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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全文阅读

作者:关驹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txt下载     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七章 替罪糕羊

    当下贾仁禄不动声色,找了几个婢女,海阔天空的瞎聊一阵。打听到那丫环名叫春香和她勾勾搭搭的那小伙子姓梁行五,在府中负责挑水劈柴,府中的人都叫他梁五。贾仁禄回到自己家中。他来之前已将府中的地形背得滚瓜烂熟,在府中行走自是熟门熟路,没有生没头没脑一脚踏进婢女浴室中,而被乱棍打出的糗事,不过如果真的生那样的事,对他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他进得屋来,命人将春香请来。春香听那人说何管家有事召见,身子微微一颤,战战兢兢地随着那人来到贾仁禄屋中。

    贾仁禄挥手令那人退下,走到门前将门关上,上了门闩。春香大吃一惊,退了几步,背靠着墙角站着,满脸惊慌之色。贾仁禄微微一笑,指着案前一张矮榻,道:“坐。”

    春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道:“管家找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贾仁禄来到正中坐好,道:“你心里清楚。”

    春香道:“当时你把我们放了,现在你再想提条件可就晚了。你没有证据,既便你告到老爷那,我们也不怕。倘若逼得急了,我们兴许还会反咬一口,到那时你也别想干净。”

    贾仁禄微微一笑,道:“就知道你要赖账。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春香问道:“什么话?”

    贾仁禄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春香心中一凛,颤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仁禄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站起身来,打开了门,道:“你可以走了。”

    春香仍然站在原地,身子微微抖,道:“你的话有些高深莫测,我不大明白,请……请你再说的清楚些。”

    贾仁禄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共就十个字,且都是常用字,如何高深莫测了?低浅之至,低浅之至。”

    突然春香跪倒在地,眼泪流了下来,道:“求求你了,跟我说说这事都还有谁知道?”

    贾仁禄道:“现在我们两个可以谈一谈了吧。”

    春香点了点头,贾仁禄关上了门,上了门闩,指着一张矮榻,道:“坐。”

    春香把柄攥在他手里,不敢违拗,来到那张矮榻上坐好。贾仁禄坐在她对面,面带微笑,眼光在她的脸上扫来扫去,却不说话。

    春香见他的目光不住下移,双颊飞红,道:“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若你再不说话,我可走了。”

    贾仁禄上下打量着她,喃喃地道:“像,像,实在太像了。”

    春香莫明其妙,道:“你今天怎么了?说出来的话云里雾里,让人难以明白。”

    贾仁禄道:“没什么的。我只是觉得的你很像一个人。”

    春香问道:“像谁?”

    贾仁禄道:“你没觉你很像夫人么?”

    春香长得确和曹夫人有几分相似,个头也差不多。她起初听他人提起,兀自有些不信,但对镜一照,细细比对,现自己果和曹夫人有几分相似,不禁有些得意洋洋。转念一想,曹夫人高高在上,呼奴使婢,而自己卑微下贱,被人差来差去,同人不同命,又不禁有些黯然神伤。此时听贾仁禄也这么说,点了点头,面有得色。

    贾仁禄道:“我抓住你的把柄来要胁于你,你心里一定很不服气吧?”

    春香点点头,想想不对,又摇摇头。

    贾仁禄道:“我刚才说过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们两人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府里有不少人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他们没有证据,不敢乱说罢了。刚才柴房那一幕我可是亲眼所见,你们两个赤身露体,躲在柴房里干那调调儿……”

    春香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道:“求求你,别再说了。”

    贾仁禄接着道:“我想这事一定有很多人想知道。倘若我和他们说了,他们既便一时不信,但仔细想想,再和以前生的几件事一加印证,多半也就信了。到那时一传十,十传百,我想也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老爷的耳朵里。老爷遭逢巨变,心情本来就不大好,平时经常无缘无故的对下人脾气。你说他知道这件事后,是兴高彩烈的备好彩礼帮你们帮喜事呢,还是让人将你们拉出去喀嚓呢?我想多半是后者,不过你人长得挺甜,很招人喜欢,老爷见到了你,说不定一时心软,下不了手,也是有的。”

    春香跪将下来,道:“求求你,别再说了。只要你不将这事说出去,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说到这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贾仁禄笑了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春香泪流满面,点了点头。

    贾仁禄道:“其实你们也挺不容易的。又没犯什么罪,却陪着老爷被关在这里,不得自由,而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心中的郁闷委屈无法排遣,偶然间做出些出格的事,也是情有可原。其实我也是同情你们的,想给你们条明路走。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可要老老实实。若是有半句虚言,我也不跟你废话,立刻便让你出去。你也知道我这人嘴巴没把门,就爱胡说八道。你们躲在柴房里干的那些事,对我来说就是一个黄色笑话,张嘴就来。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他们说此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至于他们爱信不信,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我可管不着了。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别看那小子块头大,未必打得过我。他要是真有本事把我杀了,那可倒好了,你们的烂事,别人不信也信了。”

    春香吓了一跳,心想若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可就没脸见人,只有一死了。颤声道:“你问吧,我一定老实回答。”

    贾仁禄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春香道:“那日我奉夫人之命却库房取些东西,经过柴房,见他抡着斧子正在劈柴。我见他光着膀子,露出一块块肌肉,人长得很壮实,不知怎地就动了心,不由自主地驻足观看。他感到身后有人,回过头来,一见是我,便放下手中活计,走上前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着。我们就这么认识的。”

    贾仁禄道:“那你喜欢他么?”

    春香脸上一红,点了点头。

    贾仁禄道:“想不想和他长相厮守?”

    春香点点头,可觉得这事实在太不可思议,抬起头来瞧着他,眼光里满是疑问。

    贾仁禄道:“你们俩自由恋爱,也挺不容易的。我有心成全你们,让你们长相厮守,不知你们可愿意?”

    春香原本以为贾仁禄想占自己便宜,没想到他竟会让自己和情郎长相厮守,这世上真会有这么好的事?总觉得难以置信,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不骗我么?”

    贾仁禄道:“骗你做什么?你以为我看上你了,把你叫来要胁你,就是为了和你办那事?你也太自做多情了吧。不过这事我要是说对我一点好处没有,你们肯定不信。其实我让你们勾勾搭搭,对我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春香更加莫明其妙,道:“这事于你有什么好处?”

    贾仁禄笑道:“我原来是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吧。”

    春香点了点头,道:“你是宫里的侍……”

    只听外间有人大声叫道:“快把门打开,不然我可就用脚踹了。”正是梁五贾仁禄道:“你那口子来了,去把他领进来,别让他大呼小叫,喊得地球人都知道。”

    春香道:“嗯。你今天说话好怪,我听不大懂,什么是地球人?”

    贾仁禄笑道:“这是军中暗语,你不需要知道。去吧,不然他一踹门,这事可就瞒不住了。”

    春香只觉眼前这个何三说不出的奇怪,和往日的何三判若两人,身上有散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说出来的话叫人难以拒绝。当下她走到门边打开了门。梁五一见到她,面有喜色,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生活,道:“姓何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种就冲着我来。”

    春香白了他一眼,悄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梁五怔了一怔,叫道:“这怎么可能?他有这么好心?”

    贾仁禄笑了笑,道:“你说话声音再大些不妨。”

    春香在他耳边悄声道:“呆子,这里不是说话所在,进屋去说。”

    梁五心想有自己在场,不怕他耍什么花样,点点头,踏着大步走了进去,春香跟了进来,关上门。贾仁禄请二人坐好,对春香说道:“被这小子这一打岔,什么都给忘了,刚才说到哪里了?”

    春香道:“你问你是做什么的。我回答说你是宫里的侍卫。”

    贾仁禄道:“对的,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就好。”对梁五道:“方才我和春香说了,只要你们肯照我的话去做,我定让你们宿愿得偿,双宿双栖。”

    梁五道:“你真有这么好心?”

    贾仁禄冷笑道:“我当然没有这么好心,没有好处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春香道:“我一直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事于你的什么好处?”

    贾仁禄道:“你刚才也说了,我是宫里的侍卫,那我的主子是谁,你自然应该清楚吧。”

    春香点头道:“嗯,是皇上。”

    贾仁禄道:“正是。这府里住着的人是谁,你们也应该有所耳闻吧?”

    梁五叫道:“听说他原先也是皇帝,被皇上废了,幽禁在此。”

    春香瞪了道:“你说话小心些,就凭你刚才那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脑袋。那能叫废吗?那叫禅位,是老爷自愿将皇位禅让给当今万岁的。”

    梁五挠了挠头,道:“这还不都一样么?”

    春香道:“你这呆子,跟你说不清楚!你别再说话了,由我来说吧。”

    梁五怒道:“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春香嗔道:“你想我们两个死无葬身之地,你就说吧。”

    梁五心中一凛,不敢再说了。贾仁禄道:“春香说的一点也没做,刚才那句话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你们可能知道皇上的皇位是长乐公拱手相让的。长乐公皇帝当得好好的,却要让给皇上,心里能甘愿么?皇上怕他贼心不死,纠集徒党,东山再起,死灰复燃,早欲除之而后快。只是他的身分太过特殊,若是明日张胆将他杀了,势必物议斐然,民怨沸腾,到时皇上的皇位可就做不安稳了。这明的不行,咱就来暗的,我这个宫中侍卫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应该知道了吧。”

    春香吃了一惊,道:“你是说……你是说,你要……”

    贾仁禄比了个噤声的手示,道:“嘘,知道就行了。这事可是绝秘,要是走漏了半句,我还有你们两个都得脑袋搬家。”

    春香和梁五对望一眼,突然现自己上当了,被卷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之中。

    春香面无血色,颤声道:“难道你是要我们帮你杀……杀人,我们胆子小,这事我们做不来的。”

    梁五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杀人的事我们做不来。”

    贾仁禄向他瞧了一眼,脸上满是鄙夷之色,道:“瞧你那熊样,杀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样大惊小怪的么?”

    春香道:“你是宫里的侍卫,杀人对你来说就和杀只狗差不多,可我们都是老实本身的庄稼人,从来没有杀过人,心里自然会害怕了。”

    贾仁禄见他们全身抖,显是怕得狠了,道:“就你们那熊样,都还没杀人呢,就抖成这样,非坏事不可。放心,我不要你们杀人,我差你们办的这件事,没有多大风险,于我于你们都有莫大的好处。”

    春香道:“哦,真有这样好的事?”

