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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给您添蘑菇啦     回到明朝当海盗txt下载     回到明朝当海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2 猛士的朋友

    从嘉靖三十一年到嘉靖三十八年,七年之间,浙江共迎来了四任总督,三任巡抚,这些人皆是人中龙凤,几乎任何一个人都足以平东南大局。朱纨严治根绝是一条路,张经逐步歼灭也是一条路,胡宗宪招抚更是一条路,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权力,也许东南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党争如今依旧没有结果,东南却一天比一天要乱了。

    而最后一任总督胡宗宪,近严党以保官位,主开海以保民生,抚汪直以保海防,付出了全部的精力、名声、尊严、气骨、智慧,几乎已经成功,却被王本固一个简单粗暴的行动彻底打烂。

    是天意,是人意,已经没人说得清了。

    前面几位,精的精,忠的忠,傲的傲,猛的猛,此时纵观朝堂,再无人敢挑战这块土地。

    然而其实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在这里,朱纨抓一个杀一个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冲上去抓的,王忬平岑港的时候,他就是第一个上岸砍的,张经诱敌王江泾的时候,他就是手刃倭寇最多的,曹邦辅浒墅关七战七捷的时候,他就是七进七出的,胡宗宪养精蓄锐的时候,他就是练兵最多的。

    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他武艺高强尽忠职守,在这样的局面下,他甚至连贪污都没有过,最多只是多喝了几坛子酒。他的胜绩最多败绩最少,每场大胜他都是首功,他麾下军队名扬全浙,倭寇闻其名望风而逃。

    然而这个人在同期将领中,眼下却是结局最惨的。

    革职可以,剥夺世袭爵位也可以,但真正打入大牢的,仅俞大猷一人。

    只因他太耿直了,没什么靠得住的朋友。

    至于他有限的兵将朋友们,如今人人自危,谁能管他?

    戚继光曾有言,如若俞大猷有难,全浙将领保他。

    当时俞大猷笑侃,你就说说。

    事到如今,原来他真的就是说说。

    不过俞大猷已经习惯于此。一次次东征西战之下,革职后复职,升官后再革职,如此往复之下,终于进了大牢。他独坐牢中,没有怨气,也没有不服,没有不甘也没有愤怒,就这么心平气和坐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褶皱,拨开外衣摸一摸胸前的疤痕,这才发现,他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自己,已经55岁了啊……

    大概是老天看不下去了,不想再让自己忙活了。

    可其实,自己还没有累,自己还打得动,现在休息,有点早啊。可不想休息也得休息,他闭上了眼睛。

    “咳……”

    一声轻咳吵醒了俞大猷。

    他迷迷睁眼,面前一男子,锦衣在身,名刀在手,虎牌在腰,满脸老辣。这样的人,便是二品大员见到了也要客气鞠个躬,问个好。

    这位,显然比俞大猷混的要好,好太多了。

    此人走到牢前,亲手打开锁,打开门。

    “没事了。”

    俞大猷自嘲笑道:“这都能没事?”

    “我十年没求过皇上,为你,破戒了。”男子苦笑之后,拎着酒进了牢房,推给俞大猷,“特意找的,泉州的好酒。”

    俞大猷也不多言,接过酒坛打开,闷头猛饮,饮过之后推给男子:“来!”

    男子看着酒坛,无奈一笑:“我生病了,喝不得了。”

    “你?你会生病?”俞大猷大笑道,“你根骨在我之上,武艺胜我一筹,师父都说你是千古奇才!你会生病?我不信!”

    “不信,那就喝吧。”男子干笑一声,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随即又推过酒坛。

    可酒坛还没推过去,他便干呕起来,顷刻之间,竟将酒水胃液通通吐了出来,吐过之后,他才面色煞白的笑道:“信了?”

    “兄弟,别……咱们不喝了。”俞大猷满脸愧疚,“原来强如你……也是会生病的。”

    男子摆手一笑:“等病好了,你我再喝个痛快。依我看,这次师兄也不要再去浙江了,兵部我已经打点好,你去那里养一养就好了。”

    俞大猷闻言摇头道:“不好,前线不能没我。”

    “还是老样子。”男子擦着唇边笑道。

    “兄弟,现在真的很难啊。你能保我出来,我谢谢你,但能不能……”俞大猷有些为难地说道,“浙江的弟兄们,都是拼死卖命的,兄弟能不能再帮帮忙……”

    “没事的,都没事了。”男子点头道,“武官,我全都保下来了,连浙江的指挥使都保下来了。”

    “我就说么!!!”俞大猷闻言大喜,“自从兄弟当上锦衣卫将军!锦衣卫就一件缺德事都没干过!大难之中,可是有大幸的!”

    “别高抬我,只是力所能及,不久前才抓的张经。”

    “这……”俞大猷挠头道,“这没办法……又不是你搞的事。”

    “好了,看师兄还如此硬朗,我就放心了。”男子这便起身,“既然如此,你在北京留几日,等着官复原职就可以了。”

    俞大猷跟着起身笑道:“真是神了,天大的事,在兄弟嘴里,都是手到擒来。”

    “又高抬了。”男子自嘲道,“见了师兄,我只想喝酒,却一滴也喝不下。”

    “等病好了再喝!”

    “嗯。”

    二人一路走出牢房,军士见此人,纷纷行礼,头不敢抬。

    “还是兄弟你威风啊。”俞大猷长叹道,“锦衣卫将军!三公三孤!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加身!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千古功勋,唯兄弟一人!”

    “可是我病了,连酒也喝不下。”

    “哎!挨一挨就好了的!”

    “嗯。”

    一阵沉默之中,二人来到院中,俞大猷不禁遮住眼睛,阳光太过刺眼。

    男子随口道:“后面,东南,会比你想象的更乱一些,更难一些。”

    “我知道。”

    “师兄是个直性人,后面也要继续当个直性人。在下任总督面前,万不可耍任何聪明。”

    “哦?已有人选了?”

    “有了。”

    “这么难的局面,这么快就定下了,一定是个大能之人!”俞大猷惊道,“莫非是兄弟你?”

    “我病了。”

    “哎呀,阿炳!说多少次了!养养就好了!”

    陆炳微微转头,望向俞大猷,几十年的师兄,还是那个师兄,很久很久了,没有听到有人直呼自己的乳名,这很亲切。

    他露出了一种不属于锦衣卫的纯然微笑:“嗯。”(未完待续。)

193 天下三才

    严府,严世藩先后见过了杨长贵父子以及戚继光夫妇,对汪东城也就是杨长帆总算有了一定的了解。此人借赵文华势力起家,本该好好的荣华富贵,却被派往日本认贼作父,也说不清是身怀反骨还是逼上梁山,更说不清与胡宗宪的恩怨,不过说来话去,胡宗宪通倭的故事终于圆满,是他派杨长帆去的日本,现在杨长帆又是贼首,这事洗不掉了。

    这事跟严世藩其实扯不上太大关系,他不过是帮首辅严嵩擦屁股罢了,而擦屁股的程度也不用太深,将这件事跟皇上解释通也就够了。

    至于责任处理方面,锦衣卫将军,嘉靖的把兄弟陆炳出手保了全浙武官,国子监高拱保了文官,眼下也无罪可治了。

    戚夫人身上着实有疑点,但戚继光着实精明,早已来回走动打通人脉,外加其世代军侯,口碑颇佳,也没理由再深究。

    就这样吧,脑子动到这里就好了,杀谁泄愤,派谁去东南,那就是皇上的事情了。至于东南的乱局,那是下任总督的事情了,严世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宫阙仙亭,严嵩等待着嘉靖最后的决断。

    嘉靖其实也不用决断,有高人帮他决断。

    随着时间的沉淀,他的怒火终究消下去了一些:“仙人所示,东倭不可征。”

    严嵩只在旁边等着后面的话,同时心中松了口气,多谢仙人。

    “然杭州之耻,不可不报。”

    严嵩的心又提了起来。

    “朕需要一位奇才,一年之内可擒逆贼杨长帆、胡宗宪,三年之内可荡平东海。”

    严嵩更慌了,有这样的奇才么?

    非说的话,曾经的胡宗宪已经是最接近的了。

    “惟中可有举荐?”

    严嵩愣了一下子:“恕臣老眼浑浊,看不到这样的奇才。”

    嘉靖面无表情道:“无须看到,听到即可。朕听说,谓天下才,唯有三人。”

    严嵩闻言大惊:“此乃东楼小儿酒后妄言,陛下切莫当真。”

    “朕倒认为东楼所言甚实,原话该是……‘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

    严嵩大惊劝道:“陆炳、杨博实乃天下才,东楼小儿酒后轻狂,怎能与这二人比肩?依臣所见,陆炳、杨博,其一即可安定东南!”

    “陆炳病了。”嘉靖立时否定了第一人选,“他不能走,紫禁城没有他,朕睡不好。”

    严嵩立刻答道:“杨博文武兼备,智勇双全,可堪重任!”

    “杨博固然有此之才,朕亦早有召其回朝之心。然惟中多次进言,山西边防正是要紧的时候,鞑子可比倭寇胃口要大,这种时候,朕怎么敢动杨博?”

    严嵩立时满心悔意,听儿子之言,他其实一直注意且戒备杨博。杨博颇为自傲,也不愿来淌北京的浑水,将注意力投向了战争边防,嘉靖多次有意召其回朝任兵部尚书,关键时刻都是严嵩出口阻止的。事实也是如此,杨博在边关的时候,通常比较稳定,他一回朝就会告急。

    自己挖坑自己填。天下这三位奇才,一个是皇上的把兄弟,锦衣卫将军,必须常驻紫禁城,另一个要对付更可怕的敌人,搞来搞去,就剩我家东楼小儿了?

    “东楼小儿不过是小心思,论领兵打仗,安邦治国,文韬武略,不过尔尔。”严嵩情急之下,心中过了一溜名单,本党之中,尽是告状的人才,在其它方面实在没有建树,这种时候不能再顾及党派之隙了,他娘的张经要是活着该多好,

    严嵩的脑子也真没白动,很快想到了一个人选:“唐顺之为官公正,用兵稳重,可堪重任!”

    嘉靖脸一沉:“此人还活着?”

    严嵩大慌,情急之下竟然犯了忌讳。

    唐顺之有才不假,但这人脑子里少根弦,经常犯忌讳,其中最重的一次还是二十年前,嘉靖在位的情况下,唐顺之竟然求见太子论政!论政论出来什么不知道,总之他惹恼了眼前这位,不出意外地剥籍回家,再次出山还是不久之前赵文华胡宗宪给请出来的。

    “好了,朕宽限一些。”嘉靖就此起身,“两年之内擒贼,四年之内平海。”

    “皇上……”严嵩只差下跪。

    “朕都信得过东楼,惟中更该信得过。”

    “皇上……”严嵩咬着牙,他只想问问,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仙人的主意。

    但他不敢。

    回至府中,刚刚以为料理完这破事的严世藩,闻讯大惊疾呼。

    “何人荐吾!其心可诛!”

