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柔月投河
李落心中一寒,连忙和钱义疾奔了过来,喝道:“从哪里落水的?”
朱智一指一处河流湍急的漩涡回流的弯道,疾声说道:“大将军,柔月姑娘从这里跳下去了。”
“你怎么不看住她。”钱义嘀咕了一句。
“这,她骗我说大将军唤我,就我回头的工夫她就跳下去了,我……”朱智涨红了脸说道。
李落心中一冷,这里是河水自北而下冲出来的一个漩涡,水流极为急促,不时还有水花溅起,柔月跳下去之后眨眼的工夫就没了踪影,偏生眼前三个人谁也不识水性,只能干着急。
这等情形之下已容不得李落再考虑,喝道:“你们两个结绳拉住我,我下去找找。”
“大将军,不可。”朱智大惊失色道。
不等李落回言,钱义喝道:“我去。”
说罢纵身跳了下去,李落也没有多言,解下衣衫,撕碎成布条,与朱智极快的打成结抛了出去。
钱义落水之后运功稳住身形,布绳抛了过来,钱义一把抓住,猛吸了一口气,施出千斤坠,沉入河水中。
就在钱义入水的瞬间,布绳十去六七,好在朱智怀中尚有牧天狼的擒龙爪,勉强够用,不禁骇然变色道:“水流怎么会这么急!”
李落眉头紧锁,心沉入冰窖之中,依着这样湍急的河水,只怕没有几分生机了,柔月一心求死,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赶车的男子飞身抢了过来,还不到亭阁处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翟廖语拦了下来,沉声说道:“请留步。”
男子顿住身形,寒声说道:“我家小姐落水了。”
“我知道,如果王爷救不起来,你过去也是一样。”翟廖语淡淡说道。
男子知道翟廖语是担心自己会对李落不利,盯了翟廖语一眼,却没有闯过去的把握,冷哼一声,默不做声,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
李落和朱智牢牢扣住绳索,时间一息一刻的流走,水中还不见两人的动静。
朱智脸上已经有了汗意,偷偷打量了李落一眼,心中惴惴不安。
李落低喝道:“留神水里的动静,这件事不怪你,她若想寻死,你我都拦不住。”
朱智低低应了一声,泄气道:“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处地方。”
李落黯然神伤,柔月是真的不愿再活了么。
少顷,远处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钱义,虽有内力傍身,人还是被水冲出去了近十丈。
钱义借着布绳上的力道浮在水面上,擦了一把脸,大喊道:“大将军,水下全是卷起的泥沙,什么也看不见。”
李落一滞,呆呆出神。钱义喝道:“我再下去看看。”说罢又吸了一口气,没入河面之下。
“大将军,这里的水流太急了,找不到。”头顶一个声音传了下来,楚影儿站在避风亭上,运功远眺,河面水花泛起一阵阵银丝,入目所及,看不到任何人影。
李落退了半步,连声咳嗽起来,脚边有什么东西划过。
李落低头看去,正是刚才交给柔月的银两,银票被碎银压在地下,在风中飒飒作响,仿佛是在嘲笑李落的无知。
“拉钱义出来吧。”李落疲倦低语道。
朱智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闷声缓缓拉动布绳,少顷,钱义从水中探出头,喝道:“怎么了?”
朱智沉声说道:“上来吧。”寥寥几个字中却有无尽的懊恼和羞愧。
钱义上了岸,扫了朱智一眼,看着李落,没有说话。
李落脸色惨白,落寞说道:“是我杀了她。”
“大将军,怪末将没有看住她,是末将的错。”朱智恨恨的砸了一下亭阁栏杆,忧郁难解,忿声说道。
“水下实在是太暗了,到处都是泥沙,眼睛都睁不开,就这么一处凶险的地方,哪怕再远个几丈说不定都能救得上来……”
钱义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身后河水中传来一声哗啦声响,众人一惊,急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发妖魅从水中跃了上来,臂弯处还夹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冷冷的看着钱义,寒声说道:“那是你太笨。”
钱义惊得合不上嘴,朱智也是一样目瞪口呆的望着身前的李缘夕。
李缘夕视若无睹,将臂弯的柔弱身子放倒在地上,冷声说道:“还有救。”
落水的柔月已经冻的脸色发青,不省人事。
初春的水,春寒料峭,带着还没有完全化去的残冰,比寒冬时还要让人难捱。
李落俯下身探了一下柔月鼻息,沉喝道:“解下她身上的湿衣。”
说罢抬头看了李缘夕一眼,焦急问道,“溺水救治的法子我只是听说过……”
“我来吧。”李缘夕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许,蹲在柔月身侧,解开柔月身上的裘衣,裘衣之下的玉体玲珑有致,虽然被锦衣遮住,不过落水之后贴在身上,怎么也掩不去曼妙的身姿,也不知道锦衣下会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朱智和钱义呼吸一重,连忙别过头戒备四周,没有再看柔月。
李落也转过身去,避开视线。
过了盏茶工夫,身后传来柔月的呕吐声和咳嗽声,夹杂着几声细若游丝的呻吟,分外惹人怜惜。
柔月睁开眼睛,看见身旁围着的众人,愣了愣神,辛苦的坐起身来,谁也没有出手搀扶,李缘夕和楚影儿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的柔月,没有说话。
风也没有比刚才大些,只是吹在湿透了的衣服上,仿佛是刀割一般。
钱义和李缘夕有内功护体还好,柔月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冻的瑟瑟发抖,朱唇血色尽失,用手抱住膝盖,小心翼翼的将身子缩成一个团。
良久,柔月身子的轻颤声众人都能听见了,柔月依旧将头埋在**上,倔强的只字不言。
“取几套衣服过来。”
“末将遵令。”朱智应了一声,闪身离开避风亭,少顷回转,手中多了几件衣服,递给李缘夕、钱义和坐在地上的柔月。
李缘夕随手将衣衫抛给柔月,才过了不久,竟然已将身上的湿气逼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六章 暗中保护
钱义内功不及,连忙裹上衣衫,这才稍稍暖和了些。
柔月将衣衫披在身上,低低的道了一声谢,抬头看了一眼背身而立的李落,悠悠一叹,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救错你了?”李落漠然说道。
柔月撇撇嘴,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转头看向别处。
李落回过身,寒声斥责道:“只是这样你就生无可恋了么,如果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又何必有刚才的言语,在乎旁人的性命?自欺欺人。”
“旁人?呵呵,倘若都不想活了,还管他别人怎样,一死百了。”
“既然你这样一心求死,我亦不如不救你,再将你扔下索水算了。”
柔月淡淡说道:“也不是不好。”
“你!”李落脸色一沉,气恼喝道。
柔月低下头,抿着嘴不说话,叫人七窍生烟之余还有不忍心的可怜。
“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柔月呢喃低语,神色迷离的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才没有活下去的意思。
我原以为归隐山林,做一个闲云野鹤很好,可是突然之间发觉,原来我已经割舍不下卓城了。
这座城池不单是一座吞噬生灵的城池,还是一只能噬魂摄魄的巨兽,我走了,心还留在这里,每晚做梦,梦到的都会是卓城里的人和事吧,王爷,这样的我,能去哪里呢?”
没有人搀扶,柔月勉强稳住身子,头发湿漉漉的粘在额头,脸上也没有血色,白的透青,嘴唇不住的颤抖,分外狼狈。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柔月的眼神依旧清亮,仿佛是要拾起心中残存不多的自尊一般,摇摇欲坠之中也有一股执拗的骄傲。
李落神色和缓些许,冷冷说道:“你要回卓城就随你,如果有人杀了你,到时候别怨我。”
柔月轻轻一笑,道:“除了卓城,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啦。”
“胡说八道。”李落厉声叱道。
柔月看着李落,没有动怒,恬静说道:“如果是王爷,你能离开卓城么?”
“哼,我是我,你是你,我走不了,你未必不能走,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执迷不悟。”
“多谢王爷啦,就是因为这个迷我悟不了,只能是该走我却不想走了。”
“由得你。”李落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扶她起来,回城。”
楚影儿这才上前将柔月搀扶起来,柔月低声说了句多谢。楚影儿探手按住柔月背心命门,缓缓渡出真气,逼出柔月身上的寒气。
翟廖语这时才走了过来,一礼道:“王爷,咱们还是早些回城吧。”
“嗯,走吧。”
翟廖语看了柔月一眼,摇了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自去备马。
李落似乎看也不愿看上柔月一眼,当先离去。众人离开避风亭,车马已经备好,这次随李落出城的将士不多,迟恐生变。
柔月还是乘来时的那架马车,正要钻入马车车厢,柔月顿了顿,侧身探出头,轻轻唤道:“王爷。”
李落没有应声,自顾收拾着马鞍,良久才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转头看着带着几分害怕、委屈还有期盼的柔月,好一幅女儿家的模样。
李落淡淡问道:“怎么了?”
“谢谢你。”
“不用,就算是寻常百姓,我们一样会救,再说也不是我救你起来的。”
“我不是谢王爷救我。”
“哦?”李落一愣,茫然不解的看着柔月。
柔月静静的看着李落,柔声说道:“谢谢王爷会为了我动怒。”
李落一怔,颇有些恼意的冷哼一声。
柔月歉然说道:“王爷,柔月固执,回去卓城是生是死与王爷再无干系,请王爷答应我,就算有人要杀我灭口,王爷也不要再救我了,朝雨慕云楼静候王爷发落。”
李落一顿,没有说话,翻身上马,和牧天狼众将士返回卓城。
柔月神色渐渐幽冷下来,怅然一叹,卓城,去留难以抉择的帝都,纷纷扰扰,终归还是回去了。
一路风平浪静,军中诸将小心戒备,以防途中有人行刺,没想到连一只拦路的小鸟都没有遇见,颇让众人惊讶,此次交锋,不知道是天南宋家退却了,还是另有打算。
回去卓城之后,李落没有同柔月说过一句话,各自散去,李落和麾下诸将返回城东弃名楼,柔月也孤单落寞的去往城西朝雨慕云楼。
柔月虽有言生死由命,只是李落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入城之后传令巡检司在明处监视朝雨慕云楼,实则是有心保护柔月一二,倘若有人想对柔月暗下杀手,也要估量是否会在巡检司眼前露出破绽。
这只是权宜之计,但眼下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待日后再想办法。
李落暗暗苦恼,没想到自己的打草惊蛇之计,到头来还是把巡检司推进了罗网之中,的确是始料未及。
柔月口口声声心已死,到了最后还是放不下远在天南的人。
念及此处,李落多少有些动气,最难消受美人恩,纵然如此依旧任凭柔月身陷权斗之中,不过李落也没有想到朝雨慕云楼早已换了主子,柔月此时已经是天南弃子了。
七日后,离弃名楼不远。
一个貌美如花的素衣女子缓缓走在小巷中,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仿佛没有看见路上行人对自己指指点点,被自己惊世容颜所引,不时有人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女子拢了拢秀发,有些羞赧,有些踌躇,走三步,停一步,仿佛有什么事下定不了决心一般。
就在女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突然身旁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姐姐,我想打听个地方。”
女子惊醒过来,抬头望去,只见巷子一侧一株刚刚抽芽的柳树下站着一群风尘仆仆的女儿家,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余岁,最小的看着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其中一个甜美含笑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女子温颜一笑,柔声问道:“你要去哪里?”(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七章 将军买菜
“姐姐,我想找定天王王府,他们说是在城东这里,可是这里巷子太多了,我们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不知道姐姐你知道定天王府在哪里么?”