    贾仁禄道:“信不信由你。”

    春香心想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着,若不照他说的去做,怕是讨不过好去,道:“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贾仁禄压低声音,悄悄说了几句话。两人脸色登时变了。春香连连摇手,道:“这事我们做不来,做不来。”

    贾仁禄道:“这有什么做不来的?这事之所以难办就在于既要让老爷在地球上消失,又不能让外界知道,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尺度可不好拿捏。当时我始终没有找到替……替代之人,所以迟迟没有下手。就这个节骨眼上,你们出现了,当真是上天安排下的。你们原本就是一对,假扮夫妻,没有丝毫破绽。你们整日价躲在柴房里偷偷摸摸,提心掉胆,担惊受怕,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只要你们肯假扮长乐公夫妇,就从身份微贱的下人摇身一变,一跃而成了这所府邸的主人。往后就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大大方方的办正事,又有谁管得了你们?”

    春香和梁五互望一眼,心里都觉得他说的没错,一旦他们假扮长乐公夫妇,便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厮守在一起,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可这事并不向何三说的那样,没多大风险,一旦被人现,冒充国公,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春香身子乱颤,额头背心全是汗水,道:“可是一旦被人现,我们可是要掉脑袋的。”

    贾仁禄道:“放心,我敢让你们假扮,就自然有办法让别人现不了。皇上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他只是想让真正的长乐公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至于假的长乐公嘛,他倒不介意养他一辈子。”

    春香寻思:“皇上最怕的就是从前那个皇上号召仁人志士来和他作对,是非除掉不可。可堂而皇之的除掉他又会引来诸侯讨伐,只有先找个人来冒充,再把他杀了。世人都以为长乐公还活着,自然神不知鬼不觉。至于我们这两个假冒的,小命捏在皇上手里。他要想杀我们,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只要我们不胡作妄为,坏了他的好事,是像何三说的那样,一辈子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其实富贵荣华什么的,我倒不在乎,只要能和五哥在一起就足够了。”向梁五瞧了一眼,道:“你怎么看?”

    梁五挠了挠头,道:“你也知道我一遇到大事就没了主意,这主意还是你来拿吧。”

    春香问道:“我听说夫人是皇上的妹妹,皇上怎么会让她死呢?”

    贾仁禄笑道:“这嫁出去的女人就同泼出去的水一样,夫人自从跟着了老爷之后就一门心思的向着他,眼里早就没有兄妹之情了,皇上自然也不会饶了她。再说政治上的事你们不知道,讲究的就是心狠手辣,不念亲情。关键的时候就是老子娘都可以杀,何况只是亲妹妹,当真兄要妹死,妹不得不死了。再说我说的好处,也就是这个。不瞒你说,曹夫人长得别提有多水灵,我早就看上她了。那日皇上叫我伺机除掉长乐公,我也和你们一样,吓得全身是汗。你们想想这事要担多大风险?成了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迟早是个死。不成舆论一片哗然,皇上为了免祸,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若是没有天大的好处,我怎么会放着好好的中郎将不当,屁颠屁颠的跑到府里来当什么管家?”

    春香道:“你是说皇上答应事成之后把曹夫人许给你?”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没兴趣了吧?那天皇上对我说曹夫人吃里扒外,胳膊肘向外拐,这样的妹妹有等于无,留下来迟早是个祸害,令我一并除去。我大着胆子对皇上说,既然皇上不要这个妹妹了,不如给我吧,别浪费了。皇上哈哈一笑,说我想得倒挺美,又说只要我能把这事办成,我想要什么,便给我什么,这不就是答应了么?这事要是成了,你们就是名副其实的长乐公夫妇,富贵荣华,终此一生,岂不比做一个低三下四的奴才要强百倍?而我也可以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这事岂不于你于我都有好处?”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天上可不常掉陷饼,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们要不答应,我就四处造谣说你们勾勾搭搭,关系暧昧,整日躲在柴房里演毛片。府里本来就风传你们两人不清不楚,我说的话他们自然会信。到时你们想要反咬我一口,也要有人信,哈哈!总而言之,你们不答应的话,非死不可。答应的话从此比翼**,富贵荣华,当真是神仙也不如,这一出一入差别甚大,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春香自然一清二楚。贾仁禄握着他们的把柄,只要逼着他们假扮长乐公,他也不敢不扮。可是他却将杀其夫而夺其妻,这样卑鄙下流无耻的事都和他们说了,可谓开诚布公矣。当下她沉吟片刻,一咬牙道:“我听你的。”

    贾仁禄问梁五道:“你呢?”

    梁五道:“嗯,这事要是成了,这一辈子吃香喝辣,要是不成,大不了是个死,咱干他的!”

    贾仁禄道:“好,好。我正愁没有帮手,你们肯帮忙那就太好了,咱们三人联手办这事,你们小两口仙福永享,我得一美人。齐心合力,易成大功,双方各遂所愿,不伤和气。”

    当下三人击掌为盟,立了毒誓,内中就以贾仁禄立得毒誓最是稀奇古怪。之后贾仁禄便和二人详议杀人夺妻之策,秘议良久,二人告辞而出,放眼望去,只觉眼前天地为之一宽,都是喜不自胜。

第五百二十八章 绑匪交易

    贾仁禄吃过晚饭,穿房过院,来见献帝。献帝寝居之所非同小可,守卫自是严密异常,院门前站着一排侍卫,大声叫道:“这么晚了,还来做什么?”

    贾仁禄嘿嘿一笑,伸手入袖,取出一锭黄金,拿在手中抛来抛去,道:“都是自家兄弟,行个方便。”这锭黄金是他在何三屋中挖将出来的,拿出去花差花差,自然不如何心疼。

    何三行贿众侍卫从来没有如此大方过。侍卫陡然见到金子,突然间眼中精光暴亮,一直绷紧着的脸登时松了。当下一侍卫含笑接过,道:“你小子胆子不小,居然敢打夫人的主意。不过你小子忒也没用,几乎天天晚上都来,却没见什么成效,夫人见到你还是冷冰冰的,不理不睬。要不要兄弟我教你几下散手?不是我吹牛,我对付这种女人很有一套,包你立马就能成其好事。”

    贾仁禄笑了笑,道:“嘿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急不得,得慢慢来。我要只想得到她的人,早就把正事办了,现在说不定连娃娃都有啦。咱这不是想得到她的心,让她死心踏地做咱女人么?”

    那侍卫坏笑道:“你小子野心倒不小。你们家祖宗三代都是穷光蛋,到你这代能当上个中郎将,已是老天开眼了。你小子兀自不知足,痴心妄想,想当皇亲国戚,我看你还是乘早死了这条心吧。”

    贾仁禄一脸不屑,道:“你们懂个啥?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是王八吃砰砣铁了心了,这辈子咱跟她泡上了,耗上了,阴魂不散,死缠到底。这妮子就算是嫁了十八嫁,第十九嫁还得嫁给我。她的心就算是铁铸的,老……我也要想尽办法把它给熔了。”

    铁杵成针的故事生在唐朝,那侍卫自然不知道,对他这份死皮赖脸的精神也不有些佩服,说道:“你这比喻倒挺恰当,只是不知道你小子有没有那本事?好了,别竟扯这些没用的了,快滚进去吧。你这事哥几个也是出了大力的,事成之后,可别忘了我们的好处。”侍卫向两旁一站,让开道路,贾仁禄迈步而入,边走边道:“放心,放心到时好处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心中却道:“***,一群流氓!”

    来到厢房前,只见屋内没点灯烛,漆黑一团,不禁有些莫明其妙,问道:“老爷夫人可曾睡下?”

    只听曹夫人在屋内问道:“谁?”

    贾仁禄道:“是我,何三。”

    曹夫人道:“老爷服药之后,倦得很,已经睡下了。你若没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那小院不大,这几句话院门前的侍卫都听得清清楚楚,对看了一眼,脸上满是鄙夷的神色,心中均想:“这个何三连一个女人都拾夺不了,真***没用。”

    这几句话冷冷地,语气之中没有丝毫暖意,也没有半分感情。贾仁禄也不以为忤,恭恭敬敬地道:“小的今天在街上见到一种丹药,十分神奇,不管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只要一粒便药到病除。小的从未见过如此灵丹妙药,便买了几粒来献给夫人,希望对老爷的病有帮助。”

    但听得嗒嗒嗒几声轻响,屋内有人用火刀火石打燃了火,点着了宫灯,霎时间满屋光亮。紧接着一道人影由远及近,吱呀一声响,屋门开启,曹夫人俏立门,道:“哦,那你进来吧。”

    贾仁禄欠身道:“小的夤夜造访,得罪之处,还请夫人宽宥。”

    曹夫人站在一旁,伸手肃客,道:“好说,好说。请。”

    贾仁禄转过身来,伸出两指,向侍卫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屁颠屁颠的走进厢房,曹夫人将门关上,上了门闩。贾仁禄的手势,众侍卫自然看不懂,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均在想:“这小子还真有一套,原先每次来都是吃闭门羹,今天还真让他进去了。‘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看来这话倒也有理。”

    贾仁禄进得屋来,悄声对曹夫人说道:“这里说话安全么?”

    曹夫人举起一盏宫灯,道:“你随我来。”说着走到一面墙壁前,只见那面墙上刻着一张人脸,栩栩如生。曹夫人在人脸的右眼上轻轻一摁,石壁缓缓退后,露出一间石室来。曹夫人弯着腰,走了进去。贾仁禄没想到那张人脸上竟会有机关,怔了一怔,跟将进去。曹夫人在里间扳动机括,石壁又缓缓合上。

    贾仁禄知道这些机关是房子原来主人留下的,故作惊诧,问道:“原来屋子里竟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所在。嗯,一定是你们为避人耳目,特意修建的。”

    曹夫人摇了摇头,道:“这间秘室不是我们修的,想是原先的主人留下来,我们只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现的。”

    贾仁禄道:“这屋子原来的主人还真怪,修这么一间秘室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和情人办那事,怕自己的老婆听到?”

    曹夫人怔了一怔,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笑道:“你这人真没正经。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贾仁禄心道:“现在才酉时,换言之九点都还不到,在我那个时代,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叫晚了?”说道:“没有大事,自不敢打扰你们安睡。”

    便在这时石壁缓缓开启,献帝迈步而入,道:“仁禄夤夜来此,出了什么事了?”