    严嵩叹了口气。

    “可是仙人指路?”

    “不知。”

    “若是仙人指路,这仙人有问题!”严世藩又怒又慌。

    “我看这样,近日令百官上书,留你在朝。”

    “不宜,皇上一眼便知都是父亲的主意,此来只会激怒他。”严世藩左右踱步片刻,心生一计,“有了。”

    次日,仙亭之中,摆满了成堆的劾书,无论文武老少都开骂,骂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严世藩。从前这种事是可不想像的,但严世藩为了不去东南也算下了血本,官职什么的,老子不要也罢。

    至于劾严世藩的罪名也是避重就轻,以玩忽职守,不作为,没才能为主,核心目的就是要骂这个人是个废物,什么都干不好,占着茅坑不拉屎。

    这次嘉靖着实有些恼火。

    “是去东南总督军务,又是出海拼命,何苦如此?”

    严嵩跪地,这种情况下决定用出最后一招——死缠烂打。

    “老臣膝下仅有此一子,求陛下开恩!”

    “朕说了,不是去送死。”

    “求陛下开恩。”

    “就是死也不去了?”嘉靖眯眼道。

    “……”

    “那朕再退一步,擒贼之期三年,平海之期五年,加一项,两年之内重建杭州。”

    “这……”

    “休要再论,朕意已决。”

    “……”

    严嵩明白了,这是神仙的旨意。

    通常到这份上,皇上早就换人选了,但这次出奇的坚定。

    神仙有问题。

    严世藩很聪明,但神仙从不跟你比聪明。神仙是信仰,在信仰面前,任何伎俩都是没用的。(未完待续。)

194 东番

    严世藩出京赴任东南,百官相送,然后就是奔走相告,喜大普奔!

    不因别的,只因此人口碑太差,也太聪明。

    做个完全贴切的比喻就是,失去了严世藩的严嵩,就像拔掉了牙齿的老虎,空有一身肉。

    严嵩当权多年,在这一天,终于有了破绽。

    暗中的猛虎,会藏好自己,会等待时机。

    便是杨长帆也想不到,自己这么一通折腾,惹恼了嘉靖,竟然会成为了不得的契机。

    至于严世藩,一路南下,连口酒都无意去沾,连个女人都没心情碰。

    严嵩有一点是没说错的,论党争心术这些东西,严世藩几乎是当世第一人,但领兵打仗,安邦治国,他是真的没有想法。

    一路冥思苦想之下,他决定取长补短。

    换句话说,就是招贤纳士,人事权术上的事交给我,治安打仗之类的事情你们来。

    于是果不其然,俞大猷再次官复原职,都督直浙,戚继光位列其下,荣升总兵,唐顺之被召回主事。

    除去此类官员,严世藩不得不像胡宗宪一样召集幕僚,他自己没心情料理这么多事。

    入浙后,先设总督府于绍兴,着力重建杭州的同时,严固海防,尤其守好几个要点。一时之间,浙江竟又回到了张经时代的作风,苏州、嘉兴、绍兴、宁波等地皆是重防,其余沿海县城卫所适当退避。

    处理这些事都是硬功夫,往来的都是直性人,严世藩很不喜欢他们,因为他们不会讨自己高兴,但时局又需要他们,这真是令人讨厌的地方,令人讨厌的时局。

    好在,徐渭这样的人才会被埋没,另一类人才却永远不会。

    嘴要甜,马屁要响,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脑子也不能慢,正事上可以不行,聊天打屁必须要猛。

    罗龙文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才是屹立不倒的那个。

    放眼全浙,他恐怕也是唯一一个能与严世藩臭味相投的人,其他也有臭的,但程度不够。

    转眼已是年末,一切有条不紊,严世藩好像真的搞定了这块地方。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氛开始显现。

    多数人,都没什么干劲,只求固守,不求进取。

    倭寇不来,我们不出。

    这不仅仅源于严世藩的无为,更要命的一件事终于浮出水面——

    家眷。

    人活着可以为国,也可以为家,这二者都没有错,并且选择后者的人明显会多一些。

    但对于浙江很多高官猛将来说,家好像都没有了。

    没心没肺,再娶再生的是少数,多数人还是会偶尔驻足东岸,遥望东瀛,他们知道自己的亲人还活在远处的某个地方。

    其实他们的家人过得都很好,甚至比在浙江过的还好,几乎是国宾级待遇。杨长帆还定期让他们写家书回去,能不能送到不知道,但至少没人敢回信,只因回信的代价太大,这种时候没人敢担通倭卖国的罪名。

    其实杨长帆早想将他们送回去了。

    他多次透出消息交换俘虏,但从未得到任何正面回复。

    原因无它,这是原则问题。

    我是朝廷你是贼,没有谈的空间。

    外加胡宗宪曾经谈过,下场很惨,更没有人愿意去谈。

    于是这件事就默默拖了下来,浙官浙将会偶尔收到家属平安的消息,却只敢独自消化。

    另一方面,严世藩抹黑汪东城的计划收效甚微。

    因为杭州百姓一个没死,新船主的生意又重新做了起来,风声越紧,走私的利益越大,总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借着这些渠道,杨长帆也透出各种信息自白,更多的口号传来。

    【行商的是汉人,劫掠的是倭寇。】

    【投船主,贾天下】

    【东海开,汉人来】

    在眼下的文化程度来看,没什么比口号更简单粗暴的了。杨长帆这边每个月都会新想出一个朗朗上口简单易懂的口号传过去,力争与倭寇划清界限,与银两同进同退。

    嘉靖三十九年正月,观察等待很久的杨长帆终于做出了进一步的举动。

    一万精锐,一万匠人,出征苔湾。

    九州,从不是东海的命脉,苔湾才是。

    只是苔湾实在太过蛮夷了,蛮夷到此时连个正常的名字都没有,只称其为“东番”,意为东边番族所居的之地,岛小山多,另有高山族蛮子出没,福建人常来这里打渔,也偶有人来游学,但政治上完全是个空白。

    按理说东海咽喉,不该这么空白,此前诸朝亦有设政先例,纳为福建管辖,为何到了明朝,到了正是大航海时代的时候,东番就废了呢?

    只因“片板不得入海”,留这个岛还有何用?

    于是,眼下的苔湾正是三不管区域。

    有高山族唱歌,有逃亡的汉民种田,有大陆的渔民张网,亦有往来的弗朗机停船。

    这才是铸就霸业的地方。

    此前汪直始终不踏足于此原因无它,在这里建立根据地离福建太近太近了,很可能面临全面清剿,岑港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再者,雄踞九州还不够么?

    这其实是不够的,只要根据地在九州,就会永远面临一个死结。

    九州是日本,你在九州,所以你是汉奸是倭寇。

    不仅是你,所有来投奔你的人也会成为汉奸,成为倭寇。

    这是汪直一脉的死结,无数次被朝廷拿出来说事,且无论当世还是后世的史书之中,汪直也常被冠以倭寇之名,洗不清。当然,汪直已经尝试过洗清,只是失败了。

    反观另一位同样海盗出身的人物,他根本就是生于九州,按照现代法律,他根本就是个日本人,不仅如此,他原名甚至叫福松,这本来跳进哪条河里都洗不白了。

    然而他还是白了,除去智慧与英明之外,他最关键的时候屁股坐对了位置——去苔湾,而不是回九州。

    这立刻就不一样了,从此再无人理会福松这个鬼东西,世人唯记郑成功国姓爷,为国攘夷,民族英雄。

    至少九州那个福松,拼了命也当不成民族英雄的,只有苔湾的郑成功可以。(未完待续。)

195 真正的无耻

    按理说杨长帆已被冠以大汉奸大倭寇之名,本该缩首九州才是,不该有胆子南下,他的起点实在太黑了,很难洗白。

    但其实郑成功比他难洗白得多。

    也许生于九州,名为福松这件事还不够力道,因为这是出生地和名字而已,这不是他能选择的,最终还是他华夏之血喷薄燃烧扬我国威。

    但其实他体内的华夏之血也不一定那么纯粹,因为他母亲姓田川,标准九州日本人,所以即便用再多的礼法、伦理来解释,他的血液也是没那么纯粹的。

    不过中华历史的叙述中,大多是避开这点的,大体实事是准确即可,即便他体内有一些日本血,但随父归明,法理上是入了中国籍,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中国人了。

    可在这一点上,日本人就极其无耻了。

    各族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无可厚非,但不能聊得太过头。

    有“日本的莎士比亚”之称的近松门左卫门先生,大概会在一个世纪后写上一出史诗级yy戏剧——《国姓爷合战》,戏中郑成功在日本长大,娶日本女人为妻,中年时期才回到中国,从人设到性格思想,完全是一位根正苗红的日本武士,常备口头禅“我们日本人……”。

    而且成功的唯一原因就是其体内流淌的“大和血”与“一直秉承的武士精神”,在日本天神的助威下披荆斩棘,无往不利。

    此剧不堪入目,极端yy,台词令人吐血,郑王爷在戏中说过如下的话——

    【我到中国去,用日本兵法的奥秘,攻其不备,大明和鞑靼两国唾手可得。】

    【喂!纵然你们人多势众,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生国是大日本。】

    【本人以一介匹夫,却攻下数城,成了诸侯之王,这就是日本的神力!】

    类似无耻的地方还有很多,导致此戏在日本人见人爱,连续三年上演不衰。近松门左卫门先生见如此叫座,马不停蹄又写下了《国姓爷后来的战斗》和《中国船带来的当今国姓爷的消息》两部续集,活生生的yy成了三部曲,其实这样很麻烦,不如直接命名为《超级大和武士郑成功之天皇无敌》更直白一些,一定能更加卖座。

    虽是戏说,对于平民的影响力却远远大于正史,在这样的yy之中,“大和无敌”,“大清废物”的思想悄悄滋长,帝国主义军国主义民族主义三颗种子生根发芽,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

    由此可见,站在不同的立场,大家会用不同的手段包装同一个人,反观我朝,郑成功也必须是正确的,只因他收复了苔湾,苔湾必须自古以来是我朝的。

    而据杨长帆此时所见,这里不需要收复,因为这里叫东番,夷人之地,一个大明的驻兵也没有,压根没有行政机关在这里,谈何收复。郑成功击败荷兰侵略者收复苔湾固然伟大,但往深了挖,荷兰人侵占时根本不认为这里是属于大明,因封海之策,甚至大明也不怎么确定这里是属于自己的,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郑成功代表中华“收复苔湾”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终于能把苔湾自古以来神圣不可侵犯说通。

    如此大义之下,别管什么两岸三地,东倭中华,郑王爷再无黑点。

    反观汪直的一生,他其实也在力求洗净自己的黑点,成为英雄,名垂青史,只是他在错误的时间相信了错误的人。事实已经证明,在这个时间是不能相信这个人的,要么等这个人死了,要么就要用其它方式来洗白。

    一定要洗白,不洗白,永远只是海盗,再强的海盗,也有被剿灭的一天。

    虽然没有侵占苔湾的荷兰人作为洗白的跳板,但汪老板朋友很多,其中最坚实的朋友莫过于葡萄牙人,没什么比互相需要共同发财更坚实的朋友关系了。

    洗白大戏,就此上演。

    苔湾东番,蛮夷之地,瞧不上没问题,但有一个地方很重要——澎湖列岛。

    澎湖列岛地处苔湾主岛以西,与福建隔海相望,所谓咽喉之地,莫过于此。无论对于苔湾海防还是福建海防,此地都是重中之重,因而自古以来,虽然台湾本岛究竟有没有中华将士驻守不好说,但澎湖列岛一向是被重视的,元明之际,朝廷始终在澎湖岛设有巡检司,此地神圣不可侵犯是真的。

    再次拜海禁所赐,洪武十七年此司撤了,昭告天下——来啊,侵犯我啊!

