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异数（下）
一条非常大的蝌蚪在脑池的上方小心翼翼的游弋着。在吞噬了大量的同伴，以它兄弟的血肉去换取自己的生存后。它已经拥有了一种原始的预支危险的兽性直觉。仿佛是六爪乌贼的小生物，早就成熟的过了头，无法进行蜕变。（灵吸怪们有一个禁忌，那就是不把发育成熟的蝌蚪植入蜕变所需的宿主体内。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这方面的资料没有被记录在几乎任何一个活着的主脑的记忆中。）
这只蝌蚪是幸存者中最大和最卑鄙的，或许是结构已经不同，黑芒对它的影响力要弱得多。蝌蚪一直下意识的避开透明小球和一具具干瘪的同胞尸体，尤其在目睹它们被逐渐分解为油腻的残渣，慢慢溶解进盐水池中之后。
然而，它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了，几乎无法立足，在可以预知的情况下，它不可能幸存下来。
但是，意外发生了。强烈的危机感终于刺激它做出了惊人之举——流线型的六只触手略一摆动，它就破开颜色越来越淡的湖水，飞速游到岸边。
这次蝌蚪倒立成梭型，六只触手弓起。随着圆形的口器喷出激烈水流，它在水面上异常灵动地划出一条弧线，落到了陆地上。它终于摆脱了死亡的无底深渊，转而寻找岩石之间的小缝隙，飞快的爬走了……
脑池里再也看不见灵吸怪蝌蚪的身影，再也没有什么活物可吃的了。透明的圆球们完全没有得到满足，太少了，实在太少了。她们需要更多，更多。
不过，还有一样东西可以吞噬。她们知道这一点。
那团巨大的肉团，虽然它已经死了，但勉强可以入口。
重要的是没有选择。
她们知道这一点。
这是为了获得自由。
她们知道这一点。
圆球咔嗒咔嗒贴在主脑的遗骸上，浑身如丝网般密密的肉须倏然伸出，然后貌似柔韧的尖端如锋刃般破入肉球体内。随后肉须壁上会分出无数更细微的血管，缠绕在主脑的血肉上，不断吞噬着，以此为自己的营养。
脑灰质被融化成养分，再转化成纯净的精神能量，供给圆球使用。血肉和被分解的外皮则被用作物质身体的完善。
灵吸怪的神物被蚕食，分解，并撕成碎片。
外面还有更多的猎物。
她们知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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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就不该抱着侥幸心理！实在是太高估灵吸怪了。真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这个战五渣到底有什么记录？回答我”阿格雷尔暴怒了，还以为捡到个宝贝，结果连原始计算器都不如。生物电脑？哈哈，现在看起来也就是个录音机式的u盘。
‘拥有的记录包括灵能和信仰之力的浅析、物质变化与人格及灵能的关系、灵能心理学研究……‘
啊哈!阿格雷尔眨了眨眼睛，着实被便携式助脑的储藏资料震的不轻。这…这…都是什么呀！好厉害的称呼，给人类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变的无比渺小。不对！那只章鱼罐头绝对不是这块料，说不定便携式次元空洞也是它顺手牵羊来的。在人类对灵吸怪的粗浅了解中，只有一只夺心魔才具备这种疯狂科学家的素质——塞依洛斯。
想到这，阿格雷尔的视线转向身侧娜西拉的胸口，眼神无比火热，里面一定还有很厉害的魔法物品。这么说，要不是我打晕了她，崔斯特真有可能被她干掉。我是不是……
等等，等等，冷静，要冷静。一次可以说是手滑，两次就真的无可转圜了。
阿格雷尔，深吸了一口气，晃晃头，把某些不好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他还有其他问题要问这个u盘呢。
人类酝酿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语带颤抖的问。“我看见的东西你…记…记下来了么？”
‘已经记录，随时可供查阅。’
‘轰’！“已经记录，随时可供查阅。已经记录，随时可供查阅。这证明……？我—是—灵—能—者！我—不—在—是—名—凡—人。”双眼紧紧闭上，人类死死的握住拳头，将自己的喜悦发泄到空气中，让它们为他欢欣、鼓舞。
在热感视觉中，一个个红点滴落在地面上，碎成一片红圈。有多久了，阿格雷尔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感觉，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但这一天来的太迟了。
“把关于灵能的资料都告诉我，要详细。”人类的情绪稳定了少许，
心灵异能不像魔法那样有系统化的咒文和精确的法术成分（语言，肢体动作，施法材料），只能算一门模糊的经验学科。很多时候，对一名心灵术士有效的显能方法，对另一个心灵术士就完全行不通。灵吸怪的心理模式和地球人类差距过大，便携式助脑的资料只能起启发作用。至于阿格雷尔能不能领悟到，就完全看他的悟性了。
助脑一遍遍反复传诵着，把记录中提到的有限几个灵能和一些灵吸怪的显能理论灌输给阿格雷尔。后者如饥似渴的吮吸着这些知识，沉浸在在忘我的学习中。
速度爆发，一段时间内提高自己的速度。
魅惑术，把智慧生物变成你的朋友。
操控声音，可以随心所欲塑造并改变存在的声音。
隔空之手，你能以精神力量从远处随意提起并移动物品。
……
这些都是简单的灵能，只用最粗浅的调动心灵的能力就可以做到。但却很实用，在灵能大师手中还能化腐朽为神奇。
阿格雷尔之前的感受情绪和屏蔽自己痛觉也是灵能能力，只不过效果和灵吸怪的显能效果不同。
人类兴致勃勃地练习着念力移动控制小石子，完全没在意时间的流逝。而这时，一双燃烧着火焰的大眼睛死死盯着他，深红的双眸大睁，满是痛恨。满腔的怒火伴随着怒吼，娜西拉跳向阿格雷尔，双手成爪，挖向他的脸。
阿格雷尔即时抓住了她的手腕，避免她的手靠近脸部，但跳跃的冲击力让他们一起跌倒在地。人类男性体型更大更强壮，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用了好几分钟才将狂怒乱击的卓尔少女安全地压在身下。（虽然她很瘦小，却竭尽全力才能压住。）
平静但毫不顺从的娜西拉，将目光狠狠瞪向身上的家伙。阿格雷尔睁大眼睛回敬她的瞪视。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方案，但他发现娜西拉的脸上流露出的不是对背叛的控诉，而是伤心欲绝的表情时。人类勉强支撑的心顿时一软，脑中充满了愧疚，再也张不开口。
卓尔少女试着说话，却发现无法出声，她口干舌燥，胸中绷得发痛，眼角流下一条红线。流泪是软弱的象征，卓尔社会的大罪。在她年轻的生命里，娜西拉遭受过多次背叛，但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样。
她知道阿格雷尔以自己的方法关心着她，或许比以前任何人都要关心。她依赖于此，两人之间发展出了某种类似于信任的东西。但在黑暗精灵中，信任总是带来背叛，娜西拉承认自己实在是蠢得可以，也接受了对自己的伤害。
带着黑暗精灵贵族的勇气和蔑视，卓尔女孩抬起下巴迎接阿格雷尔的目光。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人类的肩膀，张嘴无声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留言。
来杀我呀，你可以从我尸体上得到一切。
阿格雷尔死死地压着她。他们面对面彼此注视着，令人悲痛的沉默长久萦绕。接着，出乎娜西拉意料，人类咒骂了一句，把手松开了：“有那么严重么？”他有些心虚地说。
“你不杀了我！对你背叛的罪行，惩罚就是死。”她恶语相向。
阿格雷尔的脸色在难看无奈中缓缓沉了下来：“你不是认真的吧？”他有些语无伦次。
“你忤逆了女神的旨意，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阿格雷尔以严肃的表情考虑着。他已经经历了很多事，神经绷得快要断了。在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下，卓尔的声明无疑给了他以彻底地一击。“你能不能当成，”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手滑了一下？”
在这种情形下维持尊严可不是件容易事儿，但娜西拉还是努力做到了。她那精巧的下巴傲慢地抬起来：“当然是——不行了。”
阿格雷尔凝视卓尔少女一会儿，然后将头埋进了她那堆乱糟糟的长发里，身体松懈了下来，最后无力爬在她身上。“你动手吧，我的女士。”
身上束缚一消失，娜西拉就抽出匕首，对阿格雷尔怒目而视，却对他的怪异行为迷惑不解，不知如何是好。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不知不觉间什么东西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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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认知
整整半天，娜西拉和阿格雷尔相对而坐，几乎没怎么休息。卓尔少女确信她的魔法可以挡住敌人的窥视之眼，但对潜行于黑暗中的杀手却几乎毫无作用。两名逃亡者都保持着警觉，不仅仅是环绕着他们的危险，而且还包括彼此之间的隔阂。
因为无法睡觉，所以他们就聊天。阿格雷尔从一个故事转到另一个故事。刚开始娜西拉还不理不睬，闭目假寐，可渐渐的对故事内容产生了兴趣。这些有的故事英勇感人，其他的则逗人发笑，但里面的种种内涵都吸引着卓尔少女。同样还吸引她的是反复提及的同一个主题：阿格雷尔总是不断地有意无意向她灌输他世界的文化和梦想。
黑暗精灵——除了少数依然用精灵冥想进行休憩的——无论是睡觉还是醒着，都不会做梦。他们思考、计划、图谋，然后睡觉。娜西拉自己并没有进行冥想，但她怀疑跟着阿格雷尔在幽暗地域的里逃亡是否也算是一种梦。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或许在内心里她也是个梦想家。这对魔索布莱的卓尔来说，完全是彻头彻尾的违背常理，然而确实很符合她，还满足了以前无法言明的空虚感。
所以那天，他们分享了很多。一会儿冷漠，一会儿幽默，阿格雷尔以嘲弄的黑色笑话看待世界，与之前娜西拉印象中的他判若两人。他深沉的低声轻笑常常交织着她的笑声。这不是卓尔的习俗，因为黑暗精灵的幽默常常是彼此竞争，快乐必然要他人付出代价。她甚至很享受阿格雷尔的挪揄，当然里面完全没有她族人常见的恶毒目的。
阿格雷尔告诉她有关他的世界，以及他曾经到过的地方，还有所见所闻。尽管她承认，对方言谈中对旅行和美食的热爱与她不分伯仲，娜西拉还是惊讶的注意到他的同族们对冷兵器作战明显不太感兴趣。
“这几年，你放弃每天练习剑术的原因是思维惯性？不对，如果你对剑术根本不在意，你怎么能战斗得这么好？”她问道。
人类耸耸肩：“吉娜菲在的时候，我每天都要苦练很久，已经打了个好底子。”
“家族的黑暗精灵士兵们在武技上的花费的时间不比你少。对你而言还有更多的原因吧。”娜西拉平静地说：“我曾在角斗场里见过几个人类。有些人的战斗技巧比精英卓尔战士还要好，但他们都被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你能活下来是因为辛克特丝奈特主母的意愿，而不是战斗。”而这些正是此时娜西拉心中的疑问——家族顾问为什么保留着水准之上的武技？
阿格雷尔无言地坐了很久，用平静的打量目光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娜西拉险些施放奥术魔法中的侦测思想，她想知道眼前人类是不是正用他自己独有的一些无形方法来斟酌她。要是能召唤那样的魔力，就不仅仅是名异界人类男性，不能使用魔法的‘凡人’了。但娜西拉不再那么快下结论。年轻的人类终于点点头，开始讲起一些云里雾里的事情，让她有种极不寻常的感觉，似乎自己刚刚通过了某种测试。
“你知道十几年来，香芭拉家失踪、死亡的卓尔数量一共是多少么？”阿格雷尔昂起头，眼神飘忽，仿佛透过重重黑暗注视着魔索布莱城。
这副样子让娜西拉感到不快。而且他把自己的话题扯的太远了。
“谁关心这个！几个平民而已，反正城里想加入贵族家的流民多得是。”卓尔少女耐着性子回答。
“可你想过么，家族里黑暗精灵平民战士生存比例是十比一，蜘蛛骑士的生存比例却是二比一，做精英反倒比做炮灰的生存机率还小。”
