谁也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相柳儿想留的也许并不是大甘的军队,而是想留下李落。

    “这件事须得从长计议,宋前辈,黎先生,我们同为草海之客? 你们又何尝不是我的客人,是走是留? 非我一言能定,不如各自商议一番? 若是想走? 不必顾及我。”

    宋无缺几人也知道李落不是客气,皆答应下来,各自离去,商议后事。等众人都散了,中军帐里就只剩下牧天狼自己人? 时危沉声说道:“大将军,只怕留不得了。”

    “你是说卓城来的退兵令符。”

    “已经第七道金令了? 一道比一道急? 卓城那边都在等大将军回去。”时危说完之后顿了顿? “不管是想让大将军回去还是不想让大将军回去的,都在等着大将军定夺。”

    “云帅怎么说?”

    “云帅倒是没说什么? 沈先生有传信? 大将军想回就回,有事耽搁的话就先办完这里的事再说,若有差遣? 知会他和云帅一声就好。”

    李落轻轻一笑? 身边没了殷莫淮? 万幸还有沈向东在,卓城再乱也不至于翻了天。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留不是不可以,异鬼突然消失总是让人有些不踏实,极有可能他们在密谋一个更大的危险,而且草海如今的局面只怕不比大甘强到哪里去,万一有变,我们也能及时应对,就算我们左右不了局势,但是至少也可以让云帅和唐宋诸子百家早些准备,免得猝不及防,只不过……”李落沉吟不语,踌躇不定。

    “那要留多久啊?就像大将军刚才说的,异鬼一天没动静,我们等一天,他们要是十年没动静,难道还要等十年。”呼察冬蝉是最不想留在这里的,怂恿李落下令,撤军南下。李落苦笑不已,她担忧的何尝不是自己担忧的,此刻的相柳儿是否坦诚相待,说实话,他仍有怀疑。

    “你们先各自去忙吧,容我先想一想,晚间咱们再行商议。”

    诸将告辞离帐,李落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思量眼前诸事。帐帘一动,有人进来,牧天狼里能不告而入中军帐的除了血璃就只有她了。李落看着眼前倩影,心中一暖,痴痴的看着,直瞧的来人脸都红了却也没有移开目光。每一次,无论怎么看都觉看不够的。谷梁泪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盘子,柔声说道:“吃点东西吧,冬蝉都向我抱怨好几回了,说你吃也是一顿,不吃也是一顿,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吃得消。”

    “嘿嘿,她一个长水营主将,盯着我吃不吃饭做什么。”

    谷梁泪白了李落一眼:“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关心你,你还挑剔什么。”

    “有你关心我就够了。”

    谷梁泪俏脸一红,嗔怒道:“油嘴滑舌,吃还是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吃!”李落连忙呼道,接过盘子。过了半晌,谷梁泪娇呼道:“吃呀,你总瞧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当饭吃。”说完之后,忽觉言辞轻浮,一张脸红的几欲滴血。李落本想说秀色可餐,看着看着就饱了,只是谷梁泪素来脸皮薄,这话要是说出来,她定要好几天不理自己了。

    李落连忙一整颜色,正襟危坐,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饭菜,是大甘常吃的米粥,还有两碟精致的小菜,约莫是她细心准备的,心头就是一热,总觉得这鼻子也有些酸了,正打算狼吞虎咽的时候,忽然脑门一疼,很疼的那种,疼的堂堂牧天狼的主帅都忍不住惨呼一声,捂着脑门望向门口,就看见血璃一脸阴森的坏笑着,手里还颠着一块果核,冷哼道:“一脸色相,一准在琢磨坏事,该打。”

    “你!?”李落气急。

    “我怎么了?”血璃瞪了他一眼,施施然的溜达过来,探头一看,酸溜溜的说,“怎么不见你给我熬粥。”

    李落脑门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红印子,血璃下手没轻没重,换成旁人,说不定得叫这果核砸个头破血流。谷梁泪心疼了,伸手揉了揉李落脑门,转头看着血璃,一脸责备的说:“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第二千三百零六章 过河拆桥

    “谁让他不怀好意色眯眯的看着你。”血璃理所当然的大咧咧说道,不管两人羞愤的模样,径自说道,“这哪叫下手重,想当初在极北……”

    “好了,便算你说的有理。”李落急忙截住,不让血璃再说,万一她再说出点什么不走脑子的话,丢人事小,惹得佳人愠怒事大,忍气吞声就好,犯不着一定要分个对错。

    谷梁泪狐疑的看了李落一眼,在极北他们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很想知道,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血璃说了不少,不过怎么听都有些胡说八道,但是她早前说过的,他见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哼,且等日后同他细说。李落当然猜得到谷梁泪的心思,此事倒也罢了,若是叫她知道自己屈服于血璃的淫威之下,连三急之事都被她肆意摧残,还有重伤之后被她照顾的事,不管哪一桩,他都不敢叫谷梁泪知道,兼之血璃性子乖张,难保哪天不会信口开河,如今异鬼已退,约莫该是自己过河拆桥的时候了。

    就在李落盘算着念头是不是该打发血璃走的时候,人家正口若悬河的向谷梁泪说着在极北如何指点调教他,半点也不顾谷梁泪心疼的表情。言多必失,再让她说下去,还不好说她会抖露出什么事来。

    眼角余光看见帐外有人影一闪,李落朗声说道:“是流公子,进来吧。”

    流云栈探头张望一眼,轻轻一笑,进了大帐,看看意犹未尽的血璃,再瞧瞧面无表情的谷梁泪,还有案几上没有动的饭菜,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李落暗赞一声,来的太是时候了,随即温颜问道:“流公子有事么?”

    “没事? 想来问问王爷何时启程呢。”

    “哦,还没商议好? 流公子可有计议?”

    “我?没有,就是问问。”见流云栈打算走? 李落忙不倏没话找话道? “你师姐呢?”

    “师姐和我分开了,她还有别的事。”流云栈掩口一笑,哪还瞧不出来李落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呢。谷梁泪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也知道他有烦心事,自然不会在这些琐碎事上纠缠不清? 柔声问道,“她不让你走?”

    “倒也不是? 不过她想要留在鹿野那伽。”

    “怕异鬼卷土重来?”

    “有这个顾虑? 但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我不敢说。”

    “让留就留呗。”血璃插言说道。

    李落很认真的想了想,道:“非是简单的一个留字? 留有留的用处? 但也有弊端,除了唐宋两家援军,还有牧天狼数万将士呐。”

    “嘿? 这么难做决定? 那我替你做吧? 留!谁让我是你的主人呢。”

    谷梁泪很不满,李落此番倒是没有异色,展颜一笑道:“为了这样一个理由留在草海实难服众,当年我执意北上,军中颇有微词,只不过得几分薄面,没有人出言驳斥而已,如今异鬼退走,这未尽之局再落在牧天狼的肩上,只怕营中将士会生哗变。”

    “什么是哗变?”

    “这个,就比如我和你都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你孤家寡人,而我有家人相伴,长此以往,你会怎么想?”

    “哦,这样啊。”血璃恍然,李落倒觉得她的恍然多半是装出来的,对一个自称睡了千年之久的老妖怪来说,再看太白山凄凉绝顶的模样,孤独有寂寞做伴,好像也是寻常事。“那个谁,不是说想要什么给什么嘛,开口要啊,给你手下每个将士都讨个媳妇,不就没事了。”

    李落啼笑皆非:“若真是这样,那这三军将士还怎么打仗,干脆就地散伙,自找去处过日子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血璃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想拧他的耳朵,念及身边虎视眈眈的谷梁泪,悻悻收回手,恶狠狠的盯着不听她的话的李落。

    “如果没有能说服我和牧天狼留下来的理由,三日后大军南下,返回大甘。”

    “那怎么行!”血璃大声叫道,看模样很不愿意离开这里。

    李落很耐心,解释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怎样都好,不过领军在外,我须得先替帐下七万将士考虑。”

    “当真?”

    “这怎会有假。”李落笑道,想了想,道,“之前我有一诺,如果日后太白一族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多谢你没有强迫我做什么,不过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到你,请直言无妨,最不济我可以在领兵南归之后再行北上的。”

    血璃眼珠子一转,摆摆手道:“不用那么见外,自己人,太客气了。粥凉了,快些吃啊,要不我喂你吃……哎呀,躲什么,又不是没喂过。”李落呛的连声咳嗽,谷梁泪脸色微微发青,流云栈辛苦的忍着笑,血璃身影如电,是当真迅若急电,不管李落怎么躲,她手中那只盛着粥的勺子总能凑到嘴边来,分毫不差,妙到巅峰,只叫他欲哭无泪,徒呼奈何。

    晚间时分,离众人商议去留还有半个时辰,手边没有军务,李落难得清闲,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本来想去找谷梁泪的,只是都已成亲这么多年了,没人的时候还好,若是当着军中诸将士前,总是那般相敬如宾的模样,只要天黑,决计是不许他踏入自己的帐篷半步的,只叫李落好生无奈。但是今天她心疼抚摸脑门的时候,软香如玉,真叫个心醉情迷。想着想着,他便自顾笑了起来,伸手去摸被血璃砸到的脑门,忽觉手边有什么细线之物,一睁眼,就见一颗倒垂的脑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发丝倒垂着下来,乱蓬蓬,离自己的脸不足三寸。这一下,着实吓得他头皮一麻,险些飞了魂一般,暴起一拳就打了出去,结结实实砸在了那颗脑袋上,然后就听那颗脑袋哎呀叫了一声,等着叫声入耳的时候,李落这才回过神来,分辨着这个听来熟悉的叫声,然后比之方才更加魂飞魄散。