    那时的大明的确天下无敌,欧洲却乱成一团,英法还在乱打,圣女贞德围困奥尔良,君士坦丁堡遭受炮轰,葡萄牙船队刚刚挺过风雨到达北非,因此很长一段时间还没人收得见这个信息。

    直至后来,往来蛮夷愈发猖獗,福建巡抚实在受不了了,朝廷复又在澎湖设司,荷兰人听到了迟到的呼喊前来侵占,郑王爷又夺了回来。

    因此在实际意义上,眼下澎湖岛的意义是远大于苔湾本岛的,然而就是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此时竟是三不管区域,逃民、渔户、走私者与葡萄牙商人共同构建了一个澎湖,港口简陋破旧,只是一个路过休息的落脚点。

    这样的环境,正适合演戏。

    除夕过后,勤快的渔民出海澎湖打渔,却发现这里被弗朗机占了,不许打渔,本岛流亡过来的农户也皆被驱逐,弗朗机商人宣布这里是一块神圣不可侵犯的殖民地,并书信福建巡抚传达了这个事实。

    福建巡抚阮鹗立即回话:放屁,给我滚。

    澎湖咽喉的重要性人尽皆知,只是海禁在先,如果在此设司,官民便可往来,虽然福建到澎湖没有多远,却也出了海禁的范围了,因此澎湖设防与太祖海禁之间,存在着根本性矛盾,朝廷在此设司,相当于自己抽自己嘴巴。

    阮鹗本人此前亦参与了大多数浙江抗倭战争,属主战派,相反谁都知道胡宗宪是主和派,水火不容之下,被推到福建来当巡抚。如今杨长帆搞了这么大事出来,满朝文武,再没人敢谈招抚一事,嘉靖更是立场鲜明,主战派得以抬头。(未完待续。)

196 难过的一年

    抬头归抬头,万不得狂,每个人都是狂死的,官越大越不能狂,虽然澎湖重要,被弗朗机占了对国家来说会很麻烦,但擅自出兵破海禁,对于阮鹗本人更麻烦,朝内多少言官整日整夜虎视眈眈等着挑刺儿,这么大的刺儿万不能自己亮出来。

    因此,阮鹗虽然回话很坚决,行动却很迟缓,他知道自己做什么决定都没有好下场,不管澎湖,今后出事会被问罪,管了澎湖,破海禁也会出事,搞不好还会被劾个私自出海,拥岛自重之类的鬼罪名。

    这种情况下,只有汇报领导了。

    一封信送往绍兴求问严总督,一封信直抵北京求问严首辅。

    严总督先收到的信,看过之后又封了回去,福建不归他管,转给北京。

    于是两封信都到了严首辅手上,这犯太岁的麻烦事,严首辅也不愿意管,交给兵部走流程,兵部更不敢管,反过来求内阁给个指导。小小澎湖,几十个葡萄牙商人的破事儿,这就折腾快一个月了。

    眼见如此,这件破事只好层层升级,最终进了仙亭,天下是您老的,主意还是您老来拿吧。

    嘉靖这次很干脆,回话:“驱逐。”

    “驱逐了还会再回来。”严嵩试探道。

    “比鞑子还难缠了?”

    “鞑子马多,弗朗机船多。”

    “那该如何?”

    严嵩硬着头皮道:“驱夷设司,据守澎湖,方可绝后患,只是……难免破了海禁……”

    “倭寇猖獗如此,怎能反破海禁?”

    严嵩流汗,那他娘的怎么搞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嘉靖也心生怨念,养你就是要你搞这些麻烦事的,全让我搞要你何用。

    此前,碰到这种程度的麻烦,严嵩去会会东楼小儿,即刻便可搞定,怎奈东楼在绍兴,来不及了。

    难解难分之时,兵部尚书匆匆赶来,远远相望不敢靠近凉亭,待严嵩请示过后,尚书才得以禀报。

    “陛下,首辅,弗朗机已被驱逐。”

    严嵩一愣:“阮鹗出兵了?”

    “没有,据福建来报,是被贼首杨长帆驱逐的。”

    “杨长帆?他与弗朗机不是一伙的么?”

    “杨长帆口传,澎湖自古乃是中华领土,夷人不得擅踞。”

    “就这样?”

    “还有……”尚书接着说道,“杨长帆扬言誓为中华镇守澎湖国门。”

    “……”

    严嵩逐渐意识到,一个比弗朗机更麻烦的麻烦出现了。

    贼很多,海贼山贼马贼土贼,都是东躲西藏之辈,他还从未听过有如此理直气壮之贼。

    嘉靖面色一沉:“大明的国门,由得他来镇守?”

    严嵩与尚书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惟中,此可为灭贼之机?”嘉靖恨恨道,“今杨贼已送到了福建眼皮底下,可调东南精锐围而歼之,已解杭州之恨!”

    严嵩闻言大惊。

    如此一来,就是叫严世藩出军澎湖了?

    岑港两千人,前面俞大猷十万大军可是打了三个月才打下来的,这还是他们主动下山的情况下。

    澎湖,那要怎么个打法?

    严嵩立刻冲尚书使眼色。

    尚书咳了一声,显是早有准备:“臣以为……不宜出兵。”

    “有何不宜。”

    “其一,俺答来犯潘家口长城,蓟辽总督王忬告急。臣以为北虏之患重于东倭之仇,拒报此番俺答亦是倾巢而出,意欲直抵京城。”

    嘉靖闻言微微发颤,质问严嵩:“为何不报此事?”

    严嵩慌忙道:“俺答频犯边境,有总督王忬镇守,臣以为此时不该扰乱陛下清修。”

    嘉靖咬牙道:“严防死守,不可给俺答半点空子可钻。”

    严嵩、尚书点头称是。

    此前庚戌之变,正是由于接连的失误,导致俺答直抵京师,兵临北京城下,逼大明通贡互市后才扬长而去,是为不亚于火烧杭州的奇耻大辱,眼下俺答大有二犯京师之意!

    来的也的确是时候,东倭正是猖獗之时,火烧杭州元气未合,精兵名将重资集于东南以平倭,致北方空虚,国库贫乏……

    北虏南倭,终于是同时来了,兵部尚书唯有焦头烂额。

    他多想说,若是招抚汪直,南倭便成了笑谈,精兵名将调往蓟辽,俺答安能叫嚣?

    可显然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擦屁股。

    “其二,杭州重建大耗资材,东南边防又下重兵,已致国库空虚,多处兵饷亏欠……澎湖讨贼,必出重兵大舰,无论成败,皆致大损。”

    尚书抬头看了看皇上,咬牙接着说道。

    “其三,杨贼狡诈,谁知澎湖,不会是又一个诱饵?”

    前面两点都是废话,第三点是真的有杀伤力。

    失杭州,不正是因为围岑港么?

    如今杨贼主力驻守澎湖,只怕围岑港的兵力尽出都不够,出此重兵胜败先不言,杨贼再来个声东击西谁兜得住?

    这才是东海之贼最可怕的地方。

    蒙古骑兵再诈,也会留下踪迹,而东海贼寇,完全是神出鬼没。

    尚书见嘉靖没有回话,又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说道:“臣以为,现今应以保京师安全为重,待蓟辽虏退,再一鼓作气围剿澎湖。”

    嘉靖手握茶杯闷然无语。

    他也意识到,也许处死汪直这件事,有些草率了。

    但就这么放过杨长帆让他嚣张澎湖,他也不愿点头。

    正此时,一太监狼狈奔来。

    “陛下!!”

    “找死么!”严嵩狞目骂道,“这是你来的地方么?”

    太监丝毫不顾严嵩,只跪在地上冲嘉靖道:“陆将军病危!只求见陛下一面!”

    “啪嗒”。

    嘉靖手中的杯子终于落到地下摔碎。

    “他……他怎么了?”

    “奴才不知详情……只知陆将军在任上突然倒下,呕血不止。”

    “太医……太医呢?”

    “……”太监低着头,默然不语。

    嘉靖扶着石桌起身,冲尚书道:“依你。”

    话罢紧随太监出了凉亭。

    严嵩见状,也连忙跟上嘉靖的步伐,回头嘱咐:“别再出乱子,蓟辽为重。”

    尚书唯唯点头。

    原来千般理由都是假的,陆炳病了才是真的。

    南倭北虏弗朗机,能人一个个离去,敌人却一个个雄起。

    这一年,不好过。(未完待续。)

197 还是要斗

    陆炳卧床,嘴上虽仍有血迹,表情却很平静,妻儿在旁抽泣,太医唯有叹息。

    妻子在旁泣道:“夫君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满朝皆醉你独清,为何……”

    “母亲早就劝过……不要再为皇上试丹了,找哪个太监试不好?”儿子抹了把眼睛转望太医,“太医所言肝胆入毒已深,不可医也,可是此理?”

    太医沉默不言。

    陆炳颤颤抬手:“绎儿,记住,任何人都可以错,只有皇上不能错。”

    儿子还要说话,陆炳抬手制止:“记住就好了。”

    话罢,他也转望太医:“皇上来了,就说积劳成疾,不要提肝胆的事。”

    太医叹然点头。

    太监喊话,皇上驾到,子女家眷太医跪地磕头,嘉靖来不及让“免礼”便直扑床边,见陆炳嘴边血迹未干,唇色白紫,再望太医,知已回天乏术,只握着陆炳的手肘哭嚎:“何病能夺文明之命?!”