    贾仁禄心想:“他娘的,没事就不能来了吗?”说道:“是这么回事,我出去抓药,顺道回了一趟落脚之处。属下来报,何三受刑不过,吐露了一个重要情况。前些日子曹丕将他找去,给了他一包毒药,让他下到你们两人的饭菜之中。这药无色无味,不易查觉。且服后不即便死,中毒者先感内脏麻痒,然后眼前出现诸般幻象,过上三五日后,中毒者受尽折磨,痛楚不堪,这才一命呜呼,就好象得了重病一般,连大夫都查不出来,煞是厉害。”

    献帝和曹夫人相顾骇然,献帝颤声道:“竟有这等事?那今天饭菜里会不会……会不会……”

    贾仁禄道:“阁下放心,何三那小子为夫人美貌所迷,整日价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德性,竟一门心思想讨夫人做老婆。被这种下三滥看上,对夫人来说自是大大不幸,可正因如此,何三有所顾忌,迁延再三,不忍下手。夫人身分尊贵,他不敢用强,以免皇上念着兄妹之情,怪罪下来,要了他的小命。他原本是想先用花言巧语骗得夫人顺从于他,再假借夫人之手下毒害死长乐公,这样夫人把柄攥在他手里,就不得不和他双宿双栖。”

    曹夫人气得手足冰冷,道:“他痴……痴……痴……”心情激动,下面的话说什么也接不下去了。

    贾仁禄道:“夫人莫恼,为这种人生气不值。”

    曹夫人定了定神,道:“嗯,他还说了什么?”

    贾仁禄道:“他原本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挺精,只是曹丕见他迟迟不下手,差人上紧催促,务必要他在近日内了事。上命难违,他也就不能按步就搬。于是乎他挖空心思搞来了一些药性猛烈的春药,打算乘夫人不备,下到茶水中让夫人饮用,迷乱夫人的本性,待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夫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抗拒了,下面的事也就好办了。这日他刚搞到春药,忽闻长乐公旧病复,昏迷不醒。夫人忧心忡忡,坐在榻边服侍。这对他来说可是天赐良机,当下他便赶到偏厅,乘婢女不备,便要在夫人的茶水里下毒。哪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忽觉腹痛如绞,实在难以行事,便急匆匆跑到茅厕解手。恰在此时我的人潜进府来,撞见何三,顺手牵羊,将他给请了去。”

    曹夫人伸手轻拍胸口道:“好险,好险。若非将军的人及时出现,我的清白必遭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沾污,那样我还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好在天佑良善,这恶人计划如此周密,马上就是得手了,却在关键时候想要解……解……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贾仁禄道:“如今何三被我们拿了,毒药和春药都在我们手中,你们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我想这么大的事,曹丕不可能只差一人来办。便夤夜来此,提醒你们,最近一定要多加小心,于各物沾口之前一定要用银针试过,方可服食。

    曹夫人道:“多谢将军提醒,这次没有将军,我们夫妇二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顿了顿,冷冷地道:“我这个兄长,当真是心如蛇蝎,相公已将帝位相让,只求怡养天年。他竟仍不依不饶,非要下辣手诛杀不可。哼,想下毒加害我们,也没那么容易,我早防着他呢!凡是下人送来的酒饭,我都悄悄用银针试过,现无毒之后才敢吃。只是今日相公突然病倒,我心中慌乱,举止失措。这时何三倘若在茶水中下毒,我非着道不可。那样一来……那样一来……”眼中泪水涔涔而下。

    献帝取出锦帕,替她擦拭泪水,轻声安慰,道:“别哭,别哭。他们这不是没有得手么?我们有仁禄这个有福之人在此,这次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曹夫人点了点头,道:“嗯,何三对我有非分之想,我非土木人偶,又岂能不知?我此生已属相公,又怎能三心两意,另嫁他人,岂不有亏名节,又如何对得起你对我的深情厚意?我平时对他冷嘲热讽,不理不睬,只盼他能够知难而退,哪知他竟变本加厉,想要下药辱我清白,若非贾将军的人及时出现,后果实是不堪设想。这事按理我该同相公说的,只不过实在太难以启齿,且你知道之后心里更加难过,对身子也不大好,便一直没有跟你提起,你不怪我吧?”

    献帝摇摇头,道:“你我夫妻多年,患难相随,相濡以沫,我又如何会怪你?倘若连你都信不过,我又相信谁去?”

    曹夫人向他瞧了几眼,意乱情迷,柔声叫道:“相公。”

    贾仁禄见他们夫妻二人把他当成空气,兀自在那里情话绵绵,知道若是体任自然,可就没完没了。当下咳嗽两声,曹夫人回过神来,双颊飞红,道:“让将军见笑了。”

    贾仁禄道:“贤伉俪情深若此,上天也必庇佑。这次我除了带来这个坏消息之外,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献帝道:“哦,什么好消息?”

    贾仁禄道:“替死鬼我已经找到了。”

    曹夫人道:“这事可非常小可,这两个人可靠么?”

    贾仁禄道:“有钱能使推鬼磨。只要有钱,鬼尚且可供驱使,何况是人?老……我给他们许下了莫大的好处,不愁他们不给我推磨,哈哈。”当下他将春香及梁五如何见利忘义,为了那不切实际的须臾富贵竟忍心伙同他人加害自己主子等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献帝脸现不忍之色,道:“他们以为假扮我可是享尽富贵荣华,哪知竟是死路一条。仁禄不该如此要胁他们,更不该欺骗他们。这事你办得有些不够地道。”

    曹夫人冷哼一声,道:“贾将军做的一点也没错。其实他并没有拿他二人通奸之事要胁他们,而是给他们两条路让他们选。他们要是稍有良知,便不会答应贾将军所请。而这两只不知好歹的畜生为了一己之私,竟置主人生死于不顾,这样的人死有余辜,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献帝道:“仁禄不是说了,他们若是不答应,他就要想尽办法让他们死。他们眼见不答应即死,而答应了不但能活,还有莫大的好处,自然就答应了,这也是迫不得已,怪他们不得。”

    曹夫人道:“相公心地善良,处处替他人着想,难怪处处受人欺负。其实他们不答应才会有莫大的好处,可是他们却不醒得。他们两个未得主命,私相苟合在先。贪图富贵,卖主求荣在后,似这等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之人,还跟他们客气什么?”

    献帝道:“哦,有什么好处?我怎么没看出来”

    曹夫人道:“你可别忘了,眼前这位何三可是大汉骠骑将军。贾将军端方重义,有才有德,乃是一位正人君子,如何会要胁他们?只所以编了那一大片谎话,就是在试探他们,看看他们在如此逆境之下还会不会秉正道而行。倘若那两只畜生心里还有一分良知,坚执不肯害他的主人,贾将军肯定不会强人所难。”

    “既便他们认定眼前之人就是何三,只要他们良心未泯,不肯助纣为虐,也是有办法转危为安的。倘若我是春香,我先假装不信何三所说,就说:‘当今圣上德披四海,威加九洲,如此会行此下作之事?一定是你为了升官财,邀功取赏,假借皇上的名义胡作非为。’我一个劲的说皇上的好话,何三如何敢直言其非,说皇上根本不是一个好人?他不要脑袋了?再者他吐露机密,本就是杀头大罪,见我不信,如何敢到处声张,那样他的性命也就保不住。当时屋里又有梁五在场,他也不敢动粗,以免事情闹大,不可收拾。”

    “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将我们放了,那时我马上跑来见老爷夫人,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们,并直认自己的罪过,求其责罚。你想想我出告密,等于救了老爷夫人一命,老爷夫人如何还会因这种小事而责罚于我?一定会顺水推舟,让我与心上人结成鸳侣,柴房私会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有道是:“瞒上不瞒下’,何三自己把事情搞糟了,如何敢向上申报?到时上头追查起来,知道是他将秘密说了出去,肯定会要了他的脑袋。他既不敢申报,只得另打主意,我也就没有性命之忧。如此一来我既没有性命之扰,又可以大大方方的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岂不两全其美?”

    贾仁禄倒行逆施,胡作非为,居然还有人说他是正人君子。这样的称赞那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不禁打心眼里乐将出来,拍手叫道:“好,好,说的非常好。其实当时他们只要坚执不肯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我非但不会杀他们,还会将他们请到落脚之处保护起来,另找两个甘愿就死的豪杰来替他们,待事情过去后,便还他们自由,并成其好事。可惜他们放着明路不走,偏偏选了死路,也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了。”顿了顿,道:“我进来的时间也有些久了,该闪人了,不然外面那些家伙疑心起来,现这间秘室,那可就糟了。”他的担心也不多余,这里的秘室都与甄宓属下所挖的地道网相通,不过机关异常隐约,若非事先得知,常人很难现。倘若侍卫钻将进来,现了地下网道,他的全盘计划可就要落空了。

    当下贾仁禄又嘱咐了献帝夫妇几句,辞了出来,走到院门前,一名侍卫问道:“怎么进去这么久?难道事情真被你办成了?”

    贾仁禄笑了笑,道:“长乐公吃了药睡得和死猪一般,怎么叫也叫不醒。初更时分,我和曹夫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做出什么好事来?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自己想想吧,哈哈!”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众侍卫面面相觑,心想当初若是自己胆子大些,也如他一般死缠烂打,说不定今晚与她成其好事的,就是自己了,想当此不禁懊悔万分。

    次日一大早,顶替贾仁禄冒充水匪特使的汉军细作已事先接到讯息,大摇大摆的从妓院出来,来到驿馆接了那十五名美女,招摇过市。路人见一个形容猥琐的秃顶汉子带着十五六个粉装玉琢的大美人当街横行,无不侧目,三三两两的聚在议论纷纷,有的说那人是某某大官的家奴,这些女子是送给大官享用的。有的说那人是这一带有名的富翁,这些女子是他的老婆。更有甚者说那人是人口贩子,乘着大早,带着这些女子去人口市场上交易,想要卖个好价钱。不好好色之徒信了这样的鬼话,纷纷流着哈拉子赶到买卖婢仆之所,想抢一个美人回家,到了那却扑了个空,不禁大为沮丧。

    那细作领着众宫女来到南门,却见司马懿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众亲卫,拦住去路。那细作知道眼见之人是魏国太尉司马懿,拱手道:“太尉一大清早到此,有何贵干?”

    司马懿道:“尊使这是要出城?”

    那细作道:“皇上已许我回寨传旨,太尉拦住去路却是何意?”

    司马懿道:“昨日没说清楚。皇上着我来问一句,你们是打算如何将贾福送来。”

    那细作道:“大哥已经想好了,今日你们便引一路兵马到内黄,大张旗鼓,就说是去接贾福的。然后在大摇大摆的从内黄开回邺城,吸引汉军的注意力。我们这边自有法子将贾福这小子平平安安送抵邺城,到时你们可不能说了不算,那五万两黄金……”

    司马懿点了点头,道:“这法子倒也使得。好吧,我这便请示皇上,差兵马接应。你放心,只要贾福进了城,这五万两黄金一个子也不会少。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想耍什么花样,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那细作嘿嘿一笑,道:“这世上谁和钱有仇?我们若是耍花样,就拿不到钱,又有什么意思。”

    司马懿道:“你知道就好。”身形一侧,让在一旁,伸手肃客,道:“请。”亲兵忙站在两旁,让出通路。那细作眼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去,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一挥手,几名小喽啰押着宫女跟着他向城外走去。

    司马懿回宫请来兵马,令曹洪领着赶到内黄。到内黄后众军煞有介事的在黄泽上逛了一圈。曹洪原本想端了水匪老巢,劫下贾仁禄。可一来不识路径,二来不识水性,三来贾福可能早已不在湖中,冒然往攻,只会打草惊蛇,令水匪投向汉军。于是曹洪打消此念,乘船在湖中兜了一个圈子,便返回邺城。众军未到长乐便遇上汉军埋伏,曹洪军奋力死战,怎奈汉军实在太多,杀了一批又来一批,如潮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曹洪军便即全军覆没,曹洪身中三箭,死战得脱,狼狈周章的回到了邺城。曹丕见他这副德性,大失惊色,忙令太医诊治,并问明情况。曹洪一一说了,曹丕长眉一轩,道:“汉军防备果然十分严谨,似此贾福如何可到邺城?”