娜西拉重新端详面前的人类，白皙、精致五官，一种异域特有的工匠法师之气流转全身，呆样十足。
“你是不是被灵吸怪弄傻了？弱者被淘汰掉有什么不对的？蜘蛛神后就是这么教育我们的。何况家族贵族这几年都没少人。”娜西拉质疑。看来噬魂怪那一下还是把他脑子打坏了，这样子看的话，他救那个叛徒也是情有可原的。
“魔索布莱城里，你见过有没死过贵族的家族么？”他问。
“似乎是没有。”
“你见过有人称赞我剑术高超么？”他问。
“好像也没有。”
阿格雷尔俯起身子贴近娜西拉，在她耳边很深沉的说。“那是因为香芭拉家牧师太少，而我从来不用武技到处招摇。”这句话听的娜西拉一脸问号？人类顿了顿，故作高深的说：“卓尔精英从小到大，始终走在刀尖上。家族内部的倾轧会杀死你；家族之间的战争会杀死你；其他城市的家族战争失败遭到大清洗会杀死你；其实有些时候比奴仆强一点的平民战士生存几率反而更高。
在精英眼里，不会施法的平民战士对她们的地位毫无威胁，是有用的财产。家族战争的时候投降的平民战士只需要换一个家徽。而贵族呢？这就是平民战士家族战争时不下死力的原因。我一直在忍受香芭拉家族男性的讥笑和挑衅，因为我知道主母的意愿挡不住男性卓尔的嫉恨之心。给他们个发泄渠道，总比让我睡着后享受背后伸来的利刃强多了。”
娜西拉再次端详阿格雷尔，白嫩、精致五官，有一种传记小说里伟大贤者的睿智感。
“哈啊？”她愣住了。他是疯成这样，还是认真的？
“想要在黑暗精灵社会生存，不能太过于表现得充满疑意，这样很容易惹起别人攻击或争端。要机警些，并说话谨慎。因为，你们高傲又崇拜背叛，更时常害怕其他生物在某一天会超越自己并带来威胁，所以你们一直保持警惕和怀疑的态度。
……（黑暗精灵心理学）
“简直是胡说八道！”娜西拉激动地插嘴：“还十宗罪，我不记得我因为嫉妒，就杀死过谁！”
年轻男人给她一个淡淡的微笑：“你还记得几年前，我被要求参加你的成年仪式。你的猎物是什么来着？”
“一只地精。”娜西拉不自然地说。这戳到了她的痛处，因为地精通常既不聪明也不十分危险。她只用一个定身术和一把锋利的小刀就料理了它。她的血祭更像是例行公事。
“那你一定记得，那个成绩最好的平民女孩，她是怎么死的喽？”
娜西拉脸色一下变的煞白——她当然记得，一个过早掌握了三环奥术的天才，被一众学徒赞颂。然后，她血祭时的猎物是一个洞窟里的恐爪怪，而且由本来的一只变成了一窝……
卓尔少女突然站起身，朝前面的隧道走去。她打出手势让打算跟来的阿格雷尔回去。今天听了这么多歪理邪说，她需要独处一阵子，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
可惜，娜西拉没看见阿格雷尔把身后的水晶球悄悄放进背包。灵吸怪的知识和人类的私货把娜西拉暂时糊弄晕了，却造成了更大的隐患。其实香芭拉家的生存环境远比其他家族好的多，这是因为家族的女性贵族大多是法师的缘故。奥术施法者更加自私自利和崇拜知识，至于信仰上嘛，则和他家乡的同族们巧合的相似——伪信徒或无信者。
第七十七章 遇袭
娜西拉摇摇晃晃走进隧道深处，她沿着一条支路，爬上弯弯绕绕的斜坡，进入一个巨大的洞窟之中。卓尔少女凝视着远处空旷的空间，直到自己安静下心来。现在令她烦恼的是，原本熟悉的人类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她到底该怎么办。
阿格雷尔说的那些东西，足够让他被献祭十次。向她完全坦白，是表明了他根本不想回魔索布莱城。把他带回去交给主母发落？报告自己所有知道的一切。不，不行，这样他必死无疑。那放任他去地表？更不行，他是香芭拉家的重要财产，主母会让她生不如死。
哪跟他一起去地表呢？真是疯狂的想法，这根本不可能。她没法放弃自己的生活，因为对她而言，魔索布莱、幽暗地域就是一切。在地表上不能使用黑暗精灵的魔法，她无法在地表长久生存。她是个法师，不是五大三粗的战士，尽管她使用武器的技巧也很客观，但还不足以令她在充满敌意的世界中活下去。不，她不能放弃幽暗地域。
实际上，她为什么要放弃？阿格雷尔是个人类，男性，还是个异位面人，无论按娜西拉所知的何种标准衡量，他都不值得关注。那么，为什么要对他的看法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困扰着卓尔少女，令她恼怒不已。但最令娜西拉挫败的则是一个人有失必有得。以前如此，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质疑过这个简单的生活常识。现在确实有些痛恨残酷的现实了，想方设法在黑暗精灵弯弯绕绕的思维中找出另一条路。
至于向主母隐瞒阿格雷尔的说辞……天哪，她想都不敢想。因为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人类的理论最终是指向谁——蜘蛛神后。渎神这个后果太严重，重的简直压得她完全透不过气来。
然后，当娜西拉心烦意乱地踱步回到洞窟入口时，她眼神一紧，袭击降临了。突袭者有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形生物，浑身白毛，长着凶猛的熊头，发出低沉的震动岩石的咆哮冲向她。两个生物都拿着粗陋的剑，狂热地挥舞着，却没有什么技巧。
卓尔少女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她迅速估量了一下和对方的距离，然后是它们手臂和剑的总长，显然敌人的离她太近了。许多法师都声称智慧而不是蛮力才是胜利的关键。娜西拉同意这个观点，但眼下别无选择，因此她抽出法杖，后退半步，迎接第一下野蛮的挥舞。
阿格雷尔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惊动了：泽底熊人愤怒的咆哮、木棍与剑的撞击。恍惚之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灵吸怪的角斗场。接下来他完全清醒了，娜西拉有危险。
阿格雷尔沿着隧道飞奔，灵能剑暗淡的回路引领着他的步伐。人类飞快地转过一个角落，沿着一道有着破碎石壁的隧道拔足狂奔。他跟随战斗的声音钻入了洞口。那里站着娜西拉，正在闪避泽底熊人战士攻击，不是一只，而是一对。
泽地熊人确实是个大家伙，有一个半卓尔那么高，身体宽的就跟地表世界的黑熊一样。它全身覆盖着厚厚的毛皮，长有巨大的爪子和锐利无比的牙齿。在阿格雷尔和娜西拉之间阻隔着一只这样的怪兽。尽管隔着皮毛根本无法分辨性别，但这个浑身白毛的生物确实是个雌性。她轻蔑的把作为武器的长剑扔到地上，一边活动着锋锐的钩状利爪一边咆哮，准备对人类一开始就使出杀手锏。
娜西拉的双眼在看到人类时喜悦得闪了一下，片刻的分神令她被泽底熊人的剑脊重重打中。阿格雷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咙里。如果那生物有更多的武器使用技巧，只要将剑稍稍转下，卓尔少女就会被整整齐齐切成两半。这场战斗就会立刻干净利落的结束掉。
在那要命的一刻，阿格雷尔根本没时间多做思考。他对娜西拉生死的担心早就超越了对眼前危险的畏惧。
于是他将灵能剑一下子扔了过去。武器笔直地撞上泽底熊人的剑，冲力将剑从生物的爪中打飞。看上去对摆脱了这些烦人的笨重东西相当满意，怪物暴出獠牙，冲向卓尔，似乎对天生的武器更加得心应手。
然而，雌性泽底熊人愤怒地吼叫着冲向攻击她配偶的人类。尽管她体型庞大，却有着蜘蛛般的敏捷。阿格雷尔灵巧的闪到一边同时抽出短剑猛刺，但没有命中。泽地熊人转身一爪擦过人类的肩膀，这场遭遇战的第一滴血飞了出来。
阿格雷尔左手一记佯攻，右手短剑连续突刺。这次攻击差点就命中了，但最后只割断了泽地熊人臀部的一些皮毛。泽地熊人一掌拍在人类后背，后者被撞得向前扑倒。阿格雷尔借势一个筋斗重新站稳身形。激动的双眼瞳孔里因为狂怒凝聚在一起，漆黑的瞳仁深处一道黑芒转瞬即逝。泽地熊人一下子变得步履蹒跚，速度慢了一倍。抢在泽地熊人恢复之前，阿格雷尔冲上去，短剑刺进对手胸部的心脏。泽地熊人的毛发立刻被鲜血染红。她不可思议的瞪着伤口，眼睛一翻白，然后倒地不起。
雄性泽地熊人听到了伴侣临死前的哀鸣声，当下抛下娜西拉，不顾一切向阿格雷尔冲去。娜西拉终于有时间施法了。阿格雷尔本想对雄性泽底熊人故技重施，但却脑仁一疼，显能失败了。但他还是成功地吸引雄性泽底熊人所有的仇恨，只是袖子破烂，双臂鲜血直流。卓尔少女召唤了一束黑色的闪电，把它像标枪一样投了出去。然而，让娜西拉沮丧的是，那闪电刺穿了前臂，地底熊并没有倒下。娜西拉把一张巨大的网投向怪物，它拼命撕扯着绳索，然后被勒得喘不上气。啪的一声，绳子终于被扯断了，娜西拉意识到怪物已经陷入疯狂中。
娜西拉从她的武器袋里抽出一支飞镖，在上面吐了一口口水。随着她无声的命令，另一件施法材料——一小瓶酸液——从她敞开的魔法包里飞了出来。她抓住它，把两样物品都扔向空中。她的手指随着施法快速的舞动，一道光束射了出去，同时和强酸矢深深扎入泽底熊人的红眼，致命的绿色小滴飞溅在熊脸上里咝咝作响。野兽尖叫着，笨拙地抓住自己的脸。
阿格雷尔知道自己必须在它陷入死亡疯狂前干掉这个怪物。无论受伤与否，一只陷入战斗疯狂的泽底熊人，其力量和狂暴都是致命的。他扑向受伤的怪物，短剑在手，猛砍一次、两次，剖开了它的肚皮。泽底熊人颓然坐倒，多毛的爪子疯狂地抓紧裂开的伤口。最后一击，人类割断了它的喉咙。
娜西拉赶过来，抓住费奥多阿格雷尔胳膊：“走啊！”她喊道，拖着他跑。他拾起剑，跟着她闷头跑出了洞窟。
但卓尔少女在离开洞口约百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等等，我要让这个洞口整个塌掉。泽底熊人可能是群居的。”她厉声说道。阿格雷尔眼看着女孩飞速掏出朔能法杖，摆好施法姿势，难以想象的强烈闪电在杖头间跳跃，不断射入洞窟入口的上方。尘土飞扬，石块迸裂。最后，一块大石头堵塞了洞窟入口。
卓尔少女放低手，浑身上下萎靡不堪。人类伸手环住她，轻轻地将她放到地上。
他曾经在塔肯杜伊斯家族的毁灭中见过如此威力的魔法，也明白施放这么强大的奥术魔法的法杖是多么稀有珍贵。想不到娜西拉已经能控制这么厉害的法杖了，真令人吃惊。
“天才魔法美少女。”他带着真心的称赞，蹲在她身旁低声说道。
她努力盯着他，红色的双眸愕然而呆板：“你叫我什么？”
“那是个荣誉称号，授予那些既美丽又可爱的魔法少女们。”
卓尔少女一阵恶寒。“这个称呼让人感觉直起鸡皮疙瘩。”她低声说道，把脸转了过去：“你又有精神说胡话了，忘了这个名词吧。”
阿格雷尔满脸遗憾，对他的提议被否决充满怨念：“真的很适合你……”
“哦，听起来是不错。”卓尔少女干巴巴地说道：“但是我不喜欢。”
她扫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幽默。他看上去根本没有被娜西拉的挖苦而感到冒犯，也没有对她
大意遇袭感到不快。她盯着阿格雷尔的脸，这才注意到对方依旧那么年轻——实际上，不比男孩大。一个有着卓尔敏捷和战士勇气的男孩。这个人类，真是太矛盾了。黑眼睛清澈又幽深，他的思维方式完全也叫人意想不到。
正在此时，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娜西拉手上。
卓尔少女寻源望去，才注意阿格雷尔流血的手臂，他的魔法武器很厉害，她知道的。娜西拉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人类的双臂，紧紧拥抱了片刻。无需话语，因为在卓尔的语言中，没有一个词能用于此刻。
沉默许久，阿格雷尔温柔地推开她：“快走吧。”年轻的卓尔点点头，扶着人类一起迈向前方。
第七十八章 晚餐
日以继夜这个词在两人的旅程中，对阿格雷尔和娜西拉来说到是恰如其分。在他们长达十一天去曼托－德里斯的路上，黑夜之后还是黑夜。无尽的黑暗之旅中，仅有偶尔停下来的休息和进食，才能让他们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但无论他们在何处用餐，吃货阿格雷尔总是能够因地制宜地为两人准备一份颇具特色的大餐。凉拌蘑耳、地衣炒蘑菇、甚至还有香辣水煮鱼片。地下河道里有很多种鱼，尤其他们抓住的那条无眼无鳞大鱼，味道极其鲜美，丝毫不比大海鳗逊色。卓尔少女也非常喜欢，甚至还要求人类随身带上几条。直到他们遇上了一小队寇涛鱼人——一种高大，肮脏，大肚子的两栖动物。一只高个寇涛鱼人，宣称他在阿格雷尔的身上嗅到了同类鲜血的味道。毫无疑问它一定是闻到人类身上残留的鱼腥味了……
殊不知，这正中娜西拉的下怀，她早就想试试更大的鱼会多么美味。而在她将这个意图用寂语传递给人类后，阿格雷尔悔得连肠子都发青了——他讲过鱼越大越好吃，指的是海洋里的大鱼，可不是说鱼人呀！
一番交战之后，寇涛鱼人被早有准备的两人变成了几条死鱼。由于人类心中还怀着对卓尔少女的愧疚感，他不忍心拒绝娜西拉的要求。寇涛鱼人肉块被摆上了餐桌，就像这些鱼人平时口头禅一样——肉就是肉。（幽暗地域食物很匮乏)