    陆炳笑答:“怕是阎王爷收准我了。”

    “道行,做法!”嘉靖回身呼来一随行道士,同时喝令太监上前摸出一玉壶,“此为百花仙酒,据传有起死回生之效,文明快快喝下。”

    陆炳之子在旁暗暗咬牙,都这样了,你还不放过我父亲么?

    陆炳轻轻一推:“皇上,臣喝不下了,喝一口酒,吐两口血,这酒还是留给皇上吧。”

    此时道士蓝道行亦然上前,看过陆炳神色后低声道:“皇上,留不住的。”

    “哎!”嘉靖扼腕失声道,“文明生来勇武,便是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也进退自如!怎会……”

    他说着再次望向太医:“可有下毒的迹象?”

    太医看了看陆炳,只沉声道:“依微臣所见,陆将军是积劳成疾所致。”

    “还有那些人呢,让他们做啊!!”嘉靖看着陆炳,想骂又不忍骂。

    陆炳又咳了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龙袍上。

    “臣罪该万死……”陆炳咬牙试图起身请罪。

    嘉靖连连将其扶住:“在朕眼里,文明只有功,没有罪。”

    “臣有罪,有很多罪。”

    “朕看得清楚,满朝文武,便是人人有罪,也轮不到你。”

    “臣有无为之罪。”

    “何谈如此?锦衣卫从未有过今日之盛!”

    陆炳眼皮渐渐垂下,弥留之时又猛然睁开,突然抓住了嘉靖的双臂:“就一句话,臣最后再说一句话。”

    嘉靖含泪点头。

    “人,要少杀。杀,要杀对。”

    “要杀对。”

    陆炳话罢,手一软,气力瞬消,就此僵倒在床上,双目依然瞪着嘉靖,太医上前再探已无鼻息脉搏,沉重点头。

    嘉靖看着死去的陆炳,双目呆滞。

    我杀了很多人么?

    我杀错了很多人么?

    陆炳之死,满朝皆哀,其为人和善,傲而不骄,穿的是查人、杀人的衣服,做的却是救人、保人的事情,无论文武百姓,十有**都为其惋惜。

    然陆炳自幼伴于嘉靖左右,先共苦再同甘,救驾于水火之中,三公三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此位高权重之臣,却从未警示嘉靖修道之执,严党之恶,反与严嵩结交明哲保身,此结深为仁人志士所诟病。

    能不能劝回嘉靖,要不要扳倒严党,这是只有陆炳自己内心才清楚的事情。

    他也许没能做成一个好人,但至少拒绝成为一个坏人,在这样的时局之中,已非易事。志士怨其无为不争,与严党沆瀣一气,只因他是唯一有可能扳倒严党的人物,怨气也只好撒给他。

    其实企图扳倒严党的人从来不止一位,他们是前赴后继的,只可惜敌我差距悬殊,几十年来未曾有人成功过。这前赴后继的人物中,有一位撑得最久,藏得最深,算得最细,一不小心就坚持了十来年,有的时候他甚至自己都开始怀疑,到底是斗死严嵩更快,还是熬死他老人家更快。

    人都在变老,这位企图扳倒严党的人物已经在朝中熬成了近六旬的老叟,严嵩他老人家八十高龄走起路来依旧虎虎生风。

    此人终于意识到,就算是熬,自己也不一定熬得过他老人家。

    因此,还是要斗。

    对于他来说,藏了这么久,终于藏到了万事俱备的时候。

    要搞倒严嵩的三个先决条件已然成立。

    第一,严世藩不在。

    第二,陆炳不保。

    第三,皇上不高兴。

    其实先决条件还很多,只是其它条件可以人为创造,这三个条件只能等老天给,如今老天终于开眼了。

    严世藩不在,严嵩终究是个庸人,应付不了太多诡计,更无法立即组织有效反击。

    陆炳生前虽非严党的人,与严党却是互利共生的关系,此人在皇上面前太过重要,绕不开此人,扳不倒严党。

    皇上只有在不高兴的时候才会杀人,如今东海倭乱弗朗机叫嚣,北虏俺答**京师,把兄弟暴毙身亡,杭州没了蓟辽告急,这已经不是不高兴这么简单了。

    再进一步,首辅的职责就是管理好国家,如今国家乱成这个样子,怪皇上喽?

    岁月催人老,时势造英雄。虽然这位藏了十几年的理想主义者也接近告老还乡了,但他要先看着严党倒台再还乡。

    ……

    澎湖主岛,杨长帆严阵以待,等到了二月也没等到福建水师。

    细作透出风声,鞑子来了,朝廷无心搞澎湖了,看来是白等了。

    虽然白等,但这绝对是令人最开心的白等,没什么比做好战争准备却不必战争更让人开心的事了,就好像苦苦复习考研,最终发现自己被保送了。

    一个月来,匠人始终没有停工。其实所谓匠人,真正的精匠也不过数十,多数为泥工瓦匠木匠,做的工事也仅限防卫,筑墙架炮,加固百年前太祖时代的防御工事。闻朝廷没功夫搭理咱们,重心立刻转移到民生工程,修港盖仓,大有复现当年岑港之盛的趋势。

    胡宗宪也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一些归宿,无论如何,“为中华镇守国门”这件事总能让他好受一些,(未完待续。)

198 大生意

    杨长帆不计前嫌,命胡宗宪主导澎湖政事,虽老首领们心怀不满,但如今杨长帆势大,外加这事业还真做得风声水起,大有洗白之势,便也不多计较。

    毕竟,兵权是始终不让胡宗宪沾的。

    一方面他搞不好哪天回归朝廷,另一方面杨长帆也确实认为他不是打仗的人才,在东海轮不到他。

    不日之后,风声传到对岸,先是有大胆渔户前来捕鱼,见烧杭州的贼寇非但不拦不抢,还很配合地指点哪里鱼多,这便放下心来。

    渔户渐多,游民也开始归来,他们先前在澎湖盖的简舍竟分毫未动,所谓的海贼已另建营房,还商谈让他们从福建运米粮过来贩卖,这可乐坏了朝不保夕的游民,在他们频繁往来之下澎湖的补给渐渐丰富,游民腰包也鼓了。

    所谓游民,便是无家可归,无田可耕,背井离乡,没胆子当海盗,没路子走私的人民,这类人民要么四处流离饿死病死老死,要么被政府抓了充军,要么被土匪抓了为盗,未曾想到,澎湖之岛,仅仅往返福建数月,便可发家致富。一时之间,自福建来投的游民与商贾络绎不绝,小小的澎湖眼看就要挤爆了。

    福建巡抚阮鹗本是个硬柿子,虽朝廷“待蓟辽虏退,再围剿澎湖”的决定下来了,但他还是认为要加强边防,尤其落实禁海,小小澎湖毕竟不是产粮之地,断了补给饿也饿死他们。

    然而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所谓杨长帆镇守国门,不仅守南门,还会守北门,自从舰队来到澎湖以来,福建沿岸再无倭寇肆虐,难道倭寇也惧其势大?

    阮鹗是个硬柿子,即便如此他还是想狠抓,但趋势是无法阻挡的,他不可能在福建沿岸每隔一丈部署一个士兵禁止众人出海,也无法检查监控每一只渔船。

    遥想洪武永乐之年,这种监控其实是做到过的,每只船都在朝廷的管控之下,每每出海进港都要检查货物,补给不能带多,违禁品不能存在,过时不归会被重罚。

    但局势演变到今日,首先氛围上就不允许,其次如果现在这么搞,就相当于逼所有以海为生的人造反。更重要的是,此前东南若干主张如此严政禁海的大吏,都已被劾进了棺材。

    人随着时代共同变化,阮鹗这样的硬柿子也不得不渐渐变软,因为太硬会死。

    就此,烧了杭州的杨长帆一党在澎湖岛与隔海相望的福建开始了蜜月期。

    此前于汪直而言,澎湖无非是个补给点,是个踏板。现下的杨长帆,决定将其打造成东海与南海的枢纽,今后的贸易,就在这里,南边的货我运来,北边的货我收走。

    汪直也做过类似的事,只是他的落脚点是舟山,最终以失败告终。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痛定思痛。

    汪直太过相信与官府达成的暗中交易,以为岑港贸易于各方有益,朝廷不会出兵围剿,可偏偏俞大猷就是来了,为不与明廷正式交锋,汪直只好弃港而逃,置大业于九州。

    纵观曾经最繁华贸易港口覆灭的教训,杨长帆确立了三点原则。

    其一,根据地从九州转移到这里,此举与永乐迁都北京异曲同工,都亡则国亡,不留退路。

    其二,永远保持足以威胁明廷的武力,永远不要相信所谓的和平与交易。

    其三,经济民生上逐渐惠及福建,让福建尝到甜头,发展成互利共生的关系,便像未来的中美关系一样,谁也不能再搞谁,搞了大家都垮。

    如此经营之下,至嘉靖三十九年四月,澎湖诸岛已经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起来,拜澎湖枢纽方便所赐,收入很快恢复到了汪直的鼎盛时期。

    如今澎湖主岛的全新大港已是停满各方船舶,门庭若市,周围澎湖诸岛也各有其营生,杨长帆站在港口遥望盛景,恍惚也体会到了汪直在岑港时的感觉。

    “船主,弗朗机的货入库了。”赵光头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杨长帆的畅想。

    杨长帆却不愿停下,只挥臂道:“光头,你看澎湖之景,比之岑港如何?”

    赵光头一愣,随着杨长帆扫视一番:“谁更热闹不好说,但这里比当年岑港有规矩。”

    “怎么说?”

    “还是船主管的好啊,纪法严明,因地制宜,及早规划,有库房有货港,有街市有营房。”赵光头笑着指向主岛深处,“可能船主还不知道,那里已经是窑子了。”

    “窑子?”

    赵光头挠头笑道:“咱们这儿爷们儿多,不少对岸的娘们儿都来咱们这儿做生意,一晚上十几……”

    “打住。”杨长帆抬手道,“你也去过?”

    “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光头正义凛然道。

    “这事要小心,窑姐儿生意做的太密,太集中,容易染病。”杨长帆很认真地指点道,“让各位首领注意一些,现在正是要发力的时候,来几千个人得脏病就不好了。”

    赵光头哈哈一笑:“老船主托业于你果然不虚,什么事都能想得这么周全。”

    “哪里的话,我不过以船主虚名为号,方便与各方处事,这家业还是少主的。”杨长帆说着思量道,“差不多,也该接少主过来了吧……”

    “这地方可装不下了!”赵光头连连道,“再者,九州那么舒服,少主怕是不愿意来。”

    “装不下倒是真的。”杨长帆托腮道,“弟兄们的家眷也不好过来,怪不得窑姐儿生意好。”

    话罢,他转身东望:“再积一批资材,准备去东番吧。”

    “这么快?咱们算站稳澎湖了么?”