    司马懿道:“皇上放心,山寇水匪本就以游击见长,自有法子将人送来。”

    曹丕稍觉心宽,耐着性子等到了晚上,转眼已到了二更时分,外间仍没有消息。曹丕根本睡不着,在御书房中走来走去。又过了一会儿,他再也忍不住了,差人到城外哨探动静。他刚喊来近侍,正要下令,忽见司马懿走进殿来,忙道:“怎么样,可有消息?”

    司马懿道:“水匪扮成渔民,用鱼车将贾福送到了城外密林之中,着人进城和我们取得联系,说他们信不过我们,交易地点由他们来定,具体时间地点,另有人来通知,让我们先准备好黄金待命。”

    曹丕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岂有此理!”

    司马懿道:“贾福就在城外,不如我们……”

    曹丕来回走了两圈,道:“嗯,就这么办,你这就领三万铁甲军马出城,一寸寸的给朕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找出来。”

    司马懿道:“臣尊旨。”行礼之后,刚要转身退出,忽听曹丕说道:“等等,这事已到了如今这一步,为山九仞,不能功亏一篑。还是算了。五万两黄金虽说使国库为之一空,但用以换取贾福倒也值得,给他们吧!钱朕已准备好了,你这就让人去提,送到南门城楼待命。”

    司马懿道:“是,这事臣亲自去办。”

    曹丕挥了挥手,道:“很好,很好,你下去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水匪始终没有传来消息。曹丕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团团直转。很快外间便打三更了,外间仍没有动静。曹丕心痒难耐,停下脚步,叫道:“更衣,朕到城楼上看看去。”

    南门城楼,曹丕迈步刚要上台阶,忽听得有人喊道:“皇上,皇上。徐象差人约我们丑时三刻于城东十里亭会面,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曹丕眼中精芒暴长,道:“答应他。不过我们也得防一手,先差人去十里亭,见到贾福后,钱再出城。”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大兜圈子

    当下曹丕与司马懿计议妥当,就由满宠到城东十里亭与水匪碰头。满宠一诺无辞,整了整衣衫,策马出了东门,辩明方向,迤逦向十里长亭驰去。

    此时长乐公府上,只听得吱呀一声响,贾仁禄所住的小屋房门开了。但见一道人影一晃,一个长条马脸的丑汉窜到小院中,正是贾仁禄。他东张西望,只见四下无人,微微一笑,经过一条鹅卵石铺的小径,穿过两处庭院,上了一道长廊。由此向北,经过献帝午夜登临,回前尘,肝肠寸短的小楼及几处构筑精丽的花园水榭,来到献帝夫妇所居的厢房。所经之处都有不少侍卫巡哨,此一队来,彼一队去。但他是府里的管家,当夜的口令自然一清二楚的,又有曹丕为了让何三顺利办事而御赐的金牌,一路畅行无阻。

    那几处楼阁水榭的匾额上都写得有字,三更时分,月色黯淡无光,贾仁禄手中没有灯烛,自然看不清楚。不过他日间曾着意游玩一番,见匾额上所书都是篆文,十个字里面认不得两三个字,也就没心思费神分辩了。虽说他来三国已久,但从来不用心读书,所以迄今为止,西瓜大的字仍识不得一担。

    到了献帝居住的厢房,折而向西,穿过几处厅堂、花园,越走越西,来到了一处荒僻所在,正是柴房。贾仁禄在大门上轻轻敲了三下。只听里面有人压低嗓子叫道:“谁?”

    贾仁禄悄声道:“是我。”

    木门开启,梁五的大脑袋探了出来,四下张望,道:“等你好久了,快进来吧。”

    贾仁禄向左右各瞧了几眼,闪身而入,梁五忙将木门关上。

    梁五关切的道:“事情还顺利吧?”

    贾仁禄微微一笑,道:“嗯,还算顺利。让你们等了几天,一定很心焦吧?”

    梁五道:“可不,春香急死了,一个劲的问我事情会不会出现反复。***,我要是知道事情会不会反复就好了。”

    春香白了他一眼,道:“还说我,你自己不也和没头苍蝇一样,在这里走来走去,柴也没心思劈了。”

    梁五向她瞪了一眼,道:“还不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惊慌失措,我能跟着着急么?”

    春香道:“都是你,要不是你不停的踱来踱去,晃得我头昏眼花,心烦意乱,我能惊慌失措么?”

    贾仁禄头大如斗,低呼:“好了!既然你们内部大相凿枘,那请慢慢吵吧,我等你们吵够了再来。”说着转身便走。

    梁五忙飞身而上,张臂将其拦住,道:“小两口哪有不吵架?嘿嘿,让你看笑话了。”

    贾仁禄问道:“吵完了?”

    梁五道:“吵完了。如今你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好吵的。”

    贾仁禄道:“吵完了,就随我来吧。对了,让你们准备蜡烛,可曾备好。”

    春香拨开几根干柴,露出一只竹筐,里面堆满了蜡烛。贾仁禄苦笑了笑,道:“我让你们准备几根也就是了,谁叫你们准备这么多,当柴烧啊?”

    春香道:“你是说准备几根,可我怕不够用,就多准备一些,不碍事吧?”

    贾仁禄摇摇头,道:“不碍事,拿上三根,随我走吧。”

    梁五弯腰取了三根蜡烛,贾仁禄领着他们来到柴房西,弯下腰去,揭开木板,露出一条甬道。

    梁五在这间柴房里呆了快小一年,却从没现这里有暗门,和春香对望一眼,脸上神色诧异万分。

    三人沿着台阶下到甬道上,贾仁禄合上板门,悄声道:“点起蜡烛。”

    春香点亮一根蜡烛,贾仁禄接过,引着他们穿过密如蛛网般的地道,来到了上次和众将聚会的那间石室。贾仁禄扳动机括,石门吱吱格格作响,缓缓开了。春香举目望去,只见室中已有数人,或站或坐。他们身上均着魏国武将装束,金盔金甲,煞是威风。可奇怪的是,每个人面目都是一般,脸色蜡黄,毫无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丑陋,倒似一个死人,叫人一见之下,不自禁得心生怖意。春香啊地一声低呼,缩身向后,退到梁五背后,探出个头来。梁五游目四顾,心里也是怦怦乱跳,身子微微颤,背上衣襟湿了老大一片,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人是……是鬼?”

    贾仁禄道:“嘘,休得乱道!你们以为这地道是谁建的?”

    二人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要修这样一条气度恢宏,四通八达的地道,须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而在邺城地界,天子脚下,有如此雄厚财力的也就只有官府了。”齐声道:“是官府。”

    贾仁禄道:“知道就好。你当他们是谁?他们可都是咱大魏的统兵大将。皇上派来专门负责此次行动的,连我也要受其节制。这些达官贵人的金面岂是你们这等低三下四之人轻易能够见到了?能见到他们的人,已是你前世敲穿十七八只大木鱼,这才修来的。从现在起,不可胡言乱语,不可失惊打怪。不该你们知道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

    二人知道曹丕不可能放手让何三这样一个小角色来主持这么大的行动,听他说里面的都是统兵大将,不由得信了几分,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们都是小人物,陡然间见到这许多大官,都是心中栗六,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向着石室内的将领不住鞠躬作揖。众将领却不理不睬,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东第一名将领向贾仁禄招了招手,贾仁禄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道:“启禀将军,人末将已经带来了。”

    正中一人坐在一张矮榻上,脸朝里壁,一动不动,冷冰冰地道:“很好,这事你办得不错。带他们下去改装吧。”这几句话每个字都是平平说出,既无轻重高低,亦无抑扬顿挫。深更半夜于这间漆黑阴冷的地底石室中听起来,直叫人毛骨悚然。

    梁五虽说孔武有力,肌肉虬结,胆气甚豪,可听了这几句话之后,也不禁浑身抖,牙齿打架,额头上、背上满是汗水,尿水也险些流将下来。春香早已缩成一团,双目紧闭,连头也不敢抬,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抖。

    贾仁禄回头一瞧,见他们这副德性,暗觉好笑,应道:“是!”冲二人招了招手道:“随我来。”

    二人怔了一怔,这才颤巍巍地随着贾仁禄去了。

    贾仁禄领着他们向右手边行出数丈,在一盏宫灯下轻轻一按,一道石门开启,前面又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三人向前走去,约莫走了三十四丈,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贾仁禄低声道:“走右边。”迈步向右边的岔道奔去。二人举烛一照,烛光仅能照丈许方圆,触目之处竟是坑坑洼洼的石壁,丈许之外便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梁五伸了伸舌头,道:“这里地道一条接着一条,石室一间挨着一间,花的功夫力气着实不小,那不是太也费事么?”

    春香道:“你这个土豹子懂得什么?当皇帝的一呼百诺,要什么有什么,他哪里怕什么费事?只要下一道旨,就有一堆人上赶着将事情办得妥妥贴贴,又不用费他半分力气。”

    梁五叹道:“***,当皇帝真是好了不起啊!那样的日子要是能让我过上一天,便是立时死了,也是心甘。不过我马上就是长乐公了,虽然没有皇上威风,却也一呼百诺,前呼后拥,想要什么有什么。***,真想快些过上这样的日子。”嘿嘿一笑道:“我是什么也不懂。可你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却看上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土老冒,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呵呵。”

    春香横了他一眼,嗔道:“去你的,你要再说这些疯话,我就不来理你了。”顿了顿,道:“四下里黑漆漆阴森森的,怕人的很,和你说一会子话,也就不如何害怕了。”

    梁五一拍胸脯道:“放心,有我在啥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只要它们敢来,我一伸小指头,就把他们全打了。”

    春香妙目流盼,痴痴的望了他一眼,笑靥如花,道:“呵呵,就会吹牛。你马上就是长乐公了,皇上对你这个假的长乐公,自然不会像真的长乐公那样严加看管,到时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如何会以为我是什么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又如何会出手帮我抵御妖魔鬼怪?”