第二千三百零七章 不讲道理

    不等他说话,就听那颗脑袋的主人阴恻恻一字一句的低吼道:“你敢打我!”
    李落嘴角抽搐了一下,身形一动,怎料那人更快,一刻之后,李落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头朝下直挺挺躺在地上,血璃一脸煞气的跪在他背上,将双手拧在后背,一只手牢牢握紧,另一只手扬了起来,照着李落的后脑勺和勾股间噼噼啪啪就是十来下,一边打一边娇叱道:“敢打我,造反啊你!”
    李落低吼一声,又恐营外将士听见,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开我!”
    “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落咬紧牙关,羞愤欲狂,喝道:“你冷不丁突然冒出来,反过头来怪我,不可理喻!”
    “你是说我不讲理呗,哼,我本来就不讲理,只讲拳头。”说完,血璃把自己秀气好看的小拳头伸到李落眼前显了显,李落恨极,只想张嘴咬她一口,强忍着怒火,“你刚才的样子谁都当你是异鬼,打一拳还是轻的,若非鸣鸿刀远了些,我定会取刀砍出去,自己吓唬人,反过头来怪在别人身上,这便是你讲拳头的道理?”
    血璃想了想,似乎有那么点……道理,算了,吓也吓唬他了,打也打过了,这才松开手放过他。李落起身,一张脸阴沉似水,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这股气虽然不至于杀了她,只是最难忍。看着气愤不已的李落,血璃自然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在太白山的时候,向来很少有人讲道理,拎起拳头就揍,动刀动枪的也不在少数。但是他显然生气了,那还得哄哄他,真麻烦。
    血璃不情不愿的打算哄哄李落,只是他并不领情,只要她靠近就会避开,冷着脸一言不发。血璃试着温柔软语的说了几句,见他还是故我模样,柳眉倒竖,喝道:“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我……小心我……哼,总之小心我!”
    李落忍无可忍,盛怒道:“既如此,那就让我领教领教太白血剑的威力,公平一战,不论胜败,只决生死,请!”
    血璃一呆,没想到他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略显委屈,倒也没怎么害怕,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好,我不和你比。”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是啰嗦点,但人好呀,而且还是那死丫头的传人,我不能杀你,万一不小心打残了你也不好,太白一族就剩我们两个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李落气结,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武功超群,对自己有恩,但是行事乖张的血剑之主怎么办。
    “要不你打我出出气吧。”血璃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边看,一边转过身子看似要趴在桌上。李落气血上涌,说惩戒,儿戏的就如同严父教训幼子;说旖旎,想想那身子据说已经活了千年之久,就能让他寒毛倒竖,忍不住双腿发麻;最要命的是万一被谷梁泪撞见,除了自刎明志,他都想不出别的办法。
    “快起来!”李落低喝一声,“成何体统,如此模样,怎能执掌太白血剑一脉!”
    “这有什么关系,我武功高呀。”血璃理所应当的说道。李落哼了一声,不怪太白亡族,这样的人当上一族之长,不出事才有蹊跷。“那你还讨厌我吗?”
    “我何时讨厌过你!我发怒是因为你说了不再动手,背信弃义,更恨我不是你的对手,让你如此欺辱。”
    血璃嘻嘻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的确前些日子才说过以后不打他了,可是一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想动手,抓心挠肝似的发痒难忍。“你不怪我啦?”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李落生硬问道。
    血璃不以为意,很爽快的说道:“你能不能不走?”
    李落一怔,倒是有些始料不及,愕然不解的看着她。血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很早以前,那里还不是一座山。”
    他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假,许多年前的鹿野那伽还不是如今的鹿野那伽,就是不知道埋藏地底的那座城池叫什么名字。蓦地,他醒觉过来,猛地转头看着血璃,就见她眼中有一丝狡黠的余光消失不见,他心中一凛,恐怕她并非是眼前显露出来的性子乖谬。
    就算她睡了千年之久,也决计看不到鹿野那伽从一座城池变成一座高山的模样,在他猜测,这样沧海桑田的变化少说也须得数千年乃至万年之久。她在诳我!那余光背后只剩一丝了然,他果然还是知道些鹿野那伽的秘密。
    李落懒得和这老妖怪打哑谜,直言道:“鹿野那伽山下有一座埋在地底的城池,极其巨大,是我生平仅见,几乎有半个鹿野那伽高矮,堪称神迹,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他这么痛快倒是让血璃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说道:“那里的确有一座城池,许多年前,没有山的时候,那座城池叫长城亭堑。”
    “原来如此,难怪鹿野那伽这么像一道城墙。”李落喟然叹息,“不知何人有这样的气魄人力能铸造出这样的一座城池,放眼天下,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
    “当然找不到第二个,傻子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血璃嗤之以鼻。李落莞尔,以前的事难说好和坏,只论本事,他自觉自己是及不上的,该佩服还是要佩服,至于为什么要建造这样一座庞大无比的城池,也许就是为了防备诸如异鬼这样的异类从极北南下,祸害整个天下。
    “当年建造这座城池的人是否就是为了防备今日所见异鬼南下,或者,如极北深处那些庞大无比的异兽呢?”
    血璃看着李落,眨了眨眼:“你见过所谓的异鬼,也见过像蠢牛那么大的上古异兽,所以你就觉得修建这座城池的人是为了抵御它们吗?”
    “不是!?”李落愕然,吃了一惊。
    血璃嘻嘻一笑:“万一是里面的人修的呢。

第二千三百零八章 小殇的身世

    让外人的人别进来,或许他们也不想让里面的什么东西出来呢。”
    李落眉头大皱,陷入沉思之中,良久才缓缓说道:“这和你让我留下来有关么?”
    “没关系。”血璃理直气壮的断言道,李落一滞,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说的这么神秘,引人入胜,到头来全无关联,果然不能用常人的心思去揣测她。
    “那是什么缘故?若无必要,鹿野那伽总归是要交还给草海骨雅的手中,我留下来名不正言不顺,并非是长久之计。”
    “当然不用留太久,那地方晦气,留不得。”
    “你想留多久?”
    “最多三个月,到时候就算你不走我也会走的。”
    “这,你到底想做什么?”
    血璃微微眯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落。李落哑然,她这是在怀疑他能不能保守秘密。李落沉吟数息,诚颜说道:“如果此事于你而言非做不可,我早前许诺不会作假,如果你要我留,且意在鹿野那伽,那我就留下来。”
    血璃缄默三口,只是看着他。李落不再追问缘由,只问了一句:“我一人留下够么?”
    血璃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三千。”
    “三千将士?”
    血璃点了点头:“用得上。”
    李落略一沉吟,朗声说道:“好。”
    “我要去取一样东西。”
    “在鹿野那伽山下那座城池之中?”
    “长城亭堑在修建之初本来就是他们为了镇压那东西用的。”
    李落一愣,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那座城如此巨大,如果以它为阵镇压什么东西,那定然不会是凡俗之物,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寻常,只怕也不会让她动心。
    “放心,有我在,不用怕。”血璃笑嘻嘻的说道。
    李落轻轻摇头,倒不是害怕,只是在这个地方遇到的事都很难用常理判断,往日所习的兵法谋略在这里似乎没有多少用处,阴谋阳谋,遇上青牛诸物,怕是还不如它的粗壮如树的蹄子有用。她要找的东西也许很出乎人的意料,但既然和那座城池有关,想平凡都不成了,说不得自己连同这三千将士都是她的垫脚石吧。
    “那东西……”李落话说了一半就收了回去,本来是想问此物是否有危险,但转念一想,如果有危险难不成自己还会弃诺不成,再者说了,倘若她说没有危险,多半是骗人的,不过这要看怎么说,妖孽非人如她,或许在她眼里当真不是什么危险,但已经足够要了常人的命,不止一次。
    血璃会错了意,以为李落想问那东西是什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保密,谁也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啦……咦,有人来找你,我先走了啊。”说完,就在李落抬眼的工夫,她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又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帐外有人低声说道:“大将军,灵雀姑娘回来了。”
    李落一震,急忙唤道:“快请她进来。”说完迎了两步,帘子微微一动,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一脸风尘,却将那眉梢发端的尘土都带上了一缕诱人的魅色,唇间含笑,笑望着他。
    “你回来了。”李落百感交集,要说两人分别不算久,只是此番见面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吉布楚和笑道:“回来了,再不回来我该去天南找你啦。”
    “你知道了?”李落一挑眉梢,笑问道。
    “听说了,异鬼退回鹿野那伽以北,还了草海一片晴朗,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万里之外了,嘿,你们可真厉害,佩服。”吉布楚和笑道。李落莞尔,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居功,“你着急赶回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吉布楚和嗔怪的看着李落:“要是我没有打听到什么事,那你难道是打算再也不见我了吗?”
    李落展颜一笑:“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哼,想你也不是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
    李落轻咳一声,未打算叫她继续说下去,依谷梁泪的性子她决计是不会偷听的,唯独怕血璃偷听,然后跑去谷梁泪身边煽风点火,这种事她做的出来。
    吉布楚和没有再吊着李落的胃口,正颜说道:“这一次去蒙厥,还真的打听出了点消息。”
    “事关相柳儿?”
    “嗯,蒙厥的事很难绕开她,不过这一回主角并非是她,而是她的女儿,那个叫小殇的女娃娃。”
    “她?怎么……”李落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吉布楚和看着陷入沉思,略带担忧的李落,微微叹息一声,恐怕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对于相柳儿的关心已经超过了寻常的界限,这对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名字叫小殇的丫头来历非常神秘,在蒙厥极少有人知道,就算在蒙厥王室知晓其身世的也绝无仅有,只不过倒是和她从蒙厥消失的那段日子很巧合。”
    “消失?怎么一回事?”
    “当初在蒙厥,如今的蒙厥王哥舒暾继位之前,他和他的妹妹也就是现如今的蒙厥拨汗相柳儿并称为蒙厥王室双杰,哥哥武勇过人,有蒙厥第一勇士之称,传言中少年时就能单手举起一尊大鼎,单凭人力便能降服最暴躁的火牛,有一拳打死一头猛虎的记载,在蒙厥如日中天,而他的妹妹相柳儿自小聪慧,过目不忘,所有草海部落的过往历史都如数家珍,而且谋略了得,更传说前任蒙厥王一共替她找了七十三个老师,可是没有一个人能教得了她超过三个月的,在那时的蒙厥有一个不入碑文史记的流言,蒙厥王哥舒暾曾经说过要他的妹妹当蒙厥王,他做蒙厥的大元帅,一统草海,建立一个不世王朝。可是就在相柳儿成年后的一天,她突然消失了,这一消失就是十个月之久,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孩子,也就是那个名字叫小殇的姑娘,蒙厥王位也落在了哥舒翰身上。”
    李落听罢暗自皱眉,这倒是和相柳儿曾经向他说起的事吻合。