    “就是要快,慢了就来不及了。”

    二人正说着,胡宗宪引两弗朗机人前来港口。

    其中一位短发高颈,身高直与杨长帆比肩,正是弗朗机商魁沙加路,混在澳门已近十年,拥有一口流利的粤语,他身后那位杨长帆虽然不认识,但从黑色的长袍和手中的小本本看来,该是传教士无疑。

    有些存在,无可避免,无孔不入的出现了。

    “船主!”沙加路老远热情招手,“大生意!”(未完待续。)

199 奸商

    杨长帆摇头苦笑,一般这位说大生意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

    胡宗宪尴尬上前:“有些事我不好做主,还是船主来定吧。”

    沙加路上前毫不客套的拥抱过后,从怀中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取出两条像风干的大便一样的东西,递给杨长帆一支:“好东西!”

    “不就是雪茄么。”杨长帆笑呵呵接过来。

    沙加路一惊:“不愧是船主!欧洲最前卫的奢侈品都知道!”

    “我想多活几年,还是不碰这个了。”杨长帆笑着将雪茄塞给赵光头。

    赵光头木木接来闻了闻:“跟屎似的。”

    沙加路满脸遗憾的表情:“可惜,如此昂贵的雪茄,只配得上船主这样尊贵的人。”

    “稀罕?”赵光头这就要扔了雪茄。

    “你不要,还给我!”沙加路赶紧又抢了回来,自行掏出一精致的火镰点燃雪茄,轻吸一口含在嘴中慢慢消化,“美味。”

    赵光头满脸恶心:“****还吃上瘾了。”

    “你不懂。”沙加路对赵光头早已见怪不怪,转望杨长帆,“大生意来了。”

    “就是这个么?”杨长帆指着雪茄道。

    “这可不行,这在国内都是紧缺的东西,再者光头这样的人也不识货。”沙加路说着露出奸笑,这不是罗龙文那种小人的奸笑,而是真正商人的奸笑,“船主说过很多次,缺人对吧?”

    杨长帆微微眯眼。

    “有一批黑人,一个黑人的劳力,能顶三个光头。这些黑人本来要送到别的地方,但是我很喜欢船主这个朋友,也真诚的希望加深我们的友谊。”沙加路扫视四周笑道,“这批黑人,只要有饭吃,就可以干活,什么都不要。”

    葡萄牙弹丸之地,殖民如此猖狂,光靠本国人自然是不够的,按照资本论的说法,资本自出生以来,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为了更大的利润,他们不介意让一切回到奴隶制。

    杨长帆知道他们十分缺劳力,在这种时候送一批劳力来这里,绝不是为了赚钱。

    “这里不需要。你不要我给你抓奴隶就好了,我可受不起你卖我奴隶。”

    沙加路闻言拍着杨长帆笑道:“不是卖!是送!”

    这就更不妙了,奸商没理由送这么大的礼,除非能回馈他更重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沙加路引出了其后的那位传教士:“听闻天主福音还没有恩泽东海,教皇希望尽快为大明带来福祉。”

    传教士握着手中的小本本,面露虔诚。

    沙加路就此比划道:“我们只需要主岛上的一小块区域,让我们兴建教堂。”

    胡宗宪一直默然不语,此时打量起杨长帆的神色。

    麻烦来了吧。

    杨长帆也觉得麻烦来了,而且他对这个麻烦的认识比胡宗宪还要深。

    给他划出一片教堂,今后他就敢宣称澎湖岛的主权。

    奸商总会露出尾巴,无孔不入。其实在九州,汪直也是大方给地建教堂的,只是汪直也没有九州的主权,再说产生麻烦的是日本,无所谓。

    眼下的澎湖可意义不同。

    见杨长帆犹豫,沙加路进一步劝说道:“几年前,老船主是很支持的,船队内也有不少人皈依主的怀抱。在澎湖兴建教堂,无疑会坚定船队的信仰,必要的时候,坎帕牧师也会支持船主的意愿。”

    “借一步说话。”杨长帆不急着表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沙加路很配合,与杨长帆走到一旁。

    “老沙,你这是在害我啊。”杨长帆直接道出了与沙加路之间的昵称。

    沙加路惊道:“天主福音,怎么会是害你?”

    “我如今立足未稳,澎湖小岛易攻难守,福建水师虎视眈眈,多亏八方运作,号称镇守国门才能暂踞此地。我若划地与你,传播异教,福建水师不日便来,到时候咱们生意都难做。”

    沙加路立刻摇头道:“船主,你不太了解天主教,我们……”

    “老沙,明人不说暗话。”杨长帆立刻打断道,“你们也无非是帮教皇做事,争取本土外交上的优势。”

    “……”沙加路愣了一下,“这点我不能直接回答……船主你的信息来源也太过广泛了。”

    “听我一言,你们天主教堂要来,我拦也拦不住,我拦住了这里其它地方也拦不住。但要来也不该现在,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会让澎湖毁于一旦。”

    沙加路见杨长帆铺了台阶,也只微笑一叹:“好的,我们可以再等等,但不会等太久。你也说了,兴建教堂是拦不住的,因为咱们是朋友,所以我和你商量,而不是直接去做。”

    “这就对了,朋友之间,好商量。”

    “哈哈。”

    二人勾肩搭背,相拥而笑,心里自然谁都清楚对方的算盘。

    沙加路为本国讨好教皇不假,真实意图为借着杨长帆制造的混乱局面觊觎东海的主动权。

    杨长帆处境艰难不允教堂兴建也没错,但握住手上的资源不分给沙加路更真。

    二人同样背井离乡,同样满怀野心,野心的碰撞让他们合作,同样也会引发战争,只是这个战争还不是时候,因为混在东海的并非是拿着长矛的美洲战士,也不是只有信仰之力的印度阿三,而是真正的炮舰大刀。

    传教士闻讯后略显遗憾,留下一本葡萄牙语小册子后同沙加路一同离去,杨长帆不忘嘱咐胡宗宪盯紧点,他们传教就算了,万不可给其兴土木的机会,必须要保证澎湖的每一寸土地都在己方的支配之下。

    胡宗宪面露难色:“澎湖六十四岛,有大有小,小的不过一间房那么大,我们盯得住么?”

    “那就提前下手,在小岛上盖咱们的工事,房子,雕像,塔,柱子,什么东西都可以,上面用各种语言刻印——中华领土,如犯必战。”

    胡宗宪思索道:“既如此,铸妈祖像保佑出海平安可否?”

    “没问题。”

    “容我再多说一句。”胡宗宪接着说道。(未完待续。)

200 思想的力量

    “沿海游民,吾等海兵,多无读书出身,不拜孔,不信天,仅凭一身蛮勇闯荡。如今澎湖渐富,不再朝不保夕,精神认知上总要有一个归宿,海妃妈祖终究空乏,若船主不兴此事,怕是拦不住所谓的天主福音。”

    “我们不能拜孔。”杨长帆当即摇头,“拜孔就否定了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就是造反的。”

    “反孔也不是,中华自古遵孔孟之道,反孔无异于化界为敌,我自己就无法接受。”

    “明白了,军力财力勉强足以支撑了,现在需要指导思想了啊。”

    “不错,反观太祖举事,亦是借明教之风,自古以来草寇英雄,多半折消于此。”

    “有什么具体建议。”

    “我乃孔孟门生,不宜多言。”

    “明白了。”

    胡宗宪走后,赵光头凑上前来,神色略显警惕:“船主,莫让当官的搅浑了咱们的水。”

    “光头总是很机警啊。”杨长帆抿嘴道,“可没办法,我们还是需要当官的,没他,澎湖发展没这么快。”

    赵光头挠头道:“又是天主,又是领地,又是信仰,我反正是看不懂。总之无论弗朗机还是当官的,都擅长诈术,船主可要小心。”

    ……

    澎湖岛东海崖处,建有一独具匠心的宅舍,正是徐文长自己安置的豪宅,如今的事业他居功至伟,这最美的地方也属于他。

    宅舍外,茅亭中,印度少女将徐文长刚刚写出的画作铺平晾干。

    杨长帆闯入亭中:“好你个文长,任我烦恼,独自悠闲。”

    徐文长闻言大笑:“来此宝地,还有功夫尔虞我诈?”

    “你就是尔虞我诈的命。”杨长帆就此坐在亭中,冲少女道,“妮哈,来壶清凉茶。”

    少女领命而去,徐文长也坐回桌前:“此女子不苟言笑,举止怪异,你还是带回去吧。”

    “怪异?”

    “就是西域的那些礼法,莫名的装饰,莫名的跪拜。”

    “哦?文长不喜?”

    “教派百加修饰,浓妆艳抹,在我眼里实如妖魔鬼怪一般。”徐文长显然有些受不了妮哈浑身上下的宗教礼仪,叹了口气,“真正合适的教义,往往出奇的纯粹,简单。”

    “比如……”杨长帆毫无意外想到了当年在唐顺之藏书中最常见的四个字,“知行合一?”

    “呵呵,谈这四字的人多,懂这四字的人少。”徐文长笑道,“依你所想,此四字何解。”

    “我不知道。”

    “……总该有所思吧?”

    “我说了怕你不懂。”

    徐文长眼睛一瞪:“天下仅有两事,我绝不输你!”

    “哪两个?”

    “其一,书画。”

    “这我服,我一辈子也胜不过你。”

    “其二,心学。”

    “心学到底是什么?”

    “就是心学。”徐文长尽力比划道,“修身养性,待事待人,做事做人,每一刻所思所为,皆是心学。”

    “其实就是世界观方法论对吧?”

    “你在说什么?”

    “我就说你不懂。”杨长帆摆手道,“说简单一些,就是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如果做事。”

    “大体如此,但又不仅如此。”

    “所以知行合一就是你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总结对吧?”

    “你这么说让我很不自在……知行合一只是一句话,你到底是如何理解的。

    杨长帆挠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理解,我也是读书读到的,这方面书读的不多,恰好读到这个,觉得比较信服,也许以后还会有更信服的解释出现。”

    “那眼下的解释是?”

    杨长帆嗽了嗽嗓子,他永远忘不了为马哲考试背过无数次的课文。

    “理论与实践是不可分割的,实践决定理论,理论指导实践,实践是理论的最终目的,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错了。”杨长帆刚背一个开头就被徐文长早早打断。

    “这你都能听懂?”杨长帆惊道。

    “根上就错了。”徐文长轻点桌面,“‘知’比你想的更加宽泛广博得多。”

    “比如?良知么?”