    梁五道:“谁说的。不管到什么时候,你在我眼里都是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搂着她的脖颈,伸嘴便往她的樱唇上吻去。就当二人的嘴唇相触未触之际,忽听贾仁禄说道:“***,想要打情骂俏,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们当上长乐公夫妇以后,享尽荣华富贵,爱怎么搂抱就怎么搂抱,想怎么亲嘴就怎么亲嘴,谁也管不着。现在可是计划的关键时刻,分秒必争,刻不容缓,可不容你们拉稀摆怠,还不赶紧随我来!”

    梁五心想他说的很对,现在根本不是亲热缠绵,谈情说爱的时候,还好他急时赶来提醒自己,不然耽误了时刻,致使自己图谋的大事功败垂成,到那时候别说长乐公,就是长悲公也没得当,可真就要抱撼终生了。应道:“是,是。”拉着春香的手,紧跟在贾仁禄之后。这次两人都怕耽误大事,互相也不再说话了,静静地随着贾仁禄走着,一路无话,三人沿着甬道七绕八绕,黑暗中也不知转了多少弯,来到了一间石室。

    只见石室正中摆着一张长案,案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案后是一张矮榻,上面坐着一个老者,两鬓如霜,颏下光溜溜地没有一根胡须。那老者不住向二人上下打量,笑了笑,道:“何三,你小子还真行,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此相像的两个人来。”

    贾仁禄笑道:“这女的就很像,可惜这男的就魁梧了一点,不大像了。”

    那老者向梁五瞧了几眼,道:“嗯,差得也不是太多,补救补救还是可以乱真的。”

    贾仁禄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人先呆在这里乔装改扮,凡事都听这位老先生的吩咐,不可东问西问,也不可自作主张。我还有事,先出去一会,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来接你们。”也不待二人回答,向门外走了出去,扳动机括,关上了石门。回到了刚才那间石室,摘下面具,长长吁吁了口气,道:“这劳什子带久了还真是难受。”顿了顿,问道:“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那个坐在正中始终面朝里壁,架子甚大的将领转过身来,除下面具,却是马忠,嘿嘿一笑,道:“细作来报,各路人马都按将军的指示按步就搬,一切进展顺利。”马忠的官儿最小,这次却假扮众将的头领,一想到连骠骑将军对着他都要自称末将,不禁暗呼过瘾,心中期盼着这样的好事越多越好。

    贾仁禄道:“嗯,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这次的计划非同小可,每一个环节都马虎不得。传下话去,让他们都要小心在意。”

    马忠应道:“是。”

    贾仁禄笑了笑道:“你小子这次扮老子的顶头上司,感觉不错吧?”

    马忠嘿嘿一笑道:“嗯,下次有这样的好事,将军可还要想到我啊。”

    贾仁禄笑骂:“美死你。一次已是你小子前世修来的了,还想有下次。这里你照看着,我到长乐公那里瞧瞧,看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马忠道:“将军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贾仁禄道:“好,这里老子可交给你了,有什么差错,老子可唯你是问。”说着打开石门,走出石室。

    城东十里接官亭,一骑马飞奔而至,满宠气喘吁吁的下了马,放眼望去,四下里漆黑一团,不过隐约可辩,附近一个人也没有。满宠莫明其妙,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丑时三刻也差不多到了,怎地四下里竟是一人也无?”

    他将坐骑栓在道旁一株小树上,缓步走入亭中,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水匪始终没有来。正焦燥间,忽听飕的一声响,一支羽箭从对面长草丛中疾飞而出,砰地一声,插在亭边一株大榆树上。

    满宠吃了一惊,走了过去,凝目细看,只见箭头上缚着一条白色物事,像是一封信。他拔下长箭,取过书信一看,微光下只见上面写着:“会面地点临时有变,请尊驾移步城西十里亭。”

    满宠脸色微微紫,怒道:“徐象这是在搞什么,把我叫到城东十里亭来,却临时变卦,让我到城西去,这不是耍人么?”

    原来这一整套流程都是贾仁禄从警匪片中看来的。现代警匪勾心斗角,所用的手段几可说是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了。这如何引开警方视线,如何改变时间地点扰乱警方布署,如何乘警方不备将赎金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对现代匪徒来说早已是必修功课,而在三国时代便是天方夜谭了。贾仁禄将这些令人目为之眩的手法,略加变化,布置下去,众将均觉莫测高深,一时难以领会,只得按步就搬。满宠虽说是统兵上将,一生之中和绿林好汉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却从没有遇到如此情形,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虽说他心中恼怒已极,但这个约会却不能不去。当下他解下马缰,飞身上马。辩明方向,扬鞭打马,那马吃痛,迈开四蹄,向西急奔而去。满宠不敢耽搁,纵马急驰,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赶到城西十里长亭。他气喘吁吁的下了马,四下一瞧,周遭又是一人也无。

    满宠挠了挠头道:“徐象这是要做什么?”

    过了约一顿饭的功夫,徐象一伙仍没有现身。满宠忍不住便要破口大骂,突然又有一支长箭从草丛中射出,插在亭边大树上。箭上仍是缚着一封信。满宠取过信来一看,只见其文曰:“不好意思,请尊驾再移步城东十里亭。小心使得万年船。得罪之处,望请尊驾海涵一二。”

    满宠怒不可遏,伸手将那封信撕得粉碎,骂道:“徐象你简直是欺人太甚,有朝一日我若抓到你,必将你碎尸万段!”话虽如此说,但他还是不得不飞身上马,向东而去。

    南门城楼,曹丕站在城楼上,眼望捷报至,耳听好消息。可过了一会儿,却见满宠由东向西,策马飞奔。不禁微感诧异,心中思绪万千。正出神间,忽见满宠气极败坏的大呼小叫,策马由西向东,绝尘而去。曹丕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其中关窍,问司马懿道:“伯宁怎么跑过来,又跑过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见到贾福没有?”

    司马懿愁眉紧琐,道:“臣从未和绿林中人打过交道,不知他们行事的规矩,不敢妄言。”

    曹丕道:“你可曾照朕吩咐,暗中差人跟踪伯宁?”

    司马懿点点头,道:“臣已布置下去了,不久当有回音。”

    正说话间,司马懿差去跟踪的人急匆匆上了城楼,脸上满是迷惘的神色。曹丕不待他说话,抢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双手捧着一封书信,恭敬呈上。曹丕接近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列小字:“若不想让你的人跑来跑去,就把他身后的尾巴撤了。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人弄来,你们想吃白食,可没那么容易。”

    曹丕将书信捏成一团,掷在地下,怒道:“***,这帮水匪还真是精明,竟不受欺。传朕旨意,把跟踪伯宁的人马撤了。”

    司马懿道:“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知道水匪的行踪,这钱可真要给他们了。若是他们拿了钱不交人,那该如何?”

    那五万两黄金可是倾其库藏所有,曹丕原本舍不得给,千万百计想要将贾仁禄劫夺过来。这几日在整日价都和司马懿在宫中密议如何夺人,心无旁鹜,哪知到头来,这如意算盘全然打不响,不禁有些沮丧。一想到那五万两黄金要拱手送人,又是一阵肉疼,脸上青筋根根突起,显是愤怒已极。当下他沉吟半晌,毫无主意,叹了口气,道:“先这样吧,走一步算一步吧。”

    司马懿也无可奈何,只得道:“臣遵旨。”

第五百三十章 设计赚城

    满宠顺着官道一路急驰,再次来到城东十里长亭,已是全身湿透,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上来一般。这次他学乖了,不即下马,手搭凉棚,左右张望,左近仍是一个人也没有。一阵寒风吹来,刮面如刀,湿衣与皮肉相连,一股寒意直透入骨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他打着马绕了几个圈子,徐象一伙始终没有出现,像是有意在和他玩捉迷藏。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人还是没来,四下里万籁无声,突然天上下起雪来,鹅毛般大小的雪花扑簌簌的落下,在静夜之中听起来十分清晰。

    满宠终于沉不住气了,叫道:“徐象,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要是再躲着不肯出来,我可走了,贾福我大魏不要了!你要和谁做买卖就和谁做去,可那五万两黄金你也再别想拿到了。”他等了片刻,四下里仍是静悄悄的,一无动静。满宠脸皮紫涨,拨转马头,便要向来路奔回。

    忽听身后有人叫道:“且慢!”那人从长草丛中长身而起,来到他跟前。

    草丛中伏得有人,满宠早就看出来了。只是被派来干这种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上面交待的事,他们只是执行而已,所知极其有限,抓住了也问不个所以然来,性格倔强的往往不等自己问便服毒自尽。因此他也懒得费神去将这些人揪将出来,万一一个不小心将人逼死了,下面的交易可就不好谈了。

    满宠拨转马头,怒道:“我遵照你们的意思,单身来此,你们为何一再戏耍于我,难道当我是好欺负的么?”

    那人微微一笑,抱拳道:“兄弟多有得罪,还请将军多包涵。将军一人来此,自无歹意。可后面那一长串尾巴会不会也如将军一般,那就难说的很了。你也知道我们这伙人啸聚山林,干那打家劫舍,绑架勒赎的勾当,终日在刀口上讨生活,若不小心些,这条小命早不知填到哪条沟渠中了。大哥见将军身后一干人凶神恶煞,磨拳擦掌,不知他们想要干什么,自然而然的留了个心眼,不即和将军相见,这也是人之常情,又何足为怪?将军不知反醒自躬,却反而来怪我们,看来不想做这笔买卖了?”

    满宠知道自己身后跟着不少铁甲军马,也知道这些军马想要干什么。这事的确是己方不顾信义在先,对方将自己耍得团团乱转,也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倒也怪他们不得。想通此节,脸上微微一红,道:“大头领忒也把细,皇上金口玉言,焉能为此下作之事?你快带我去见他,我自会分剖明白。”

    那人点点头道:“请随我来。”说着当先引路。

    满宠见那人步行,便一跃下马,牵着马跟随在后。

    那人带着他过了长亭,折而向北,从一片长草丛中穿了过去,跟着上了一道山坡,走了约摸百来丈,转过几个山坳,向东钻入一大片密林之中。在林中行了良久。那人忽地停了下来,“布谷,布谷”地叫了几声,林中也有人模仿鸟鸣“布谷,布谷”的叫了起来。鸟叫声方停,突然林中有人叫道:“人带来了么?”

    那人道:“回三哥,人已经带来了。”

    几条人影从树后闪身而出,当先一人满宠认得,正是寨中的三头领。只听三头领说道:“皇上既封大哥为东平王,就是自家兄弟。自家兄弟就该言而有信,坦诚相待,可你们为何还派铁甲军马跟随在后?这事你们办得可不大地道哪。”

    满宠颇感尴尬,道:“汉军虽然退兵,但离此并不甚远。皇上担心众位兄弟的安全,故派遣军马跟随在后,一来是为了卫护众位头领,二来防此汉军前来夺人,并无他意。”

    三头领微微冷笑,道:“这么说你们倒是好心了?”