女子一愣,看了看树下站着的一众姑娘家,愕然问道:“你要找定天王?”
小姑娘摇着头道:“不是,我不找他,我找他府上的一个人。”
女子惊疑的打量着眼前女子,再看身旁不远处的这些女子,有的佩剑,有的背上伏着长枪,看似都是江湖女子,不知道去定天王做什么。
这些女子站在一处比自己还要乍眼,环肥燕瘦,梅兰竹菊,各有千秋,虽是疲倦,但眼中神芒不减,一望便知是江湖儿女。
“你们从哪里来?”女子话音刚落,就见这个甜美的小姑娘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便即扑哧一笑道,“我不是坏人。”
就这么一句话,这个小姑娘似乎就信了,戒备的神色渐渐隐去。
女子莞尔一笑,这个小女孩江湖阅历太少了,好像很少出门,不知道江湖凶险。
不过卓城武林这些天平静的很,蛇堂一夜之间付之一炬,江湖道上的人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兴风作浪,要不然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也是卓城中不禁武风,如若不然,这样一群会武功的江湖女子聚在一处,早有城中都卫上前盘查了。
女子轻轻笑了笑,或许天意如此,和声说道:“我带你们去吧。”
“真的吗,那太谢谢姐姐了。”小姑娘大喜过望,忙不倏蹦蹦跳跳的跑到柳树下等着的人群中,低声说了几句,只听得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好不热闹。
女子见状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和定天王府有什么关系。
少顷,一个年纪大些的佩剑女子和刚才问话的小姑娘走了过来,还没有说话,小姑娘便急急说道:“师姐,这位姐姐要带我们去呢。”
佩剑女子抱拳一礼,朗声说道:“多谢你了。”
女子温婉一笑,示意无妨,瞧了瞧这个佩剑的女儿家,看年龄只怕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两岁,一脸英气,锋芒毕露,若换上男装,只怕会有不少碧玉闺秀魂牵梦绕呢。
“你们跟我来吧。”说完女子当先领路,一群人围着女子,有说有笑的向定天王府走去,怎一个引人注目了得。
“你们走了很久了吧?”
“是啊,我们出来都好几个月了,路上还走错了几次,七绕八绕才来到这里,这个大甘怎么这么大呀!”长相甜美的小姑娘不满的嘟囔道。
女子和颜回道:“是很大。”
“这里也是,进来只看见到处都是房子,街道看上去也都一个模样,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每天怎么找到回家的路。”小姑娘咋舌叹道。
女子禁不住娇笑出声,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佩剑女子低喝一声道:“少说话,这里是卓城,你以为还是我们宫里么。”
小姑娘乖巧的哦了一声,不多会又开始指点起巷子两旁形色各异的楼阁来,身后跟着的女子也是一样,莺声燕语,悦耳动听。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有官兵盘问么?”
“有呀,不过他们听我们要去定天王府,就没有再问了,还帮我们指了指路,那些兵大哥人很好呢。”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率直说道。
女子嗯了一声,也不说破,只是因为定天王的名头太大,不敢有人为难罢了。
走了顿饭工夫,一群人来到弃名楼前,女子轻声说道:“这里就是了。”
“这里!?”一群人大眼望小眼,一脸的不信,弃名楼从外面看起来太不起眼了,比起刚才在路上见到的官宅侯府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佩剑女子眉头一皱,也是有些怀疑道:“这里就是定天王府么?”
“嗯。”
佩剑女子微微吃了一惊,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条小巷很幽静,有些大隐于市的味道,可是这样的一处宅院怎会是堂堂定天王王府。
女子抬头看着弃名楼的牌匾,轻声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里清幽雅致,比起那些豪门宅院相差甚远,但是这里住着的人,动静之间就是天下风云变幻,可是别处没有的。”
“哦,是这样啊。”佩剑女子应了一声,瞧了瞧府门,门外没有人,府门半掩,透过门缝可以看见院中的草木楼阁,没什么华贵之处。
一众女子探头向里张望,七嘴八舌的评说起来,说的多的还是这处院落比她们来的地方寒酸多了。
“王府没有侍卫么?”
女子笑颜回道:“这个王府是大甘的异类,天下只有此一家,别无分号。”
说话间,府门吱呀一声从里被人拉开,一个男子提着布兜走了出来,突然看见门外站着一群妙龄女子,吃了一惊,连忙退后一步。
一众女子齐齐看了过去,数十双美目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起来,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稳住心神,待看见人群前端的女子,骇然呼道:“柔月姑娘,你来寻仇么?”
引路的女子正是柔月,闻言娇笑出声,盈盈一礼道:“钱将军。”
钱义回了一礼,一头雾水的看着柔月和柔月身后的一众女子,惊讶的合不上嘴。
“钱将军要去哪里?”
“啊,我么,我去买些菜。”
柔月忍不住笑了出声,钱义脸上一红,讪讪回道:“没法子,总不能让楼里的姑娘家出去买菜,前几日有几个结伴出去,差点让人围住回不来了。”
柔月打趣道:“想不到钱将军上阵可以杀敌卫国,回来还是个操持家务的好手呢。”
钱义脸色更红,苦笑道:“柔月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府里人少,没有下人什么的,这些事都是我们自己做,王爷还做过这些事呐。”
柔月正颜说道:“对不住啦,我不是想取笑将军,你们这里真的很让人羡慕呢。”
钱义见柔月神态谦和,试探问道:“你不是来寻仇的?”
柔月又笑出声来,险些直不起腰来,娇声说道:“谁敢来定天王府寻仇,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这个胆量吧。”(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八章 王妃同门
“他是个将军?”身后几人一脸狐疑的盯着钱义,撇撇嘴道,“哪有去买菜的将军,骗人!”
钱义脸色阵红阵白,好不尴尬。
这时从里面又走出一人,朗声说道:“你和谁说话呢,还不赶紧去,回来迟了看秋吉怎么收拾你。”
来人出了府门,看见一众女子,也大吃了一惊,一眼瞧见人群中的柔月,瞠目结舌,还没有说话,柔月就盈盈笑道:“朱将军,我不是来寻仇的。”
朱智咽了一口唾沫,惊疑的望着钱义,钱义苦笑一声,低声说道:“我也是刚看见。”
“你们……”朱智还没有说完话,只听又有女子窃窃私语起来,就有人说道:“这个比刚才那个好看多了,是不是他才是将军?”
“你乱说什么,谁说将军就一定要长得好看的,要是中看不中用还能当什么将军。”
几个活泼好动的女子争论起来,佩剑女子眉头一皱,低叱道:“收声。”
说话的姑娘家闭上口不再言语,只是眼神各种各样,让两个中军骑的悍将也招架不住,额头泛起汗意。
柔月饶有兴趣的看着热闹,也不出言开解,盈盈含笑,站在一旁。
“朱智,你来应付,我去买菜了。”钱义低声说了一句,就要溜出去。
朱智一把拽住钱义,沉声说道:“不行,远来是客,不能失礼,你迎客,我去禀报大将军。”说完不等钱义应声,飞快的溜了进去。
钱义暗骂一声,生硬的笑了笑,搓搓手道:“要不你们先进来坐,大将军刚好就在府上。”
柔月看着钱义局促的模样,拂了拂额头,轻声说道:“你不问我们来做什么么?”
“哦,对,对,不知诸位前来弃名楼有何贵干?”钱义连忙问道。
“咦,怎么说话听着怪怪的,有何贵干?是问咱们来做什么?”几个女子细声细语的讨论起来。
佩剑女子抱拳一礼道:“叨扰了,我们来找二小姐。”
“二小姐?”钱义一怔,府中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二小姐来,茫然不解道,“二小姐是谁?”
“不是大甘的定天王带走了我们二小姐么?难道不在这里?”佩剑女子神情一紧,沉声问道。
钱义恍然大悟道:“你们是说王妃吧,那你们是红尘宫里的人。”
“是。”
柔月心中一动,看了身侧佩剑女子一眼,原来是卓城风传的定天王王妃出身的江湖门派中人,难怪一个个年纪轻轻,却都有一身不弱的武功。
“原来如此,快请进来吧。”
一众女子在钱义领路下走进王府,这些红尘宫阅历尚浅的女子不觉得怎样,柔月却是微微动容,定天王府原来这般容易就能进来,或许正因为太过容易了,反而没有人敢轻拂虎须。
进来府门,院中的景物让这些女子大开眼界,院落不深,但错落有致,布置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极具远近纵深排布,显示出此间主人的胸有沟壑。
只是庭院中的花草多了些,不过若是再过些天,等这些异种绽绿待放之时,恐怕更为惊人了。
柔月尚是首次踏足弃名楼,不禁称赞李落了得,暗暗和自己的朝雨慕云楼比较了一番,若说精巧设计也不差了这里,不过单在气度上却及不上弃名楼的风采。
弃名楼的正堂不大,一下子挤进去这么多人显得有些狭小,李落坐在正中椅子上,端着茶杯,怔怔的看着堂中四处打量的女子,颇有些招架不住的意味。
柔月安静的坐在下首,浅浅尝了尝朱智和钱义沏好的茶水,茶不浓,但很清香,柔月茶道颇有精研,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茶。
堂中的女子见到李落,自然免不了好奇的仔细瞧瞧,佩剑女子恭敬一礼道:“红尘宫甘琦见过王爷。”
“是甘姑娘,请坐下说,不必拘礼。”
“他娶了咱们二小姐,我们怎么称呼他呀?”一名女子小声说道。
“还能怎么称呼,和师姐一样叫他王爷啊。”
“这样好怪哦,是不是该叫公子,或者老爷什么的才对。”另一个女子却是见解不同,疑惑问道。
李落轻咳一声,含笑道:“怎么称呼都好,叫我李落也没关系。”
“不许多嘴,谁也不许说话。”甘琦转头低叱一声。
堂中女子尽都噤声不语,很听甘琦的话,不过没有害怕的神色,看起来甘琦在众人中威望极高。
“你们是从竹阴州来的?”
“是,我们四个月前离开竹阴州,路上有些耽搁,今天才找到这里。”
“路很远啊,这一路你们很辛苦,请稍等片刻,你家小姐一会就过来了。”李落和声说道。
柔月轻笑一声,低声说道:“王爷,这下百美同院就名副其实了。”
李落没好气的扫了柔月一眼,无奈说道:“柔月姑娘好巧。”
“也不算巧,我是在巷口遇见她们的。”
李落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柔月身旁的行囊,淡淡问道:“姑娘要出门?”