第二千三百零九章 有古怪

    她的兄长就是那个玷污了她清白的人,小殇就是她和她嫡亲哥哥的孩子。这种有违伦理的腌臜事听来是恶心,但对他而言也不过只是恶心而已,自从执掌了枢密院,那些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丑陋不堪的兽行他倒是瞧的多了,也不觉有多少震撼人心的,还不如吉布楚和方才说的那个名叫哥舒暾的蒙厥王让他吃惊。
    如果吉布楚和打听到的消息没有错,蒙厥王英武不凡,颇有几分武神转世的风采,可是在杭锦别宫自己见过的那个落魄男子是谁?照理说他应该就是蒙厥王才对,可是那夜所见,实在和吉布楚和方才口中描述之人判若云泥,而且最让他揪心的是忽然记起临走前那人一句无声的话,这次轮到我了。
    轮到我?轮到我做什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不由得叫他心底一阵发寒。
    “这个,或许有隐情,但是不算古怪吧。”
    “当然……古怪!”吉布楚和故意逗了逗李落,谁知人家根本无动于衷,不满的轻哼一声,接道,“怪就怪在跟着相柳儿回来的这个孩子从来没有在人前出现过,从小到大身边有蒙厥王遣重兵保护,谁也不许见她。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哥舒暾很在乎这个孩子,细心照料,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哥舒暾对这个孩子的看护有增无减,与其说是看护,倒不如说软禁更贴切些,几乎隔绝了她和外界的接触,而更加奇怪的是相柳儿好像从来也没有去看过自己的女儿,好像,好像……”
    “好像他们两个人是想让蒙厥慢慢遗忘这个孩子。”
    “对!”吉布楚和轻呼一声,“就是这种感觉,有人说是哥舒暾用这个孩子作为威胁相柳儿的筹码,让她为自己和蒙厥卖命,可是在蒙厥这些年相柳儿的名声早已盖过了哥舒暾,许多年轻将领只知道蒙厥拨汗,很少见过蒙厥王,哥舒暾对他妹妹的宽容近乎放纵,如果在蒙厥她意图王位,如今的哥舒暾根本没有反击的力量。”
    李落陷入深深的思索当中,杭锦别宫里那个男子萧索无奈的笑容萦绕脑间,挥之不去。
    “还有一件很古怪的事。”
    “还有?”
    吉布楚和看着李落,道:“在蒙厥我动用了很多以往的关系,才找到一个曾经照料过那个小女孩起居的下人,她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很能吃。”
    李落一愣,略略有些摸不着边际:“吃?谁很能吃?”
    “就是那个小女孩。”
    “她?能吃?”李落想了想,脑海中小殇的身形怎么也和能吃沾不上边,莫非这能吃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她还说了什么?”
    “水底有人。”
    “嗯。”
    “水底有船。”
    “嗯?”
    “船能飞上天。”
    李落嘶了一口凉气,呆呆的看着吉布楚和。
    “人睡在云彩上。”
    ……
    “猪也会飞。”
    “这都是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吉布楚和啧啧有声:“天上有三个月亮。”
    李落一怔,猛地背心一麻,若说前面的是胡言乱语,那这最后一桩是他亲眼见过的,就在极北深处,那里的夜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里天上就会出现三个月亮,除了少了温热,亮如白昼。
    “这些话是不是有什么寓意?”李落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可是这些话不是出自……”
    “那个仆人疯了。”
    “疯了!?”李落微微一惊。
    “不错,疯了,在蒙厥所有照料过那个小女孩的下人最后都不知所踪,有可能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有可能被人杀人灭口,这个人或许正是因为疯了,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隐姓埋名?杀人灭口?李落眉头紧锁,这些话,这些事,似乎都有关联,却似乎半点不相干,到底一条怎样的线才能把它们连起来。
    “其实……”吉布楚和拉长了声音,说了一半又闭口不言。
    “其实什么,灵雀姑娘但说无妨。”
    “其实王爷可以找人问问呐。”吉布楚和眨了眨眼,笑眯眯的说道。
    李落一怔,回过神来,她说的该是相柳儿,不错,这些事从前到后都脱不开这位蒙厥拨汗的身影,她定然知晓很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可是这个秘密她会说吗?李落虽有疑问,但实则心中已有答案,她既然连遭受自己兄长凌辱生下一子的事情都会告诉他,那么在她心里这些秘密定然要比自己的遭遇还要重要,还要见不得光,问了不外乎两个结局,一个不知道,一个不能说。
    李落思虑良久,缓缓吐了一口气,问道:“还有么?”
    “再有就是你叫我留意的武尊弟子泊肃叶。”
    “对了,你不说我险些忘了他,可有他的行踪吗?”
    “他失踪了。”
    “失踪?”李落讶然,当初从杭锦别宫护送小殇同行而来,他也记不起到底是哪一天这位武尊首徒不见的,是在半途消失的还是到了大营之后又离开,李落实无印象,只是后来问过斛律封寒一次,他道师兄领命外出未归,领谁的命没有说,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草海的武尊也在找他,门下弟子除了斛律封寒之外,别人都派了出去搜寻泊肃叶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倒是蹊跷,先不说武尊苏德的大轮金日草海无人能敌,声隆无二,泊肃叶自己也是绝顶高手,什么人能悄无声息的将其行踪掩盖的如此隐秘。”
    “草海地广人稀,说不定他去别处云游了呢。”吉布楚和不以为意,“你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这个倒也不算感兴趣,只是在我心里总是隐隐有些怀疑,他的失踪有可能与我们当初的杭锦别宫一行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可要小心了。”
    “怎么?”
    “苏德这个人武功精绝,处事也算公允,在草海的名气很大,但有一个毛病,就是极其护短,他如果料定泊肃叶的失踪和你有关,嘿,日后你有得苦头吃。”

第二千三百一十章 相柳儿的用意

    若是以前李落说不定会愁上一时半刻,但是现在却浑然不在意,如果草海武尊真的登门问罪,有理说理,想动武的话,呵呵,该是口口声声自诩为主人的血璃出手的时候了,若她出手,李落盘算着草海武尊的下场应该不会比自己在极北深处时的境况好看多少。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想来就来吧。”李落淡然回道。吉布楚和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雾退过鹿野那伽,你有什么打算?”
    “草海各部如何?”
    “三言两语说不完,你派来跟在我身边的手下都知道,让他告诉你吧。不过我倒是觉得相柳儿这些年处心积虑的按兵不动是在布一局棋,现在雾退了,腾出来的时间里我猜该到她收网的时候,这个女人手段了得,心也够狠,能成大事,你要小心。”
    李落看着一脸严肃的吉布楚和,本来听着还有一丝好笑,忽然脸色微微一变,这些年在他眼里相柳儿受制于草海诸部,虽说没有误事,但也是磕磕绊绊。曾几何时,竟然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轻视那个险些数次要了自己命的蒙厥拨汗,想到这里他毛骨悚然,若非今天吉布楚和点醒,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对她的戒备和警惕之心如此之低,多年前自己不止一次的说过一日外敌平息,就是他和她分出生死的时候,现如今自己忘的差不多了,她是不是还记得?
    看着李落的表情从淡然到凝重,从凝重到惊愕,再从惊愕到冷冽,复而清明如初,吉布楚和眼中闪过一丝连李落也没有察觉到的异芒,数息之后,轻轻的笑了一笑。
    “她来找过我。”
    “送你走还是请你留?”
    “留。”
    “哦,呵呵,看来她已经要对草海那些反对她的声音下手,或者已经下手了。王爷打算走还是留?”
    “我本意南下。”李落没有隐瞒的意思,“但有人要我留下来。”
    “咦?除了蒙厥拨汗还有别人让你留在这里么?”
    李落点了点头,但没说叫他留的人是血璃。吉布楚和思索片刻,轻声说道:“如果以你们大甘的天下作为一个棋局,大概是在你们的都城争输赢;如果再算上漠北的草海,还有太阳尽头的那些国度,你们都城里发生的事就不算什么啦。”
    “若以漠北西域,大甘东海为局,何处争胜负?”
    “就在这里呀。”
    “十万大山呢?”
    “什么十万大山?”
    “天有两极,一北一南,北有极北,南有天涯,极北渊雪,天涯尽处的天火,南北对峙,何故这胜负只在鹿野那伽的南和北呢?”
    吉布楚和闻声笑道:“你还说你不知道哩,不过在天涯尽头发生的故事是另一个传奇,王爷可不是主角哦。我也不知道详情,只是很多年前有船从很远的地方来过草海,从那里流传过一些断断续续的故事和传说,和这里没一点相似,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对王爷而言,还是把心思用在眼前吧。”
    问归问,李落素有决断,但不是刚愎自用之辈,从善如流也还算做的不错,吉布楚和让他莫问,他就不问了。如今已有两个人意有所指的让他留下,李落心中已有定计,只是卓城还得再晚些时候回去。
    宋无缺和唐梦觉都要走了,这一次联军北上,和异鬼交手的次数不少,但真个做生死之战的却没有,颇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说不得叫好些人感慨遗憾,就连宋无缺和唐梦觉多少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过相柳儿相赠的那些钱财和草海独有之物也算让众人不虚此行,只是对如宋无缺和唐梦觉这般人物,这些财物看在眼里多少有些受之有愧。
    对李落而言,战只是非不得已,如果能不战,帐下儿郎活着回去就好,所谓功业,对一向淡泊青史留名的他来说还不如少死几个人有用。
    唐宋骑兵南归,几人辞别,唐糖恋恋不舍,平添了黎安南几分忧色。宋无缺和唐梦觉不得不走,这里毕竟离岭南和蜀州远了些,纵然不想走,终也留不下,不过他们人虽然走了,但是却都知道一件事,鹿野那伽的事远远没有结束,而且只是个开始。
    此刻李落认定了相柳儿的用意,要大甘联军北上相助是为其次,草海铁骑的实力原本就已足够,她的首要目的是叫诸人眼见为实,知道极北深处的异变,再将这个消息传出去,只是没有料到李落误打误撞竟然当真解开了这片迷雾的秘密,将一场料想中腥风血雨的战争化解于无形之间。
    隐忧还在,不过是押后了时辰。
    李落人留了下来,不知道算不算给相柳儿面子,但连同他在内,只留了不足万人,其余的人都在时危和付秀书的带领下返回了掖凉州立马关,剩下赫连城弦和呼察靖几将,还有中军骑的将士。相柳儿看过之后默不做声,不知道是不是恼了李落,反正有好些日子没和他说过话。
    流云栈也没走,还有魔门迷情宗的皖衣,照理说大隐于市与魔门势同水火,不过李落瞧着这两位各自门派的翘楚弟子竟然相处的很融洽,极为投缘,就差着搓香结拜了,很是叫他惊讶。他留,谷梁泪自然也不会走,和漱沉鱼陪在他身边,血璃成天催促着李落赶紧启程去鹿野那伽,李落暂未应允,直到从相柳儿处传回消息,鹿野那伽山上山下再无异鬼的踪迹,相柳儿才命人通传他一声,请他率领大甘将士同去鹿野那伽。此行前往,除了他所率牧天狼将士之外,尚有幸存的骨雅族人,另有一支草海铁骑,人数约莫在三万余众,人虽少了些,但从军容鼎盛处瞧较之牧天狼越骑营有过之而无不及,领头的是个沉默少言的年轻将领,赫连城弦打听过,叫谷宸,是蒙厥年轻一代的一位悍将,智勇双全。