那天晚餐之后，阿格雷尔就明白了一件事——人类的下限的最大作用,就是不断用来被突破的。于是，第二天，他们又吃了一只穴钓蟹——一种融合了蜘蛛和大龙虾外形的生物，有两只巨大的螯，肉质跟龙虾差不多。
第三天……
就这样，走一路吃一路，经过多日的辛苦跋涉后，两人停在了一处有水源的山洞中休息。洞壁是由某种物质形成的犹如黑玻璃般的石壁，平坦而光滑。
而这时，阿格雷尔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了个简单的草图。“曼托－德里斯就在前方不到五里的地方。娜西拉，请牢记，这里是一个多种族的贸易地点。不但有黑暗精灵、地底侏儒和灵吸怪，甚至还有地表的人类！我们不排除在曼托－德里斯存在故意找碴的家伙。因此，不能像你在魔索布莱城里那样，对待其他次等种族生物。谨慎的做法是别惹任何人，除非你想找人打架，但是那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进城后，我们需要分开行动，我会想办法从黑市外面迷宫守卫那里找一条回魔索布莱城的路。而你则去联系曼托－德里斯的卓尔商会，看看他们能不能给我们一些帮助。”
“男性！你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自己偷偷溜回地表！”娜西拉马上尖叫着说。“我们分开后，你就能马上去找你的人类同族，然后直接跟商队回到地表，好让大火球的光照在你头上？”
“这怎么可能呢？聪明又智慧的女士。请您冷静的想一想。”阿格雷尔好整以暇地说：“敢和幽暗地域居民做生意的家伙，可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这帮走私客个个无视道德，心狠手辣。我要是主动找上门去，表明意图。为了保守地底通道的秘密。他们会在半路杀了我，然后把我扔进随便哪个地方当食腐虫的饲料；或者直接把我卖做奴隶！我认为没有理由去当送上门的肥肉。”
“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去找卓尔商会？”娜西拉喃喃地说。“他们会带我们回到魔索布莱城的。”
“嗯，首先，我听灵吸怪提起过。这里的卓尔商会只有八家。”人类回答。“这没有让你联想到什么吗？香芭拉家的商会在这里有摊位么？”阿格雷尔猜得没错，来这里的通道是秘密，同样是开启无限财富和权利大门的金钥匙，谁拥有它，也就爬到了商人阶层的顶端。因此，对它的追逐是不择手段的，充满了最奸诈的阴谋和血淋淋的暴力，所有这一切，都会得到统治城市的主母们的首肯———假如这些罗丝的祭司会注意到平民的琐事的话。
卓尔少女咬着嘴唇，表情沮丧的看着阿格雷尔。而后者正努力维持着一本正经的模样，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我们必须去这个叫曼托－德里斯的洞穴么？”娜西拉指着示意图问。
“是的，美里娜西拉女士。”人类严肃地回答。“我们只知道这一处所在，除非您想跟我在幽暗地域的荒野里流浪，而我本人诚恳的建议您不要产生这种想法。”
听到阿格雷尔的答案，卓尔少女心情恶劣起来，所以她决定化悲愤为食量。她迅速向人类提出了这一意见，然后自顾的堆起了一些石块，并且念出某种卓尔奥术咒语。立刻，石块变得火红、热气蒸腾，就像桑拿房里的加热石。“快点做！今天的捕获到的猎物，我以前还从来没吃过。”
阿格雷尔得到了指示，从魔法背包里拿出一副胸甲，盛满了水，放进一些肉干和蘑菇当底料，便拜托娜西拉看着锅，告诉她今天他想做一道从未出现过的大餐。
卓尔少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然后坐到了锅前。
转职成大厨的阿格雷尔，拿出了今天的猎物，一大块蛰伏伪怪肉，（来自阿格雷尔的佯装好运。他们赶路时，人类假装手弩走火了，流失刚好刺穿了躲在隧道顶部准备用低鸣偷袭他们的生物。这只像古氏鱼的家伙死的无比屈辱。）熟练地洗净，切成一片片薄片，并将它们和酱料都摆在餐盘上。
随着水咕咚咕咚直冒泡，人类熟练的用筷子夹起一片肉片，在翻滚的锅里涮了涮，蘸着酱料美美的大快朵颐。
山洞里很快飘起一股诱人、鲜美的香气，刺激着娜西拉的味蕾。立刻，这卓尔少女迫不及待的学着异界吃货，享用起这顿营养而美味的大餐来。
“好吃吧，”阿格雷尔颇有些自得地说，“这叫涮火锅，我的天才发明之一。”
“无可挑剔。”娜西拉赞同道。“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的伙食标准，或许我们应该在幽暗地域里多游荡些日子，把各种地底生物都吃个遍。说不定你还能写本幽暗地域美食指南之类的烹饪书，成为魔索布莱城的明星人物。
“名声对我毫无意义，”人类提醒她说。“没有黑暗精灵的身份，写了书也没办法出版，并且无人关注。但是换上你的名字就不同了。”
“你知道就好。”娜西拉满意回答，嘴里美美地嚼着美味的肉片。
用完餐后，两人边轮流休息，边等着阿格雷尔的胸甲冷却下来，直到一切就绪，他们又重新踏上了行程。
两人循着汇入池水的溪流继续前行，不久，他们来到了曼托－德里斯外面不远处的隧道里。娜西拉突然拦住了阿格雷尔，在人类开口询问之前，卓尔少女把手伸进胸衣里，将手指伸进小衣内侧的一个小裂口里面。两个戒指还在那儿，她拿出来了一个交给了阿格雷尔。
“把它戴上吧。”娜西拉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不流露出额外的关心。“这枚戒指会让你伪装成卓尔的外形。这样能减少很多麻烦。明白了吗？
她现在才敢直接看着阿格雷尔的眼睛。那双缟玛瑙双眸的正紧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中捏着的光面黄金戒指。尽管这样，他脑袋里面正在想些什么。卓尔少女可看不出来。
阿格雷尔握紧手中的戒指。他抬起头，躲开娜西拉的视线，接着又低头看着自己紧握的拳头。“明白了。”人类低声说道，接着，几乎轻不可闻地说：“谢谢你，娜西拉。”还有，对不起，娜西拉。我骗了你。
第七十九章 曼托－德里斯
阿格雷尔伸出自己的右手，张开拳头。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感觉戒指极为灼热。不过人类假装没有看到这个。“娜西拉，我准备戴上这个戒指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真不知道，我变成黑暗精灵会是什么模样？”说完，阿格雷尔将戒指戴到了自己左手的中指上。
然后，阿格雷尔想像自己也拥有乌木颜色的皮肤和精致灵巧的卓尔身躯。源源不断的魔法力量刺激着他浑身的每个毛孔，人类不断地眨着眼，惊奇的注视着自己的变化。在奥术灵光照耀下，他看见自己的双手闪烁出黑色的光泽，手指也变得远比他记忆中的更加细长纤细。
他白皙微黄的皮肤变成发亮的黑色，缟玛瑙般眼睛变的如血般深红，耳朵又尖又长。披肩的墨黑头发从黑亮有光泽变得银白而耀眼。（天生的银色头发很少见，卓尔贵族都流行染成银色）
“魔法真是不可思议！”阿格雷尔赞叹道，深红色眼睛里闪着对未知好奇和未加考虑的真情流露，说明即使他有黑暗精灵的外貌，仍然是人类的本性。
真希望他能有一面镜子，好看看他现在的模样。虽然他知道这种改变是真实的，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种身在梦幻中的感觉。
一旁的娜西拉则吃惊地倒吸了一口气，小嘴不自然地微张。她把手抬到阿格雷尔变的更尖的下巴上，眼中露出一副痴迷的神色。
“蜘蛛神后在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美的男性卓尔！骗人的吧！”她嘟哝着，靠得更近了，甚至将一只手钩进了阿格雷尔的臂弯。
糟了，阿格雷尔以前的网上生活，让他早就把众多大片和动漫的美图都印在记忆中了。潜意识里，人类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p成了符合他审美观的最佳模板。他虽然不觉得什么，可在这个没有网络，兼审美艺术落后的世界，简直惊为天人呐！幸好，他还是有所收敛的，至少没弄出来一双丧心病狂的大眼睛。
一只手突然拂上他的腰。卓尔少女不停地发出两性的信号，指甲轻轻地播弄着他。阿格雷尔轻叹了声抱歉，突然一个手刀敲在娜西拉头上，然后抱起她就往前走，丝毫不顾她在自己怀里越缠越紧……
直到两人纠缠着来到了曼托－德里斯的街道上，娜西拉才有所收敛，可她还是握住人类的手臂不放。
尽管此行另有急切的目的，阿格雷尔还是忍不住观察起起曼托－德里斯里面的景象来。此前，人类从没有机会踏出过魔索布莱所在的巨大洞窟半步，而这陌生又充满异国情调的集市和他此前生活的地方有着天壤之别。
曼托－德里斯位于一座巨大的天然岩洞之中，这个洞穴是亿万年来源源不断的流水侵蚀雕刻的成果。阿格雷尔早已习惯了魔索布莱的东尼加顿湖那黑暗深邃的一潭死寂，习惯了那些被卓尔贵族们视为珍宝、严加看护的无声深井。
而在曼托－德里斯，水是有生命的。实际上，洞穴里仅有的声响就是流水的声音。瀑布从高高的穹顶上飞流直下，溅落在洞穴的岩壁上，潺潺的溪水穿过洞穴，在每一个转弯处都形成一个小小的池塘，里面的泉水温柔的冒着泡。
除了岩洞里回荡的水声，贸易城市笼罩在奇异的静寂之中。曼托－德里斯不是一个熙熙攘攘的集市，而是一个进行秘密交易和精明谈判的所在。
这里也并不十分拥挤。在魔索布莱的商业区纳邦德尔，到处都是黑暗精灵平民，还有为贵族们进行各种工作的奴隶。那里充斥着喧嚣声和种类繁多的商品，即使这些商品配上黑暗精灵社会的审美品味显得都特别扭曲。曼托－德里斯则相对沉默的可怕。
按阿格雷尔的估计，整个洞穴里最多不超过四百人。如果仅从柔和的低语声和偶尔踩过宝石路面的压低的脚步声判断，即使是这样的也算是高估了。
虽然宁静，这里却充满了光亮。由于墙壁上镶着七彩的水晶和宝石，几盏昏暗的灯笼就足以照得整个洞穴闪闪发光。到处是辉煌的石头建筑：围绕着喷泉的墙壁上镶满了宝石，拼出奇异的图案；横跨在溪水上的水晶桥梁浑然天成；人行道上铺着磨光的珠宝。此时，恢复正常的娜西拉跟着人类，一起踏在一条闪耀的绿孔雀石铺成的小径上。即使对一个习惯了魔索布莱壮丽景象的黑暗精灵来说，走在这样的财富之上，也难免眼花缭乱。
至少这里的空气对习惯了魔索布莱的两人来说是熟悉的。是的，潮湿又厚重，充满了蘑菇的气息。雄伟的蘑菇林环绕着中心的市场。在巨大的、充满皱褶的菌伞下面，小商人们就在这里支起货摊，插上标好价格的木牌，然后把货物的样品放在货摊上面展示。
这里没有佯装愤怒的咆哮，没有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更没有达成共识的爽朗大笑。整个的贸易过程似乎都发生在低语和黑暗之中。
对阿格雷尔来说，最奇怪的莫过于在这里贸易的那些敌对的种族居然能够相安无事。
在前面的洞穴里有几个黑暗精灵商人，如果人类没看错他们货物上的家徽的话，他们其中一大半都应该来自魔索布莱城。身旁一只淡紫色的皮肤、周身闪耀着污秽灵光的夺心魔，轻快的在货摊之间飘来飘去，对淘宝大业乐此不彼。这让刚从灵吸怪城市逃出生天的两人一脸纠结，差点忍不住拔刀相向。
少数有着石头一般肤色、被称为斯涅布力的地底侏儒，则一脸阴沉地盯着对面的卓尔，目光中带着纯粹的怨恨。（布灵登石城最近又被魔索布莱城欺负了）深居在地下、黑心肠的灰矮人站在刀剑架后面，盯着每一个金币，恨不得它们都飞到自己口袋里。
当然，最受欢迎的还是来自地表的人类。它们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香水、香木、香料以及散发着甜香的异域水果——这已经成了幽暗地域富豪的新宠，所有这些在发霉的空气里混入了可人的芬芳。总之，不同种族的生物都混杂在货摊前，平和的在街道上擦肩而过，到处都是一副和谐的景象，实在不像是在幽暗地域里。
娜西拉拖着身后的阿格雷尔，浏览着每一个他们经过的摊位。她注意到越深入市场，人类的表情越谨慎。
这里的货物种类太丰富了，看来地表和幽暗地域贸易之间的利润极其惊人，这不一个好消息。意味着人类需要花费相当大的代价才能获得去地表的方法。现在，只能希望他偷偷藏起来的宝石数量足够吧。
就在这时，阿格雷尔无意中向远处瞟了一眼，发现了一个像是酒馆的地方。随即他轻拍了一下卓尔少女的手，柔声说：“娜西拉，你看见那边的小酒馆了么？等一下，我会在那里和你重逢。”
卓尔少女眼带不舍的回答：“注意安全哦，阿格雷尔！”
“嗯，我会小心的。好了，我们开始行动吧。”人类挥了挥手，走进人群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娜西拉看着阿格雷尔远去的背影，眼神恢复了清明，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太小看她了，以为她很容易被外表的美丽沉迷么？更别说那些糊弄人的说辞了。呵呵，卓尔都是阴谋诡计的大师，就算是少女也不例外呀。