柔月抿了一口差,抬头望着李落,淡淡说道:“朝雨慕云楼我送给别人了。”
李落惊咦一声,刚要说话,只听堂外传来谷梁泪的声音:“甘琦,你们怎么来了?”
堂中一众女子又惊又喜,全都站起身来,翘首以盼。
柔月暗暗吃了一惊,面显惊容,还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好听的说话声,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向堂前望了过去。
随着话音谷梁泪似缓实疾的走了进来,依旧带着面纱,柔月稍稍有些气馁,未必有些大煞风景了,也不知道是想看看传闻中这个风头正劲的定天王王妃丑陋不堪的面容,还是想得知这番流言只是无稽之谈。
“二小姐!”这些女子都围上前去,七言八语说了起来,有几个年龄小的,眼眶泛红,已经落下泪了,似乎有一腔的委屈想告诉给谷梁泪听。
谷梁泪温声劝慰,好半天才勉强止住哽咽哭泣。
李落摸了摸鼻尖,不知道红尘宫发生了什么变数,不过这是谷梁泪的家事,自己不便多言。(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一只小狗
随即长身而起,温颜笑道:“谷梁姑娘,她们这一路受了不少苦,你们说说话,而后安顿她们在府里住下,随意就好,溯雪出府了,一会回来我让她来找你们。”
谷梁泪虽不知道红尘宫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个样子的确有些突兀,赧然回道:“王爷,这……”
李落摆摆手笑道:“这里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她们不算客人,该算家人才对,你做主就好。
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说,柔月姑娘,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柔月应了一声,起身向谷梁泪一礼,柔声说道:“民女见过王妃娘娘,幸会。”
谷梁泪似乎对王妃娘娘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呆了呆才回了一礼,哦了一声,不认得眼前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是何许人也。
出了正堂,李落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天地豁然开朗。
柔月抿嘴笑道:“堂堂王爷,竟然会害怕区区女流之辈。”
“柔月姑娘此言差矣,女子可不见得就是用区区形容的,天下女子不弱男儿的比比皆是,柔月姑娘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柔月嫣然一笑道:“多谢王爷夸奖,柔月受宠若惊啦。”
两人走到院中一座亭中坐了下来,柔月闭上眼睛吸了吸气,赞道:“这里的空气好像都更纯澈些。”
李落哑然失笑道:“哪有什么不同,心境不同罢了。”
“嗯,心境不同,看什么都会觉得不一样。”
柔月缅怀的望着亭台下流过的沉香河水,轻吟道,“很小的时候,我养过一条小狗,我每天和它形影不离,我很喜欢它,它也很黏着我。
到了后来,我年纪慢慢变大,每天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它还是总缠着我,有时候真的很让人厌烦。”说到这里,柔月悠悠一叹,住口不言。
“后来呢?”李落提起兴趣,和声问道。
“后来它死了。”
“死了?”
“嗯。”
“这,生死轮回,不要说是只小狗,就算是人也一样,姑娘不必太伤心。”
柔月黯然低吟道:“是我杀了它。”
李落愕然望着柔月,柔月淡淡说道:“我嫌它吵闹,讨厌它总是要围在我身旁,我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去照料它,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练不完的棋琴书画。
我成了她们中最出色的一个,有好多人羡慕我,有好多人嫉妒我,我喜欢上了那种感觉,这样的我觉得身边不能再跟着一条不起眼的小狗。
有一天晚上,我带着它出门玩耍,我还记得它很高兴,围着我跳来跳去,一刻都不愿停歇。
我带着它走啊走,到了一口枯井前,我趴在井口往下看,它也跟着我向里面看,一点也没有戒备,然后我就把它推了下去。
井很深,落下去的时候它叫了一声,后来只有呜呜的声音,不是在哭,是劝我说它没事。
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会是我去找绳子救它出来,我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留下它在枯井里自生自灭。”
李落心中一寒,只是一条畜生,但听柔月这样娓娓道来,总觉得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哀伤,经久不散。
柔月抬起头看着李落,眼眶中的泪水在打转,眼睛眨一眨,眼泪就会流出来。
柔月还在强颜欢笑,讥讽笑道:“现在的我,和当年我身边那条小狗有什么分别?”
李落宽慰道:“都过去了,柔月姑娘现在还能记得就已经是有心了,这些年你念念不忘,这些惩罚也该够了,悔而改之就好,人总归和狗还是不同的。”
“其实没什么不同的,它视我为它的一切,而我却看着我想看的风景,从来没有想过低下头去看看它,陪它说说话,曾经我视为一切的天地,是否也一样在别人眼中看来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过客呢。”
李落暗自叹息一声,世间百态,痴障最难看透,痴于权,痴于色,痴于情,就是晨钟暮鼓下的得道高僧也未必能勘破其中的魔障,这些年的李落又何尝不是放不下自己心中的痴障呢。
“王爷,我是不是很蠢?”
“不会,只因为柔月姑娘看清的太多,想通的太多,所以才会有这些烦恼,有时候难得糊涂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柔月别过头伸手擦了擦眼角已经溢出的泪水,回过头来看着温柔祥和的李落,突然娇笑道:“王爷,骗你的,我从来没有养过小狗。”
李落望着泪痕犹在的柔月,没有生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朗笑道:“如果真是这样最好不过了,柔月姑娘不是说数落我更能解你心中闷气么,偶尔开我几个玩笑,或许有异曲同工之妙。”
柔月一愣,轻声说道:“王爷不生气?”
李落摇摇头,含笑说道:“能搏佳人一笑,有什么可生气的。”
柔月悠悠一叹道:“是呢,我总归是不值得王爷动气的。”
李落一阵汗颜,女人心海底针果然不假,或许只有那些情场中的浪荡公子,才能猜得出眼下姑娘家的心思。
李落岔言问道:“柔月姑娘将朝雨慕云楼送了人,可有别的打算?”
说罢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柔月带着的行囊,包裹小了些,勉强只能塞进去几件换洗的衣裳吧。
“还要多谢王爷派人守在朝雨慕云楼左右,我才能借机离开城西,现在无家可归,又有人一心杀我灭口,只能想法子保住性命。”
李落眉头微微一皱,柔月莫非是想在弃名楼藏身。
卓城里能保护柔月的地方不多,弃名楼是其中之一,尚有其他的地方,不过依着柔月的性子,只怕未必能瞧得上眼。
“哦,那柔月姑娘可有想到什么办法?”装作没有听见太小气了些,李落无奈问道。
柔月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揶揄说道:“王爷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巧出现在城东呢?”
李落摸摸鼻尖,若说为难,倒也不算,只是有些掩耳盗铃之嫌,若留柔月在弃名楼,外人怎么评说,李落未必会放在心上,又会给弃名楼带来什么麻烦,李落也没有惧怕的意思,只不过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章 百美同园
柔月白了李落一眼,风情万种,娇嗔道:“哼,我不是来找王爷的。”
“哦,那你找谁?”李落讶然问道。
“我是来找郡主的。”
“郡主?我义姐李缘夕。”
“正是,王爷,可否请郡主一叙。”
李落不解的看着柔月,不知道柔月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还是唤了李缘夕过来。
李缘夕见到柔月,双目一寒,冷声说道:“你找我。”
“是。”柔月起身盈盈一礼道。
“你说。”李缘夕一如往昔的冷若冰霜,不会因为眼前女子的惊世容颜有丝毫善意。
柔月突然拜倒在地,诚声说道:“小女子柔月,谢郡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此生愿以身侍奉郡主左右,请郡主恩准。”
李缘夕愣了愣神,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管别人伺候,也不用你谢我,你回去吧。”
李缘夕下了逐客令,柔月也没有异色,轻轻站起身,上前两步,在李缘夕耳边耳语了几句,李缘夕神色一变,沉声喝道:“当真?”
“当真。”柔月笃定的答道。
李缘夕看着一头雾水的李落,语气和缓了许多,淡淡问道:“我可以留下她么?”