第二千三百一十一章 护送骨雅族人

    所率旗山部骑兵在蒙厥亦是声名显赫,武勇非常,也是此番与异鬼相持唯一一支三进三出而无百人折损的铁血劲旅,名头很大,而谷宸也是相柳儿的心腹重将,让他去,足见相柳儿对鹿野那伽的重视。
    但这区区不足五万的将士,再加上骨雅的老弱残兵,想守住鹿野那伽不过是痴人说梦,李落心知肚明,相柳儿要守的不是鹿野那伽,说不得她是想再引异鬼南下。
    终日打雀,不曾想今个摇身一变成了鱼饵,颇叫他心里不畅快。当然,不畅快的不止他一个,谷宸也是一样的念头,出兵之前相柳儿唤他去说过话,别的倒是叮嘱不多,只是说了一句话,此去鹿野那伽,若遇难决之事,不可莽撞行事,多问这个天南来的皇子,倘若与他有了分歧便听他的话,言出如山,见他如见我。谷宸听了很不满,但他对相柳儿一向忠心耿耿,她的话不管怎样都是要听的,但是叫他听一个天南皇子的话确让他心里不畅快的很。当年天南之战,他所率的旗山部将士并未参战,一个在大甘北府草海联军的手下败将而已,竟叫蒙厥拨汗如此看重,再有就是营中不乏有关于此人的传闻,单是只身越过鹿野那伽,去往极北深处一事就很叫人吃惊,还有那头与他不知道什么交情的白虎,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如今见面,也没觉得他有三头六臂,反而只是个鬓间早生白发的清秀男子罢了,单薄如此,丢在草海一阵风都能把他刮跑了。
    想归想,诽谤归诽谤,但是谷宸未曾怠慢,没有过分的敌视,也没有过分的殷勤,存了心思倒要好好瞧瞧他有什么能耐,当年能将整个草海搅得天翻地覆,非但活的活蹦乱跳,而且还受拨汗这般看重。
    见了面,谷宸和李落只是打了个招呼,本想等他开口,岂料何时走,怎么走,走哪条路,这个大甘的皇子竟然只字未提,最后拿定主意的是骨雅中人。谷宸心中一凛,自从见面之后自己的心神大半都在他身上,忘了此行的目的其实还是护送骨雅族人回去,镇守鹿野那伽,那座山,终究还是骨雅的土地,客随主便,不好僭越。
    李落与大甘诸人辞别,常渊忧心忡忡,实不愿他再留在草海,李落只是笑笑,言请定国公宽心,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待鹿野那伽事了,定然返回大甘。见他心意已决,常渊千叮万嘱,长吁短叹的随时危南下而归。
    骨雅幸存的族人并未全数返回鹿野那伽,只有不足半数跟随李落和谷宸的大军北上,由壤驷葵和壤驷寒山率领,返回故地。此刻的鹿野那伽虽说没有异鬼,但也非善地,李落看着神色沉重的骨雅族人,到底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返回鹿野那伽的,时过境迁,不知道当年是怎般慷慨赴义的模样,但是现如今只怕心有不忿的骨雅族人不在少数。极北异变,骨雅首当其冲,未必能活,死了也不得安稳,任是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隐隐有一股怨气游荡在骨雅族群里,不过却没有人说什么,不管是成全大义也好,忍气吞声也罢,总归还要去鹿野那伽,因为这是蒙厥拨汗下的令。她的决断无情让李落自叹不如,壤驷阙是她少有的知己,竟会背弃草海与异族勾结,没杀了她李落暗暗猜测多半不是因为还惦念着旧情,而是还不到杀的时候,连带着对骨雅恐怕也没多少体恤之情,这个在草海视为圣地的骨雅故土,在旁人眼里或许贵不可言,但是她作何想,也许早已经是物是人非。
    想着想着,李落忽然心中一凛,当年自己祸乱草海,更炸毁鹿野那伽鹰鸣角祭天圣坛,所有种种,莫非这背后都是相柳儿在半推半就下才成就的事?在草海,圣不越二,说不得她是不想看见鹿野那伽的鹰鸣角太高。不论她到底有没有这么想,自那一声巨响之后,他成了整个草海的公敌,而鹿野那伽好似便也没有那么尊贵,至少在今时今日的草海大营之中,对炸毁骨雅圣地的仇恨还能被压在了拨汗令下,便也是说在草海,她的令已然超过了鹿野那伽山。如果当年她就已经猜到会有今时今日之结局,那这个女人的缜密可怕的确如细雨一般,润物无声。
    自惭形秽啊,李落叹了一口气,神色萧索。赫连城弦问道:“大将军,怎么了?”
    “没什么,”李落一顿,接道,“突然想到蒙厥拨汗了。”
    一旁谷宸也留了神,想知道他为什么想起她的时候会叹气。赫连城弦一脸狐疑,想便想了,叹什么气,大将军难道忘了王妃娘娘就在身后不远处吗。
    “自打进了草海,直到眼下远去鹿野那伽当一只鱼饵,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路上虽有波折,但终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谷将军,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嗯……啊?”
    “就是绕老绕去,不管怎么想要出人意料,最后都发现原来却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聪慧如妖,不像人。”
    谷宸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猛然觉得如此在背后诋毁她很不好,一抬头,就看着李落和赫连城弦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似乎在笑,谷宸背心一凉,悄然策马走开了些,打定主意以后要少和他们说话,免得落下什么口实。
    大营离鹿野那伽不远,不到一个月便也到了,这还是路上有骨雅族人走的慢的缘故,如果是李落麾下中军骑和蒙厥谷宸帐下的旗山铁骑,这点路程不出十日光景。
    远山在望,雾散了之后,整座鹿野那伽都像是复苏了一样,枯败的草木顽强的抽出了半片新叶,随风轻轻抖动,小是小了点,不过怎么说都是新色,固然这漫山而上仿佛大病了一场,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些许希冀。
    李落尚在百感交集。

第二千三百一十二章 技不如人

    血璃不住催促他快些上山,满目疮痍,却无半点怜悯之心,李落忍不住问道:“你着急上山到底要做什么?”
    “有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住在这里,当然是登门拜访啊。”
    “嘿,也是活了好几百年了吗?”
    血璃不吱声,等了一会,也没回头,淡淡说道:“皮又痒了吗?”
    李落脸色一沉,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不是答应了以后不动手的吗?”
    “是嘛……”血璃拖长了声音,“好像是有说过……”李落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她阴恻恻的接道,“早前急着赶路,好些日子没有考较你的武功练的怎么样啦,一会切磋几招,若是偷懒,哼,瞧我怎么收拾你!”说完,飘然登山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李落,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厚脸皮。
    山还是那座山,雾散了之后山上的草木竹石皆蒙上了一层宛若秋霜一般模样的东西,摸上去有些黏湿生涩,看上去似霜似雪,只不过决计不是雪霜,握在手里只觉阴寒,却极难融化,很像跗骨的毒,缠缠绵绵。在这层毒霜下才是鹿野那伽真正的模样,看着发出青黑颜色的花草树木,上山的人莫不都有些心情沉重,念及当年鹿野那伽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的景色,却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才能重现。
    有人忧愁,有人叹息,当然也有人满不在乎。血璃不住的催促李落和他帐下中军骑走快些,再快些……等到上山之后,就连内力不弱的他也觉吃力,再看左右将士,喘气的喘气,咳嗽的咳嗽,差些跑断了气,就剩插上翅膀飞上来了。
    见脸不红心不跳的血璃拔腿就要往高处走,李落连忙将她拦了下来,“歇歇再走吧,你是不累,可是我和麾下将士实在是走不动了,要不你先走,我们稍晚些跟上去。”
    血璃一皱眉,左右瞧了瞧,脆喝一声:“一群酒囊饭袋,上个山都累成这样,废物。”
    没有人反驳,一是累,二是的的确确不如她走的快,走的轻巧,这个大言不惭的女人好像不是骨肉之躯,分明就是一阵风和一朵云彩嘛。赫连城弦吐了一口口水,擦了擦额头的汗,暗自咋舌,大将军身边可真的是藏龙卧虎,尤其不能小瞧他身边的女人,也不怪人家瞧不起,走的快不说,她还带着和她模样极其相似的漱沉鱼,便是这样,也没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脚步。
    血璃见众人实在是走不动了,只得勉为其难的等了一会,约莫只是续了一口气的命,便开始催促起来。李落无奈,只好命众将跟上,继续往山顶去。
    到了山顶,血璃跃上一株高树,站在树梢四下眺望,该是在找什么。众将士心有余悸,幸亏是这座鹿野那伽就这么高,万一高耸入云不知尽头,今个怕不是要交代在这里。
    血璃瞧了半天,飞身跃下树梢,拧着眉心思索什么。李落瞧了一眼,哪还不知道是她没找到地方,随即假惺惺的问了一句:“再走就得上天了……”
    血璃一怔,大怒,自然不会说是自己不识得路,脆喝道:“歇一会,趁这点时间考较考较你的功课!”
    ……
    一刻之后,李落鼻青脸肿,血璃拍了拍手,心平气和的长出了一口气,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意思显眼的很,终于消气了。中军骑诸将瞠目结舌,实难想象自家将军败的那么惨烈,这个长着和王妃一个模样的女人武功高的出奇,而且她还没有用尽全力。
    同样吃惊的还有流云栈和皖衣,她们知道血璃从哪里来,但不知道她妖孽如斯,难怪如此纵容,非是本心,多半还是无奈。
    谷梁泪心疼的替他揉着脑门上起的大包,低声责怪道:“你招惹她做什么。”虽有嗔怪,不过美目含煞,显是动了真火,若非血璃不算下狠手,再加上自己脸皮薄,定要当场翻脸,替他讨回这口气。
    就在这时,谷宸和壤驷兄妹率领诸人也登上了鹿野那伽山顶,见到鼻青脸肿的李落,谷宸吃了一惊,讶然问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
    李落眼皮一跳,淡淡说道:“无事,与人切磋,技不如人。”
    谷宸嘶了一口凉气,看着神色各异的大甘将士着实佩服,没想到竟然有人真敢对堂堂一国殿下下这么重的手,难得他还只是泄气,并无恼羞成怒的模样,这份胸襟,值得他抱拳一礼,张口憋出几个字:“王爷好气魄。”
    李落哼了一声,暗暗爆了一句粗口,好气魄个屁,若不是打不过她,早拿刀把她大卸八块了。
    此处离鹰鸣角那座孤峰不远,下山上山的路很陡峭,不过这里却有一处平坦的山坳,有方圆数里之大,昔年时曾是骨雅一族族人聚集之地,壤驷家就在这里,正中那座不高,但是颇显阔大的宅子就是壤驷葵的祖宅。围绕着这座宅子,有数千之多的房舍环成一个一个的圆圈,仿佛是投入水中的一粒石子,水波荡开之后的景象。再往别处,鹿野那伽就甚少见到平缓之地,族民多是依山修筑房屋,或者干脆便将屋子建在古树上。
    如今屋舍皆在,只是倍显苍凉。
    壤驷寒山兄妹率领族人打扫整理着雾散之后的故乡,惶惶中带着凄然,让人瞧了着实心酸。
    牧天狼和旗山部驻守在这处山坳,屋子空了许多,不需再搭建帐篷,便是如此也还空了许多。李落命麾下将士自去帮这些骨雅族人,不过不可走散,找些事做。谷宸另有交代,麾下旗山部将士列队巡山,这守山一职本就是相柳儿的帅令,李落可以不理,他却不能不做,倒也还算井然有序,毕竟只是鹿野那伽,不是蒙厥。
    安顿好了之后血璃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李落也没理睬,哪怕她走了不回来都好。不过这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晚膳时分,血璃闻着饭菜的香气赶回了营地。