第八十章 交易（上）
曼托－德里斯洞穴的五个角被开掘成巨大的仓库，分派给了五个团体：斯涅布力、黑精灵、灰矮人、灵吸怪和地表居民。阿格雷尔犹豫良久，还是朝着地表人类的洞穴走去。
随着他逐渐走近，湍急的水声越来越响，这个角落紧挨着洞窟里最大的瀑布，贩卖来自光照之地的货物。这里的空气尤其潮湿，货摊和案几上都盖着防潮的帆布。潮气凝集在岩洞的地面上，打湿了地表居民披着的皮毛——这是一个五花八门的组合，包括兽人、食人魔、人类以及各种混血儿。
见到有人类奴隶，阿格雷尔不禁皱起了眉——贩卖同族——来地底做生意的家伙，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拉起斗篷遮住口鼻以阻挡物质上和心理上共同的恶臭。香芭拉家顾问扫视着熙熙攘攘、臭气熏天的人群，寻找着符合他心里预期的目标，能够达成目的的交易对象。
显然，他失败了，这里根本没有一个某种意义上的老实商人，不是面目狰狞的大块头强人，就是眼睛里露出狡诈光芒的肥胖奴隶贩子。
他却不知道，在一群人类里站着一位样貌出众的黑暗精灵男子是多么的显眼；突然，从一个长长的帐篷一样的建筑深处，传出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用卓尔语恭敬的邀请他进去。阿格雷尔转了过去，震惊于在这样龌龊的地方，还是有卓尔找到了他。然而一瘸一拐的向他踱来的却是一个矮小、驼背的人类男子。
以他世界的标准来看，这是一个典型的西方面孔老人，满头白发，满脸风霜，步履蹒跚。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他拄着一根手杖，左眼上带着一片黑色的眼罩。然而，看起来衰老并没有减少他的骄傲或者妨碍他的成功；显然，这两者他同样具备。
那根镀金的檀木手杖上装饰着宝石。一件绣着金丝的斗篷披在银色的绸缎外套上面，用一颗钻石扣在颈部。蜥蜴卵般大小的宝石在他的手指和脖子上闪着光。在看到阿格雷尔象征身份的家徽后，他的笑容变得更加友好和热情——这是一个以金钱为猎物的男人的微笑。
商人深鞠一躬。“尊敬的卓尔贵族先生，海卓夫·普罗尔十分愿意为您效劳。”他的黑暗精灵语很流利，但是带有很明显的陆斯坎口音。
“我需要一些特殊的商品，非常特殊。”
“当然，先生，在下愿效犬马之劳。您这样血统高贵的大人物的到来，让寒舍蓬荜生辉。请这边走。”
他让到一边，让家族顾问走进这帆布帐篷。
海卓夫言语得体，举止谦卑，已经几乎到了谄媚的地步——当然，与有身份的黑暗精灵贵族打交道，这不失为一种谨慎的态度。即便如此，仍是有点让阿格雷尔觉得不习惯。这要是一般的黑暗精灵，根本就不能理解人类商人的自来熟，只会觉得他太放松了——友好，漫不经心，甚至毫无戒备。换句话说，这是个天真的傻瓜。想到这，阿格雷尔才发现他在用卓尔的角度去评价人类？真是讽刺之极。此外，他还注意到，这个海卓夫，不像大多数人类那样依赖火把和灯笼的照明。
他的帐篷沉浸在令人舒适的黑暗里，但是，在装着货物的箱子和桌案组成的迷宫之中，他却能穿梭自如。
好奇的阿格雷尔调用了家徽的力量，想用魔法伎俩进行一个小小的试探。当魔法从商人身边滑了过去时，他并不感到十分意外，这商人要么足够狡猾，佩戴了可以屏蔽魔法力量的物品，要么就是有着几乎和他不相上下的法术抵抗力。
对于商人的血统，阿格雷尔有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猜测。不管怎样，他毫不怀疑这个“人类”在幽暗地域里如鱼得水，而且，尽管表面上看起来衰老又不堪一击，实际上却足以照顾好自己。
这位半卓尔的商人——正如阿格雷尔所料——看起来对男性贵族的小小试探浑然不觉。他带路走到帆布帐篷的最深处。这里摆着一排巨大的笼子，每一个里面都住着一位地表居民。海卓夫摆手向阿格雷尔示意，然后退后一步，好让男性卓尔随意挑选货物。
香芭拉家的顾问漫步于笼子之间，表面上审视着这些作为奴隶贩卖的各种生物，实际上则是在思考，用什么方式提出自己的要求，而又不引起奴隶贩子的过分警觉。
平心而论，海卓夫的货物种类多的令阿格雷尔咂舌。幽暗地域从来不缺奴隶，但那些注重身份的黑暗精灵永远热衷于获得新奇的财产，来自地表的奴隶总是大受欢迎。半身人妇女，由于具有一双灵巧的手，可以把头发编制成精巧的艺术品，因此是作为女仆的珍品。山丘矮人比他们的灰矮人亲戚更善于打造武器和珠宝，因此尽管难于驾驭，却值得费心去驯服。人类是有用的驮兽以及未知魔法与药剂的来源。
异界的野兽也十分流行。有些爱炫耀的卓尔喜欢把它们当作宠物或者是在小型的私人动物园里展出。有些野兽会在魔索布莱城多种族混居区的斗兽场上找到归宿。在那里，那些痴迷于血腥刺激的黑暗精灵们聚集在一起，观看那些危险的野兽与不同种族的奴隶，甚至那些急于证明自己的卓尔士兵以及垂涎于胜利后的赏金和浮名的佣兵们捉对厮杀。
海卓夫可以提供满足各种口味的奴隶或野兽。扫视着这些收藏的时候，阿格雷尔满意的点着头。这个混血商人果然路子极广，一条地表的通道肯定是小菜一碟。
“您没有告诉我，我的先生，您想要什么样的奴隶。如果您描述一下您的需要，也许我可以帮助您选择。”海卓夫提议。
家族顾问深红色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不是奴隶，”他微笑着纠正道,“是祭品！最好的祭品！”
“啊哈。”商人看起来对这残酷的声明一点也不吃惊。“献给伟大的蜘蛛神后？我猜对了吗？”
阿格雷尔赞许地点点头。向罗丝女神献祭——妖精——他们是这样称呼生活在光明里的精灵的——是首选的目标，但是，在地下很难找到这样的猎物。被俘虏的妖精宁愿去死，而且也确实很少能活着来到这个黑暗的洞窟。因此，如果能在典礼中提供这样稀有的猎物，将是一种莫大的荣誉。
海卓夫哈哈一笑，拉开了一个笼子上的帆布。家族顾问视线凝聚在一个蜷成一团的孩子身上，这是一个白肤金发的精灵男孩。他的眼神呆滞、迷离，看起来对周围的一切都麻木不仁；他沉沦在一个充满了梦魇的世界中。确实，这个男孩值得起天价；为了获得毁灭一个妖精的快感，即使是如此可怜的一个，有许多卓尔也会不惜重金。然而，阿格雷尔的目的可不是这个。
家族顾问转向商人，带着遗憾、询问的表情扬了扬眉毛。“有女性吗？我的时间很紧迫。”
“有的，有的，在我这里您可以找到一切。”海卓夫吹嘘道。“月精灵、木精灵、野精灵都有。甚至，价钱合适，日精灵我也能弄来，不过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瑕疵。我是说，”他连忙补充道，“她们从事的职业可能不那么高尚……”
“必须是处女，而且要有高贵的血统、强大的灵魂、坚强的意志，这些对我们家族的计划很重要。”阿格雷尔提出了一个近乎苛刻的标准。
奴隶商人摊开手耸了耸肩。“这点相当不好办。弄来这样的奴隶，会让我上竖琴手的黑名单的，我还想多做几年生意。您所要求的，伟大的先生，只有卓尔才有力量能办到。这样的力量很难在劣等的种族里找到.”商人小心翼翼的奉承道，试图平息他的失望。
这才上道。阿格雷尔哼了一声，高傲的说：“那就告诉我一条通往地表的路，我自己带人去抓。”
海卓夫·普罗尔顿时呆立在场，久久不发一言。奴隶贩子此时心中就像有无数洛斯兽跑过，眉头一跳一跳的。这个该死的黑皮杂碎是不是故意来寻老子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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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交易 （下）
帆布帐篷里气氛一直沉闷着，时间稍微有点久。此时，海卓夫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荒唐至极。幽暗地域霸主中的佼佼者，一个黑暗精灵贵族。竟然向一个他们眼中的次等种族询问——哪里有通向地表的隧道！这简直像一头老龙在向闯进它巢穴的冒险者问：“嗨，朋友，知道通向藏宝库的秘密通道吗？告诉我怎么样啊？”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可是却真实的在奴隶贩子面前上演了。海卓夫现在可是头大如斗，脑细胞大批大批的坏死着。眼前的黑暗精灵来自魔索布莱城，这点很容易确认。况且他比油画上的人物还精致，看起来就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必定是那种古老又强大的家族。以奴隶商人对卓尔的了解，这个种族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他的行为必有深意。
当然，肯定不是对付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奴隶贩子，在卓尔眼中自己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卷进黑暗精灵的阴谋诡计中，同样性命堪虞。嗯，他要带人去地表，很有可能是真的。男性卓尔的成年试炼就是去地表猎杀精灵，用来取悦蜘蛛神后，随便带回个女精灵的几率虽小，但也不是办不到。
至于来者是否是别的什么生物用魔法假冒的，这个可能早就被精明的海卓夫排除了。他的黑眼罩可不是摆设，拥有可以侦测他人思想的魔法力量。一般来说，在曼托－德里斯只有遇到两种常见的生物才会失效。其一就是黑暗精灵贵族，他们都有很高的法术抗力。而第二种可能则让奴隶贩子生生打了个寒颤，能控制他人思想的夺心魔，他可不想跟后者扯上半点关系。
“宝石不是问题，我需要一条最安全的路。”阿格雷尔忍不住沉默煎熬，开始继续发声，并且尽量让语气保持平静。
还给我宝石？是封口费么？安全？为什么要强调这两个字，幽暗地域怎么会有安全的地方！他这是意有所指……
我明白了，这家伙是个大人物，能影响试炼队伍的行军路线。安全的意思吗……他想让队伍中的某些人在路上死于意外？还是……算了，消息太少了，暂时还无法识破那些第三、第四重的诡计，也不能拒绝他的要求。
海卓夫想了想，试探着说,“我知道有一条隧道，路上连一只穴鼠都没有，您看——够安全么？”没有穴鼠意味着这片区存在某种强大生物的巢穴，奴隶贩子自认他已经暗示的够清楚了。说的太明白可能会被预言魔法事后发现。
“快点，把地图拿来，”阿格雷尔低声说。“我会给你足够的宝石的，记得不要走露半点风声，后果你清楚的。”
果然如此，海卓夫深鞠一躬匆忙走开了。片刻之后，他回来了，一个人，但一只手里握着东西，他摊开手掌，让阿格雷尔看到他有手上的一小片羊皮。奴隶商人还很贴心的用一个大墨点标出了巢穴的位置。
香芭拉家的顾问开心的笑了起来。
“多少钱？”他问。
商人说了一个天文数字，接着连忙向阿格雷尔保证，这和他有可能做不了生意的损失相比，不足其十分之一。阿格雷尔迅速估计了一下一条贸易线路的价值，在联想了下家乡的保险金百分比，认为这很合理。奴隶贩子的情绪也很诚恳，没有丝毫弄虚作假。
“成交。”阿格雷尔满意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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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西拉已经见识过一座其他地下文明的城市，虽然没有什么好回忆，但她还是将其和家乡城市进行了一番比较，并对魔索布莱洞窟的巨大和广袤深感自豪。与这两座地下城市相比，曼托－德里斯只有卓尔城市的一个侧洞那么大，更像是乡下的小村庄。
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就是处理紧迫的事情时，可以减少在路上奔波的时间。卓尔少女已经在卓尔商人洞穴狂了个来回，在几处地点留下了隐秘的信息，可还是抢先一步地来到了酒馆，这是当地居民对曼托－德里斯南端洞穴的称呼。不同种族的生物都在这里休息，他们身上的恶臭气味混杂着潮湿的空气，让娜西拉想起了魔索布莱城的布里尔林区。
洞穴里面，一个粗暴的女性灰矮人，对着几个面色发白的地精奴隶大声地咆哮着。无情地命令它们不断从地一项工作到另一项工作，没有丝毫的喘息时间。
在酒馆里烟熏火燎的角落处，一个又一个燃置的炊火杂乱的摆放着。上面的铁锅里炖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不断翻涌的滚水声让厨师们忙个不停。
奴隶侍者们纷纷争抢着，为客人从啤酒桶里盛上一杯满满的蘑菇自酿啤酒，目的是趁人不注意可以偷偷喝掉表层的泡沫。
一些客人坐在围着火堆的巨石排椅上，没有发出一点交谈声，好像感受火焰带来的温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显眼的是，二楼的几扇石化的蘑菇纤维大门，它们应该十分坚固，前提是需要忽略附近墙壁上的大裂缝和塞住它的生锈铁板。