李落一惊,不知道柔月在李缘夕耳边说了什么,竟然这么快就让李缘夕改了主意,随即洒然笑道:“当然。”
“哦,那好,你留在这里吧。”李缘夕冷淡的向柔月说道。
柔月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轻声说道:“这是我的身契,郡主……”话音未落,李缘夕探手取了过来,随手一抹,纸笺四散飞舞,碎了一地。
“你要留就留,想走就走,弃名楼上下都是这样,用不着你例外。”说罢,李缘夕向李落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柔月玉口半张,这倒是始料未及,不过却也没忘了笑容可掬的对着李落长揖一礼,含笑说道:“对不起了王爷。”
“柔月姑娘言重了。”
“你该能猜到我心中在想什么。”
“这个,猜不到吧。”
柔月瞥了李落一眼,促狭说道:“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只要王爷不生我的气就好。”
李落吐了一口气,苦笑无语,当日朝雨慕云楼中柔月神色有异,喜怒太着痕迹,大是异常,李落自然能看得出来。
不过的确猜不到柔月凭借怎样的一句话,就能在电光火石间改变李缘夕的心思,不说其他,要告诉朱智和钱义多买些酒菜回来了。
这一天之中,弃名楼就多了二十人,红尘宫远道而来的十九名女子,再加一个柔月,果真是快能凑齐百美之数了。
红尘宫的事李落没有多问,想说的时候谷梁泪自然会说。
这些个女子进出之际,身法似乎都有若隐若现的联系,方位、远近,看似无心,细细品味下该是另有玄机,再加上十九个人所用的武器都不相同,这点大异寻常,想必是练就什么阵法。
不过李落从没有听说有以十九为数的阵法,阵法玄妙,其心在变,十九数在演变之中很难,如果真是阵法,先不说威力如何,一定会怪异绝伦。
此刻的弃名楼有些不伦不类了,只有秋吉最高兴了,人多了热闹,不会再想以前一样冷冷清清了。
城西朝雨慕云楼易主,柔月栖身弃名楼,似乎原本该有一番说辞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正衙门一案余波未息,又或者是蛇堂一番杀劫的冷厉还没有散尽,反而没有人愿意提起,仿佛刻意装作没有听到一般,安静的有些异乎寻常。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卓城里春天的气息来的很小心。
与卓城外不同,卓城外的河水解冻,柳梢已经带上一抹淡黄的绿意,枯草中也有几丝乍眼的新草透了出来,鸟儿欢快了许多,无时无刻的不在诉说着春天的味道。
而卓城里不知道是否是灯红酒绿多了些,这些沁人心脾的鲜活绿意反倒没有一旁金碧辉煌的楼阁惹眼,大都被人忽视不见。
或许只有等到绿意再重的时候,卓城里住着的人才会恍然大悟,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李落缓缓走在皇宫中,低头沉思,在想着什么心事。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鸟鸣惊醒了李落,李落抬头望去,却是一只雀儿在树枝上轻快的来回跳跃,好像看到了李落注目的眼神,也禁不住侧着小小的脑袋瞅了瞅李落,啼叫了一声。
李落展颜一笑,雀儿落脚的树枝已经变绿很多了,还有些黑黝黝的颜色,想来是前几天那场细雨润湿了树干。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收拾心绪,向宫门走去。
就在这时,心中骤然一冷,不等李落应变,只听得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子声音,厉叱道:“别出声!”话音一落,背心就是一凉,一把匕首透过衣衫抵在李落背心上。
李落愣了愣神,一股阴寒之气从脚底缓缓流进了心间。
李落看不见背后之人的相貌,不过鼻子里闻着脂粉香气,再加上脚下被微风吹起来的裙摆,该是刺客乔装成宫女的模样,伺机挟持李落。
“从这边走,你要胆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你。”身后女子满含杀气的说道。
李落眉头一皱,这种声音不陌生,沙场上也听到过,这样的人未必有什么胆量,但一时冲动起来却真会杀人,只不过结局往往失心错乱多些,逃不开心中的魔障,或是失心疯,或是坠入无知无畏的杀戮之中,心绪大变,人畜不分。
军营中经常会有这样的士卒,每每如此,都要从阵中撤下来,由术营潜移默化之下解开心中的魔障,能够控制心中的惊惧和魔念之后再上战场。
李落落入敌手,没有激怒身后刺客,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女子从另一条道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偏僻小路,李落也不禁暗自咋舌,就算是自己也不知道宫里还有这样一条出宫的道路,身后女子似乎轻车熟道一般,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向宫外走去,看样子是想生擒李落。
(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一章 宫中绑匪
路上遇见几个老迈的宫女太监,老态龙钟已经难以形容十之一二,仿佛是行将朽木一般,浑身上下全都笼罩在死气中。
这里的方位应该是大甘皇宫西侧,李落记忆中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金碧辉煌的大甘皇宫里,夹缝中竟然还会有这样破败不堪的院落。
院墙摇摇欲坠,虽然是风和日丽,但院子里的屋子却给人风雨飘摇的错觉,着实有些难以置信,再加上院落门口几个垂暮等死的宫人,愈加显得凄凉心寒。
李落仔细看了看,这些人中不尽是年龄大的,也有年纪不算太大的宫人,不过有一处是一样的,都是失魂落魄的迟暮死气。
离开百丈外繁华的宫殿,仿佛整个人魂魄也消失不见了,只有一个躯壳,勉强的苟延残喘,和墙头随风摆动的枯草,还有脚下已经裂开难以落足狼藉小道一个模样。
这些人看到李落和李落身后的人,竟然都是视若无睹,眼珠子也懒得动上一动,更不要说认出眼前的清秀男子是大甘九皇子,不过就算见过李落,只怕也不会相信有朝一日李落会来这里。
身后刺客见李落有些无言以对的苦涩,低叱道:“快走,有什么好看的,哼,怎么,大名鼎鼎的定天王也吃惊了?”
李落没有理会刺客口中的嘲笑意味,点了点头道:“是有些惊讶。”
“惊讶?大甘皇宫里吃人不吐骨头的事多了,他们还算留了个全尸。”
“生不如死,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恐怕更为不幸。”
“别废话,快走。”刺客不愿与李落多说,不耐烦的催促道。
宫苑之西,到了近处,就有宫中禁军把守宫墙,比起宫中的防备要森严许多。
李落身旁的刺客也小心谨慎起来,以防泄露行迹,两只手牢牢抓住李落,绕到一个偏堂,这里是堆放杂物的屋子,没有人看守。
刺客拽着李落悄悄溜了进去,偏堂里堆积着一些桌椅,还有不少精美瓷器,如果放在外面也算得上成色不差,不过在这里已经布满了寸许厚的尘土,还有丝丝络络的蜘蛛线。
地上灰尘好久没有清扫了,上面满是老鼠的足迹,华灯初上,这里看来就是鼠辈群聚之地。
入堂之后,刺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仔细看了看,拽着李落走到墙角一个木箱处,随手封住李落穴道,将木箱盖子上堆放的几件杂物挪到别处,打开木箱。
瞧了瞧里面,又是一阵翻找,只听吱呀一声,木箱中似乎有开门的声音传了出来。
刺客低呼一声,回头看了李落一眼,一路相随,这个时候李落才是第一次见到刺客相貌。
个头不高,刚到李落肩头,身材颇显曼妙,不过都罩在不太贴身的宫女服饰下,面上涂着厚厚的一层脂粉,香气很浓郁,相貌却看不清楚了,只觉得五官似乎很精致。
“下去!”刺客解开穴道,推搡了李落一把。
到了这个时候,李落心中反而是空明一片,无惊无惧,时也命也,一切随缘吧。
李落俯在木箱上望去,箱子地下的木板已经抬了起来,地下有一个暗道,不知道通往何处。
从洞口能感觉到呼出来的冷风,出口应该不远。
身后的刺客又开始催促起来,李落长吸了一口气,跳了进去,钻进了洞中。
顿饭工夫,李落和刺客一前一后钻出地面,这里是城西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去处,或许离着皇宫近了些,很少有人在这里走动。
暗道出口在一座看似驿站的建筑中,一半荒废,一半看着好像还有人迹的样子,不过这个时候一片死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毛。
出了暗道,刺客也不闲着,极快的脱下身上的衣衫扔在一旁,又将李落的衣服也扒了下来,换上一身丧衣。
李落怔了怔,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一具棺材,明白过来,看样子这个刺客是要把李落运出卓城。
“你不杀我?”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刺客恨声说道。
李落微微一愣,想不出是谁如此怨恨自己,不过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太多了,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女子转过身换上一身青布麻衣,背着李落在脸上擦来擦去,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厚厚的脂粉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一副枯黄中带着几分黝黑的模样,这易容的手段不见有多精妙,但变化这样迅捷的却是少见。
女子将换下来的衣衫堆放在一处,打着火石灭迹。挟持李落出宫,又知道李落出宫的时间和路线,再加上行动这般急速,但分毫不差,看来眼前女子谋划已经有些日子了。
来不及让李落细想其中的蹊跷,女子封住李落周身一十二道大穴。
这些穴位都是奇经八脉上的关元,倘若武功尚在,这样封住穴道极易损伤经脉,好在李落如今武功全失,损伤不大,不过时间久了,只怕会留下难以弥补的暗疾。
“你敢有任何异状,我就杀了你。”
女子抱起李落,将李落扔到棺材中,虽说李落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依旧危言恫吓一声,这才将棺材盖上。
李落思量万千,躺在棺材中如此境遇还是头一遭,刺客看起来很厌恶李落,将李落扔进来的时候出手很重。
棺材震了震,李落虽然看不见,听觉还在,棺材该是被女子抬了起来,放在了一架驴车上。女子套好毛驴,纵身跳上车辕处,吆喝一声,缓缓离开了这里。
走了很久,棺材外面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有商贩的吆喝声,还有百姓讨价还价的声音,如果不是生死未卜,只是这样目不视物的听,竟有一股奇怪而又玄妙的感觉。
路遇官兵查验,李落没想着会有什么奇迹,不过心中多少还是有几丝期待。
等听到棺材里装的是驾车女子刚死不久的侄子,守城兵将就一腔厌恶的驱赶女子快些走,看也不愿看上一眼。
李落自嘲一笑,这个女子倒是小气的很,就算自己已经落到她的手上,也不愿在言辞中吃亏。(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 城外小庙
驴车出了城,奔行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驴子不是什么良驹,跑的不满,但颠簸的厉害。
这个驾车的女子似乎有意折磨李落,越是崎岖不平的道路,越是愿意走,数次棺材中的李落都被抛了起来,落下时发出一声闷响。
听到这里,女子嘴边弯出一抹快意来,大出了一口恶气。
李落在棺材里被撞的头昏脑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驴车渐渐慢了下来。
李落不能动,只觉得周身仿佛散架了一般,很疼,嘴里泛起阵阵血腥味,鼻腔中吸上一口气也觉得有破脑的痛,脸上不时有水滴划过,只可惜空空如也的棺材里不会有水,有的只能是血。
就在这时,女子吁了一声,勒住毛驴站了下来。
只听棺材盖上传来一声轻响,一个冷漠的女声传了下来:“抓到了?”
“嗯,师姐,就在里面。”刺客自傲说道。
“哦。”后来的女子平平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高兴,也没有惊讶,淡淡说道,“先带进庙里。”
驴车转了一个方向,驶入一旁小道,道路更加的凹凸不平,但驾车的女子却没有再恣虐李落,走的甚是平稳。
约莫前行了盏茶工夫,驴车缓缓停了下来。
四周很静,有风声,还有不知道什么小兽在草丛灌木中跑动的沙沙声响。
又过了许久,棺材上微微一响,还是方才出言的冷漠女子,冷声喝道:“打开。”
驾车的女子咯咯一笑,单掌劈了出去,棺材盖应手飞了出去,一股冷气窜了进来,李落仿佛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冷漠女子似乎呆了呆,寒声喝道:“灵枫,你好狠的心肠。”
唤作灵枫的女子满不在乎的说道:“反正也要死了,我出手重还是轻也没什么打紧。”
“哼,若是有仇,寻仇就是,若想杀人,取他性命也就算了,何苦这样残害他!”冷漠女子颇显冷冽,冷寒的瞪了灵枫一眼。
灵枫皱了皱眉,一脸不耐,搪塞回道:“知道啦,师姐。”
冷漠女子挥手解开李落身上被封的大穴,李落猛然喘了一口气,勉强爬了起来,张口喷出一口鲜血,不住的喘息。
李落狼狈不堪,嘴唇青紫,没有血色,脸上撞伤了好几处,鲜血横流,这个时候已经干涸了,凝结在脸上,很难看。
冷漠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淡淡说道:“你自己能动么?”
李落抬了抬腿,只觉得一股钻心般的痛,骨头虽然没有断裂,不过受伤也是颇重,禁不住闷哼了一声。
灵枫冷笑道:“这么点伤就受不了了,孬种。”
李落缓缓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灵枫,眼神很平静,平静的下面是难以想象的刀光剑影,轻声慢慢的说道:“不管我是生是死,今天的事异日必将百倍回报与你。”
或许是李落的镇静神色压下了此刻灵枫的凶焰,灵枫呆了呆,有那么一瞬想起来眼前擒下的人是大甘九皇子,御封的定天王,不过转眼就被抛之脑后。
耻笑道:“你只是我的阶下囚,生死全在我手上,这些大话说出来不觉得恶心么。”
冷漠女子也有些不满李落这般狂傲的口气,冷声说道:“大甘官府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就算你可以只手遮天,不过有什么颜面在这里自吹自擂?”