    “更加广博,不要试图解释‘知’的意义,你还不懂‘知行合一’。”

    “好吧。”杨长帆再次挠头,怪不得这心学只是知识分子小圈子自嗨,逼格如此之高,想影响大众简直太难了。他本欲拜王明阳先生遵心学,以补充这边指导思想的空白,现在看来“知行合一”过于玄学,很难产生普罗大众的影响,强行遵心学不仅很难成功,只怕还会被心学圈子排斥。

    杨长帆再度陷入沉思,徐文长以为他在思考“知行合一”的深意,其实不是的,作为理科生只会找例子看数据,他需要更简单粗暴一些的指导思想,最好能简单成一句话。

    好在案例还是不少的。

    有宗教性的——

    黄巾军:【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洪秀全:【同拜上帝,共建天国,尽灭清妖,永享太平。】

    有时势性的——

    朱元璋:【驱逐鞑虏,恢复中华,陈纲立纪,救济斯民。】

    陈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伐无道,诛暴秦。】

    也有强,无敌的——

    李自成:【随闯王,不纳粮。】

    【打倒xxx,解放全中国。】

    此三者分别为“邪道”、“正道”、“王道”,落脚点对应“宗教影响力”、“统治者软肋”与“老百姓的渴望”。

    杨长帆也需要这样的落脚点,

    “弗朗机想要在这里建教堂啊。”杨长帆叹道。

    “你应了?”

    “自然没有,只是这件事让我为难起来,我等扬名东海,富可敌国,只是思想上太过匮乏,除你我宗宪,无外乎匹夫之勇。”

    “你我是不能跟宗宪比的,他是正牌进士,你也是不能跟我比的,我好歹是秀才。”

    “……”杨长帆面色惊讶。

    徐文长略显尴尬:“这是玩笑,听不出来么?”

    “你!竟然会开玩笑了!”杨长帆激动道,“病快好了啊!”

    “……”徐文长无奈摆手道,“言归正传,拜孔不是说的,是要做的,你要在这澎湖小岛搞科举不成?”(未完待续。)

听说有请假条就不算断更

听说有请假条就不算断更(未完待续。)

201 打油诗

    “文长说过头了,犯不上搞那么大,一些基础选拔倒是可以搞搞的。”杨长帆比划道,“比如管账的,管库的,跑商的,包括准备重建的军器坊,这都需要人,还是要选一选合适的人的。”

    此时妮哈端着茶送来,徐文长接过茶杯笑道:“所以你看,咱们做的事根本不牵扯到什么思想,现在谈拜孔不拜孔,言之早矣。”

    杨长帆也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不然,读书拜孔孟,出海信妈祖,砍人敬关公,货郎奉财神,夷人尊天主,即便只是种田还求个老天爷风调雨顺不是?无论何时何地做何事,都有个‘道’。拿文长来说,你口中所遵循的‘知行合一’,同是此理。为今我等以澎湖为根据地,所需的即是此‘道’。”

    徐文长放下茶杯寻思片刻:“读书拜孔孟是学圣贤,出海信妈祖是佑平安,砍人敬关公是表义气,货郎奉财神是求财路,如今我等一兴商财海陆,二举武事卫国,按你话说该是把财神妈祖关公摆一起供着了?”

    “这样太乱,我们需要的‘道’必须简单纯粹一些,放之四海内皆准的‘道’。比如我们之前鼓吹的‘开东海,汉人来’就有些这样的意思,只是力度不够。‘知行合一’也算是道,只是太过玄妙,非常人所能及。”

    “我明白了,你要一个简单纯粹的‘道’,上至大儒雅士,下至农夫小童,人人能懂,人人愿遵,对吧?”

    “对对对。”

    徐文长大笑道:“你看这个怎么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杨长帆尴尬道,“这不等于没说?”

    “你要的道便是此理,人人懂人人遵,这就等于没说。”

    “等等……”杨长帆眉色一扬,“可以稍微改一下。”

    “嗯?”

    “‘生死在天,富贵在争’如何?”

    徐文长微微神动。

    太祖治国以来,定祖训严律法,主张从严治国,将每个人永远限制在一块田地上,除科举外再无富贵之途,后律法渐渐松散,商贾渐生,然而对大多数人而言,要么科举要么种田的局面依然没有改变。

    “生死在天,富贵在争”这种话,其实就是给了人们更多的奋斗空间与方向和主导自己命运的可能。

    “我改一下下……”徐文长稍作思索便说道,“东海船主治东番,勤者富贵乏者安,精兵强炮护中华,夷人倭寇尽丧胆。”

    杨长帆闻言大喜:“好一首打油诗!”

    “万不要说是我作的……”徐文长低调摆手,“太过粗白,说出去丢人。”

    “就是要这样粗白,再加上一句生而平等,富贵在争!”杨长帆就此起身,“你立即从孔孟老墨,明阳心学中引经据典,断章取义,找出合适的句子以辅此道。”

    “断章取义,说的好啊……”

    杨长帆这便召集治下匠人首领,将打油诗与口号传递下去,石碑篆字,横幅大写,务必要将这样的精神尽快渗透到彼岸。

    不知不觉间,福建沿海人除了种田、科举、造反以外,又多了一条去路。

    所谓“生而平等,富贵在争”实在是很模糊的一句话,又是很切实的一句话,切实之处在于后半句,富贵在争这是简单纯粹的真理,模糊在于前半句,人们生而显然不是平等的,皇帝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平等。

    可平等均田一类的口号,又是朝廷一向的倡导,又不好直接将“生而平等”定性为造反口号,因此整句话变得模糊起来。

    而事实并不模糊,第一批运气好胆子大混澎湖的人们的确是盆满钵满了。其实也不必太勤奋,只需往来澎湖福建运送物资粮食便可发家,这批一穷二白的流民,半年之内便攒足了盖房娶媳妇的资金,站在他们的起点上看,这已经称得上富贵了。

    福建沿海大批的贫民、罪犯、劳役、家奴开始蠢蠢欲动。

    真正推他们出海的除了贫穷其实还有更大的原因。

    此前阻碍劳苦大众投靠船主的最大障碍,其实就是朝廷与名分,船主是贼朝廷是官,投船主等于投贼,投贼就会被剿灭会被问罪。

    可从这半年来看,朝廷半点剿灭的意思也没有,已经默认了船主在澎湖的管理权,甚至连官府衙门也开始对私下跑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澎湖也愈加繁华。

    五月,杨长帆再次大批招募匠人劳工,朝着东番,苔湾本岛进军。胡宗宪依明制设苔湾府,治下澎湖、嘉义两县,澎湖一卫,嘉义一所,几乎就是明廷在苔湾的翻版。

    筑城开田难免侵占本地番人,杨长帆亦无它法,恩威并施,左手许诺送礼,右手大刀火炮,终是在没怎么流血的情况下划出了一块不小的区域,两万匠农开城垦地,三千精兵护卫防守,船厂、军器厂并行建设。老船主富可敌国没错,但他的钱很长时间都没地方花,现在终于被杨长帆开始狠造了。

    南海一片胜景,北方可没这么走运。

    遥想当年,太祖一马平川把蒙古人赶走,永乐更进一步迁都北京,屡进北漠将蒙古人驱逐,可后来的子孙们越来越不争气,到嘉靖这辈基本已经不是能不能争到气的问题了,他是根本不争。

    反观俺答汗,不说文韬武略多么强大,好歹是个精明进取并且很持久的人,定期逼来滋扰,滋扰必有所得,而且每次滋扰的尺度都在与时俱进的变化,明军比较弱他就搞的深一些,最深可以到北京城下,明军较强他就耸一些,浅入转一圈就走。

    此番**京师,可以说不深不浅,恰逢东南时局混乱,明军兵力稍显不支,他熟练地绕开杨博镇守之地,先后洗劫遵化、迁安、蓟州、玉田,待朝廷拼力调兵遣将围剿之时,俺答已吃饱喝足拿着东西扬长而去。

    其实蓟州离北京已不过百余里,俺答若想的话完全可以再搞一次庚戌之变,只是如今不比当年,明军中尚有杨博、王忬等几位善战之将,并不具备几年前弱将散兵的局面。(未完待续。)

202 棱角

    鞑子绕蓟一周烧杀抢掠扬长而去,无疑让如今紧张的局面雪上加霜,嘉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眼前的损失与愤怒渐渐埋没了杨长帆的大逆不道。

    与往常一样,这个愤怒是需要发泄口的。

    这一次鞑子来犯的发泄口严嵩已经早早找到了。

    蓟辽总督王忬纵鞑子犯京师,这个口子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果不其然,此劾一上,王忬不日便被革职入京问罪,鞑子犯京固然有他失职之责,旁人也不好去保。

    严嵩后面做的事基本是本能了。所谓党争,就是无论对错,只看屁股,纵观十年,只有一个人的屁股与严党是完全相反的,死命去劾严党,那便是几年前沾了张经的光被一道杀头的杨继盛,可以说这个人是严党最绝对的一位死敌。

    而杨继盛坐牢时,无人敢近,唯王忬父子,杨继盛死了也没人收尸,也仅有王世贞做了这件事,可以说这对父子很久以前就上了严党要搞的名单。

    这样的人,跟鞑子犯京这样的罪沾边,不搞他就不是严嵩了。

    于是在严嵩熟练的操纵下,劾书再如雨点一般飘洒下来,严党的笔杆子们将王忬骂了个透,天下多难,风不调雨不顺,母猪不产崽,通通只怪王忬是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大废物,顺便翻出旧账,倭寇越来越嚣张也正是王忬任浙江巡抚的时候开始的,此人到哪里害哪里,实是我朝如今困境的元凶。

    严党的笔杆子可都是骂人方面的天才,弹劾多年,更是完全摸透了嘉靖的喜恶,配着这样的时局,还未给他们才华尽显的机会,嘉靖便已恼怒不堪,抓王忬下狱开审。

    这一切其实都是惯例了,没什么新鲜的。按照惯例王忬这个级别大概要审两到三个月,然后凑一些别的该死的人,写个处斩名单上去,嘉靖签押完事。

    王世贞十八岁中举,二十二岁中进士,如今虽只三十五岁却已是朝中大儒,文坛魁首,才华惊艳,天下皆知,而且他很讲义气,亲手为杨继盛收了尸,现在他为讲义气付出了代价。

    大儒、才华、魁首、义气,都是扯淡,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大难当前,再大的才子也是扛不住的,正如后世俗话所说,是社会磨平了我的棱角。

    如果是自己的生死,王世贞大可傲然处之,死前高歌一首,留取丹心照汗青,但这次要死的是父亲,他不能替父亲留取丹心照汗青。

    百善孝为先,王世贞难留半分文人风骨,立即向朝廷请辞,表明我们王家不混了,求网开一面。请辞过后,他取了铺盖席子,跪居严府大门口,以当世第一才子之身彻夜跪在这里,只求严首辅饶我父亲一命。

    全北京都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呜呼哀哉。

    你早知今日如此,当年为何强自出头?