娜西拉能肯定这些就是灰矮人旅店的客房。这里也许很安全，但是和干净卫生什么的，没有一点关系。
啊！这这…贫民窟么！卓尔少女几乎没受过什么苦，她实在无法想象在里面住上一晚是什么感觉。
没办法，这个无名的路边小旅馆，就是曼托－德里斯里能找到的最好的住处。这里有食物、火和住所，这三件东西可是来之不易的，总比在怪物出没的幽暗地域荒野里过夜要好的多。
当卓尔少女进入到酒馆里时，所有低层生物都呆住了。怎么会不呢？娜西拉怀疑这个肮脏的小酒馆里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象她这么第一流的人物，高贵优雅的举止，讲究的服装、饰品、发型……嗯，在经过匆忙梳理后，她希望发型至少说得过去。
不管怎样，地精，食人魔，诸如此类的东西都很寒酸，没什么审美情趣。每当他们以为这个女性卓尔没看他们的时候，就互相窃窃私语，做出下流手势，对黑暗精灵怒目而视，在这个潮湿、低矮的房间里，恐惧和仇恨极其明了。娜西拉认为，以黑暗精灵几千年来对它们的所作所为，各种奴役欺凌，现在他们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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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酒馆（上）
娜西拉四处看了看，心里哀叹了一声，走到一个有炊火的桌子旁边，两个迪洛矮人占领的座位，其中一个长着厚厚的苍白色眉毛，其下是整个奶白色的眼珠，中央的瞳孔只是小小的黑点，活似乳白色岩石上的一个小孔；薄薄的嘴唇抿出一丝笑意。他的皮肤又白又脏，就好像伞菌上菌盖的色彩一样。他的脸显得又瘦又长，长长的头发带着恶心的硫磺色，深深凹陷的下巴上是乱糟糟的蓬乱胡子。
尽管迪洛矮人比那个四英尺高的灰矮人老板娘还高上半个头，不过他看起来还是两种矮人之中，比较弱小的那位。在经历了幽暗地域中漫长的苦难生活折磨后，迪洛矮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桌上的火光让迪洛矮人的形象显得阴森可怖，好像他刚从坟墓中返回来一样。
他外面套了一件又脏又黑的粗亚麻布外衣，在它下面的一袭颜色更深的外衣只露出领口；卓尔少女怀疑那是皮甲或革甲的领子。他的细腰上紧紧绑着一条精致的工具腰带，满是各式各样的小口袋；不过这条腰带看起来不像是幽暗地域居民所有。
地底总是有许多满怀梦想的冒险者，幽暗地域会好心将失败者的尸体保留下来，只要你够机灵，你总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一个迪洛矮人一直盯着娜西拉傻笑，同时他又玩弄自己的长匕首，刮弄着右手背上的十字伤痕。
另一个像是食尸鬼的家伙，这在不断反复的狂饮廉价的蘑菇啤酒，然后在狠狠地从手上洛斯兽后臀上啃了一大口，证明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他们要么是刚从哪里逃出来的奴隶，要么就是两个混的不怎么样的佣兵废物。
玩匕首的矮子看到娜西拉来到他们身前，抱起胳膊，眼神轻蔑地看着它们。
“嗯？”卓尔少女用长长的一声鼻音表明了自己的意图。
这傲慢的态度让进食的迪洛矮人愤怒了。他放下了蘑菇啤酒杯和洛斯兽腿，把手移到了腰带中斧头柄上方的位置。
娜西拉的眼睛捕捉到了这些动作，要是在魔索布莱城，它们肯定会让出位置。可在幽暗地域其他地方，卓尔少女却不能那么肯定。迪洛矮人是灵吸怪用人类和灰矮人杂交，并辅以魔法创造出来的种族，目的是得到更好用的奴隶。真遗憾，它们失败了。几乎所有的迪洛矮人或多或少都有遗传性的疯癫症，以及强烈的自毁倾向，实在是奴隶中的消耗品。
眼前的两个迪洛矮人可能从未去过像魔索布莱城一样的卓尔城市，更没有当过黑暗精灵的奴隶，不懂得敬畏女性卓尔。不过这没关系，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幽暗地域最危险的存在，如高贵的黑暗精灵。
“你嗯什么嗯，母蜘蛛！”被打搅吃饭的迪洛矮人大声咆哮着。“你一个人，嗯一声就想让我们让出座位？不够，再来一打黑皮一起‘哼哼’还差不多。我们一点也不怕卓尔！我们不怕你！”
他的口气很重，娜西拉敏感的嗅觉立刻嗅到了荧光菌散发的气味，和迪洛矮人巨臭无比的体味。真恶心，他们可能从来没洗过澡！幽暗地域的食肉动物肯定很容易跟踪这些家伙；不过这不会困扰这两脏鬼，迪洛矮人这一族都是疯子，根本不怕死。
“想把我们赶到旁边去？”第二个说。“我们不怕黑暗精灵，你光放狠话是不够的。不过，你要能陪我们兄弟到后面展示下你的热情，我们就允许你坐下来，嘿嘿。本大爷让你知道，迪洛比黑皮们强壮的多。”
玩匕首的迪洛矮子流着口水，伸手轻轻从旁边的荧光菌上掰下了一小片，扔进嘴巴里，嚼了起来。
娜西拉从猥琐的矮子肮脏的胡须当中看到了他屎黄色的牙齿。卓尔少女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逃亡路上，她和阿格雷尔也吃过很多有毒的生物，可凭着经历过对毒素的抗性训练和大量的解毒卷轴，他们一直无所畏惧。
但两人可从来没有碰过荧光菌，更别说吃了；很多荧光菌的亚种都是剧毒的，解毒术都不一定能救的了。不过迪洛矮人看起来倒是非常享受任何种类的菌菇，看来他们以前的主人从来不喂他们吃什么别的东西。
娜西拉膈应了一会儿，她深呼吸的同时偏过头，然后委屈地说一句：“阿格雷尔。”
香芭拉家的顾问突然出现，一把掐住猥琐矮子的短脖子，同时眼中黑芒一闪，迪洛矮子一下子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存在了，长匕首无力的掉在了地面上。这时，一声惊恐万状的尖叫在旁边响起，又嘎然而止，就像被一刀砍断了似的。另一个迪洛矮人惊讶的捂住了嘴，他明明想大声咒骂黑皮，好激起其他人对卓尔的仇恨之心，以便群起而攻之，可声音怎么变成了娘们一样软弱尖嚎。
还没等他弄明白什么原因，脖子就被阿格雷尔死死攥住，接着跟他的同伴一样被提到了半空中。他两腿乱蹬，喘不上气，两只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掰家族顾问的手指头。可不知怎么回事，手臂上的力气越来越小，卓尔的铁钳自然纹丝不动。
阿格雷尔张开嘴笑了笑，做了个十分凶恶的表情，双臂齐挥，两个自不量力的矮子顿时飞了出去，在门口滚作一团。失去控制的括约肌彻底罢了工，尿液和粪便溅了两个迪洛矮人一身。难兄难弟挣扎的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掏出斧子和备用匕首，可他们就是不敢上前，反而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好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阿格雷尔向前逼近了一步，眼神凛冽的看着他们。
“要继续么？”他咕哝着。
两个丧失勇气的胆小生物踉跄后退，并在极度的恐惧中飞快的转身就跑。
（晚上还有一章）
第八十三章 酒馆（中）
家族顾问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他曾经也是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呀，可现在连打架都成了家常便饭，堕落了，真是堕落了。可不这样又不行，幽暗地域的规矩比丛林法则还残酷的多，哪怕没有丝毫道理也不能退让，否则他和娜西拉一定必死无疑。刚才要是慢上一点，四周的怪物们就都会围过来。毕竟，有借口杀卓尔的机会可不多。
“还好不是什么**烦……”他喃喃地说。
“嘿，你！”粗暴的灰矮人老板娘脸色刷的一声拉了下来，阴云密布，暴风雷鸣随时会出现在她的脸上。
“那个两脏鬼还没有付他们的账单呐！”她愤怒地咆哮道。”你把他们吓跑了，我上哪找他们要回我的金子？”
阿格雷尔嘴角一抽，满脸肉痛的从口袋掏出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红宝石，扔给了像母龙一样怒吼的灰矮人老板娘。这可是他最后一块私房钱……
“现在都解决了吧！”香芭拉家顾问恶声恶气地说，“应该还能剩下不少。给我们上这里最好的酒，来更多的干净食物。”
老板娘死死把红宝石攥在手里，但是她没有离开。
“我不喜欢你吓跑店里的顾客，卓尔。这里是曼托－德里斯，你不应该这样对待他们。不应该！记住，下一次你再想作威作福请在你们自己的地盘里。”
阿格雷尔看着她转身走开，然后回头，对着使娜西拉了个眼色，开始用手语询问。
‘真奇怪。你有没有听到灰矮人话里的意思，她在警告我哎！我现在的身份可是卓尔呦，怎么就不能震慑一个次等种族！还有，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我刚才闲逛的时候，看见曼托－德里斯的另一边有一大片湖水，很可能是黑暗之湖。’
‘那跟我问的你话有关系？那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在这里可以坐船去灰矮人首都——格莱克斯图格城，反之亦然，她当然有恃无恐了。不过，我们也能坐船到魔索布莱城附近，真是太好了。’卓尔少女手势越来越快，能回家使她很高兴。
‘是啊，是啊……真是好巧，我刚刚联系了一个灰矮人运货商人，等一下来这里谈租船事宜，我们明天就能回家了。’阿格雷尔捏了一把冷汗，他的运气真是好。到海卓夫地图上的隧道入口，也需要坐半天的船。而他来酒馆的路上还在考虑怎么向娜西拉解释，这下全都用不着了。唯一的问题是，这里到魔索布莱城的航路要好几天……不知道娜西拉清楚么。
地精奴隶回到火堆旁边，对这些可怜的小家伙来说，这里没有比迪洛矮人的剩菜更好的食物了，况且酒壶里还剩了不少地表的葡萄酒。桌子和地面不一会儿就被清理干净，在侍者们重新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后，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的灰矮人，加入到他们的这张桌子中。
要不是他下巴上留着铁灰色短胡子，娜西拉几乎不认为他是一名男性，原因是他的鼻子上方没有一根毛发，包括眉毛的部位。灰矮人穿着秘银锁子甲，并在身边挂着一个邪恶的手斧。他的面孔已经被毁了——只有一只耳朵，连带着的半张脸被噩梦般三道疤痕扭曲的不成样子。他可能是一个商人，一个佣兵，或者一个矿工，他阴暗的服装提供了一些线索，以及他要出售的服务。
“这是格维·凯恩霍尔，”香芭拉家顾问说。“他拥有一条船停泊在黒暗之湖附近，明天一早我们就做他的船离开曼托－德里斯。”
“我想应该讲清楚，我必须要先拿到更多的钱。”灰矮人强调。“我们得签一份合同来保证我还能回家。这样当你们想切开我的喉咙，把我扔进湖里时，就会损失的更多的金币。然后你们就会心疼的后悔。
阿格雷尔听得明目瞪口呆，哪有这么做生意的!预付款比全部金额还多，黑暗精灵的信誉可真够差劲的。
“请信任我们一次，”娜西拉轻笑着说。“我们两个对抢劫不感兴趣，格维先生。”
“这是我的预防措施，规矩不能变。”灰矮人看着阿格雷尔再次强调道，“你们知道船在哪。现在给我钱，你们可以明天早上在那里见到我。”
“我们怎么知道你不会抢劫我们，矮人？”家族顾问高傲的抬起下巴，讨价还价。
“跟喜欢抢劫的卓尔们做生意，我一向都是这个规矩。”灰矮人答道。“当然，不是不能变通，只要以后黑暗精灵们不再打家劫舍，我也可以给你们和地表人类同样的条件。”
“阿格雷尔！给他钱！”娜西拉的心情恶劣起来。
可家族顾问很不配合的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那意思很明显——他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卓尔少女气得叮当作响的把一个袋子砸在阿格雷尔的身上，后者掏出其中一大把塞进格维的手里。灰矮人立刻笑了起来，在把它们揣进腰包里前，他仔细地评估了每一个宝石的价钱。
“你们一定很赶时间，要不然肯定能谈一个对你们更有利的价码。啊，好吧。不管怎么样，你们卓尔从来不会好好欣赏一颗美丽的小宝石。嘿嘿”
带着胜利的喜悦，他转身蹒跚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是你最后一次见他，“娜西拉忿忿不平说。”你应该把整袋宝石都给他。”
“他坚持要额外的保证金，“阿格雷尔说。”他说这样是想确保我们没有杀他收回票价的意图。”家族顾问看了看灰矮人的背景，耸了耸肩。“我不认为他会欺骗我们。如果他是那种灰矮人，嗯，他不会在曼托－德里斯有丝毫立足之地。这里的人不喜欢被欺骗。”