第二千三百一十三章 入口在哪

    闷闷不乐,抓起一只羊腿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似乎要把全身的气闷悉数撒在这无辜的羊腿上。
    李落瞥了一眼,躲开好远,瞧着血璃气闷不已的模样当真痛快的很,自然不会跑到她面前自寻霉头,不消说,定然又是一顿打着切磋名义惨无人道的蹂躏。
    吃了饭,血璃一个人出去呆呆坐在山崖边,看着许久没有悬在鹿野那伽上空的那弯月亮,痴痴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营中将士尚在忙碌,异鬼虽说退走,但是绝非是说鹿野那伽就是安全之地,那些神出鬼没的地行异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穿过联军将士的哨所,轻而易举的来到这里。如果来的人是如孛日帖赤那之辈,出手偷袭,就算是他也得当心。
    叮嘱了守营的将士几句,尤其是留神地底的动静,先前军中有术营将士研制的醍听,本来是探数十里外的兵马动静,如今换成地底没想到更加清楚,虽说不知道能探得多深的地底动静,但十来丈还是有的,如此抵御地行异兽的偷袭确是方便了许多。交代好诸将士小心提防之后,李落本想走开,走了两步,驻足思索,又走了两步,摇摇头,暗叹一声,朝着山崖边的血璃身边走了过去。
    刚走到她身边,还不等说话,只见血璃回头诡异一笑:“吃多了,活动活动,来啊,切磋几招。”
    李落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前一黑,一腔好意都让狼给吃了,扭头就要走,血璃笑的直不起腰来,拍了拍身边一块石头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过来坐吧,胆小鬼,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不想动。”
    “真的?”
    血璃好脾气的点点头,悠悠说道:“以前和你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还没觉得怎么样,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可是现在你身边有了好多人,我还是一个人,心里怪怪的。”
    李落坐了下去,也学着血璃的样子将两条腿凌空放在山崖外,和声问道:“是不是觉得孤单?”
    “孤单?”血璃思索了好一会,摇摇头,“应该不算是吧,以前在太白山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些人很久都不见面的,小时候见过一次,成亲的时候见一次,死的时候见一面,所以我很早就习惯一个人呢。”
    “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有很多人和你一样孤单的这种孤单,和你只有一个人的孤单并不相同的。”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孤单吗?”
    血璃怔怔的看着他,好似在揣摩他话里的意思,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发发呆而已。李落也没打算听她回答,轻声接道:“有时候我很孤单,这种孤单不是旁边有没有人,而是身边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人,如果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却没有一个像自己或者明白自己的人,那种孤单才是我最不愿的。”
    李落神思悠远,血璃呆呆的看着他的侧脸,忽然间那张脸和许多年前太白山顶那个眺望远方的人重叠在了一起,恍惚间,她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个人脸上表情的含义。那也是一种寂寞,一种身在太白一族却无人能懂的寂寞和孤单,千百年后,在这张没有半点相似的脸上又出现了,而且还让她读懂了这个表情的意思。
    血璃并没有自己预想的生气和愤怒,两幅表情都很相似,但本质却截然不同,千年前的那个,寂寞和孤单背后透着冷漠和决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许人看清它的真相。而眼前这个,寂寞还是寂寞,孤单也还是孤单,但是他的寂寞和孤单很谨慎,只是紧紧依偎着自己,或许,还会把别人的寂寞和孤单都拿走呢。
    “哎呀呀,小屁孩一个,装什么深沉。”血璃大咧咧的伸手揉着李落的头,那只手宛如玉雕,晶莹如琼脂,但是蕴含在这只手里的力道却大得惊人,李落从来没怀疑过这只手在下一瞬能拍碎青牛的那颗大头,至于自己的脑袋,说什么也不会比青牛的牛头硬。
    揉捏了好一会,血璃突然愣了,怪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不躲?”
    李落展颜一笑:“心情好些了?”
    讪讪收回手,血璃轻哼一声:“好多啦,刚才吓唬完你的时候就舒服多了。”
    李落也不着恼:“什么事不痛快了?”
    “还能有什么事。”血璃丧气的唉声叹气,楚楚可怜。不过自然李落不会半点放在心上,可怜她?那还不如可怜那些生死不知的异鬼呢。
    “找不到你想找的东西?”
    血璃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以前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是听族中老人说起过,原本以为那东西天泽地润,到了这看一眼就知道,哪想到这破山一点异象都没有,而且还这么大,上哪去找!”
    李落暗自诽谤,武功绝强,但脑子不怎么样,果然,老天爷不会给一个人太多的,极北深处也不例外。
    “会不会埋在山底那座城池之中?”
    “长城亭堑?”血璃琢磨了琢磨,问道,“也有可能,你知道入口在哪里吗?”
    李落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血璃气急骂道:“你不是进去过吗,怎么会不知道入口在哪里?”
    李落把当日自己如何误入山腹之中的经过说了一遍,最靠近地底暗城的入口应该算是他和灵河坠入的狼洞,如果从那里进去长城亭堑,首先得找到靠近成天花圃一侧洞穴出口,虽然记不得地方,但是那里离灵河不算太远,找到不难。难的是找到以后怎么从狼洞陷坑中爬上去,这些古时的防卫陷阱大多都会防备敌人从陷坑末端潜入城中,一来会做完全的准备,二来狼洞陷坑极有可能只能出不能进,当日如果不是李落看见那些线条的密码暗记,早就和灵河化成一堆不能分离的肉泥,然后被流沙冲刷的干干净净,死无葬身之地了。从那里进去,算上自己的数千中军骑,就算再加上谷宸的旗山部,要想凿出一条通往暗城的路,难,极难!

第二千三百一十四章 地听之术

    从上面下去那就更别想了,先得叫地猪龙卷到地下,再找到一条连着地底暗河的流沙甬道,碰巧不被憋死,然后从千百条根本分辨不出哪条河会流经暗城城门的地下河,一头扎进去,之后听天由命,飘到暗城城门口。如果是这个法子,李落盘算着把牧天狼和旗山部所有的将士都丢进去,兴许能溅出个水花来。
    听完之后血璃一脸愠色,骂道:“废物,真后悔准你入我太白一族。”
    李落摸了摸鼻尖,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要入太白一族吧,从来都是她自说自话。不过这些话不能说,说了,定然少不了一场切磋。
    血璃气恼,李落反倒自在的很,等她生够了气,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有办法?快说!”血璃拽着他的胳膊摇了起来,李落天旋地转,知道她是无心,但是实在难受,再摇一会胆汁都能吐出来,“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李落挣脱血璃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忍着喉咙里因为头晕涌起的恶心,定神说道:“在古时有一种器械名为候风地动仪,据传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地动异象,此物真假有待考证,不过受此启发,古人倒是发明了一种地听之术,这在军中早有记载,用途颇广。守城之将为了防备敌兵挖地道偷袭,在城门各处挖凿竖井,距竖井底四、五尺高的井壁的不同方向掏洞放上一种特制蒙上牛皮的水缸,当将士听到水缸发出响声时,找到最响和没有响声的水缸,顺着这条线就是敌兵挖地道的方向,此为地听术,有精于此道的兵卒可借助音翅判断声音大小,估算出声音传来的远近。”
    血璃懵懵懂懂的看着他,想了想,哦了一声,又歪了歪脑袋,不解道:“可是这不是要有人从地底发出声音才能听到吗?长城亭堑里有声音吗?”
    李落不禁刮目相看,她是有点呆,但是不算傻,最多不过是常人偏下吧。李落很恶毒的想着,一边竖起拇指赞道:“不错,这便是症结所在,地听之术只能听到地底的动静,但若地下无声,这地听之术便也无用。”
    血璃发了一会呆,点了点头,忽然俏脸盛怒,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刚才是不是拿我当傻子?”
    李落一滞,面不红心不跳的淡然说道:“怎么会,你何故如此想?”
    看着他平静坦然的神色,血璃迟疑了一下:“真没有?”
    李落颇有些遗憾轻轻摇头,惋惜的看着她。血璃嘟囔了一句,轻轻说道:“你接着说吧。”
    李落松了一口气,和声说道:“虽然地听之术有诸般制约,颇为被动,但是战场时机稍纵即逝,料敌机先最为紧要,有感于此,我军中术营将士造出了另外一种探听地底虚实的术法,名字相同,只是不同字,也叫谛听,除了可以探查地底地面的动静外,有一处与古法地听不同,它可以借助声响传回的方位和轻重之别来甄别地下是否有空旷之地,两军交战时可以探知安营之地有没有敌兵将士预先留在那里的暗道,虽说准头差了些,但和一些地势风水学合在一处,倒也能有五六成把握。”
    “你是说用你们的谛听办法可以听出来地下那座城池在哪里?”
    “不错,多听几次,可辨方位深浅,如果有缝隙空洞连接地面,开凿一条路出来也并非难事。”
    “原来如此。”血璃恍然大悟,难得俏脸一红,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
    “哈哈,承蒙族长大人夸奖,在下感激不尽。”李落朗笑一声,开了个玩笑,便也是叫她莫要这般孤单难过。
    有了目标,血璃眉宇间的忧色散了许多,伸了个懒腰,很突然的提起漱沉鱼:“你搂着她的时候会不会想着我?”
    李落吃了一惊,怔怔的看着血璃,不知道她问这句话是意有所指,还是单纯的没脑子而已。血璃眨了眨眼,满不在乎的说:“我们真的很像呐,嘿嘿,你会不会认错?”
    “这个该是不会的。”李落笑了笑,平心静气的说道,“若和沉鱼在一起的确会想到你,非是邪念,只是如你所说,除了性子不同,你和她的确太像了,不过要说抱着她的时候会不会想起你那倒未必,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太过亲昵的举止。”
    “那你是说没想过么?”血璃似笑非笑,眼神如水,叫他莫名有一股心悸之意,洒然笑道,“你容貌秀丽,武功高的惊人,我想若是男子,多半都会想有朝一日可以和你朝夕相处吧。”
    “你也这样?”
    “我?”李落分辨着血璃眼睛里蕴含的意味,笑道,“戒贪。”
    “嘻嘻,这么说你也想过喽。”血璃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李落暗自皱眉,说她傻,有的时候却极难招架,不依常理,难以捉摸,索性随意答道,“确有想过,不过并非只是**,有些高不可攀的人和事会偷偷臆想,我不知道这该不该算人之常情,但总归是对不住她们。”
    “哈哈,人性嘛,嘿嘿,我不说,她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蓦地心底一凉,李落这才记起身边之人拨弄是非于她而言没有半点道德约束,哪天记起来管她小心还是不小心说给谷梁泪和漱沉鱼听了,免不了自己又是好些天惴惴不安。
    “这个答案我很满意哦,不过刚才我有些不高兴。”
    “哦……”
    “你取笑我蠢!”
    李落一凛,断然喝道:“绝无此事!”
    “就刚才我问你地听术只能听地底动静的时候,你夸奖我言不由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的事!”
    “平日里你的心跳两息一次,而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心跳是差不多一息一次,你就是在说谎!”
    李落讶然失神,难道这世上还真有如此精妙的辨识术?