    社会磨平了他的棱角,只是磨的代价有些太大了。

    王世贞为杨继盛收尸,如今可未必有人会为王世贞收尸。

    社会就是这样,当年那个忠肝义胆,冲天嚎哭祭奠杨公的大才子,从此荡然无存。

    王世贞连跪三天三夜,终于等来了严嵩。

    严嵩自然从他刚来就知道了,但他不会轻易出现。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与我严嵩为敌……哦不,与我严嵩的敌人为友的代价。

    党争最残酷的地方莫过于此,要么是我党,要么是敌派。我党对敌派从不手软,在这样一次次的斗争与事例中,树立起严肃的党风。

    三天三夜,足够全北京看到王世贞的下场后,严嵩才终于出门,充满怜悯地看着王世贞。

    “贤侄孝心,天地可鉴。”

    “严首辅……”王世贞再无往日的潇洒与傲气,只红着眼睛抬头道,“只求……”

    “我明白了。”严嵩恳切点头道,“我必拼尽全力保王民应。”

    王世贞瞳色一亮,党争残酷人有情,严首辅毕竟八十岁了,也该积德了。

    他就此千恩万谢,又磕了几个响头才抹着眼泪离去。

    半个月后,王忬人头落地,王世贞收尸。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收尸了。

    作为少数存活的浙江巡抚,王忬最终也没挺过去。

    王世贞没能救父,却成功罢官。

    刑场,王世贞与弟弟王世懋滴泪未流,神色冷漠,动作僵硬。

    这一次,社会才算真正磨平了他们的棱角。

    王世贞默默抬头,这次他不会说任何话,只会藏在心里。

    时值当朝,我无能报仇。

    放眼千古,我必让你遗臭万年。

    王世懋在旁哀叹:“生无所求,朝无所已,我也随兄辞官回家吧。”

    王世贞冷冷摇头:“你要留下。”

    王世懋惨笑道:“当朝皆为严贼走狗,留有何用?”

    “为父。”王世贞死死抓住弟弟,“平反。”

    王世懋感觉到了哥哥手上的力道,那是真正被磨平的棱角,唯有冷辣。

    ……

    紫禁城,仙坛前,静坐之中的嘉靖猛然惊醒。

    道士蓝道行依旧正襟危坐:“皇上悟到了什么?”

    “没有……突然想起了什么。”嘉靖擦了把额头,“陆炳临终曾有所嘱……朕突然好似又听到了他的话……”

    蓝道行不作言语,朝中之事他向来不发言。

    嘉靖心乱,就此起身,左右踱步。

    时局越来越乱,贼人越来越凶,人也越杀越多。处死王忬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理所应当并且习惯于此。

    嘉靖终于按耐不住,他还未得道升仙,总有想不清的问题,面对这些问题,只有仙人才能传来真正的答案。

    烧香祭坛,仙人指路。

    ……

    严嵩在肃清了最后的敌人后,纵观天下,仿佛已无敌手。

    也正是在这时他才发现,最大的敌手就在身边,无时不刻存在着,摧残着自己。

    那就是时间。

    王忬死后半月,严夫人梦中归天,无疾无病,是为寿终正寝。

    严嵩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老了。

    白发人送白发人,与夫人共度一生,七旬夫人寿终正寝,这该是不错的结局吧。

    严夫人身死,自有严党仇人暗中称快,也盼着严嵩早日归天,可光盼是不够的,要有现实意义上的作为。

    百善孝为先。依据礼法,严世藩要回京守丧,可严世藩贵为东南总督,这个丧好像也没那么好守。严嵩抑住伤痛,就此禀求皇上,允世藩卸任总督守丧。

    老太太没白走,可以把儿子捞回来。(未完待续。)

203 天有不测

    服丧事重,总督事也重,平常的官员只需上级签押便可回家服丧,总督可是要皇帝点头的,尤其是如走马灯一般的东南总督。

    严嵩早已备好了说辞,让严世藩回老家守孝半年,这段时间东南必然会有新的总督,严世藩才好回京。一旦严世藩回京,一切就又会回到原本的轨道上来。

    想的很好,但总会有意外,这次还是个大意外。

    大明言官系统极其完备,洪武永乐时代曾是监管全国官吏的强大武器,人人战战兢兢,生怕被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党派的壮大,这个系统的监察功能逐渐削弱,行政功能不断增强,时至今日已经沦为党争的工具,这也就是为什么天下人人唾骂的严嵩父子稳稳当当,张经王忬等实实在在的大吏却被活活劾死的症结所在。

    即便如此,这套系统的原则依然存在,严党之强,是强在威慑,在他们的群体威慑下,没人敢出手碰严党的人,可严党并没有强到能控制这套系统,监察命脉督察院始终由皇帝直接管理,无论是精明的胡宗宪还是耿直的王本固都是督察院出产的精锐,严党也许可以威慑督察院的大多数人,但其中如果有不要命的,或者脑子出问题的人,他们依照制度,一样可以绕过首辅直接把状告到皇帝耳边。

    不要命的猛士不是没有,只是基本上都已经牺牲掉了,就连当年猛士杨继盛的朋友王世贞都滚出了朝廷,对敌派斩草除根的鲜明态度,无疑让严党的局势更加稳定。

    然而再稳定,只要有人存在,就有变数。

    杨继盛死劾严嵩七年零四个月之后,一位猛士再度出现。

    督察院七品御史曾骂死了张经,搞死了汪直,如今再度绽放光芒。御史邹应龙矛头直逼严世藩,列数大罪十条,小罪无数,在劾书末尾不忘表明态度——苟臣一言失实,甘伏显戮!

    是的,不是严嵩,是严世藩,御史弹劾东南总督,好像已经形成习惯。

    严嵩何等老辣,只看过御史身份姓名,再看弹劾矛头,便知此事的蹊跷。

    邹应龙此劾,与杨继盛截然不同。

    杨继盛是货真价实的拼命,他根本不是通政司督察院的人,兵部出身,一心精忠报国捍卫京师,却屡屡被严嵩误事,终致庚戌之乱,兵困将庸,杨继盛知道,只要严党在一切就不可能变好,恨严嵩入骨,不惜以命相搏,不管我是谁,你是谁,我就是要用命搞你,折磨杀头通通不在话下。

    可这位邹应龙不同,督察院的官员多半都精明平稳,不问外事,只管监察。从根上,他就没有杨继盛那种与严党的私仇存在,犯不上拼命,这是于己。

    于公,严世藩这些罪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是以十年计的,而邹应龙混在督察院也有十年了,他若是深明大义与丑恶不共戴天,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再者严党的招牌是首辅严嵩,他为什么要找严世藩下手?

    综合种种,严嵩十分确定,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弹劾,就像赵文华弹劾张经,自己弹劾王忬一样,在弹劾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工作,弹劾只是一个工具,送上最后一击。

    至于具体罪名,不说御史,街上随便一个孩童都能列出来许多。

    窃父权贪污,据党营私。

    贪工部经费。

    贪杭州重建经费。

    聚押客,拥艳姬,恒舞酣歌,人纪灭绝。

    严嵩不明白,在自己眼皮底下他是怎么做的工作。

    这个工作最漂亮的地方,恰恰就是拿严世藩开刀,因为对严嵩本人下刀是没用的,二十多年来,严嵩与嘉靖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君臣,任何两个人相处二十年,要么成为朋友,要么成为仇人。

    这个下午,严嵩按照二十年如一日的那个时间来到凉亭,他希望以朋友的身份来抚平这件事,而不是臣子。可他的朋友今天并不在,石桌上只铺了一张纸,严嵩颤颤走向石桌,纸上写了一句很粗浅的话,大概四岁孩子就会熟背的话。

    子不教,父之过。

    严嵩浑身一抽。

    一个月前自己还在翻云覆雨,除掉了记恨已久的蓟辽总督。

    怎么今天,突然就这样了?

    茫然回府,令旨已到,缉拿严世藩入狱候审,严嵩教育不当,年事已高,致仕还乡。

    严嵩跪地领旨谢恩,久跪而不能起。

    他曾经想过一切会结束的如何壮烈,却从没想过会这么突然。

    他想过千万种应对,旷日持久的见招拆招,却没想过就这么一纸劾书就完事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一个更无奈的疑问,究竟是谁干的?

    一万个邹应龙也没有这个本事。

    当朝上下,到底谁有这个本事?

    ……

    绍兴总督府,严世藩看到了两名锦衣卫,也看到了旨意,思索良久。

    “念我与你们陆将军曾经是熟识,免了铐子笼子可以么?我派车,咱们一道舒舒服服回京。”

    而锦衣卫面面相觑,为首者木木点头。

    严世藩真的想跑,他们也是拦不住的,缉拿严世藩这个差事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买卖。

    “两位弟兄放心,我不会跑。”严世藩当即唤人,“酬谢两位兄弟。”

    银两送上,二锦衣卫不好意思地收下。

    “两位弟兄先行住下,咱们明早启程。”

    “这……”

    “回京还有银两酬谢。”

    “不敢再要了……”为首锦衣卫尴尬道,“既如此,明日天亮启程。皇上要拿,咱们真不敢耽误。”

    “多谢兄弟。”

    锦衣卫暂时下榻休息,严世藩长叹一口气,这东南总督,果然不是人干的。

    平心而论,严世藩治理东南一年,还真没什么大过错,因为他什么战略也没有,什么计划也没有,没机会犯错。俞大猷都督指挥抗倭,戚继光、唐顺之等人把关各个边防,徐海虽上蹿下跳,但终究只能到张经时代的程度,总督只要不乱搞,不会再有什么南京之围。(未完待续。)

204 掠夺

    至于贪污杭州重建经费,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关键是贪污了也没耽误重建,这如果算罪的话,那满朝官员都该问斩了。

    在如此情况下,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严世藩知道只有一个可能。

    “神仙又显灵了啊……”

    房中,严世藩拥着刚刚入府的歌姬,揉着眼前的酒杯:“人心可测,神意难料。”

    对面,严世藩的知己罗龙文早已魂不守舍。

    刚挂上这棵树,怎么又要倒了……他挂的从来都是东南的第一把手,可这东南的第一把手怎么就不能稳稳当当多干几年?

    “含章莫慌,不过是虚职而已。”严世藩看着紧张兮兮的罗龙文笑道,“最多只是革职回家,皇上既然只认神仙不信人,我何必再为他排忧解难?”

    “东楼,锦衣卫都来了,你还如此谈笑风生,实在佩服。”

    “怕什么,这些罪名不用提皇上也清楚,你不给我贪,我凭什么做事?王忬张经胡宗宪哪个不贪?”严世藩大笑道,“神仙显灵我认了,可神仙总不会贴在皇上耳边说要我死吧?那神仙管不到那么多,我的名气也传不到天庭那么远。”

    “是是是……我就是很好奇,神仙是怎么显灵的。”

    “这连我爹都搞不清楚。好像就是几个道士太监做法,皇上问话神仙答。”严世藩转而望向怀中的歌姬,“明儿就要走了,我舍得下东南,舍得下浙江,唯独舍不得你。”

    歌姬卖笑道:“总督还要带我入京不成?”