接下来，两人边吃边各自思考着，连饭菜粗鄙的难以下咽都忽略了。
第八十四章 酒馆（下）
阿格雷尔刚吃了个半饱，就听见洞穴外面回荡着无数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借着火光，香巴拉家的顾问抬起头，看见一小队的迪洛矮人飞快的移动着他们的双腿，一路生烟地冲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几分钟前被自己吓跑的那两个胆小鬼。至少**个他们的同族跟在这两人身后。从明晃晃的斧头、连枷、到样子狰狞的狼牙棒，一缕缕杀气在他们眼中晃来晃去。
糟了，这帮迪洛矮子全疯了。
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们开始离开各自的座位，寻找更加安全的所在。类人生物们边走别小声抱怨着两个卓尔，害得他们不能好好吃顿饭。
阿格雷尔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酒馆，在看看仍在慢条斯理用餐的娜西拉。他叹了口气。“我真是搞不懂？我明明建议你不要去惹麻烦的？”
“这只是在安排座位时的一点小误会。而且，是你先动手的呦。“卓尔少女轻笑着辩解。
香芭拉家的顾问站起身，将自己的袖子往上撸了撸，露出的手臂说，“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找机会先溜吧。”
娜西拉站了起来，掏出了她的法杖，轻佻的目光斜视着一脸苦笑的人类。
她可怜兮兮的轻唤着。“阿格雷尔？”
……
*****************
黑暗之湖是一个奇异又恐怖的地方。在湖中航行，就像被一大片漆黑无比的浓雾吞进了肚子，这比阿格雷尔见过的黑暗还要深邃。它无边无际，没有人能一窥它的真实面目，却又用不断的黑色水液提醒着人们它的存在，用恐惧一点点啃食着其中旅客的心灵。
黑暗精灵的巨型洞窟往往有几里宽，以及同样那么长。在整个幽暗地域里，卓尔在无数这样的洞窟里修建了成千上万的城市，奠定了地底世界霸主的地位。但是，如果凯恩霍尔没有夸大其词的话；黑暗之湖占据的洞窟才是真正大的让人难以想象。从湖的一边到另一边足足有两百里的距离，而湖底到洞窟顶部更有几千尺高。
像山一样排列的岛屿，硬生生从黑暗中顶出来，组成了犬牙交错的刀锋群岛。整个巨大的空间几乎都被湖水填满了。当他们从湖上乘船航行而过，随着船体的运动，在他们脚下形成无数的涟漪，这是几百个，甚至上千个黑色的神秘足迹。一眼望去，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凯恩霍尔的船实在是无法给人一丁点安全感。与其说它是船，还不如说它是一个外形不规则的容器，后者可能更贴切些。船身的木板来自一种巨大的幽暗地域蘑菇的茎部，无法判断它是否做过强度和刚度处理。阿格雷尔暗自祈祷着，它最好不要是那种随便用火烤了烤，再刷上一层油漆敷衍了事的黑心船板。
由于设计不合理，为了不让船倾覆，凯恩霍尔还在底部放满了很多采自水生巨大真菌的柔软气囊。这个船不船的东西就靠着气囊集群勉强变成了水上气垫船。唯一的亮点就是，整艘船都是靠灰矮人的优良金属加工技术铆接成的。
四个巨大的骸骨骷髅——或许他们生前是食人魔，当然也可能是巨魔——站在船的中心处，像拉磨的驴子一样，围绕着扎克木制造的两个大型水车的曲轴转个不停。亡灵从不停下来休息，他们永不疲惫，当然也不会抱怨，甚至从来没有放慢过步伐，除非凯恩霍尔命令他们。
除了水车高处的轮子上落下的流水哗哗声、水撞击地面的叮咚声，以及骷髅在运动中的骨头摩擦发出的咔擦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噪音了，大体上整艘船无声无息的向前行进着。人类大致计算了一下，估计它的速度不比家乡的老式木头船快多少。
灰矮人站在靠近船尾的小舰桥上，这里的位置很高，高到足以看到船身两旁水车轮子后面的景物。他凝视着前方的黑暗，双手怀抱在厚实的胸膛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两名乘客一个坐又冰冷、连座位都没有的甲板上；另一个则沿着狭窄的船舷来回踱着步。从曼托－德里斯的开始的旅程可能比原先预计的还要长，因为船不是很快。而另一个意外因素，使他们的灰矮人船长不得不重新选了条航线。最近湖水暴涨，湖面和洞窟顶部之间的空间变小了，原来的航线无法让他的爱船通过。
阿格雷尔把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舰桥附近，仔细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确保湖中居民只要靠近，就能在第一时间被他发现。娜西拉则盘腿坐在甲板上，记忆着魔法或凝视着在无光的水域，陷入了沉思。
他们重复这个样子已经大半天了，只有凯恩崔尔叫他们吃饭时，两人才能略作休息。灰矮人船长非常谨慎，只要湖面上出现任何一种光，哪怕再小，他也会立即下命令停船，然后发动船上的魔法，建立一个能隐蔽的防护膜，使船消失在可见光中。
“有太多危险的东西是被光引来的，”他喃喃地说。”或者光就是危险生物本身。”
阿格雷尔一开始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直到一个巨型的身影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就像瓢泼大雨一样落下，然后又重新潜入湖底。他才反应过来。地底和深海中一样，是无光的世界，存无数未知的恐怖，而光源就是猎食者用来吸引猎物的最佳诱饵。
第三次用餐结束后，已经到了这一天的尾声，阿格雷尔来到船头处想放松下他紧绷的神经，这样也能盯着一部分水域。可人类没发觉的是，才一小会儿，自己偷偷察看娜西拉的次数已经突破了两位数。昨天他们从酒馆里逃出来之后，卓尔少女就面露不快，再加上航行异常艰辛，两人一整天都没什么机会交流。现在终于有时间和她好好解释，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第八十五章 迷宫 （上）
娜西拉随着湖水的波动，腰跨一扭一扭地来到阿格雷尔身边。只是与她摇曳生姿的动作不同，卓尔少女并没有减少她眼中的怒意，明显还对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去，阿格雷尔合上双眼深出了口气。他已经累了一天了，这会连穿过甲板，回到自己放背包的位置都懒得走，人类直接坐在被水汽打湿的甲板上，好像随时都会坐着睡过去。
“在你进入沉冥之前，”娜西拉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下昨天你临阵脱逃的问题。”
香巴拉家的顾问转头看着卓尔少女，冲她勉强地笑了。
“临阵脱逃的问题？”人类装傻道。“这会我太累了，记性很不好，没法讨论任何问题……除非……是那些……那些……”阿格雷尔边说边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主母不在这里，你就又犯老毛病了？”娜西拉的声音中明显没把阿格雷尔的话当真。
“头脑不听使唤。”阿格雷尔回答。“我需要一个专业的按摩师给我捏捏脖子，要是她有个大胸部就更好了。可以把脑袋靠上去，睡个好觉。”
卓尔少女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部，随即在红外视觉中，她的额头越加深红。下一刻她一口咬在阿格雷尔的手臂上。
痛得大叫的人类一下子蹦了起来，可娜西拉死死的抱住他，怎么也甩不掉。幸好船上有消音魔法，要不然被惨叫声引来的湖中怪兽，必定会让他们船毁人亡。
平心而论，卓尔少女的胸部还处在比较青涩的状态，可屁股和腰之间的弧度却很惊人，而且她的腿很长，弹性十足；腿型也很优美，证明她在武技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其实以娜西拉现在的年龄，她的青春发育期几十年后才会结束，b罩杯已经很可观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加上她还没生过孩子，娜西拉的未来规模还是相当可观的，一定不逊于她的母亲艾克珊卓。
“放开我吧，我真不是故意先跑的。那帮迪洛矮子太多了，又有被迫害妄想症，要不是幻术随从分身帮我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他们一定会把我先杀后吃的！你隐形了，他们看不见你，可我就成了唯一的目标。”
娜西拉一听阿格雷尔解释，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立刻松开咬着人类手臂的嘴巴。
她柳眉倒竖，“我不是施放了黑暗结界了？你不趁此机会杀他几个，反而变回人类的样子，溜到一边吹口哨看热闹！你，不但给我们黑暗精灵脸上抹黑，让我们种族威严扫地。甚至还弃我于不顾，留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敌人。实在是罪无可恕！”更重要的是破坏了她拖延时间的计划，还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半天上了船。这下家族来救援的人看到她留下的魔法讯息，也肯定找不到他们两个了，可恶至极。
“哪有看热闹，我明明是去破坏迪洛矮人和围观群众的团结。要不是我在人群里大声嘲讽、挑拨离间。那群矮子怎么会发疯的乱丢音鸣爆呢？嘿嘿，最后变成了多种族的群体性大混战。我可是居功甚伟啊！”阿格雷尔越解释越高兴，要是他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翘上了天。
让人类意外的是，娜西拉回应他的方式却突然一变。卓尔少女靠在他背后，同样坐在了甲板上。“你有没有想过你下一步要做什么？”
阿格雷尔心虚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们已经快回魔索布莱城了，是不是？那我们生活不就和以前一个样么？”
“回魔索布莱城！是呀，和以前一个样子……”娜西拉越说声音越低，明显心不在焉。
阿格雷尔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两人的之间的话题，一时间只能沉默不语。
两人就这样背靠着背坐着，一直坐了很久，很久。
*****************
三天后，两人在海卓夫的地图下，来到了一处奇怪的地点——这里的路又小又窄，少有人问津。无数看起来像是未经开发的天然隧道，彼此纵横交错，让两人不断在它们穿插形成的迷网里绕圈圈。岔路之后又是岔路，连续不断的岔路，即使有地图指引也让他们身心皆疲。
隧道里的石壁是黑色的玄武岩，质地冰冷而坚硬，都是创世之初的火焰熄灭后，大体积的熔岩整块凝结形成的。这让阿格雷尔很是感叹造物主的伟大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过即使是至高神偶尔也会出现一点点瑕疵，比如两人前面这个很大的垂直裂缝，足足有数百尺深。
然而凡人们还是弥补了这个缺憾——在隧道断裂粗糙的墙壁上，出现了人工凿出的台阶。这条小路将原本天堑一样危险的死亡路径，下降到了可以让路过旅人接受的程度。如果阿格雷尔是地质学家，行走在这样的隧道里，他一定会兴奋至极——这个世界的每一次地壳变动，在这里都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在地层下沉或断裂的地方，旧的熔岩隧道被剪断，留下巨大的裂痕，直到地心深处。
这样的地方都被细长的石头桥连接着，或是从墙壁的坚硬岩石中盘旋着开凿出一条黑粗的路径，总之都可以让人畅通无阻。
不论走哪条路，都要经历更多的隧道或者转更多的圈。他们的行军路线再三出现的光滑地面和隧道分支都看起来一个模样。以至于才一个小时，娜西拉就产生了错觉，认为他们再也走不出这个迷宫了。
“我明白地图上为什么叫这个地方的迷宫了，”她轻轻地说。卓尔少女走在像螺纹狭窄的边缘的小路上，俯瞰的另一个深渊。“这地方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迷宫。”
“可能比你想的更糟，”阿格雷尔在前面回答。他停下来审视前方的道路，发现隧道的一侧上又多了一个路口。海卓夫·普罗尔，你的地图画的也太简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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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迷宫 （下）