“也罢,成败既分生死,如果我说的多了,在你们看来也不过是贪生怕死而已,你们既然将我掳出卓城,自然还有见教,但说无妨。”
“哈哈,如果一刀杀了你那就太没趣了,你借着官府的名头做尽坏事,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灵枫咬牙切齿道。
“灵枫,你太偏激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折磨欺凌岂是武者所为,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休怪我翻脸无情。”冷漠女子寒声喝道。
灵枫朗声笑道:“师姐放心好了,我只是吓唬吓唬他,师姐别当真。”
冷漠女子哼了一声,将李落扶下驴车,虽然一样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与灵枫相较,已经是判若云泥了。
这里是卓城外的荒郊野外,不知道身在何处,一座孤零零的小庙坐落在一个山坳里,庙门上还有几张没有被风刮走的红纸,好像是符咒,年关时分这里还是热闹的地方,不过眼下黑灯瞎火,什么也没有。
李落三人走了进去,庙中很简陋,借着月色三人打量了打量,当**奉着一路神仙,有些破败的感觉,金衣褴褛,残破不全。
地上倒还算干净,冷漠女子席地而坐,也没有招呼李落和灵枫,径自掏出干粮吃了起来,分给李落一张,灵枫看了一眼,皱了皱鼻子,看来是难以下咽,没有接过去。
冷漠女子不以为意,少少吃了点,返身出了小庙,找些柴火取暖,刚到初春,夜里还是有些凉。
庙中只剩下李落和灵枫,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少顷,冷漠女子走了进来,怀抱着一些干枯的树枝,堆在地上点燃,破庙中骤然暖和起来,火光摇曳,映得三人脸上阴晴不定。
李落看着冷漠女子,果然人如其声,冷若冰霜,相貌颇是清秀,只是眉宇间似乎隐隐有些愁意,显得心事重重。
背上斜插着一把拂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看装扮是个道家中人。
灵枫卸去易容,比之冷漠女子要好看几分,颇是惊艳。
李落瞧了一眼,相貌中有些熟悉,微一思索,明白这股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轮廓中和七大寇小灵仙极为神似,年岁相差也不大,该是姐妹。
难怪如此犯险挟持李落出城,看似是为了替小灵仙报仇,只不过背后的缘由不会这么简单。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枯柴在火中噼啪作响,良久,冷漠女子淡淡问道:“你要将他怎么办?”
灵枫嘻嘻一笑道:“这个我还没想好,反正冤有头债有主,他做了这些事理该得到报应。”
“是杀是剐随你,不过不可以再折磨他。”(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三章 替罪羔羊
“嘻嘻,师姐,莫非你心疼他不成?”
“哼,你和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奉师父之命保护你,他是谁我也没有问过,不过师门有师门的规矩,你若坏了师门规矩,我一样不会姑息。”
灵枫撇撇嘴,拉长声音道:“知道啦。”说罢转头看着李落,嘲弄道,“你猜到我是谁了么?”
李落头也没抬,淡然说道:“万花双姝,略有耳闻。”
灵枫惊咦一声,讶声说道:“你的眼力当真不错,那你该知道你的死期不远了吧。”
李落轻轻抬起头来,神情甚是古怪,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反感,漠然说道:“生死是天理,我总归会有一死,不过如果是这个死法倒很出乎我的意料。”
灵枫咯咯一阵娇笑道:“你害怕了?”
“如果说不怕,那是自欺欺人。”
“知道怕就好,谁让你自以为是,做那么多坏事。”灵枫骄傲的斥责道。
“姑娘稍安勿躁,我虽怕,但怕的并非是你,我只是怕我身死之后我的亲朋故友会伤心难过,我没有做完的事会留下多少遗憾而已。”李落淡淡说道。
“你!?”灵枫一滞,骤然暴怒,仿佛是一只狂乱的雌豹一样,就要冲上去教训李落。冷漠女子低叱道:“灵枫。”
灵枫冷冽的扫了冷漠女子一眼,终是缓缓平复下来,寒声说道:“你活不了几天了,就让你逞一时之快,本小姐犯不着和一个死人动气。”
李落淡淡一笑,没有应声。冷漠女子看着李落,皱眉说道:“你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一定要激怒我师妹么?”
望向这个冷漠女子之时,李落脸色和缓许多,颔首示谢,轻声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冷漠女子摇了摇头,有些百无聊赖,该也是想着李落命不久矣,不愿多费唇舌,不过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随即可有可无的说道:“我叫乐裳。”
“乐姑娘,刚才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是我们先抓住你的,再道谢听着像是讽刺一样。”乐裳坦然回道。
李落莞尔一笑,赞同的点了点头,洒然笑道:“说的是,你我是仇敌才对。”
乐裳见李落如此镇静自若,朱唇轻启,刚想要问什么,又生生咽了下去,黯然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李落猜到乐裳想问自己是谁,不过该是和灵枫有什么约定,再加上灵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这才忍了下去。
李落没有说破,对自以为是的灵枫没有半分好感,不愿有分毫摇尾乞怜之举,清朗说道:“你们挟持我出城,走了很久,不过此际还是卓城地界,若是要寻仇杀我,你们不如早些动手。”
乐裳看了灵枫一眼,没有说话。灵枫冷笑道:“想死哪有这么容易,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了不起。”
“你起意挟持我,万花小院并不知情吧?”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在她口中你才智过人,谋略不凡,还不是一样被我轻易抓到了,等我把你带到她面前的时候,看她还有什么话说,到时候我再杀了你,万花小院岂容旁人羞辱!”灵枫娇蛮说道。
李落暗叹一声,眼前女子的心思当真无法按常理度测,看样子是为了争风赌气,却不想想能将当今大甘的定天王从皇宫中这么容易的挟持出来,这要何等的天时地利人和。
李落看着一脸傲气的灵枫,淡淡说道:“你比她差的远了。”
“你说什么!?”灵枫尖声厉喝道,乐裳见状稍稍靠近李落些许,有意护住李落。
“天下间没有人敢挟持我走这么远的路,也绝没有人敢让你们带我走这些路,如果你要带我去棉州,我多半不能活着到那里,不过你和乐姑娘也难逃一死。”
“大放厥词!”灵枫冷喝道。
“你把我从卓城带出来的那一刻起,不管我是生是死,你会不会得偿所愿,你和万花小院注定必难幸免,这场权斗之中,你我一样微不足道。”
灵枫胸脯急速起伏,脸上阵青阵红,恶狠狠的瞪着李落。乐裳很是惊讶,怀疑的看着李落,缓缓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师姐,他危言耸听……”灵枫话音未落,乐裳神色一变,扬手止住灵枫说话,双目一寒,冷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灵枫一愣,脸色随之一变,紧张的盯着庙外旷野。
李落在说到自己多半不会活着到棉州时就已经察觉到屋外有动静,服用吞天兽丹液之后虽然没有让失去的功力恢复回来,但耳目较之以前更为通灵。
等乐裳察觉出来的时候,来人已在十丈开外,虽说这等耳力已经算是一流高手之列,不过来犯之敌李落无须细想就能猜个**不离十。
疾如风,徐如林,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深悉兵家行军之要,绝非寻常的江湖高手,较之牧天狼不遑多让。
乐裳沉喝之后,屋外一片死寂,除了偶尔响起的沙沙风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过了数息,依旧没有动静,灵枫狐疑的看着如临大敌的乐裳,低声说道:“师姐,会不会听错了?”
不等乐裳说话,李落突然长笑一声,缓缓说道:“夜里风凉,诸位既有雅兴出城,不如进来一起坐坐吧。”
说罢压低声音道,“等他们进庙后看到我的第一眼,你们就破墙逃离这里,不可以回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灵枫讥笑道:“故弄玄虚。”
李落怒气渐生,冰冷说道:“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这些自信,万花小院在江湖上或许有些名声,但在卓城诛杀一个万花小院比杀一只猪狗难不了多少。
不管你怎么进的宫,是谁帮你算计了宫中这一切,又许诺给你什么,但你记得,天下间除了当今天子,还没有几个人能承受的起杀我的代价。
你不行,你身后的人同样如此,等我死的时候万花小院就是替罪羔羊,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四章 庙外来人
灵枫愣了愣神,有些羞恼,但一时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李落不愿在灵枫身上再耗费口舌,转头望着乐裳,疾声说道:“你听明白了么?”
乐裳亦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李落暗叹一声,知机应变总归不能和麾下惊才绝艳之辈相提并论,无奈之下只好再说了一遍,乐裳这才听了进去,心生恻隐道:“那你怎么办?”
“死一人总比死三人要好。”
“这些人会不会是救你的?”
“不会,我善兵法,庙外的排兵布阵是围杀势,如果要救我,会以吸引你们分神为辅,突袭为主,断然不会用上现在这种兵阵的,切记一定要当机立断。”李落沉声喝道。
灵枫眼珠一转,撇撇嘴道:“说的好像很玄妙一样,我都还没听见有人靠近,你故意吓唬我们,然后再想办法逃命,要是被这样的伎俩骗了,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李落颇有些厌烦的看了灵枫一眼,寒声说道:“你可以不走,让你师姐先离开这里,如果是我故弄玄虚,到时候是生是死,你一言而决,倘若我说的是真,至少你师姐还能活命。”
灵枫一呆,看了乐裳一眼,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看眼中的意思却是不愿乐裳离去。
乐裳微微一叹,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谢过李落,低声说道:“师命难违,我一定要保护师妹安危的。”
灵枫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哎呀,师姐放心吧,就算有人追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一会不如师姐出去看看有没有人,省的在这里疑神疑鬼。”
乐裳不置可否,不过对这个师妹的颐指气使也有些不耐烦。
李落暗叹一声,怅然无语。灵枫轻佻的唤了李落一声,笑嘻嘻的说道:“你怎么不接着说了?不是都说你诡计多端么,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庙外的围杀阵势已差不多到了出手的时候,李落心中一伤,平静的心境中莫名其妙的涌上一股心烦意乱的感觉,一旦触及就有烈火燎原之势。
李落连忙深悉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的烦乱,看着灵枫嘲弄嬉笑的面容,想不通在这样一幅如花似玉的容貌下怎么会有如此偏执自大的性子。
平静的没有丝毫喜怒气息道:“我生平只有一次言而无信,你还没有资格让我骗你,生死由命,你既然想死也由得你。”
灵枫恼羞成怒,乐裳眉头一皱,冷声说道:“他说的话是真的么?”