    “诶!就是这样!”严世藩畅然大笑,“咱们入京,就是要一路潇洒,夜夜笙歌!”

    歌姬有些慌了:“那……我也要被锦衣卫押着么?”

    “怕什么,皇上从来就是打个雷,雨怎么下,我说的算。”严世藩话罢望向罗龙文,“含章在浙江多候几日,待我在京城料理完事宜,再告知你去哪里找我。你我皆是知天命之年,今后也不要理会那些是是非非了,何不吟诗作赋,美酒佳人,潇洒一生?”

    “东楼说的是,先干为敬!”

    “干!”

    ……

    建设中的苔湾府嘉义县,特七提着一袋东西来到杨长帆面前,抓着袋底将一堆血淋淋的东西倒了下来,便是赵光头见了也直皱眉头,那可是一大堆舌头啊……

    “三十七个,你数数。”特七蹲在地上,还要拾起舌头数数。

    “免了,去账房领赏吧……”

    特七嘿嘿一笑,掀起前胸甲胄,露出一条浅浅的血痕道:“不是我说,这帮蛮子可伤到我了。”

    赵光头不屑道:“东番夷人还骁勇善战了?”

    “下次你来?”特七瞪着眼睛道。

    赵光头大笑道:“船主自有安排,我是统兵军帅,你来杀人越货。”

    “嗨呦,咱谁不知谁做什么买卖!”特七也大笑起来,回身指向东方的高山,“照我话说,蛮子不是搞事么?一把火烧了山,咱们杀个干净就是!”

    “特七,你也是蛮子吧。”

    “咱们不是蛮子,是船主麾下大军。”特七拍了拍腰间的虎牌,“有牌子的。”

    “那就招揽他们,也成为咱们的军民。”杨长帆眯眼望向高山,“夷人善战,若往死里杀,逼急了打起游击,只会更麻烦。恩威并施,威慑就好。”

    “搞这么麻烦!不还是烧杀抢掠!何不痛快点!”

    “今后要征之地还多,蛮夷民族各异,若是到一处杀一处,后面的人都会拼死抵抗。若是以和为贵,共同富裕,易被接纳。”

    特七不屑道:“这里的蛮子,还会把话传给南洋的蛮子不成?”

    不远处,妮哈抱着几颗新鲜的果子走来:“椰子,椰子。”

    三人接过,各自砍开痛饮起来。在这岛上,喝新鲜的椰子汁不失为一件快事。

    特七喝过一气后问妮哈:“黑丫头,在你们老家,弗朗机怎么杀你们?”

    “特七!”杨长帆呵斥道,“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

    妮哈叹了口气,来了中土这么久,她也没有先前那么恐惧了:“弗朗机比你们可怕,弗朗机不仅杀我们,还抓我们,卖到很多地方,或者为他们服务。”

    赵光头抿嘴道:“真不知弗朗机国是怎样,都是奴隶么?”

    “弗朗机这才多少人?”特七又追问道,“你看咱们这,弗朗机人屁都不敢放。你老家人少么?”

    妮哈摇头。

    “那干嘛不打?”

    “打不过。”

    “人多还打不过?”

    “没有……铳。”

    “这不是铳的问题吧?”特七拍了拍腰间大刀。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女人,不知道……强大的家族,逃走了,剩下我们。”

    特七摇头道:“你们老家,都是怂包。如果是我们寨子,没有人会被抓走,只会战死。”

    “我去,做饭了。”妮哈低着头行礼退去。

    杨长帆不喜道:“这么可怜的一个姑娘,你怎么没完没了。”

    特七畅快笑道:“船主啊,这是什么年头?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我强抢你杀你,弱就被杀被抓。弗朗机是老虎狮子,妮哈老家人都是兔子绵羊,这就是规则。”

    赵光头在旁点头:“如果有一天,有更强的敌人面对我们,同样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弗朗机弹丸之地,能强如我们所见,怕是没少糟蹋妮哈老家那样的地方。”

    “所以啊。”特七再次指向身后高山,“船主还心慈手软个什么?咱们不做,也会有人做,咱们下手晚了,就是别人的了,别人吃饱了,再来打咱们!”

    “我知道,只是不想赶尽杀绝。”杨长帆长叹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弹丸之地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英国先后恃强凌弱,亡命掠夺,在殖民与暴行之下,将全世界的财富纳入囊中。

    所谓的资本主义帝国,就是建立在如此掠夺之上的。

    在这样的时代,不跟上他们的步伐,只会成为他们掠夺的对象。现在弗朗机未对大明出手,只因他还吃的不够饱,后面吃饱的荷兰很快就会占领这个岛屿,而脑满肠肥的英国足以轻松炸开清朝的国门。

    正说之时,徐文长匆匆赶来。

    “变天了。”

    特七抬头看了看:“没有啊?”

    “不是这里。”徐文长望向西岸,“那边。”(未完待续。)

205 知者自裁

    信仰与哲学想来具有排它性,如果信了一个,就不好信另外一个了。信马克思唯物就无法解释基督天主,信共产就要处理资本矛盾,通常情况下,越是坚定的信徒,就越无法接受信仰以外的东西。

    有趣的是,偶尔会有人接受多个信仰在心**存,吸纳各个方面的精髓,用宗教坚定自己的内心,用儒道为人处世,再用孙子兵法去战胜敌人。

    上一位这样出众的人名为郑和,儒道让他在朝廷中立足,博得百官的支持与永乐大帝的信任;他以开放多元的宗教信仰走访南洋诸国,坐而论道,抱着坚定的信念坚持远航;他又用残酷的手段与诡诈的兵法消灭了觊觎大明舰队的敌人。

    蓝道行端坐阁中,与宫廷道坛上的他并无二致。

    他并没有郑和那样的名气,也永远不可能有,但他并不在意。

    他笃信“知行合一”四个字,他更坚信“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脚踏实地地去践实自己的良知与认定的真理,不必犹豫,也不必慌张,不会因手段而自责,也不会因结果而畏首畏尾,平静,坚决。

    蓝道行默默完成了全天下都该去做,却都不敢做的事。他从未像此刻一样通达,即便他十年如一日对修道以外的事置若罔闻,即便他胡编乱造了一个个神仙的回话欺骗皇帝,但他问心无愧,心念通达。

    这次皇帝的问题比以往都要简单,都要纯粹,他已经茫然于国事,南倭北虏与党争,只向神仙问了一个很根本的问题——何以治国?

    蓝道行等这个问题等了很久很久了,他送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近忠远奸。

    皇帝追问,孰忠孰奸?

    神仙答:知者自裁。

    是的,嘉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每个奸臣与贪官的背后,都必然存在一个完全了解他,且纵容他的皇帝。

    严嵩想不到自己的倒台竟然只因如此简单的对话,不过严嵩终会想到,汪直却是到死都没搞清楚这一点。

    蓝道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虽身为一名道士,却不影响他笃信心学,修身的归修身,养性的归养性。

    静坐之间,一近六旬的儒态老者与一不修边幅身着白袍的中年男人进阁。

    蓝道行缓缓睁眼,与二人对视点头。

    思想的力量,将人们团结在一起,在这一刻,比利益更加坚固。

    二人先后落座,斟茶,以茶代酒。

    “何以治国!昏庸到什么程度的人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中年男人放下杯子骂道,“这该是他初登基时问的!”

    “严嵩已倒,学生已无牵挂。”蓝道行转望老人,“只愿徐公励精图治,力挽狂澜,造福天下。”

    近六旬老者跟着叹道:“严党误国多年,根治还需时日,怎奈阶不觉间已是花甲之年……”

    “徐公可有合适的传人?”中年男人问道。

    徐阶听着又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没别的,他主要就是在叹气:“有,只是他不愿入我王门。”

    “无慧根之人呐。”男人也跟着叹道。

    “不然,若论慧根,此人若认天下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我在朝多年,见过太多的聪明人,可只有他才配得上‘绝顶聪明’四个字。”

    男人紧跟着说道:“既无人传道,徐公当政后,不如洗净严党,只求天下清明。”

    徐阶再次叹气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徐公,总要做点什么。”

    “严嵩虽倒,严党未清,皇上与严嵩相处多年,日后必会念旧,此战还远未到收官之时。”

    “不然,我等应借势一路高歌猛进,斩草除根,严党便像一块瘤子,若是一刀未割干净,不日便又会卷土重来。”

    “何心隐,我还未在内阁站稳,此言操之过急。”

    “此事万不得缓。”

    蓝道行并未关注二人的争执,而是重新静坐起来。这些党争的事情他是不懂的,也不关心,他已经完成了自己能力所能及,思想所能悟的最高程度,达到了自身的最高境界。

    这也是知行合一。

    ……

    澎湖主岛货港,杨长帆手下首领胡长安与弗朗机商人卡莱陷入争执,眼看要动手,杨长帆与徐文长闻讯赶到。

    这其实是澎湖每天都在发生的矛盾,只是这次牵扯到的利益比较大,胡长安实在不能忍了。

    在汪直时代,弗朗机的船通常不会去泉州以北的地方,他们只需要在这里与汪直船队进行贸易即可,再北上费时费力,还有危险,只是那样的贸易很不方便,双方总是要在深夜小批量的进行,也没有足够的货房暂时存放。

    如今澎湖建成,双方都方便了许多,弗朗机可以将货物提前存入澎湖货仓,交易时只需签押过手,杨长帆船队清点运走便是。虽然澎湖比泉州远了一些,但再没有互相约时等候的耽误与被明廷和散贼攻击的危险。

    起初,这样的模式顺风顺水,大家都方便。不过弗朗机商人,毕竟是商人,商人很快可以发现这里面的问题。

    他们发现运来的货物,很多时候杨长帆的船队根本不需要再运走,而是直接转卖分发给来往澎湖的民间船只,只有去九州的货才亲自运送。

    此前,敢于在此走私的来往民间船只是不多的,只因福建同样海寇肆虐,也没人敢抢船主的生意。而现在杨长帆占了澎湖,福建沿海散寇要么被清剿,要么去别处,要么归顺,沿海秩序竟然好了很多。另一方面杨长帆主张散货分销,不亲自操办往来大陆货物,民间商贾甚至官员见有利可图,半年来往来愈发密切,也便铸就了澎湖繁盛的贸易之景。

    只是弗朗机商人并不怎么高兴,拿香料来算,一个标准船队运来的货品他们可以从杨长帆这里换到价值一万两左右的货物返回欧洲,而杨长帆则就地散货,以两三倍的价格将自己远远送来的香料倒手转卖,同时以低廉的价格换回丝绸布匹再高价转卖弗朗机,坐在椅子上不动地方就把买卖做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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