娜西拉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人类抱怨。“在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况，阿格雷尔！你真的确定自己能在这里找到正确的通道？就靠一副破烂的地图吗？我敢打赌，也许你根本就看不懂它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这副亡灵的涂鸦看起来比疯蛛结成的网还乱上一百倍。”
“彻底了解这个迷宫是很困难的。一般人被困在迷宫里，恐怕要花上一生的时间来确定自己的位置。但，我是不同的！嘿嘿”人类傲然一笑，“无论多复杂的迷宫都可以用一个笨方法破解——一直朝东方前进，沿途做好记号，几天过后，我们自然就能走出这里。不过这毕竟是最笨的方法，而我现在有更好的主意，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
在阿格雷尔充满自信的宣言后，他就加快脚步向前走行进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处石壁面前。这里正巧被一条人工开凿的隧道穿过。人类伸手在石壁上抹了几下，灰尘纷纷落地，露出了一个古老又奇怪的符号。随着阿格雷尔轻轻地点击，人类的手指尖下方闪耀出一片绿色的光芒，在幽深的黑暗中很是醒目。
“啊哈，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一下子就找到了。呵呵，建造者就是雕刻这种符文来隐藏他们的秘密。找到了一个魔法标记，就等于找到了全部的。有了它的指引，我们可以在迷宫里来去自如。”
“你找到的？真实的吗？需要我称赞一声，多才多艺的阿格雷尔老师好厉害啊！”娜西拉见到难题被解决，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故意打人类的趣。
阿格雷尔老脸一红，他又不能明说，这条路早就被那些走私贩子跑过无数次了。海卓夫闭着眼睛都能认出迷宫里的每一块石头，估计比认他老婆身上的痣还容易。香芭拉家的顾问支支吾吾的地还没辩解完。不成想，卓尔少女话锋一转，开始对迷宫本身感起兴趣来。
“什么种族开凿了这些隧道？”她好奇地问。“如果这个地方是像你说的那么庞大，那么它的建造者们一定属于一个极其强大的势力。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看起来一目了然的魔法标记不是黑暗精灵的，也不是灰矮人、灵吸怪、或者底栖魔鱼的。”
“可能是牛头怪的，”阿格雷尔马上接过话题，展示他努力多年的学识水平。“我听过魔索布莱城里看门的牛头怪唱的歌谣，虽然无法考证其真实性和具体的年代，但确实能和某些东西对上号。我得出的结论是，大概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北幽暗地域存在过一个牛头人帝国。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个强大的国度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可能是遭遇了不可想象的强大敌人，要不然就是集体迁移到其他位面去了。”
“牛头怪？”娜西拉不屑地说。“不过是些野兽般的野蛮人。他们几乎不可能有智慧和耐心完成这种程度的庞大工程，更不用说建立一个伟大的帝国。”
人类耸耸肩说，“这可能是真的。现在的牛头怪的确是蠢笨的野蛮人。但几千年前是什么情况，谁知道呢？我发现他们的文物多得很，至今仍然分散在幽暗地域各处。而且有不少香芭拉家的学生在魔索布莱城集的市上买到过。甚至小贩还透露过发现它们的地方，还有一些带角的骷髅，这样的骸骨可是与众不同的。
况且香芭拉家的怪物图鉴上也记载着，很多牛头怪漫游在野外的迷宫和废弃的通道里，包括被某些势力用魔法武器装备起来的军队。家族的武技长普奈尔，当初在黑暗领域巡逻的时候，可经常和这些怪物发生冲突。”
“谁会关心这个，只有你才会对一个没落种族的历史感兴趣。”
“嗨，娜西拉，这个迷宫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啊！人活着就要有点想象力，也许在下一刻，我们在旅途中就会无意间踏进一个隐藏的密门，来到一个充满了欢笑、快乐的文明牛头怪国度。他们会对不请自来的客人很友好，然后送我们回魔索布莱城。”阿格雷尔嘀咕着。“我开始觉得，魔索布莱城就是混在一个装满毒蛇的木桶里。黑暗精灵美丽的城市能坚持到今天，一直屹立不倒，还真是不容易啊！”
“如果是这样，那是因为我们卓尔更快，更强，比起桶内任何其他的蛇更毒。”娜西拉嬉笑着说。”来吧，让我们继续赶路。如果遇到任何一个的牛头人，他们将被建议自己存在是不必要的，因为它们挡在了魔索布莱城孩子们未来的道路上。”
当阿格雷尔和娜西拉停下来休息，以及恢复体力的时候，两人已经在无休止的阴暗的大厅和扭曲的通道中跋涉了几个小时。他们的迷宫旅程似乎相当漫长和冷清。二人组在隧道里新发现的一些迹象表明了——一种视力很差的幽暗地域肉食性动物，已经在这里生存了很多年。
空气异样的寂静。每当阿格雷尔和娜西拉的窃窃私语声刚结束，才不一会儿，回声就消失了。这个地方的宁静似乎在驱赶他们，有一种奇怪的逐渐贴近的敌意在产生，好像连岩石都在憎恨他们的存在。
在阿格雷尔仔细检查了后面没有生物跟着他们后，他们分别把自己紧紧裹在皮瓦维斯魔斗篷里，尽可能适应洞穴冰冷的石头岩壁。娜西拉让她的眼睛半睁半闭的，渐渐地进入了深深的遐想，梦想着无尽的隧道和奇怪的古老秘密埋藏在迷宫深处。
在她的梦境里，她认为她能辨认出一种淡淡的、离这里很遥远的沙沙声；或是耳边的静静低语声。仿佛她如果离开阿格雷尔，一个人进入黑暗的隧道中，可以听到更多的东西。
尽管事实上，空气是完全静止的，一动也不动。她还是能感到远处的风在的隧道里深深叹息，一个浅浅的低吟声，轻轻在她意识的边缘徘徊，就像她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罗丝的窃窃私语，有时会在一个时刻突然而至。没有明确意图的咝咝声填充着她的身体，这是来自恶魔女王的渴望，想要了解她的内心。
希望和恐惧两种情绪在娜西拉心中交缠，使她接近清醒。
卓尔少女在心里哭泣。我不是有意替阿格雷尔隐瞒亵渎之罪。女神啊，您的意愿是什么？告诉我怎样才能再次赢得您的青睐。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他不受伤害。我会做任何您命令我做的事！
不忠实的女儿！风悄悄地回应了她。愚蠢的懦夫。
（本书的知名度不高啊，请大家帮忙宣传下哈。）
第八十七章 牛头人（上）
恐惧造成的剧烈颤抖使娜西拉从她的遐想中苏醒过来。卓尔少女猛地坐直了身子，她的心脏被吓的怦怦直跳。
这只不过是一个梦，她这样告诉自己。娜西拉梦见她最不希望发生的，同时也是她最担心可能会到来的事情，但仅此而已。蜘蛛神后一直没有明确地表明态度。至少伟大的恶魔女王并没有直接谴责她。
娜西拉擦干了脸上的冷汗，向四周看去。另一边的阿格雷尔，正躺在冰冷的石头地板上。经过了一整天的劳累了，过度的体力透支使他进入了深度睡眠。而不远处，卓尔少女的蜘蛛魔宠正在放哨——一个倒吊在洞窟顶端的钟乳石笋形状。它甚至都没有结网，而是在黑暗中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香芭拉家的女儿双眼低垂，听着风中的奇怪的声音，好像黑暗中有东西包围了他们。
“女神并没有讲话，”她低声对自己说。“我听到的只是风声，没有其他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然而风声再一次吹了过来，这一次它更接近，更响亮。这不是一种呼啸声，也不是一种沙沙的声音。这种声音，让娜西拉感觉像是一种由号角吹奏出来的低沉咆哮，一种来自远古的呼唤。卓尔少女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难道是迷宫里的奇怪自然现象；是由一股上升气流通过黑暗中的管状隧道造成的？
这种事情在幽暗地域的其他地方虽然很少见到，但还是有可能存在的。在某些情况下，风可以把隧道里的东西都刮走，只留下光秃秃的岩壁。
突然，随着某种未知的力量越来越接近他们的位置，声音变的逐渐清晰。娜西拉已经能分辨出其中一个声音——听语气像是在一直咕哝地抱怨着什么，喋喋不休地没完没了。其他的声音则是一种杂乱无章的践踏声和号角吹出来的咆哮声。立刻，卓尔少女跳了起来，拼命拉扯着阿格雷尔的手臂。
“你听见了吗？”她紧张地对人类低语。”牛头怪来了！”
“啊！牛头怪……先等会……让我把这块牛肉吃完……等会再吃牛头人……ntr什么的最讨厌了。吃掉、吃掉、统统吃掉！呼……”阿格雷尔明显不愿意醒过来，继续沉醉在他消灭牛头人的美梦中。
都什么时候，还在做梦！等会，有的是牛肉让你吃到吐。娜西拉心下一狠，猛地揪住人类肋下要害处的一块软肉，微微一用力。
“哎呀”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神经刺激，阿格雷尔一下子精神了。“娜西拉，你干什么！我还没睡够……等等，牛头怪。真有牛头怪啊！”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类一下愣住了，他完全没有美梦成真的喜悦，反而勃然大怒。混蛋啊！该死的牛头人！不去找你们的小母牛快乐地玩耍，反而偷偷摸摸地跟踪我们，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一句话，想要动本大爷的妹子，做梦去吧！
香巴拉家的顾问迅速地站在隧道前面，仔细地盯着他们来时的路，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阿格雷尔脸色难看的很，就像一条择人而噬的恶狼。他手中银剑寒光闪闪，渴望着畅饮鲜血、收割生命。
娜西拉掏出了法杖和手弩，装上了毒箭。随即凝视着身前隧道的下坡处。卓尔少女脚下的地面在颤抖，巨大的脚步声密集的敲打着地面，就像两块岩石在相互撞击。重复地鼻息脉动着，发出一种刺耳的深沉咆哮，充斥了整个隧道，而且还在不断在向远处辐射，回荡四野。
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气息，让娜西拉的鼻孔好一阵难受。而就在这逼人直欲捂鼻的气息之后，他们看见了它们——一群汹涌狂奔过来的野蛮禽兽。这实在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人形怪物。这个巨大的类人生物满身的腱子肉，有七尺高，宽大概有五尺左右，几乎占了隧道一半。它们那与众不同的公牛一般的脑袋，还有那一身毛皮和同样巨大的蹄子都表明了它们的身份——牛头怪。
为首的一个高大牛头生物一手抓着一柄巨大的斧子；另一手则握成拳头，在它非常发达的胸肌上duangduang的敲打着。它发出一声喉音很重的呼叫声，听起来好像是卓尔语，可惜口音重的让阿格雷尔和娜西拉实在听不清楚。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复，牛头怪抬起大蹄子，迈了两步就跨到阿格雷尔跟前，庞大的影子笼罩了人类。
它鼓起两只血红的大眼瞪着恢复人类形状的阿格雷尔，宽大的牛鼻挑衅似的喷着气。它们的数量可真不少，而且在迷宫里跟它们死磕很不明智，（尽管牛头人并不特别聪明，但它们有与生俱来的狡猾和逻辑能力。这使它们免疫“迷宫术”，绝不会迷路，还能追踪敌人。）为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阿格雷尔尝试用魅惑术让牛头怪成为他的朋友，但是失败了。人类抱怨灵能施法不中用，稍一不注意就显能失败。他换了一个用熟了的异能，希望能感受牛头怪的情绪，结果还是失败。这就不是他施法专注度不够的问题了，一定这些把地下迷宫当家的怪物智商远远达不到智慧生物的水准，才导致他的显能无效。
事实上，牛头怪们从不知思考为何物，时而冒出的念头即混沌又怪异，而且变化速度非常快。但是，这些知识在香芭拉家的怪物图鉴上都没有注明。大概是黑暗精灵在对付牛头怪时，从来不用考虑它们在想什么。
“你们…哞哞…是头儿？为什么…哞哞…坏规矩？”它换成了地底通用语，重复着方才的提问。这次起码能让人听懂一些了。娜西拉握紧法杖，轻轻碰了碰阿格雷尔。人类对她微微摇头，悄悄伸出手，做了几个手势。
‘我想，这些牛头怪是来索要过路费的。”
“那就给它们，让这些怪物别再来打扰我们。”
说得倒容易，阿格雷尔暗想，海卓夫可从没提起过迷宫里的牛头怪会拦路索要过路费。香芭拉家的顾问觉得自己真该和奴隶贩子好好讨论一下这种小意外——如果他还有机会回到曼托－德里斯的话。