“师姐,怎么可能!”灵枫尖声叫道。
乐裳冷冷的看着灵枫,淡漠说道:“看来是真的。”说罢望着靠在墙壁上的李落,歉然说道,“对不住了。”
李落心中一松,乐裳终还是相信了,轻轻点了点头。
乐裳奇怪的看着李落,又再看了看灵枫,有些困惑不解,眼前的李落实在难以和灵枫口中那个十恶不赦的人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恭敬的问礼声:“半夜求见,惊扰大人了,还请大人恕罪。”
李落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客气的很,四周的埋伏都安排妥当了。”
“不能算尽善尽美,勉强可以一用。”
“阁下小心的很,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大人面前谁敢掉以轻心,小人心中实则对大人极为钦佩,只是各为其主,不得已冒犯大人,大人久在官场,自然能理解小人的苦衷,还请大人莫怪。”庙外人诚言说道。
“哦,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你进来吧。”
庙外静寂无声,乐裳和灵枫面面相觑,灵枫这个时候才相信庙外已经有人设下埋伏了,只是一时之间还不信这些人会杀了自己灭口。
李落见庙外来人悄无声息,扬声笑道:“莫非你是怕庙里的几位高手?”
“怕她们?大人说笑了。”
“你是什么人,快点给我出来,你知道本姑娘是谁么?”灵枫声色俱厉的娇叱道。
“万花双姝,一个灵仙,一个灵枫,一个冰雪聪慧,一个目中无人,并称双姝,着实可笑。”庙外人不疾不徐的说道。
灵枫气的娇躯一阵颤抖,生平最恨就是别人用姐姐灵仙来比较自己,这次犯险入宫擒住李落,缘由之一就是要证明自己强过小灵仙,如今庙外之人如此诋毁,如何能咽下这口恶气。
灵枫正要出言责骂,李落扬手阻住,灵枫一滞,便要发脾气,却见李落神情幽冷中带着几分莫可名状的杀气,不自觉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阁下想来也是宗师高手,如此激将一个姑娘,不觉得可笑么。”
庙外来人悠悠一叹道:“小人不是可笑,而是有些可悲,明知大人武功尽失,可我等依旧不敢轻易踏足这座破庙,大人余威尚在,就算到了眼下境地,小人心中还有顾虑,会否这座破庙只是大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是不是圈套阁下进来一看便知。”
“哎,就算是圈套,小人也没有退路了,今夜小人与大人必要分出生死。”
庙外来人和李落说话都很客气,谈及生死也不会声嘶力竭,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平和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不过谁都能从庙外来人恭敬客气的话语中听出深深的忌惮之意来。
“除我之外,旁人多是无辜,只要我一死,你家主子再没有顾忌,能否网开一面?”
“大人此言差矣,今夜不管是谁,站在这里就是有罪,不会有无辜一说,大人该当明白的。”
李落长笑一声,缓缓说道:“也是,算我多嘴了。”
“大人莫非有意这样问?”庙外来人狐疑问道。
李落淡淡一笑,没有应声。乐裳掩不住眼中的惊意,眼前男子似乎来头很大,不温不火,平淡如水,却让外面来的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乐裳扫了灵枫一眼,心中一沉,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无所顾忌的小师妹挟持了一个什么人。
灵枫还自生着闷气,听到庙外来人言下之意要将自己也斩杀当场。(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 去而复返
厉声喝道:“好一个藏头露尾的奸诈小人,本姑娘倒要看看谁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父王,还有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
“哦,是么,那只好等那个时候再说了。”
灵枫气急败坏,恨声叫道:“别忘了卓城里还有人帮我……”
话音未落,就被庙外来人阴冷的声音压了下去,阴森斥道:“李良不算蠢,怎么生了这样一个女儿,不但自大,而且还比驴还笨,李灵枫,你说的越多,只不过死的越早而已。”
“你!?”
李落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李灵枫,径自对乐裳轻声说道:“他们不知道庙中虚实,一时不敢冒进,这才故意激怒她。
眼下他们差不多猜的到了,不会再等,过一刻我会走出庙门,你们伺机从后破墙逃出去,一定不能耽搁。”
乐裳看着李落,轻声问道:“你是谁?”
李落展颜一笑,和声回道:“你我相忘于江湖,我是谁不用在意,保重。”
说罢李落缓缓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阁下既然不愿进来,那我就出去与你相见。”说完向乐裳颔首示意,淡然走了出去。
就在李落推开庙门走出去的一瞬,乐裳没有再迟疑,功聚双掌,击在小庙后墙上,墙壁应手破出一个大洞,灰尘四散扬起,乐裳拉过李灵枫,急速从庙后冲了出去。
在离开小庙的瞬间,李灵枫眼中闪过狠毒之色,扬手打出一只匕首,刺向庙门外静静站着的李落。
匕首破空声被残墙倒塌的声音掩过,李落没有察觉。
九死一生之际,乐裳回手拍出一击劈空掌,震斜匕首飞出的方向,等李落醒觉过来时,匕首顺着手臂划了过去,刺破了身上穿着的丧衣,去势不减,没入土中。
李落微微一愣,哑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却没有什么怨恨之意,总归是生生死死,没有死在匕首之下,也逃不出眼前暗处这些虎狼之辈设下的埋伏。
一个黑衣人相向而立,全身都罩在黑袍中,看不清相貌,见李落孤身一人恬静坦然的走了出来,微微一惊,稍稍后退半步,待看见从李落背后射出的匕首,愕然说道:“大人,这是?”
李落淡淡回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不外如是。”
黑衣人半点也没有将从庙后逃出去的乐裳和李灵枫两人放在心上,死死盯着李落。
李落身后尘土飞扬,看不真切,黑衣人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倘若突然间从尘土中跳出李落麾下的护卫高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好在李落已经现身,只要能击杀李落,至于乐裳和李灵枫,活个几日也无伤大雅。
暗处悄然掩过来不少人影,小心翼翼的靠近李落,错落有致,非是江湖草莽。
李落眼睛一亮,这等时候还有余暇考究一二杀手布下的阵法,平声说道:“困龙阵,你们当真看的起我。”
黑衣人没有应声,冷眼瞧着李落,暗中传音让手下高手再靠近些,一旦到了近处就用暗器招呼,先行击杀李落。
李落见黑衣人闭口不言,明白此刻一众杀手心中所想,纵声大笑道:“我的兄长就这么容不下我么?”
黑衣人一震,心中大寒,没有想到李落只是虚晃一枪,刺探背后主使,其实心中并不知道是谁派出来的刺客,闻言杀气大盛,冷冷说道:“王爷,得罪了。”
李落叹息一声,萧瑟应道:“算不上得罪,你早前已经说了各为其主罢了,不过有一句话请带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王爷请示下。”
“天下之事,权为其一,我死之后,想必没有多少人会阻他的路,万事以天下苍生为重,如果民心不在,大甘必亡。”
或许是因为李落这样淡漠生死,却又记挂天下苍生的气度,黑衣人怔了怔,暗处的杀手也都放缓了脚步。
黑衣人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落,良久才长叹一声,低声说道:“王爷,你我虽是敌对,但小人一直以来对王爷极为钦佩。
王爷所作所为当得起世人敬仰,只不过小人别无选择,若有来世,小人一定转投王爷麾下,为王爷摇旗呐喊。”
李落淡淡一笑,道:“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再投胎王侯之家,动手吧。”
黑衣人长揖及地,高声喝道:“动手!”
暗处的杀手猛然窜了出来,随着掠出的身影,漫天的暗器如雨,笼罩李落周身一丈之内,蚊虫难逃。
李落看着转瞬即至的暗器,苦涩一笑,这种死法,该比死在李灵枫手中要好些吧。
千钧一发,下一刻就是李落惨死当场,突然从小庙的残砖断瓦中闪出一个人影,纵身挡在李落身前,手中拂尘飞舞,将半数暗器挑落,余下还有不少刺入李落身前之人的身子里。
人影闷哼一声,扬手扔出五枚圆球状的弹丸,隔空相击,猛然爆裂开来,从中飞出细如牛毛的银丝,在黑夜中更难躲闪,宛若毒蛇出洞一般叮向这些刺客杀手。
黑衣人大吃一惊,瞳孔微一收缩,厉声喝道:“雷雨珠,快退。”话音刚落,不少刺客已经中招,倒地不起,没想到区区几枚暗器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刺客阵势一乱,人影抓起李落,飞身而起,硬生生向外闯了出去。
一名杀手迎面拦截,掌中长剑绽出两朵剑花,疾刺人影双目,狠辣绝伦。
人影脚下没有半点停留,低啸一声,力贯拂尘,拂尘宛如一支布满银针的奇形兵刃,对当面刺来的长剑视若无睹,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迎了上去,手中拂尘直直刺向杀手面门。
杀手大吃一惊,这样不要命的招式着实不好应付,拂尘虽软,但此际却是根根倒竖,如果被拂尘刺中脸颊,只怕要烂成一个马蜂窝了。
杀手无奈后退,避开人影玉石俱焚的招式,再加上变故来的太过突然,竟然让两人冲了出去。
人影一声不吭,只顾拉着李落一路狂奔,身后呼啸声近在咫尺,身后刺客稍稍一乱,又再围了上来,如今已和李落撕破脸皮,不是生就是死。(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 跳下悬崖
“乐姑娘,你怎么回来了?”李落心中一暖,百感交集道。
乐裳嗯了一声,不敢吐气说话,一旦泄了真气,必难久持。
李落知晓轻重,不再多言,心中懊恼顿生,自从武功尽失之后,尚是首次有这样无力的感觉,到底是李落造就了牧天狼,亦或是牧天狼造就了李落,此时此刻,就是李落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追杀的刺客也拼尽了全力,身形再无遮掩,狠命杀了过来。
不过垂死之时,人竟然会有这样的潜力,乐裳受伤极重,但身法分毫不减,堪堪快过一众刺客半分,一路疾奔,除了眼前道路外,其余诸物尽都抛之脑后。
若是李落站在乐裳身前,一定能看见乐裳双目迸血,面红似霞,已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只凭着心中意念在坚持。
乐裳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吐气中都能闻到隐隐的血腥味。
过了一顿饭的工夫,乐裳终是坚持不住,脚下一软,带起李落翻滚下一个山坡,斜斜歪歪的撞倒了山坡上的低矮灌木,也被山石割划的鲜血横流。
林中寒鸦惊起,刺耳的鸣叫声刺破了寂静的黑夜,格外清晰。
如此一缓,身后杀手又近了数丈,乐裳喷出一口鲜血,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迹,拽起李落,跌跌撞撞的向前逃了出去。
“乐姑娘,你放下我自己走,或许还有几分生机。”李落不忍道。
乐裳依旧闷不吭声,只是抓着李落的手用了用劲,显是气恼李落说这样泄气的话。