第二千三百一十五章 想要他的命

    说谎的话心跳会快么?略有迟疑,他猛然醒觉过来,这是血璃的欲擒故纵之计,只是醒觉之后便已迟了,血璃阴恻恻喝道:“你果然是在笑话我!”说罢,拽住他的手猛地往山崖外扑了出去。李落魂飞魄散,还待呼叫,只是刚要说出口的话悉数被山风倒卷了回去。
    漱沉鱼捧着一簇香薰的薄被正要去找谷梁泪,听得山崖边好像有什么声音,扭头看的什么那边空空如也,连个人影也没有,摸摸下巴,摇摇脑袋,小跑着走了。
    那夜,李落回来的时候险些被守营的将士误以为是异鬼,脸色惨白的吓人。
    翌日,旗山部将士和骨雅族民就看到了一副很奇怪的景象,大甘将士十五人为一伍,看起来没有什么章法规律的漫山遍野四处挖井,挖完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在捣鼓什么,数声炸响的声音,这些大甘将士又会将这些竖井填埋起来,反复如斯,一连数日。有骨雅族人看在眼里悲愤不已,跑去谷宸那里叫屈,堂堂草海圣山,难不成是南人撒野的地方。谷宸虽也不忿,但谨记相柳儿的叮嘱,遇事不决,可问定天王,所以这些事看似无礼,说不得有他自己的道理。谷宸置之不理,这些骨雅族人见状知道他是不会替骨雅出头了,无奈而归,背地里免不了一番诅咒泄愤,谷宸听罢只是冷笑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一连三日李落都是深居简出,但是血璃跟着中军骑将士跑了好些地方,万幸的是李落知道那座深埋地底暗城的大致方位,要不然如果遍寻鹿野那伽,只怕须得百年光景,而且还要瞧一瞧会否有一丝机缘巧合。谛听之术毕竟粗糙了些,虽有李落分辨的大略方位,只是想在数日之内就能确定地底暗城的确切方位还是有些强人所难,而且这一次不单是要找到地下暗城所在之地,更重要的是找到一条最接近长城亭堑的路,极耗心力算术,李落知晓难处,倒也不急,急的是血璃,催的术营将士死的心都有了。
    “寒山,这件事你不能不管!那些南人将士把我们圣山当成什么了!今个挖这里,明个炸那里,这是鹿野那伽,不是他们天南!”一个老者须发怒张的叫道。
    壤驷寒山沉默不语,身边围着很多骨雅族人,壤驷葵垂首坐在一旁,良久没有声响。听着耳旁族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壤驷寒山一阵心烦意乱,但是大难放过,此际最不能散了人心,强提精神,朗声说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此事晚些时候我会去找大甘王爷问个清楚……”
    “晚些?再晚恐怕鹿野那伽都要被他掀个底朝天了吧,当年就是他炸毁了圣坛,这笔账还没有和他算!”一名满脸阴鸷的中年男子喝道。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当年那桩旧案是骨雅族人乃至整个草海所有人心头的一根刺,这些年若非相柳儿一手压着,他早被草海族民生吞活剥了,还能活蹦乱跳到现在。壤驷寒山心头一跳,不提及鹰鸣角还好,一旦提起此事,在这之后只怕他也未必能安抚得下来。果然,一股戾气凭空而起,充斥在人群之中,将低头不语的壤驷葵都刺的一震,抬起头吃惊的看着眼前众人。
    和这些骨雅族民不同,壤驷寒山虽说不如壤驷阙看得远,更加不如她走的远,但是他毕竟在蒙厥拨汗身边有些日子,隐约猜得到些相柳儿的心思,在她心里,他的分量恐怕要比一座鹿野那伽山重些。
    “可是他身边有南人兵将,那些将士身手都不弱……”
    “怕什么,难道咱们骨雅这么多人还不是区区几千人的对手吗?”
    “话是这么说,就是不知道蒙厥旗山部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事不关己漠不关心,还能如何?先前公玉族老去找过他,他也是说找那个南人的王爷问问情由,可是这些天过去,谁见他问过一个字,依我看,他连那个人的屋子都没进去过。”
    “这倒是不假,那天我也和公玉族老一同前往,还有公仪家的人,蒙厥旗山部谷宸答应的倒是痛快,不过这里和他们蒙厥离得远了,他当然不愿意惹麻烦,哼,要我说都是拨汗大人对他太过纵容,早就该杀杀他的气势。”
    “咱们不是要杀他的锐气,是要他的命!”
    “嘶……这……好么?万一惹了拨汗动怒,还不知道会生什么祸事来,如今咱们骨雅风雨飘摇,委实再不能起波澜了。”
    “怕什么,当真杀了他,难道拨汗还会为了一个南人皇子对咱们骨雅狠下杀手?”
    “话是这么说,只不过如今鹿野那伽山上最有实力的还是蒙厥旗山部,谷宸若是从中作梗,这件事怕是不好做。”
    “那就不说,事成之后量他也说不出什么。”
    壤驷寒山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众人三言两语,却是要和李落兵戎相见,结局如何暂且不论,但是当年秀同城相柳儿布下天罗地网都未曾擒杀他,反被他纵兵草海,搅得天翻地覆,此番若是杀了人倒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诸位且听我一言,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他此次前来骨雅,是领拨汗的帅令镇守此地,防备异鬼南下,同他交恶或许不算什么,但如果坏了拨汗的计议,那罪责不轻。骨雅虽是草海圣族,但想必诸位也都看在眼里,在草海,连同我们骨雅在内,若是没有拨汗庇护,下场如何你们都看到了,依我看旗山部定然不会置身事外,违背拨汗的意思,我们可承担的起后果吗?”壤驷寒山朗声说道。
    人群静了下来,的确,未得拨汗属意,行刺一个受命而来的南人皇子,到最后两败俱伤不说,还得面对相柳儿的怒火,若叫骨雅灭族,只怕也非难事。
    “哼,我看拨汗就是偏心,风传她和南人皇子有私情。