第八十八章 牛头人（中）
壮硕的牛头怪迈出一大步，有阿格雷尔两步那么远。铁制的斧头足足有一个门板那么大，看的人类的眼皮一跳跳的。
‘我不知道牛头怪索要的过路费都是什么，但如果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条件，那就别跟它们废话，抢先动手。’阿格雷尔对娜西拉打出了应急的手语。
牛头怪又迈出一步。它现在离他们只有十尺了。
“哞哞……你们—想要—什么，”人类一字一顿地一边说一边把腰带上的袋子摇得叮当响。“宝石？还是金币？”
牛头怪停止前进，抬起了他的牛头隆隆大笑，然后猛地朝地面一跺它的牛蹄。“砰”一声巨响，隧道里的灰尘，不管地面上的还是岩壁上的，全都跟着一跳，接着纷纷下落、烟尘四起。它俯下身体，把脸凑到阿格雷尔跟前大吼：“雌性—留下—祭品，人类—垃圾—滚蛋。哞……”
“你们想要我？”娜西拉一边大胆地发问，一边满面笑容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她笑得一脸灿烂，看起来对牛头怪大不敬的冒犯了一点也不在意；而此时此刻，她的另一只手滑进了斗篷，原本握在手里的法杖被放了回去，朔能法杖被取了出来。“雌性当祭品是什么意思？献祭么？”她再次问道，而牛头怪则用粗壮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胯下，发出一声低吼。“繁衍。”
“哈哈哈哈，这下都清楚了吧！阿格雷尔，你觉得这个条件，我们能接受么？”卓尔少女笑容可掬地对着人类说。
阿格雷尔脸色阴沉的发青，满眼的杀意。“我明白了，娜西拉女士。”人类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宛如火山爆发前被挤压出的蒸汽。而家乡的某些文化习惯更是在火山上浇了一瓢油。果然牛头人还是做牛肉最好了。
“去x你自己的菊花吧！恶心的怪物！”娜西拉怒吼道，抬手，放箭。愚蠢的牛头怪甚至还来不及转身闪避，弩箭就已经击中了他的胸膛。但这家伙的肌肉实在太厚了，箭身大部分在体外微微颤动，只是流了少许的血。
牛头怪愣了愣，它简单的思维完全想不通，弱势的一方怎么还敢先发动攻击。巨人般的怪物默不吭声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后血红牛眼睁的大大的。在红色的液体刺激下，牛头怪陷入了战斗狂暴之中。“哞……人类—吃掉，母卓尔—变母——牛～～”它的嗓音戛然而止。丑陋的牛脸上，是一阵失去血色的煞白。
“用你的手去接你的头吧！”阿格雷尔咆哮着，甩了甩银剑身上的牛血。“看看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他飞快瞟了一眼娜西拉，她笑了笑，很满意他通过了考验。阿格雷尔给了娜西拉一个坚毅的眼神，又是一剑直入牛头怪的胸膛，致命的一击洞穿了对手的心脏。下一秒钟，庞然大物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然而这样的举动就像是捅了马蜂窝，立即有半打以上的牛头怪发狂地奔了过来。
在卓尔少女准备施放魔法的时候，阿格雷尔已经抢先一步迎了上去，清楚自己必须拦下这些巨怪，好让娜西拉能完全发挥魔法的威力。赶在疯狂嗜血的牛头怪物进入更宽敞的隧道之前，他挡住了它们突进的步伐。
“娜西拉，用连环闪电。”人类就像一只在暴风雨中上蹿下跳的小麻雀，勉力躲避着一个狼牙棒的横劈。牛头怪身高臂长兵刃沉重，只要是稍不注意，被捎带上一星半点，非死即伤。好在它们的活动受到了隧道狭窄地形的制约，目前阿格雷尔身前只有一个牛头怪对手。
“你这个白痴，你疯了么！你在也在魔法攻击范围之中。”卓尔少女冲着他大叫大嚷。
人类这会已经没有时间回话了，他双手扬剑架住对方砸来的重击，半边身子都被这一击震麻了。但阿格雷尔眼中黑芒一闪，牛头怪的速度一下子变的蜗牛还慢。这下人类的动作就比这滞钝的大怪物要快得多了，不过一个呼吸间，他抽出的短剑已经在对方的上腹部连捅了两次。但在战斗疯狂之中的牛头怪无视了所有的伤痛。狼牙棒依旧压了下来，阿格雷尔招架的剑被逼着下压，他不得不身随剑转卸去力道，闪过巨力劈下的狼牙棒。
银刃画圆，锋利的剑刃在牛头怪下颚划出一道利落的血线，斩断了牛角，牛舌也断成了两截。
血从牛头怪口中喷涌而出，它却仍挥动武器将人类逼退了一大段距离。
这时，一片电光闪耀，让对战的一人一怪双眼都是一阵刺痛，是娜西拉把朔能法杖的致命连环闪电，扔进了牛头怪的队伍中间。卓尔少女在漆黑一片的隧道里制造了一个光明的世界。魔法带来的雷鸣打击了牛头怪们的狂热；闪电轰出亮弧在隧道的两端一个又一个目标之间不停跳跃着，炭化的牛头怪们纷纷倒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灰烬。
身体上那火烧火燎的巨大黑色伤口，证明了这个奥术魔法的无情威力。就算侥幸活下来的人们，也要遭受无以伦比的痛苦。
即使眼睛同样看不见，阿格雷尔也能感知到眼前敌人大概的位置。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手刺出锋利的短剑，一手挥剑猛砍，只希望这牛头怪没有接受过盲斗训练。凶猛的攻击落在了眩晕的困兽身上，牛头怪一头栽倒在他跟前时他才回复视觉。
人类毫不迟疑地跳上这家伙的背，再跳上旁边的另一具死尸。站在这些大块头的尸体上，他就和下一个牛头怪一样高了。而闪光对地底生物的造成的伤害远比对人类要大的多，直等了一分钟，香芭拉家顾问的下一个对手才姗姗出现。
借着被闪电烤熟尸体残留的灼热，娜西拉的红外视力可以看的更远。卓尔少女望到几十个牛头人再后面排了老长的队，这种数量已不是两个人能应付的了的。
怒吼和咆哮的声音再度充斥了隧道。战火再次展开，金属与金属的对抗来的又快又狠，让娜西拉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阿格雷尔，快回来，它们在后面还有好多呢！”
“我看见它们了”人类狠狠一剑刺进了对手的咽喉后回答。他又上前一了步，大吼道：“你能把它们都解决掉么？”
“我没有那么大威力的法术，”卓尔少女回答。“但我能把它们挡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先回来。”
第八十九章 牛头人 （下）
卓尔少女迅速地翻她的空间袋，想找到可以用来度过眼前难关的魔法卷轴。阿格雷尔则向上一跃，躲开了一次足以把他劈成两截的巨斧横扫。人类在高空中反手一剑，剑尖正好点在牛头怪的眼睛上。随着剑刃入脑，面前的对手呆立片刻，然后直挺挺地倒下死了。
因为向上的反作用力，阿格雷尔增加了一点在半空中停留的时间，脚不沾地的他无从借力移动位置，因而露出了明显的破绽。就在这时，他的瞳孔一缩，思绪几乎跟呼吸一块儿停止了。因为下一名巨大的牛头人不再盲目使用武器进攻，而是用一只脚刮擦了几下地上的石头，接着就往前猛冲过来。人类在家乡的时候，只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斗牛表演，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当上斗牛士。所以牛头怪一头撞上他的胸口时，他害怕极了。
阿格雷尔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隧道一侧的岩壁上，咔嚓一声，他身上的防护力场赫然碎裂。而这名牛头人往后一跳，猛喷鼻息，再度冲过来。
人类防御性地举起银剑，心里希望这只野蛮的怪物最好知难而退，不要选择上演一幕两人同归于尽的悲剧。然而怪物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也不在意银剑的锐利。它对剑尖不闪不避，就好像人类手中的剑根本不存在。
阿格雷尔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剑狠狠掷去，但这柄灵吸怪凶物造成的贯穿伤也阻止不了疯狂的牛头人蛮子。
牛头怪物任凭银剑穿过它厚实的胸膛，依旧用长着牛角的头顶撞过来，眼看就要再次撞击到阿格雷尔身上了，而这一次人类身后就是墙壁。可怜的年轻人一点也不想成为三明治或是肉饼，以及别的类似的东西。他聚精会神地抢先抓住剑柄，用力一扭，将巨怪的伤口搅得血肉模糊。在阿格雷尔仅存的一线生机中，剧痛是打倒怪物的唯一救命稻草，但这只是让牛头怪的身体稍微一顿。
下一瞬间，duang一声巨响，石壁碎裂，人类的左臂肩膀剧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了，阿格雷尔顿时疼得几乎无法呼吸。身体中的力量全都消散殆尽。他的身体被牛头人和墙面狠狠的挤压了一下。阿格雷尔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血液更像被榨汁机压扁的西红柿汁一样，喷的到处都是。
他强迫自己忍住痛苦和恐惧，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发动了异能。能无惧疼痛是香芭拉家顾问的一个极大优势，于是他很快恢复了神志，挣扎着想要摆脱眼前的悲惨处境。
人类把银剑送回了储物手套里，右手在左肩处一点点摸索，然后握住了一支光滑坚硬的牛角。牛头蛮子疯起来真是可怕，完全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他以后再也不想跟任何一个蛮子打架了，它们都是开挂的怪物。
阿格雷尔右手拔着粗壮的牛角，左脚则死死蹬住牛头巨怪的尸体，手脚一起发力，想设法踢开这该死的牛头蛮子。但是略一用力，被撞击震动脱臼的骨头和受创的神经，令他身体不听使唤，使不上劲。
就在这时，一声刻骨铭心的愤怒咆哮从对面传来。伴随着复仇的宣言，一个裹着黑炭和浓烟的大块头出现在阿格雷尔的视野里。这个牛头怪已经身负重伤。闪电炭化了它的半边脸，浑身上下都是漆黑一片。它跌跌撞撞地从同伴的尸体中爬起来，胡乱拍打着碎石，撕心裂肺地哞叫，却连一种能解除它痛苦的方法都找不到。
一阵乱踢乱打之后，它硕果仅存的眼珠看见了被同伴尸体定在墙壁上的阿格雷尔。牛头怪发出一声足以令他血液凝结的怒吼。它低下脑袋，放平了双角，一头向尸体之后的人类撞过来！地面在他脚下震颤，狰狞可怖的牛头迅速在人类眼前放大！
死亡的威胁再度出现在阿格雷尔的脑中，只是被牛头人活活撞死，实在不是他希望的死法。死后要是遇见熟人，他们问，你是怎么死的？自己好意思说是被牛头人撞死的吗？要是这么说，他们一定会追问那你的女朋友怎么样了？
……
这可是比死还难受的屈辱。
千钧一发之际，一堵厚厚的冰墙凭空出现在牛头怪野蛮冲撞的前方，封死了整个隧道——娜西拉及时地施展了卷轴上的冰墙术。
发动自杀式冲锋的牛头怪一头撞上了冰墙，发出一声惊天的巨响。人类眼睁睁地看着牛头人的双角扎进冰墙里，撞击出大量的血液。在严寒的作用下，液体迅速凝结成冰，给透明的冰面染上了一层血色的深红。浑身被炭化漆黑的庞然大物就这么靠在冰壁前，死的不能再死了。
牛头人也真是拼呐，可这结果委实太过惨烈。让阿格雷尔在庆幸捡回了一条命之余，也不忍触目。
这堵冰墙将隧道隔绝开来，让牛头怪们无法过来攻击卓尔少女和人类，这令渴望复仇的公牛般的类人生物愤怒的几欲发狂。两只牛头怪站在冰墙前，用它们粗制滥造的武器，以及原始的蛮力徒劳的敲打着越来越厚的冰壁。后者源自娜西拉的谨慎，卓尔少女又使用了两个冰墙术卷轴。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怒吼声和武器敲击冰壁的声音才渐渐消失了。牛头怪们对冰墙无可奈何，厚实的冰壁狠狠嘲笑了它们报复的决心。它们集体转过身去，一下子回到了来时的路上，拼命的奔跑，完全不顾隧道里还散落的十几具同伴的尸体。
危机过去了，娜西拉这才快跑到石壁这边，帮阿格雷尔恢复了自由。人类靠着石壁坐着，一直喘着粗气。他身上的无数细小伤口，都在流着血。
“这墙能维持多久？”阿格雷尔问。
“不超过一个小时，”卓尔少女回答，“这里迷宫，是牛头人的家。如果它们希望，我怀疑牛头人可以通过其他的隧道来到我们前头。我建议在它们找到路绕过我设置的障碍前，我们最好能离开这个该死的迷宫。否则，我宁愿去死，也不愿落在这些恶心的野兽手里。”
阿格雷尔缓缓地站起身，治疗魔杖还是那么给力，他再一次精神充沛，宛若重生。实际上，一般人被神圣能量治愈多少都有些后遗症：有些人会长出几缕白发；有些人则会感到萎靡不振；而阿格雷尔只有一种感觉——饿。他的胃很疼，他很想吃东西。
人类拿过他的背包，掏出一大块洛斯肉干，边吃边道：“好。那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只要再坚持半天，我们就能永远离开这该死的迷宫了，然后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