    满宠道:“皇上一言九鼎,既答允赏赐东平王黄金五万两,又岂会食言而肥?你们行事忒也诡异,难道就是对待自家兄弟的应有之道?”

    三头领笑了笑,道:“我们倘若不留一个心眼,现在早已身异处了。如何能够悠哉悠哉的在这里和你说话。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钱带来了么?”

    满宠道:“不是我们不相信三头领。这五万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皇上有旨没见到人,不能给钱。”

    三头领冷笑道:“派去和你们会面的那个兄弟喊出五万两黄金,原不过是漫天要价。你们觉得不满意可以着地还钱。既然魏主爽快的答应下来,就该爽爽快快的付钱。今日之势,你们是官我们是匪,强弱不敌,只有你们负我们之事,绝无我们负你们之理。皇上真想要贾福,痛痛快快的将五万两黄金交给我们,然后遣使一介随我们去提人,我们岂敢拿到钱还不交人,负此不信不义之名,以得罪官府?难道不要性命了?就算我们脚底抹油,逃往他方。别人见我们行止乖张,毫无信用可言,如何肯收留我们?那五万黄金有命拿也没命花,我们虽都是粗鲁汉子,但这样的傻事,肯定也是不会干的。”

    满宠听他言之凿凿,占尽道理,自知理亏,脸更加的红了,道:“这事牵涉太也重大,我没见到人,如何相信你们真的擒到贾福,而不是谎言相欺?”

    三头领道:“既然魏主有所怀疑,当初因何仅凭一面金牌便封大哥为东平王,还许下五万两黄金?说到就要做到,这样才算条汉子,不然岂不成下三滥了?这样的皇帝如何能叫人口服心服?”

    满宠冷笑道:“双方交易,哪有不见货物便给钱的?三头领为何一再不肯让我见到贾福?这里面的文章实在耐人寻味。依我看这人你们根本就没有擒到,这才推三阻四,不敢让我见人。一股仅有千余人众的水匪要想擒拿名震天下的贾福简直是痴人说梦,稍有脑子的人也不会认为这是真的,只怪皇上太过老实,不晓得鬼域伎俩,竟然信以为真。唉,害得我白跑一趟,累得个半死。”

    三头领不知他在用激将法,勃然大怒,道:“谁说我们没有擒到贾福?那块金牌可是贾福的随身之物。你难道没有见到吗?”

    满宠道:“区区一面金牌能说没什么?焉知不是你们仿造的?又或是贾福不慎遗失而被你们捡到的,要不然就是你们偷来的。总而言之,拿到金牌不等于擒到贾福。拿到金牌容易,擒拿贾福甚难。就凭你们这区区千余水匪,根本不要想捉到他。你用不着这样瞪得我,我说的一点也没错,你要真捉到贾福,就将他样貌形容出来。怎么样,说不出来了吧?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还说什么擒到了他,当真是大言不惭。”

    三头领一张脸涨得通红,叫道:“谁说我说不出来?”说着便将贾仁禄的样貌详尽的形容了出来,道:“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满宠道:“贾福天下知名,知道他的样貌也不是什么难事,没见到人,我始终不信你们捉到了贾福。”

    三头领叫道:“你要想见贾福,这还不容易,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一挥手,一名喽啰拿着一条黑布走上前来,道了声:“得罪。”用那条黑布将他眼睛蒙上,在脑后打了一个结。

    满宠只觉得眼前漆黑一团,问道:“这是何意?”

    三头领道:“你不是要见贾福么?到了地方自然会让你见到。我劝你识相点,别想着沿途作记号,指引你们的人找到我们的藏身所在,否则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满宠正寻思如何作记号,听闻此言,不禁微微一怔。眼见他们事事料敌机先,行踪奇诡难测,显然是有备而来,贾仁禄十有**在他们手上,反正用不了多久便见分晓了,到时再相机而动,或以口舌屈人,或恃强用武,总之要让这帮水匪讨不过好去。

    黑暗中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身后的喽啰命他停下。只听三头领说道:“大哥,魏主曹丕派满宠前来和我们接洽,可却不带钱来,还扬言要见了贾福再给钱。小弟无法说得他回心转意,只好自过主张将他给带来了,小弟无能,还请大哥责罚。”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罢了,我原也想再和满宠见上一面,带来就带来了吧。不过这事你办得不怎么漂亮,在他人的地头上行事,自是要万分小心,若是暴露了行藏,该如何是好?本来按理要砍掉你的脑袋,念在你随我多年的份上,就饶你一命吧,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满宠虽然两眼被蒙,没见到人,可还是听出说话之人正是水匪头领徐象。只听铮地一声响,三头领啊地一声长声惨呼。跟着啪一声轻响,有一件什么物事落到了地下。

    徐象道:“这事本来该召集众兄弟开堂执法,但事急从权,我这么处置,你可心服?”

    三头领颤声道:“多谢大……大哥不杀之恩,多谢大……大哥不……杀之恩。”

    徐象冷冷地道:“嗯,扶三弟下去治伤。”

    三头领连声道:“多谢大哥,多谢大哥。”说话声越来越远,显是被人给搀了下去。

    徐象对满宠说道:“魏主好不晓事,既封我……不对,封了王之后该称孤。既封孤为东平王,这样说话真***别扭。嗯,既封孤为东平王,就该按照约定将钱带来。可他为何只派了你来,钱呢?”

    满宠道:“皇上不见到贾福,始终放心不下,不敢把钱送上。只要你们让我见贾福一面,我上复皇上,自然将钱送上,一个子也不少你的。”

    徐象道:“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你们根本就不想给钱,封我为王也不过是哄我开心,让我巴巴的将人给你们带来,然后你们再伺机抢夺,当我不知道?我们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为了求财,既然你们没有做买卖的诚意,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这生意我不做了。满宠,你小子上次来的时候,对我还算客客气气,本不该杀你,但既然你到这里来了,那可就对不住的很。来人啊,将这小子一刀砍翻,把着他的脑袋送到南门给魏主曹丕瞧瞧,让他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身后一干喽啰轰然应是,只听脚步声响,有几个人走了过来,显是要将他推出去砍了。

    满宠眼虽不能见物,但耳朵却是无碍,听声音便知三头领受了重创。徐象谈笑间便处置了寨中一名头领,听他说话口气轻描淡写,显然不把这当会事,端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视人命如草芥的土匪头子,说要自己性命,那就真要自己的性命。半点也不会容情。心中不禁惊骇莫名,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哈哈大笑。

    徐象问道:“你笑什么?”

    满宠道:“我笑大头领胆小怕事,岂是个干大事的人?”

    徐象道:“什么,你敢说我不能干大事?我擒拿了贾福,轰动天下,这难道还不算大事么?”

    满宠道:“我始终没见到人,怎知你不是胡说八道,瞎三话四?五万两黄金对大魏来说,虽不说上是大数目,但也不能给宵小之徒轻易骗去。”

    徐象怒叫:“你敢骂我是宵小之徒!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满宠道:“你自己想想适才你的所作所为,光明正大的君子是如此行事的么?”

    徐象道:“我若不如此,这条命早就送到你们手上了。你们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不过你说的倒也有理,我一直不让你见人,你也死不瞑目。这样吧,孤让你临死之见贾福一面,这样你死了也闭眼了,哈哈!”

    只听啪啪啪三声轻响,有人将他眼前的黑布拉去。满宠陡然间眼前一亮,耀眼生花,眨了眨眼,这才微感适应。放眼望去,只见地下鲜血淋漓,不远处赫然便是一条断臂,显然是从三头领的身上卸下来的。满宠心中震骇,脸色登时变了。

    徐象微微一笑,对左右说道:“把人带来。”

    左右应声而退,不多时拖着一只麻袋走来,解下绑缚,打开麻袋,露出一个口塞麻核的人头来,火光下看得分明,正是长条马脸的贾仁禄,贾仁禄的模样甚是古怪,天下间要想另一个和他一般难看的,怕是不大容易。

    满宠虽说是用激将法,逼徐象让他见人,但他本来也就不信贾仁禄真被他们拿了,此时陡然间见到,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象挥了挥手,小喽啰将袋口扎紧绑好,拖了下去。徐象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满宠定了定神,道:“既是头领真的捉到人,那我便上复皇上,送上黄金来换取贾福。”

    徐象道:“且慢。这事我改变主意了。你们没有诚意,这买卖我不做了。”

    满宠道:“五万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假若这钱是头领的,会舍得如此轻易便拿将出来,交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皇上此举虽然不大地道,却也无可厚非。”

    徐象点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理,双方彼此都不了解,第一次做买卖,难免相互不信任。好吧,我就再信你们一回,不过如何交钱提人,可得由我说的算。”

    满宠道:“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跑腿的,没有权力决定,这事还得由我上复皇上,听他老人家示下。”

    徐象微微一笑,道:“好。”对左右说道:“送满将军回邺城。”

    左右取过黑布绑住他的双眼,将他带了下去。等满宠再觉眼前一亮的时候,现自己已在邺城城下了。满宠叫开城门,上了城楼,将前因后果对曹丕说了。曹丕问道:“你真的见到了贾福?”

    满宠道:“千真万确。人确实在他们手上。”

    曹丕问道:“那他们藏身何处,你可看仔细了?”

    满宠道:“皇上,有一句话臣不知该不该说。”

    曹丕道:“讲。”

    满宠道:“皇上身为天子,言出如山,岂能自**份,食言而肥?再者此番徐象有备而来,布署十分妥当,要想劫夺贾福,怕没有那么容易,闹得不好,人财两空,颜面扫地,还请皇上三思。”

    曹丕道:“可这钱……万一徐象拿了钱,不交人,那该如何?”

    满宠道:“那是他们不守信义,其曲在彼。绿林中人最讲‘信义’二字。徐象背信弃义势不为绿林同道所容,天下虽大,他却无处容身。皇上手握重兵,要想抓这几个宵小之徒,还不易如反掌?”

    曹丕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就这么办。这伙水匪行踪诡密,该如何和他们联系?”