第二千三百一十六章 四姓族人

    这事多半不是空穴来风。”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壤驷寒山脸色一沉,喝道,“这些话听听也就罢了,拨汗与大甘王爷有没有私情不是你我能议论的,诸位还嫌如今骨雅的事不够多吗!”
    “寒山王子,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我们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瞧着他们把鹿野那伽炸成废墟吗?”
    壤驷寒山苦笑无奈,就算牧天狼将士四处挖井,但离着将鹿野那伽炸毁还差得远,而且挖过的坑井他们也都会填埋完好,众人义愤填膺,不外乎是当年之事,让骨雅沦为草海笑柄。
    “诸位请稍安勿躁,我去找他问明情由,定要叫他有个交代,杀人一事暂且休提,我不想骨雅一族没有断绝在这些活死人手中,反而因为这件事从草海除名,倘若真是这样,将来我们死了,到了长生天,有什么面目去见我们的先祖。”
    壤驷寒山这句话说的很重,众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郁气难解,有人大声叫道:“圣女,你可有什么打算,我们听你的。”
    壤驷葵茫然抬头,俏脸憔悴如此,让壤驷寒山不住的一阵心疼。壤驷葵呆了呆,缓缓站起身来,环视众人,半晌之后涩哑着声音道:“我去问他。”
    “圣女,不可,他不过是个天南皇子,怎么能让你亲自前去,还是请寒山王子带我们去吧。”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恭声说道,众人纷纷附和。壤驷葵轻轻一笑:“抛开当年的事不说,迫退死魔,夺回鹿野那伽,总是有他相助的才能成功,现今的骨雅,还有资格说什么身份吗,还是我去吧,总不能叫我一直躲在你们背后。”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就在这时,一名骨雅族人快步入内,朗声说道:“圣女,王子,各位族老,天南皇子求见。”
    众人皆是一惊,正说着他就来了,还是当真不经念叨。壤驷寒山环视众人,那名老持稳重的老者沉声说道:“我们是不是暂时避一避。”
    “不用了。”壤驷葵正颜提声,“请他进来吧。”
    那名族人领命出了屋子,少顷带着李落快步入内,他没有带随从,孤身一人,免不了叫屋子里的人一阵心痒,如果这个时候群起而攻之,说不定就能除掉这个祸患。壤驷葵也是一怔,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孤身前来,眉头微微一皱,上前几步,走到李落身前颔首轻语:“王爷,你来了。”
    李落看着近在咫尺的壤驷葵,余光扫过屋中众人古怪的神色,再加上壤驷葵离自己这么近,心念一动,了然于心,笑道:“是否来的不是时候,你们有要事相商吧。”
    “族中琐事,都商量完啦。”
    “哈哈,该不会诸位在商量怎么要寻仇吧。”李落朗笑一声,似乎没有留意诸人尴尬的神情,笑道,“无心之言,请诸位莫怪。”
    壤驷兄妹心中一凛,怕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这句话一半是玩笑,另外一半是什么就不好说了,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他既然敢只身前来,那么定然无惧骨雅族人的暗算。
    壤驷寒山暗呼侥幸,万幸方才劝住了族人,若是被旧恨冲昏了头脑,执意寻仇,怕是难以善了。
    “王爷来有什么事吗?”
    “嗯,的确有一件事,和我军中将士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有关。”
    “你这天南王爷好没道理,用你们天南的话说,远来为客,既然是客人,有你这么胡作非为,乱炸一通的嘛!”有人不忿呼道。
    李落歉然回道:“确是不该,不过事出有因,今日前来便是要和诸位商议此事。”
    “事出有因?王爷不妨明言。”壤驷葵平声应道,不着痕迹的向李落身边又近了半步。如此模样似乎有些亲昵,只是李落却不这么想,她这么做只怕是有心,如果屋中有什么异变,这是要他擒住她为人质的意思,看来自己猜的没有错,骨雅族民确有杀人之心。只不过她还是小瞧了自己,倘若没有把握,自己也不会一个人深入虎穴。
    这个虎穴,比起当年的秀同城可就差得远了。
    李落沉吟少顷,朗声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壤驷葵没有半点犹豫,直言应道:“好。”说完看着壤驷寒山,“哥哥,你也来吧。”
    壤驷寒山点了点头,说实话,与他重逢心里总是有个结,解无处可解,置之不理却也难以面对。李落倒似没有放在心上,环顾众人,沉吟数息道:“听闻骨雅族中除了壤驷一姓,另有四姓族人共掌骨雅,可否一见?”
    众人皆是一震,看起来这个天南皇子对骨雅颇有些了解,是谁告诉他这些就不好猜了,兴许是蒙厥拨汗,兴许是别的什么人。
    壤驷寒山抬眼看着场中诸人,和声说道:“确有此事,在骨雅除了我们壤驷一姓外,还有公玉、公良、公仪、公上四家,共掌骨雅和鹿野那伽。”
    “好,那就请四姓族长也一并前来吧。”
    “好大的口气。”有人小声嘀咕一声,显然有些不满,倒是这几姓族人没有什么异色,那名老持稳重的老者率先上前一步,淡淡说道,“我是公良阳泉,公良家的族长,公良家的事我可以做主。”
    李落诚颜一礼:“晚辈李落,见过公良族长。”
    “我是公玉乾,公玉一族族老是我亲叔,族老身子有恙,不便见客,王爷有什么话就同我说吧。”那名脸色阴鸷的中年男子漠然出声道。
    “公玉?昨个去见谷宸将军的就是你叔父吧。”
    公玉乾微微一惊,公玉介硕去见谷宸没怎么兴师动众,而且还刻意避开天南诸将的眼睛,没曾想他竟然已经知道了,说不得就有一种被蒙厥旗山部出卖的感觉,分外叫人难堪。
    李落久在皇城,些许人情世故了然于心,自然猜到诸人的心思,和颜一笑道:“昨个晚些时候谷宸将军找了我,好生一顿责备。

第二千三百一十七章 惊天的秘密

    让我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要不然下一次就不是他来找我,而是蒙厥将士登门问罪,所以今日我便来了,但愿不算晚。”
    此言一出,公玉乾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不管怎么说,李落这句话都给足了公玉家面子,至少在他蒙厥旗山部的眼里骨雅公玉还是有分量的。公玉乾抱拳回了一礼,无论如何,便也算受了李落的好意。壤驷寒山默不做声,依他对谷宸的了解,他决计不会登门责备大甘定天王,就算是草海的圣山圣族,在谷宸心里,定然及不上相柳儿。当然,日后有人问起,谷宸自然不会戳破这个尚算善意的谎言,收受几分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我叫公仪槿,昨日我也去了,公仪家的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把王爷的话转告给我父亲。”一个年纪和壤驷葵相仿,眉梢都带着笑的年轻男子朗声说道,他是公仪家主公仪栎的亲子,平日里和壤驷兄妹走的近,很是敬重壤驷葵。
    李落颔首示礼,最后一家公上族中却无掌权之人,此番异鬼南侵,公上一家损失惨重,死伤不少,族长公上邑身负重伤,下山之后一直在养伤,不便奔波,如今还留在山下的草海大营之中。
    “你们都散了吧。”公良阳泉喝了一声,一众族人悻悻散去,屋子里便只剩下李落和壤驷兄妹,还有三姓族人。李落没有客套,开门见山:“你们可知道鹿野那伽山腹中有一座巨大的地下城池,名为长城亭堑。”
    “什么!?”除了公良阳泉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其余几人尽都齐呼出声,震骇之情无以复加,谁也不知道世代生息的鹿野那伽山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当年我闯山时曾误入那座城池,城楼城墙巨大无比,胜过凡尘百倍有余,虽不知到底是何人所建,但既然是在鹿野那伽,那么想来一定和你们骨雅圣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次上山,我有意找到这座地下城池,但不知诸位对这座城池知道多少,或者可有什么禁忌?”
    诸人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山本是山,怎么转眼就成了一座城?这么说来,骨雅族人世世代代活着的这座山是在一座城上?那么是先有的鹿野那伽山,后来才有的这座城池?还是说先有的这座城池,之后才有鹿野那伽?如果真如他所说,这座城池巨大无比,为什么在骨雅的记载中没有半点笔墨?是自己不知道,还是说这座城远比鹿野那伽的出现要早得多。
    几人神色各异,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倒是壤驷葵问道:“王爷,这座城池与迷雾雪原的死魔有关吗?”
    死魔就是异鬼,只是骨雅的叫法。李落沉吟数息,坦然回道:“尚未可知,不过既然有这样一座城池,说不定其中会藏有什么秘密,也许和鹿野那伽有关,也许和极北深处有关,此番前来,除了我想找到这座城池之外,拨汗也有这个打算。”
    听到李落搬出相柳儿,屋中几人都不出声了,一阵颇显尴尬的寂静之后,壤驷寒山轻咳一声:“王爷前来是想从我们口中得知这座地底城池的消息么,不过直到今日王爷说起,我才知道鹿野那伽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惭愧,只怕帮不到王爷。”
    “寒山兄言重了,我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也并非只为此事,一来是我行事鲁莽,必然有冒犯之处,登门是为赔罪,其二若是找到这座城池,必然与你们骨雅一族有渊源,我毕竟只是个外人,倘若真要进这座暗城,我想到时候也请你们骨雅中人同行,只是其中凶吉难料,我也不知道找到它之后会发生什么,去与不去诸位自可定夺。”
    听到李落这么说,屋中几人的脸色和缓了几分,不管怎么样,至少这个天南的皇子坦诚以待,并未因蒙厥拨汗的缘故有什么盛气凌人之举。
    “听王爷这么一说,我倒是还真记起了一件事。”公良阳泉沉声说道。
    “哦,公良族长请指教。”
    “指教谈不上。”见众人留神倾听,公良阳泉回忆片刻,缓缓说道,“这还是许多年前我年幼的时候,族中有一位长者曾说过一个故事,他说鹿野那伽很大,远远比我们骨雅一族看到的要大得多,山上有人,山下也有人,骨雅一族住在山上,而山下的人住在山里,却从来不和山上的人来往,没有人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就像是鹿野那伽的鬼魂,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就好像他们才是这座山真正的主人。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只当是族中长辈上了年纪,有些糊涂了,什么山上山下,或许就是骨雅一族和山外的草海诸族而已,如今听这么一说,说不定当年我族中那位长辈说的山下人就住在这座地下城池当中,只是我们没有见过而已。”
    “若无禁忌,那我便接着找了,找到之后我自会命人通传一声,此事谷将军也知道的,到时候他会去,寒山兄和葵公主你们去或是不去我不会强求,但愿自此之后鹿野那伽永世安宁。”说完,李落起身告辞,没有人阻拦。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沉吟少顷,回身看着除了壤驷寒山兄妹外的三族中人,平声问道:“我以前听闻骨雅圣女会被你们族人献祭,每十九年一个轮回,可真有此事?”
    屋中诸人皆惊,壤驷葵花容失色,壤驷寒山眼中难掩一抹深深的痛惜,而公仪槿目瞪口呆的看着壤驷葵,公良阳泉和公玉乾的表情很古怪,似乎有震惊,也有愧疚和遗憾,还有更多的不自然,公玉乾张了张口,隐晦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公良阳泉,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李落皱起了眉头,只看众人神色此事或有蹊跷,但十有**确有其事,内中情由也许不只是壤驷阙的一面之词,但是献祭一事多半是假不了的。