两人踉踉跄跄的奔行在山林中,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树枝枯木划的破破烂烂,血迹斑斑。
“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快追。”身后杀手大声喊道,只求能杀了李落,顾不得行迹破绽了。
乐裳慌不择路,带着李落冲出一片密林。
此时乐裳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双目被血水掩盖,只能瞧见猩红一片,孤身一人逃出重围都难,更遑论还要带着李落。
锐气渐渐散去,乐裳的脚步越来越散乱,身形慢了下来,这一慢,一众如跗骨之蛆的杀手便靠了过来,人还没有到,暗器已经飞了过来。
李落在后,除了被树木阻挡的暗器,有不少都刺入李落后背,好在月色被一片云彩遮住,旷野暗了下去,暗器失了准头,没有刺到要穴。
李落虽然武功不在,但凭着敏锐的触感,稍稍腾挪,避开背上的死穴,强忍着后背传来的刺骨剧痛,静默无声。
出了密林,乐裳目不视物,还要疾奔,李落急忙运力一拽乐裳,低声说道:“前面是断崖。”
乐裳勉强止住身形,如果李落再拉的慢些,两人就要冲下悬崖了。
不等李落打量脚下的悬崖峭壁,身后密林中的窸窣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杀手就在不远处。
李落呆了呆,突然间觉得山穷水尽时这般的无助,若是一个人也就罢了,临死之前竟还连累了乐裳。
“生死由命吧。”乐裳轻咳一声,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看清李落的样子,不料眼前依旧还是血红一片。
李落一怔,还没有回过神来,密林中的杀手已经纵身跃了出来,眼利的刺客大喜叫道:“前面是断崖,他们无路可逃了。”
乐裳冷哼一声,脚下发力,拽起李落纵身跳下悬崖,李落吃了一惊,低呼一声,没想到乐裳会有这样的决断,耳旁传来坠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崖顶一众杀手的惊呼声,眼睛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腿上传来的疼痛将李落惊醒过来,李落睁开眼睛,艰难的动了动脖子,打量了一眼四周的情形。
这里是个回字形的山坳,风起之后,从山外灌进来,到了这里绕了一个圈就平息下来,日积月累,这处十丈方圆的山坳里堆满了树叶,层层叠叠,躺在上面能闻到一股刺鼻的腐烂霉味。
李落小心翼翼的喘了一口气,禁不住冷汗直流,万幸是掉在这些厚不见底的树叶上,如果稍稍偏出数丈,这个时候已经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李落一阵后怕,难以想象乐裳纵身跳下悬崖时的决然。
李落向头顶望去,天色已经大亮,从下面看,头顶上的山崖笔直的插入苍穹之中,再加上断崖峭壁上不时斜出青松椿槐,遮住了目光,看不见山崖的尽头。
这里的山崖很绵长,左右像一个巨人的双臂一样展了开来,一眼望不见止境,遥遥没入了连绵起伏的群山中。
正因为这样,李落才能侥幸活着,如果断崖旁就有山道,此刻只怕李落早就被寻道下来的杀手无声无息的斩杀了。
李落勉强辨认了一下身处之地,昨日是从城西离开卓城的,沿途李灵枫似乎有转道南下的迹象。
再者棉州万花小院正是在卓城西南,如此算起来,眼前群山该是屏山的一条支脉,只是不知道身在屏山那一条山峦中了。
屏山很大,连贯数州,山峦绵延起伏,在大甘三十三州中也算得上前列,单以宽阔来说,还在武陵山之上,不过名声不显,反倒没有它的支脉云隐山更让人耳熟能详。
李落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动一动身躯,突然身上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痛,额头瞬间冷汗直冒,险些叫出声来。
刚刚受伤的时候,伤口多少有些麻木,还不觉有多疼,再从山崖坠落昏了过去,也倒还好,没有察觉痛楚。
不过眼下清醒过来,身上的酥麻退去,刺痛感觉便即接踵而至。
每一寸皮肤,每一处关节,都仿佛是架在火堆上烤,此刻还不解气,边用火烤,一边还用锤子不停的敲打,只吸上一口气,就能牵动整个身躯,痛的李落嘴角一阵抽搐,腹中翻滚如潮,只想把七魂六魄都吐出来。
李落不敢再乱动,勉强稳住心绪,小心的调整呼吸,神魂散乱,没有余力查看身上的伤。
山坳中很阴,似乎终年不见日光,但不冷,反而有些温热的感觉。(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 林中狐獾
李落静静的躺在树叶上,看着头顶碗大的一块天空,如果死在这里,除了这些追杀自己的刺客,别人谁都找不到吧。
要是自己突然不见了,弃名楼会怎样?贯南大营又会怎样?皇宫中的万隆帝和云妃可会惊怒交加,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纷乱的念头仿佛出闸的洪水涌进了李落脑海中,过往的人和事走马观花一般从眼前闪过。
那夜,月夜风高时,倒在地上不甘心的洛儿;总是坐在王府门外孤零零等着自己回来的溯雪,或许是因为在王府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还算和她亲近吧。
第一次见到呼察冬蝉,那个科库族的精灵,娇艳如花,偏生有让自己羡慕不已的自由自在。
当知道那株海棠下的人要成婚的时候,自己心里有怎样的令人窒息的痛,却不得不放手;没入掌心的情意,或许有一天就会无声无息的带走自己的命吧,心痛也就痛过了,可是那份刻骨铭心的遗憾却总是无法忘却。
再到凌家姑娘,李落没有丝毫恨她的不忠,心里只有无尽的愧疚,明明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自己,却还是答应下了这门亲事。
是知道自己或许有一天会死得不明不白,还是没有胆量去告诉心爱的女子,才用出这样的伎俩?
不能违背父母之命,这个理由在李落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恶心,用一个女子的不幸来搪塞自己卑微的私心,这是怎样的无耻?
而后听到凌依依有了身孕,曾几何时,自己心中其实是窃喜的,只是不敢对人说,就算对着自己也一样不敢说,害怕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所以在明知谷梁泪相貌丑陋的时候,依旧立下重誓,这会不会算是在对凌家姑娘做的错事赎罪呢。
李落渐渐的沉醉了下去,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任由思绪天马行空般的飞舞,仿佛置身夜晚那无尽的虚空中一样,每一颗星就是一个人,一段故事。
每看见一颗星,李落都要上前仔细的看看里面记载的是什么,数一数在自己心里的虚空中又有多少这样的星星。
李落慢慢的迷失,呼吸声越来越轻,眼中的光芒缓缓暗去,明明是晴空万里,但在李落眼中,头顶的天早已经黑了。
山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山坳里的风声愈加尖利,似乎想叫醒就要沉睡过去的李落,这一睡就不会再醒来了,只是李落并未所觉,仍旧不愿意醒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走兽警惕的靠了过来。
方才就是它撕咬了李落一口,见李落突然抽搐了一下,吓了一跳,远远的躲开,藏在一块岩石后窥视着这顿美餐。
此刻见李落又沉寂了下去,探出头打量了打量,一走一停的接近李落,不时用鼻子嗅嗅,难掩眼中的贪婪。
野兽缓缓靠近李落,见李落纹丝未动,张开嘴露出满嘴尖牙,猛然窜出去一口撕咬在李落腿上。
李落闷哼一声,从无尽的虚空迷醉中突然间被拉了回来,身躯一扭,侧起身躺在地上不住的喘息。
走兽大惊,见李落还没有死透,一溜烟顺着崖底溜得不知踪影。
李落呼吸了几口气,身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中的恐惧,如果再稍稍过上半刻,恐怕自己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落守住灵台空明,疼痛和恐惧背后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格外的思念起弃名楼里的亲人和牧天狼军中的袍泽弟兄,这样急迫浓郁的思绪李落还从来没有过,也许只有听到意中人嫁与旁人时的心痛才比得上吧。
李落心念急转,微微侧了一下身,让开后背上的伤口,环目一扫。
乐裳就躺在自己左侧一丈处,生死不知,但腰间斜插着一根两指粗细的树枝,上面的血迹都有些凝固了,触目惊心,是坠崖时撞断山腰的树木时被刺穿的。
此刻除了两个人受伤都很重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这里的杀手才是迫在眉睫的危险,伤再重,总归能让两人挣扎一些时间,不过一旦杀手赶到这里,李落和乐裳必无生机。
李落吐了一口气,缓缓收拢呼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今没有力气再走,只有想法设法骗过追杀的刺客。
山崖虽高,但也难不住一众武林高手,李落大约估算了一下,最多三个时辰,这些杀手就会找到这里。
为今之计,只有借活物伪造两人已经逃走的假象,看看能否骗过这些杀手。
方才李落是将死,此刻是装死。
刚刚撕咬了李落一口的走兽名唤狐獾,生性狡诈贪婪,以小些的走兽为食,也偷吃家禽家畜,偶尔也能听见狐獾叼走孩童的传闻,虽不知真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到了嘴边的美食狐獾很少能舍弃得了。
李落双目微闭,轻轻向乐裳靠了靠,平心静气的等待狐獾近身。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那只狐獾似乎真的舍弃了李落和乐裳,半晌都没有动静。
李落不急不躁的等着,若说耐性,总归是比这只畜生要强上些。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身后传来沙沙声响,这只狐獾终是舍弃不了到了嘴边的美餐,又一次跑了过来,不过这次比前两次都要谨慎。
亦步亦趋,上前几步,竟然还会倒退几步,虚虚实实,着实让李落惊叹不已,区区畜生竟有这样不亚于常人的聪慧奸诈。
狐獾到了李落两人身旁,侧着脑袋打量地上的两具尸首。
原本该是乐裳这边看起来更安全些,可是不知为什么,李落身上流出的鲜血总有一股野兽才能察觉的醇香,引得狐獾馋虫大动,垂涎三尺,嘴里的口水顺着尖利的牙齿滴在地上。
李落自然不知道是因为吞天兽的丹液才有如此功效,不过见狐獾似乎更中意自己这具皮囊,求之不得,静静的等着狐獾自投罗网。
狐獾思量了盏茶工夫,终于忍不住如此诱人的香甜醇厚,缓缓靠近李落。(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八章 伪装逃跑
不过两只后腿用劲,没有松懈,如果李落有丝毫异动,跑为上策。
狐獾低下头轻轻的舔了舔李落腿上受伤流血的伤口,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李落,观察李落有无动静。
李落似乎已经了无知觉,一动不动。
狐獾又再用前爪抓了抓李落,划出几道血痕,李落依旧没有声息。