    满宠道:“臣来时,喽啰和臣说了,若是皇上想做这笔买卖,便写张字条埋在城东十里亭旁的第三株大树下,他们自会知道。”

    曹丕摇头苦笑,道:“这样的鬼门道亏他们想得出来。好,这事便由你办理。”

    满宠应道:“是。”

    次日一早,满宠将字条埋在水匪指定的树下。当夜二更时分,一名喽啰来到城下,叫开城门,和守将说了几句话,转身便走。那守将不敢怠慢,遣人报入宫来。曹丕正在御书房苦候消息,忽听近侍来报:“启禀皇上,徐象差人传话,请皇上着人将那笔黄金送到城北长亭,由他们的人验看。验过之后,便运到漳水边上。然后将一箱箱黄金尽数抬到河边早已备好的木筏上,接着将木筏推入水中,任其飘流。木筏上及河岸边都不得布置人马,否则交易自动取消,人皇上永远也别想得到了。”

    曹丕道:“徐象这手倒挺绝,漳水带着黄金浩浩东流,他们随便在下游某处截下木筏,取走上面的黄金,谁也不会知道。嗯,亏他想得出来。那朕依言付了黄金,如何得到贾福呢?”

    那近侍道:“皇上的人将黄金搬到木筏上去之后,便到上游头守候,介时他们得到黄金之后,便依样画葫芦,将贾福置于木筏上,飘到下游来。”

    曹丕道:“漳水上游莽莽群山,地广人稀,他们随便找一个山头一躲,不论是我们还是汉军都找不到他们。他们计划如此周密,看来这笔黄金他们是志在必得,各种可能生的情况都已作了应对措施,朕想反悔也是徒劳无益。好,答应他,你这就传主朕口谕,令仲达押解黄金出城,交给徐象的人验看。”

    司马懿听了水匪的要求之后,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又隐隐觉得的有些不对劲,具体如何不对劲,一时也说不出来。正要面见曹丕劝他缓一缓再说,无奈曹丕得人心切,差人上紧催促,司马懿长叹一声,令人将一箱箱黄金装在马车之上,押解出城。

    城门开处,马车一辆辆驶出,才出得三分之一。突然不远处一声锣响,四下里火把齐明,喊声震天,杀声动地,四路伏兵从城边密林处一齐抢将出来。当先一员武将上身脱得赤条条地,环眼圆睁,声若雷鸣,手执丈八蛇矛一支,正是张飞。

第五百三十一章 功亏一篑

    司马懿大吃一惊,叫道:“中了贾福诡计了,我就想徐象这种悍匪怎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主意来?快关城门!”

    守城将领见张飞招引军马如旋风一般着地卷将过来,吓得面如土色,忙不叠的令兵士关上城门,拽起吊桥。怎奈城门被马车填塞,急切关闭不得,汉军乘乱攻入。

    张飞大喊大叫,策马欺到城门前。伸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按,身子纵起,落在数丈外一只盛满黄金的木箱上。他跟着右足在木箱上一点,这么一借势,身子扑出,跃到了三五丈外的另一辆马车上。如此几个起落,已然窜将进城。长矛起处,一名军官倒撞下马。张飞哈哈大笑,跃上马背,急挥舞长矛,泛成一圈青光,霎时间便有十来名兵将倒在血泊之中。城下军民人等见张飞勇不可当,大呼小叫,马嘶人惊,乱作一团,成千成百的汉军从马车的缝隙中源源不绝的涌进城来。城外千千万万汉军兵将眼见城破,大声纳喊助威,声闻数里,连躲在深宫中的曹丕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禁面如土色,吓得全身如筛糠般抖个不住,只叫:“汉军攻城?这……这便……如何是好?”

    此次汉军显是有备而来,四路伏兵一路抢城,其余三路便架起云梯攻城。

    汉军杀到时,司马懿正在城内指挥兵士将最后一批黄金装上马车。亏得如此,否则他现在早就尸横就地了。当下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城楼,向下望去,只见数十辆马车堵在城门口,守城军马调遣不便,城门说什么也无法关上。传令下去,命曹洪挥兵举起大石朝马车砸将下去。

    曹洪挠了挠头,道:“马车上装得可都是黄金啊,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怎么和皇上交待?”

    司马懿道:“我知道里面装得是黄金,现在没空解释,快照做!”

    曹洪应道:“是。”指挥兵士攻击已开出城外正往回赶的马车,大石如雨点般的向马车砸去,登时将一辆辆马车打个稀烂,黄澄澄的金锭滚得满地都是。汉军虽然军纪严明,但陡然间见到满地黄金,金光灿烂,晃得人两眼直花,也不禁哈拉子乱流,纷纷弯腰争抢,队伍登时乱了。

    张飞虽在瓮城中指挥抢进城来的兵马与魏兵殊死博斗,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瞥眼间见此情景,气塞胸臆,大声喝道:“他***,咱们是来抢城的,不是来抢钱的,还不给我放下!”兵士们个个见钱眼开,抢得不亦悦乎,谁有空理他的大呼小叫?而张飞身陷重围,既便有心弹压,也是分身乏术。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信然。子廉,你率一队精兵将城门处的汉军杀尽,将地上散落的黄金统统抛出城去,清出场地,好关城门。”

    曹洪嗫嚅道:“可那黄金是……”

    司马懿道:“快去!”

    曹洪应道:“是!”硬着头皮引着兵马下城去了。

    城门口的汉军谁也不顾着杀敌了,都在抢钱,大呼小叫,乱成一团。曹洪军如砍瓜切菜般的大杀一阵,登时便有几百人稀里糊涂的见了阎王,临死之时手里兀自紧紧攥着金子,脸上犹有余笑。其时汉军兵将手中都捧着不少金锭,自不愿还没花差花差便不明不白的死去。当下个个心无斗志,四散奔逃。

    不过到一顿饭的功夫,曹洪军便将逗留在城门口的汉军杀了个干净,跟着魏军兵一面将散在城门口处的金锭、死马、尸骸等物抛出城外,一面用力关门,两尺厚的铁门缓缓合拢。黄金自古以来就是金钱的象征,既便在科技十分达的今天仍是价值不菲,面对一座金山而面不改色,目不转瞬的人在这世上怕是用十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魏军兵士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见到这许多金锭散落在地,自是怦然心动,贪念大起。可是上头有严令,捡拾黄金一锭者杀无赦,这脑袋和金子比起来,当然还是脑袋更重要。于是众将士咬紧牙关,克制贪欲,按照上命执行,不过仍有不少胆大包天之辈乘他人不备偷偷藏起几锭,战斗结束后将军们庆功都来不及,自不会穷极无聊下令去搜查每个兵士的身子,因此上这些胆大的家伙平白无端的了一笔小财,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此时瓮城中的汉军约有三千余人在张飞的带领下左冲右突,妄图抢进城去。本来按照贾仁禄的计划是乘装满黄金的马车堵在城门口,城门无法关闭之际,由张飞指挥兵马抢进城来。这个如意算盘本来也可说是空前绝后,可到头来汉军将士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纷纷哄抢,后继兵士无法进城,已在城门口的兵士又因抢钱而被魏兵砍杀,终于只冲进了三千余人,对于城中数十万军民来说,这点兵马不过是太仓一栗,大木一叶,根本不值一扫。

    司马懿在城上望将下来,瞧出了便宜,举起黑旗一招,蓦地里金鼓齐鸣,李典、许褚、朱灵等将各率一队精兵,从城楼上杀将下来,左右包抄,将张飞所领三千余人围在垓心。那三千余人训练有素,武艺精熟,骁勇善斗,又有不少张飞亲兵,虽然被围,却是丝毫不惧。只是城门一点点合拢,退路将断,不禁忧心如焚,可几次欲抢到城门边,却都被乱箭射回,无法如愿。

    城外马眼见张飞陷入包围之中,城门将闭,也是焦急万分,不住指挥兵士冲到城门边上,阻止魏兵关城门。怎奈司马懿早在汉军进城时便算到这着,这才令曹洪将黄金抛出,汉军将士杀到城门边上,见到黄金,又不免抢夺。司马懿则在城上指挥兵士投石放箭。矢下如雨,石落似雹,纷纷向城下打来。马几次冲到城边,都被乱箭射回,气得哇哇乱叫。

    便在这时,砰地一声大响,大门合拢,张飞完全被隔绝在城内。

    张飞眼见城门关闭,出城无望,激了高傲倔强之气,大声叫道:“司马小儿,你既不让我出去,那我就不出去了。今天不斗个你死我活,咱就不算完!”说着招引军马向城楼上杀来。城上兵士纷纷放箭阻挡,司马懿扶着城砖向下望去,只见张飞手执蛇矛,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战阵中左冲右突,威不可当,羽箭如雨点一般向他射去,都被他一一拨开,不禁脸色大变。

    其时汉军深陷重围,后退无路,正合兵家置之死地而后生之要义,一个个激出不知哪里来的力道,高呼酣战,魏兵登时抵敌不住,如潮水般向两旁溃退。许褚眼见张飞渐渐逼近阶梯,大叫一声,迎将上去。两马相交,片刻间二人便拆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这是荥阳一别后,二人度交锋,本来二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然张飞豁出性命不要,许褚也抵敌不住。拆到百余合上,张飞大喝一声,宛如在半空中起了个霹雳,不理切向他颈边的大刀,挥动长矛向许褚的头顶砸去。许褚不欲和他拼命,横刀挡架。砰地一声响,长矛重重击在他的刀杆上。这一击是张飞全身功力之所凝,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许褚只感半身酸麻,眼前金星乱舞,双臂酸软,长刀再也拿捏不住,呛啷啷落地。他右手虎口震裂,满手都是鲜血。双军交锋之际,兵刃被对方击落,这对他来说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不禁心里打了个突,拨马败下阵来。

    张飞大声呼喝,向城上抢去,片刻间,便已冲上城门,嘴里大声呼喝,指名道姓的要司马懿和他单挑。

    司马懿眼见拦在阶梯上的兵士被他一手一个抛下城去,摔了个半死,行进度竟丝毫没因有兵士阻拦而减缓,仍是如飞般的抢上城来,片刻时便已上了数丈,不禁心中怦怦乱跳,身子微微一颤,在亲兵的护卫下,向东逃去。

    张飞一步三级窜了上来,左足刚踏上楼头,瞥眼间只见司马懿往东败走,大声叫道:“司马懿休走,纳下命来!”

    司马懿被这暴雷也似的吼叫声震得两耳嗡嗡直响,双漆一软,跪倒在地,亲兵忙将他扶起。司马懿一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只叫:“快走,快走。”众人一窝蜂般去了。

    张飞哈哈大笑道:“司马小儿,原来你也怕死。哈哈!”