第二千三百一十八章 献祭

    “到了今时今日,你们骨雅竟还有遵古训献祭的事吗?”李落的语气有些重,微微带着恼意,若依他平日里不甚显山露水的性子,这已算极为生气,更让他大动肝火的是壤驷葵,她分明是知道些什么,神色有些茫然,还有些认命般的萧条,多的还是麻木。
    事关古训,一来从书中读到过很多,二来在卓城也有不少,犹是这皇宫内苑,诸般古训多不胜举,烦不胜烦,向来被他诟病,只是除了麻烦些,劳民伤财之外他倒也忍得,唯独遵古训献祭此类的事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当年卓城打着佛门的招牌,行外道献祭的一个教派,信者甚众,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在卓城颇具声望,结果被他遣重兵于城南之地屠戮一空,不管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亦或是那些被蒙蔽的无知信徒,凡挡路者皆杀无赦,死伤者逾以千计,狠辣处让慈悲为怀的佛门为之侧目,当时震惊了整个卓城,连万隆帝都惊动了,不知道他怎会有这么大的火气。这取缔邪教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他和巡检司插手,但他插手了,而且结局还很惨烈,哀鸿遍野算不上,但诅咒他下阿鼻地狱的人多不胜数。
    自那之后,卓城之内再无外道。而今的骨雅古训,似乎又是一门外道。
    李落打量着众人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全是被揭露的恼羞成怒,只是不好说,不便说,难以启齿更多些,固然有被一个外人知晓秘密时的震惊,不过在他看来,实则对壤驷葵的愧疚和无奈略占上风,自然,也不会少了那些世间该有的城府和权谋,大,说天下,小,说一个宗族,只要有人,就少不了生异心的人,只看神色,公良阳泉和公玉乾就有不同。
    李落了然于心,没有过分逼迫,只问了一声:“下一个十九年在何时?”这句话他是看着壤驷葵问的,壤驷葵紧紧抿着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壤驷寒山,但是最后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是公玉乾:“五年后。”
    “五年……”李落和公仪槿异口同声的说道,只是语调各不相同,公仪槿从来没有想过骨雅竟然会有这样的事,他从小就爱慕的骨雅圣女,竟然要被骨雅的族人活活献祭,而李落的一句五年就颇显宽心,五年之久,沧海桑田,说句不中听的话,到那个时候骨雅还在不在都说不好。
    李落轻轻呵了一声,用意不明,留下诸人面面相觑,径自离去。自那之后,他没有再来找过骨雅族人,但是牧天狼将士炸山的频次更高了,有时到了深夜还能听见低沉的轰隆声。
    半月之后,中军骑将士来报,终于找到地底异响汇聚之地,数百将士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皆都神色各异的盯着脚下坑洞。再往外些,是中军骑驻守的将士和蒙厥旗山部的骑兵,李落到的时候,谷宸也刚刚到,见他之后扬声问道:“找到了?”
    “地底有中空处,也许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也许只是一个地底溶洞之类,如果是后者,又是白忙一场。”
    谷宸面不改色,嘴角微微一扬,笑道:“你们南人的技法果然很多,以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能用这样的办法找出地底有没有暗道洞穴。”
    “谷将军谬赞,草海与大甘风土人情各有不同,敌我交战也会不同,草海多是骑兵,来去如风,而大甘有诸多山城,水域错综盘杂,骑兵作战有些时候并非有利,攻城守城反而能左右一场战局的成败,这和草海截然不同。既然要攻城,暗掘地道便是其中一法,不可不防,因而这提防暗度陈仓的地听术也就流传了下来。”
    谷宸听的很认真,不像旁的眼高于顶的草海将领,他对李落和牧天狼诸将尚算尊敬,除了相柳儿三番四次的叮嘱外,既然能将草海搅得天翻地覆,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就在两人望着眼前深坑感慨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一个鬼魅的声音:“看什么呢,要看下去看。”说完,就在二人尚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那人一左一右,抓着两个人的衣领往前就是一推,耳旁风声瑟瑟,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去,光沿着眼角飞快的往坑外跑了出去,入眼越来越黑,气息运转不畅,无从着力,只能眼睁睁的往下掉,更要命的是身后的那双手非但不帮忙,反而用力的向下压。谷宸睚眦俱裂,刚张开口,阴风惯着力道便往嘴里钻,呛的他连声咳嗽,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实则不过数个呼吸而已,但李落和谷宸却觉度日如年,就在这个时候,目光尽处的黑暗里出现了一粒光,转瞬间光粒就大了起来,也更近了,看清之后是一根火把,持火把的将士仰面看着从头顶坠下的一团人,目瞪口呆,悄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不着痕迹的往边上躲了躲。
    终于落到了实处,李落和谷宸狼狈的咳嗽着,步履蹒跚,灰头土脸。谷宸硬撑着翻滚不已的胃液和发软的小腿,偷偷打量了一眼李落,见他扶着洞穴一处墙壁,很难堪的干呕着,谷宸松了一口气,猛地咳嗽起来,吐了好几口酸水,喘了几口粗气,睁着流泪的眼睛,搜寻到底是什么人暗算自己。
    “不中用!”出手暗算的人嫌弃的哼了一声,从暗处走了过来,不是血璃又能是哪个!
    李落吸了一口气,眼角一阵抽搐,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一脸冷冽的盯着她。血璃仿佛没事人似的,大咧咧的从两人中间施施然走了过去。谷宸忍着骂人的冲动,向李落投去询问的眼神,气急归气急,但眼前这个娘们的身手强的吓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两人身后,他自忖自己的武功便是不如斛律封寒这样的武尊高徒,但在蒙厥能胜过自己的人也不算多,在她手下竟然没有还手的余地。

第二千三百一十九章 一段城墙

    姑且算她偷袭,不过如果她心存歹念,自己多半已经是一具尸体。李落看着谷宸,忍着抽动的眼角歉然颔首示意,面对血璃,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她行事乖张,诸多无礼,可是又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最紧要的还是她一身艺业非自己能敌,除了忍哑巴亏之外,李落不知道还能怎样,若是责备两句,惹得她不高兴,不分场合,不分时间,一顿美其名曰的切磋多半免不了。
    “大将军,谷将军,这里有一道缝隙,下面有风,山腹中空,而且很大。”钟离玺很有眼力的看出堂堂两位大将军的难堪和尴尬,连忙插言说道。
    血璃趴在地底缝隙旁探头张望着,啧啧有声:“应该会是这里了吧。”
    李落强忍着抬起一脚把她踹下去的念头,这个念头如烈火燎原一般烧了起来,几乎和每每与相柳儿独处想杀她的心思一般无二,更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但,直到她回过头来的时候,这一脚还是没有踹出去。血璃愣了一下,自然瞧见李落眼中的异芒,想到刚才自己趴在缝隙边的不雅模样,俏脸羞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而后又把头极快的转去了一边。李落也是一愣,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左右瞧了瞧,谷宸一脸佩服,钱义、钟离玺、处予安和温庭筠四将面面相觑,甚为尴尬,直到愣了数息之后,李落张了张口,这才明白洞里这些人脑袋里都转了龌龊心思,这便也罢了,她竟然也这么想,而且还做出娇羞状,着实让他哭笑不得。
    将心头杂念抛开,定神问道:“如何?”
    “这个洞穴很大,比前些次探知的洞穴都要大,除了有风,湿气也要重些,有可能有地下暗河流经这里。”钱义正颜回道。
    “本来是想探出虚实之后再行禀告大将军……”钟离玺话说一半,极快的看了血璃一眼,闭上嘴不说话,这女人,比起呼察冬蝉可难缠多了,呼察冬蝉虽说时常和中军骑将士动手切磋,但下手有轻重,而且讲理,但是眼前这位,还是不说的好,这些天连呼察冬蝉都惊叹不已,只觉以前自己操练军中将士还是太心软了,换言之,除了没弄出人命,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差不多都做了,中军骑将士怨声载道,迫于淫威敢怒不敢言,但如李落一般,技不如人,也只能徒呼奈何。
    “我觉着差不多了吧。”血璃当然不会在乎钟离玺的言外之意,冲李落扬了扬下巴,理所应当的说道,“你下去看看。”
    众将闷哼一声,谷宸一乐,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女子,换成蒙厥拨汗怕是都不会对他这样指手画脚,只是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浮现出来,就听血璃接了一句,“你要是害怕,和他一块下去。”
    谷宸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她手指的“他”,除了自己怎会还有别人。谷宸大恼,自从执掌旗山部以来,就是相柳儿也多有倚重,如今叫个莫名其妙的女子连番捉弄怎能不动气。温庭筠温声说道:“还是我去,地底洞穴不比别处,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固体比沉底探秘更为紧要,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吧,有术营将士相助,可保地底不会塌陷。”
    血璃虽然率性不拘小节,但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温庭筠说的有理,听完之后连连点头,道了声辛苦,而后丢下二人头也不回的跃出洞穴,剩下洞中六人面面相觑,良久之后温庭筠才尴尬说道:“大将军,谷将军,你们不如也先上去吧,扩此地穴入口,加固墙壁,至少也要数个时辰,这里狭窄,人多反而周转不开,待末将等准备好了再叫将军下来。”
    李落寻思自己和谷宸在这里的确帮不上,反而添乱,道了声辛苦,也叫诸将小心,沿着洞壁早前下来的将士开凿出来的落脚地缓缓攀上上了洞口,出去的时候血璃已经在洞外等着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果子,嚼的正香,衣不沾尘,比起他两人满头灰土高下实有云泥之别。
    洞口外蒙厥将士似有骚乱,差点动了刀枪,谷宸脸色一沉,大喝道:“退开!”
    众草海将士见主将无碍,这才收起了刀枪,自然也有和牧天狼将士起了争执,彼此冷眼相识,剑拔弩张的。谷宸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大甘王爷,手下的弟兄不懂规矩,得罪了。”
    “谷将军言重了,换了是我也会这样,无妨。”说完之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齐齐偷瞄了一眼罪魁祸首,此刻却当自己是个局外人的血璃,皆暗叹一声,算了,且由她去吧。
    这一等果然是大半天的工夫,直到鹿野那伽的日头从西山渐渐沉了下去,钱义才从地底钻了出来,脸上带着喜色,沉声说道:“大将军,有发现。”
    李落和谷宸皆是一震,忙不倏问道:“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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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底山岩下发现一段城墙,没入山腹之中,术营将士正在想办法沿着城墙辟出一条路,如果运气好,方向没有错,早则三五时辰,晚的话至明日清晨必有分晓。”
    “极好。”李落展颜一笑,命洞中将士轮换着歇一歇,不赶时辰。谷宸与李落商议,命将士前去通传骨雅一声,山中城池显露踪迹,最晚明日或有眉目,看看他们有无兴致一同前往。其实不用蒙厥将士前往通传,骨雅的族人就在重兵守卫的圈子外,早前见过的公仪槿几人,李落和谷宸特准,可进出无阻,除了不能到地洞中去,别的倒也没有生分见外,让骨雅族民熄了几分怒意。
    过了两个时辰,从地底传来消息,术营将士已经找到了一条沿洞壁往下的路,难走是难走了些,但气息有流动,就说明不是死路,很有可能就是当日李落所见的瓮城。
    地穴之中不分昼夜,等众人准备停当之后,天色已深,不过到了洞底也没有分别,索性早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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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大将军介绍:
这是我的王朝和王朝末年乱世之中的璜台志。 残商灭,大甘兴,转瞬如烟,百年之后又是盛极而衰的轮回。 他生于王侯之家,眼看盛世繁华,耳听夜夜笙歌,曾几何时醉卧美人榻,暗香盈袖里,佳人如玉,笑颜如花…… 梦中惊醒,原来这酒醉得人,却醉不了心。大甘朝廷摇摇欲坠,外有强敌,内有忧患,乱象渐生,想要独善其身,怎奈又放不下这些许情深意重,只好长身而起,成一将,领一军,纵横天下,与虎狼周旋,力挽狂澜于危难之际,偏偏又遇到江湖奇门异派,诸家百子,是得者,是失者?好一个盘根错节。天命负我,那便以璜台为志,问一问苍天,你待如何! 乱世并不可怕,怕的是中庸无为。用这天下做一个棋盘,是棋子还是棋手,且待一一梳理明白。少年大将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大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大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