狐獾猛然窜了起来,扑到李落胸前,作势欲咬,不过身在半空之中,后腿施力蹬地,从一旁闪了出去,竟然还是在试探李落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落地之后,狐獾警惕的看着李落,确信李落没有动静之后,这才稍稍放松了几分戒备之心,靠上前来,在李落口鼻处不停的闻着,猩红的舌头不时的添着李落胸前的血痕,似乎极为受用一般,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狐獾食指大动,瞧了瞧李落,该还是腹脏好吃些,用嘴将李落拱开放平,前爪按在李落胸透,兽眼凶光一显,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下去。
就在这时,李落突然一个翻身,右手抓住狐獾前爪关节,借势向一旁翻滚过去,借着身躯将狐獾压在身下,左手牢牢扣住狐獾长满利齿尖牙的大嘴,将狐獾埋进腐烂的树叶中。
狐獾怎料会有这样的变故,拼命挣扎,只可惜身下的树叶软绵绵使不上力,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嘴被李落扣住,咬不到李落,四肢也被死死压住,一时没有反击之力,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只是这样动上一动,已经疼的李落一头冷汗,双手不敢泄力,如果让到手的狐獾跑掉,那只能任凭宰割了。
过了一刻,狐獾不再挣扎,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李落,谁能想到原本是嘴边的美餐会变成猎手,而原来的猎手竟然变成了猎物。
看着狐獾欲哭无泪的眼神,即便是在这样危急时刻也让人忍俊不禁,李落哑然失笑,和声说道:“我不杀你,只是请你帮个忙而已。”
狐獾自然听不明白李落再说什么,只能呜呜的悲鸣几声,一脸祈求的看着李落。
李落不为所动,调息了几下呼吸,狐獾眼下看着乖巧彷徨的静卧在地上不动,只是李落按住的四肢还在暗暗发力,一旦李落松懈,这头畜生必然会伺机逃跑。
李落松开抓着狐獾大口的左手,扯下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丧衣,将狐獾四肢分别一前一后的绑到一处。
还不放心,随性将整件丧衣脱了下来,打成死结,牢牢拴住狐獾,这才翻身倒在一旁大口喘息,方才一番争斗,刚刚聚集的几分力气已经耗尽,手足乏力,狼狈不堪,伤口流血太多,此际稍稍有些眩晕的感觉。
李落不敢再迟疑,稳了稳如同擂鼓一般的内息,拼命坐了起来,看了一眼乐裳,从刚才起乐裳就没有一丝动静,再拖下去只会是凶多吉少。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刀身不长,但是寒芒四射,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正是诛杀蛇堂那晚英王李玄慈送给李落的,李落看它小巧别致,就随身带在身上,没想到今天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狐獾见李落拿出一把小刀,惊恐万分的望着李落,拼命挣扎,两眼几乎要滴下泪来,似乎以前见识过这样的东西。
李落微微一愣,和声笑道:“你不必惊慌,这把刀不是用来杀你的。”
狐獾似乎听懂了李落说话,渐渐平息下来,只是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李落手中的小刀。
李落爬起来取过一根三寸粗细的树枝,用小刀断成四节,依着常人鞋子的大小刻成木板,又再钻了四个小洞,中间处刻痕稍稍深一些。
乐裳的拂尘还紧紧的握在她手中,李落取了过来,用小刀割下几缕尘丝,穿过木板上刻出的洞孔,打了个结。
李落将木板提在手中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若是旁人看去就是四只木鞋,不知道李落用什么用处。
李落拿着木鞋走了过去,狐獾恐惧中带着凶狠,目不转睛的望着李落,猜不出李落要怎样折磨自己。
李落伸手想要安抚一下狐獾,这畜生脑袋一转,张口就咬,李落反手一绕,小刀刀刃向下,狐獾一口咬到小刀刀锋处,只怪用的力气太大了些,一颗牙齿应刀断开,这还是李落收刀及时,要不然一张嘴就要被小刀割成两半了。
狐獾吃了大亏,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动,李落轻轻的摸了摸狐獾的脑袋,狐獾呜呜发出狠厉的闷吼,却终是没敢再尝试咬上李落一口。
李落将木鞋套在狐獾四只脚上,用乐裳拂尘的尘丝牢牢系在狐獾四肢上,又用碎布布条包上木鞋,从上到下缠绕起来。
几乎是替狐獾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衣,最后又将一条长些的布绳勒进狐獾口中,和身上的布衣连在一起,远远一看,这哪里是一只狐獾,像极了一只浑圆白胖的肥猪。
做完这些,李落已经眼冒金星,喉咙中涌上来一股血腥气,直窜脑际,仿佛要裂开一样。李落深吸了一口气,解开拴着狐獾的布绳,一指山坳正面的东南方,低喝道:“走。”
狐獾一个激灵,挺身站了起来,只是脚上穿着这样累赘不堪的木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像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狐獾发狠,浑身抖动起来,想要把身上这些杂物都甩下去。
李落冷哼一声,狐獾耳朵一竖,都可以看见脖子上的兽毛根根倒竖起来,不敢乱动,可怜巴巴的盯着李落。
李落又再指了指东南方,喝道:“还不快走。”
狐獾退开两步,依旧疑心难祛,不知道李落再打什么主意。
李落微怒,手中小刀飞了出去,虽说力道不再,但准头还是不差的,将狐獾的尾巴斩断一半。
狐獾吃痛,低吼一声,再也不敢逗留,斜斜歪歪的顺着李落手指的方向跑了出去,踉踉跄跄,不过留在地上的痕迹的确有些像重伤之后的人留下的,再加上木鞋有布条包裹,痕迹不重,倒也没有忽视了乐裳的身手。(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九章 处理伤口
李落目送狐獾远远没去身影,稍稍查看了查看身上的伤口,有些深可见骨的就用碎布包扎一下,勉强止血也就罢了。
即刻挪到乐裳身旁,心中有几分担忧,还有一丝害怕,轻轻将手放在口鼻前,试探乐裳的气息。
呼吸声几乎无法察觉,似有似无,李落眉头一皱,又抓住乐裳脉门,良久神色才缓缓放松下来。
脉象还在,只是十分微弱,这种微弱除了受伤很重外,似乎还和乐裳所习的功法有关,有些像春日里万仞高山上化去的雪水,不成流,但润物无声,滋养着乐裳的奇经八脉。
李落松了一口气,这等时候没有余暇顾及什么男女之嫌,解开乐裳衣衫,仔细查看乐裳所受的外伤伤口。
山坳中没有水,清洗不了伤口,李落只好作罢,先行止血之后再想别的办法。
等到李落解开乐裳的衣衫,乐裳身上所受的伤就是久在行伍的李落也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乐裳的伤口多在胸前,是救李落的时候被暗器所伤,粗略看去就有数十之多。
伤口大小不一,俱都狰狞可怖,有些已经发出青黑之色,看来暗器上早已淬毒。
所受的伤中最让李落怵目惊心的是乐裳腰间贯穿而过的木枝,生生撕裂了乐裳的束素柳腰,刺断了两条肋骨,其中一根肋骨刺破皮肉,从小腹探了出来,格外的狞恶可怖。
李落没想到乐裳负伤如此之重,失血太多,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算练就再神妙不凡的内功心法也一样无力回天。
李落眉头紧锁,手中却不慢,用小刀挑开皮肉,取出刺入乐裳肉身中的暗器。
割开乐裳血肉时,睡梦昏迷中的乐裳似乎感到痛意,眉头微微蹙在一起,睫毛不住的颤抖。
李落扫了一眼,狠下心来不闻不问,极快的将这些暗器都取了出来。
若是碰见有毒的伤口,身旁没有药物解毒,李落便按着鬼老所授医术,用刀割掉沾染毒水的血肉,随即用口吸允毒血,只要能救治乐裳,自己身中的毒以后再想办法。
加上后背上的三支暗器,一共二十三枚,悉数钉在乐裳身上。
李落不禁黯然动容,若是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否还有余力奔行这么远。
李落苦涩一笑,割了一些拂尘尘丝,从暗器中找出一支没有淬毒的青蜂针,穿针引线,将乐裳身上的伤口缝合了起来。
李落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还要收拾了腰间这道伤口。
李落活动了活动双手,轻轻的将木枝从乐裳腰间拔了出来,好在这是一株椿树上的树枝,树干笔直,没有多余的旁枝,不会再有树枝横生枝节,卡在腰腹之中。
树枝刚一离开乐裳蛮腰,鲜血就四溢了出来,先是紫黑色的血迹,慢慢转成血红色。
李落神情凝重,但没有惊慌的神色,手起刀落,将刺穿乐裳小腹尚且还在藕断丝连的肋骨斩断,只是劲力不足,竟用了两刀才斩断肋骨。
李落缓缓抽出碎骨,昏迷中的乐裳似乎也察觉到了剧痛,呼吸时长时短,喉咙中发出一阵阵痛苦难忍的呻吟,娇躯抽搐起来。
李落担心缝好的伤口又再裂开,急忙压住乐裳,只是这个样子太过不雅了些,李落也顾不得其他,死死压住乐裳。
乐裳挣扎的越厉害,伤口中流出的血就越多,不过几息光景,脸色比纸还白,若是白也就罢了,只是这个惨白中还带着一丝灰气。
李落心直往下沉,也没有把握能救得活乐裳,不过只要乐裳还有一口气,总是要拼尽全力的。
乐裳抽搐渐渐平缓下来,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失魂落魄,李落见机急忙割断尘丝,极快的缝起伤口来。
这道伤口很大,李落依法炮制,一支拂尘尘丝用去了七七八八才勉强将伤口缝上。
伤口的血慢慢止住,乐裳没有醒,脸色比起刚才更见苍白,如果不趴在乐裳胸口,根本就找不到心跳。
李落擦了擦汗,心已是悬在半空,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就地取材,委实没有治好乐裳的把握。
枯黑干黄的腐烂树叶上,一具雪白如玉的**,上面血迹斑斑,这个情形着实诡异。
李落轻轻拉过乐裳残破不堪的衣裳遮体,李灵枫罩在李落身上的丧衣已被狐獾带了出去,没有外衣,山坳不见太阳,有些阴冷,李落刚才出的汗早已把衣衫浸湿了,这会冷风徐徐,有些刺骨的冰寒。
李落喘了一口气,定下神查验了一番自己身上的伤口,都在后背上,有七处,好在是杀手奔跑中打出的暗器,又是在夜里,为保准头,没有金针之类的暗器,多是飞蝗石或是追魂弹,个头大,入肉倒是不深。
李落反手剜了出来,看不见暗器,下手的分寸不好把握,这七处暗器取的李落直吐寒气,额头上的青筋险些跳了出来。
所幸这些暗器没有伤到筋骨,比乐裳所受的伤要轻上不少。
李落胡乱包上伤口,收拾了收拾地上的狼藉,扶着断木站起身来,突然腿骨处传来一阵痛彻心肺的难忍来,李落倒吸了一口凉气,直直栽倒在地。
刚才擒住狐獾,又再替乐裳医治伤势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到了心神稍稍放松时才觉出刻骨钻心的痛楚。
李落撕开衣衫,左腿红肿一片,腿骨在掉下悬崖的时候摔断了。
李落苦笑无语,原本还暗自庆幸,从这么高的断崖上掉下来竟然没受什么太重的伤,原来只是心神紧张,没有察觉到罢了。
不过接骨对李落来说驾轻就熟,在军中时没少帮着术营将士医治坠马的军中袍泽,这些伤倒也难不住李落。
李落接好断骨,用夹板固定妥当,只是不能用力,勉强也还可以行走。
李落抬头看看天色,算了算时辰,和自己猜测的三个时辰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了。
李落忍住腿上传来的疼痛,急忙将这里布置一番,做成两人仓皇逃走的假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