    便在这时瓮城内杀声震天,李典、朱灵、许褚各引一队军马向城上杀来,城上守军分出一队,斜刺里冲到,将张飞等一干人围在垓心。城下汉军架起云梯,四面八方爬向城头。双方攻拒恶斗,喊杀声一阵响过一阵。曹丕躲在皇后宫中不住抖,嘴里唧唧歪歪,只道:“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郭皇后替他揉搓心口,拭抹口边的白沫。

    这一场大战从深夜杀到了清晨,双方死伤均极惨重,兀自胜败不决。

    又战良久,忽听汉军阵中金声大震,马眼见功亏一篑,长叹一声,引着精兵殿后,缓缓北退。其时张飞军已抢到城墙边上,顺着自家军马搭起的云梯溜下城来,与马军合兵一处,共向北退。

    司马懿下令追杀,大开北门,五万精兵冲出,见汉军阵势严整,倒也不敢迫近。只是冲进瓮城的三千兵马除了百余人随张飞冲到城下之外,无一活命。

    张飞回到大寨,见了总指挥郭淮,叫道:“军师真是料事如神,这战还没打,他便说这个主意虽说空前绝后,但毕竟难以成功。俺老张不信,主动请缨,杀将进城,怎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未能如愿。”

    郭淮笑道:“这个主意虽然匪夷所思,也只能攻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要想取胜,却没那么容易了。司马懿广有智谋,如何想不出应对之策。将军虽有贲、育之勇,然孤身一人冲进城中,实在太过危险,万一有个闪失,末将可不好向军师及皇上交待,下次不可这样。”

    张飞嘿嘿一笑,道:“俺憋了这许久,好不容易才有战可打,岂能白白错过?再说你们认为司马懿有三头六臂,怕得要死。可在俺老张眼里,他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吧了,听到俺老张的声音,便吓得逃之夭夭。哈哈,要不是你下令鸣金,俺老张早就杀进城去,将他和曹丕级剁将下来了!”这前几句话倒也老实,最后一句便是在吹牛了,不过当时他手下仅三千余人,被困城中,四下里尽是魏兵,仍能全身而退,这牛倒也有的他吹的。

    他一想起就要打进邺城,却因兵士抢钱这一件小事而功败垂成,眼看着到手的头功就这么飞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叫:“本来就要打下邺城了,都是这帮家伙乱抢钱,坏了俺的好事。***,刚才谁抢钱了,站出来,让俺老张把他的脑袋给剁了!”

    刚才参与抢钱的汉军兵将大多受佛主邀请赴西方极乐世界一游,少数狼狈逃回军中的,自也不愿主动站将出来,让张飞砍他脑袋。当下校场中鸦雀无声,静得连落下一根绣花针都听得到。

    张飞见无人出来领死,怒不可遏,道:“难道非逼俺搜身么?快站出来!”

    喊了半天,兵士们站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人出来领死。

    张飞哇哇乱叫:“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逼得俺动粗不可。”捋起袖子便要走将下去。

    郭淮道:“将军且息怒。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陡然间见到这许多金子,谁又能不动心?他们争相拾取,也是人之常情,倒也怪他们不得。军师事先便已料到会是如此,说了这次争抢金子的并不降罪,这金子嘛,也不充公了,就当是将士们的辛苦费,不过若下次再如此,定斩不饶!”

    当时在北门边上的兵士大多都抢过黄金,心中不免惴惴,心想这次脑袋可在脖子上坐不安稳了,没想到郭淮竟然秉承贾仁禄之意,从轻落,不但脑袋没事,这钱竟也不用上缴,登时心花怒放,欢呼声震天价的响起,叫道:“将军圣明,军师圣明!”

    郭淮对张飞说道:“将军稍安勿躁,且随我在帐中高坐,看军师如何成此大功。”

    张飞心中不愠,道:“看他人立功又有什么意思?不看,我倦了,到帐中睡大觉去!”

    郭淮微微一笑,道:“军师若是成功了,紧接着就要打城了。将军这一睡着,没人能叫得醒,我们只好先上了,将军睡醒之后慢慢再来不迟。”

    张飞道:“既是如此,这觉且不忙睡。走走走,咱们到帐中饮酒去!”不待郭淮说话,拉着他的手向中军大帐走去。

    司马懿押运马车出城时,梁五、春香在地底石室中已呆了一日。他们俩本就是个小角色,失踪一日,倒也无人在意。不过这一日对他们来说,过的可不轻松。那个脸上无须的老者正是尤冲,准备了两套衣衫,让二人换上,跟着在他们脸上涂些粘粘糊糊的东西,又敷上一层面膜般的物事,整得他们一脸紧绷绷的好不难受。过了良久良久,化装已毕,尤冲问二人道:“你们羽还有什么地方不像。”

    二人对镜一照,大吃一惊,只见镜子中他们的样貌竟与献帝夫妇一般无二,不由得对尤冲的技艺佩服的无体投地。梁五一脸诧异,道:“像,像,真***像。我像就是老爷的妈妈也分不出真假来,老兄真是神乎之技。既然化好装了,我们这就可以上去了吧。”石室里说不出去阴森恐怖,梁五自是不愿多呆。

    尤冲脸一沉,道:“何三临走时对你们说过什么?你们难道忘了?”

    春香白了梁五一眼,道:“他让我们听先生的吩咐。”

    尤冲道:“嗯,知道就好。我化装虽像,但你们声音举止处处露出破绽,就这么上去,你们不要命了?”

    冒充长乐公是多大的罪过,二人当然一清二楚,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春香颤声道:“先生说的是,我们都听您的。”

    尤冲微微一笑,取出一道长长的帛书,上面详细记载着献帝夫妇的行为习惯,身世来历,让他们背熟。梁五终日劈柴挑水,西瓜大的字不识的一筐,见帛书上密密匝匝的写了一排排小字,登时傻眼。春香进入长乐公府之前,曾在大户人家里做过丫环,服侍主人舞文弄墨,好歹识得几个字,当下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梁五听,遇到不识得的字便问尤冲,直费了近两个时辰,才将那一大篇文字背得朗朗上口,全无窒滞。

    尤冲耐着性子等他们背熟,跟着出了些稀奇古怪的问题问他们,二人回答稍有迟慢,斥骂立至。尤冲也不和他们客气,破口大骂,将他们的十**代祖宗统统问候了一遍。梁五要不是有求于人,登时便要作,当下强忍怒气道:“先生,这些东西背来有什么用?让我们从头到尾背的一个字不落,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尤冲道:“有什么用?你们若连长乐公夫妇是何许人也都不知道,如何扮得像?你以为这荣华富贵就这么好享?我要不是怕事情败露,牵连到我头上,才懒得费神帮你呢。你若不耐烦了,这便请吧。”

    春香道:“五哥他是个粗人,什么也不懂,先生别和他一般见识?”

    尤冲道:“这话才中听,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居然不领情。”

    梁五攥紧拳头,恨不得在尤冲的脸上狠狠来上一拳。春香瞪了他一眼,道:“先生说的没错,我们若是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可就没命了,先生都是为了我们好。”

    尤冲道:“那还不快背?”

    到了巳时,二人总算将那篇东西背得个滚瓜烂熟,无论尤冲如何问难,二人都应对如流。尤冲微微一笑,道:“孺子可教也。”让他们到隔壁石室中小睡片刻。二人受了一个晚上惊,又背了一个晚上书,着实累了,合眼便睡。待得醒转,已是午时,尤冲送来午饭,二人吃了。梁五见那篇东西已然背熟,便又要提出去之议,春香见他一张嘴,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问道:“先生还要我们做什么?”

    梁五道:“书也背完了,还有什么可做的?我看就上……”见尤冲斜着眼看他,似笑非笑,脸上一红,改口道:“先生还有何吩咐?”

    尤冲道:“你们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长乐公出生于帝王之家,一站一坐,一举一动,那都是有规矩的。你们瞧瞧你们的现在这个样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这么上去,非露出马脚不可,到时我们救不了你们。”

    当下尤冲将宫中的诸般规矩礼节,详详细细的教给二人,让二人自行习练,他在一旁看着,稍有不对,非打即骂。春香乖巧伶俐,举一反三,倒也罢了。梁五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老粗,王公的规矩礼节,又甚是繁复,记了这个,忘了那个,顾得这边,却又顾不得那边,练来练去,总也练不好。这一下他可吃足了苦头,不到半个时辰,身上已不知挨了多少鞭子。尤冲身子骨单薄,自不是梁五的对手,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赵云叫来,在旁卫护。梁五哪是赵云的对手,稍一整治便痛得哇哇乱叫,不敢再放声音,乖乖照着尤冲的话去做了。自午至申,自申至戌,二人都在学习宫中规矩。梁五吃了成千成百的鞭子之后,倒也进步神,到了三更时分,一举一动,都合乎礼数,说话的语气也变了许多,“***”三个字再也听不到了。

    尤冲和赵云对望一眼,都缓缓地点了点头。赵云道:“何三去了这许久,怎么还不回来,也不知道府里情形如何?”

    尤冲道:“这小子办事总是拖拖拉拉的,这会不知上哪快活去了。”

    只听扎扎声响,石门开了,贾仁禄走了进来。赵云道:“你小子怎么去了这许久?”

    贾仁禄道:“别提了,刚才被皇上叫到宫里问东问西,还让我去帮太尉点查黄金,说是要将这钱送出城外交给水匪,来换一个叫贾福的小子。乖乖,我初步一点,足有五万两金子,也不知这小子是啥做的,这么值钱。”

    赵云道:“你小子太也孤漏寡闻,这贾福便是城外汉军的主帅,得到了他,汉军便可不战而退,城围自解。五万两黄金换一城平安,也不算太贵。要不光贾福这小子,值这么多钱么?”

    贾仁禄道:“难怪,难怪。”向梁五春香瞧了一眼,道:“这两个家伙练得怎么样了?”

    梁五脸色一沉道:“大胆何三,见到孤竟不下拜,还称孤夫妇二人为家伙,活得不耐烦了?”

    贾仁禄笑道:“好,好,好。这下像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上去吧。”伸手肃客,道:“老爷,这边请。”

    梁五点了点头道:“嗯,头前带路。”迈着官步,缓缓向石室外走去。

第五百三十二章 须臾富贵

    当下三人顺着地道回到长乐公府柴房。二人虽说只在地底石室里呆了一日两夜,然则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此刻重回地面,当真恍若隔世。他们双手互握,心意想通,都不由得喜极而泣。心想从今往后,便高高在上,吃香喝辣,呼奴使婢,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他们了,适才在石室内吃得苦和将要享受到福相比,便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贾仁禄不耐烦看他们那打情骂俏的样,道:“你们马上就要享福了,别哭哭涕涕的了,若是耽误了时辰,你们可真该哭了。”

    春香取出手帕擦拭泪水,道:“你说的对,接下来该做什么?”

    贾仁禄道:“你们先呆在这里,我去把刘协那小子宰了。”

    春香背了一个晚上书自然知道刘协就是原先的汉帝,现在的长乐公。她也知道真的长乐公不死,梁五这个假长乐公便扮不成了,自己这个长乐夫人也终究不过是一场空欢喜。可是她只是一时贪念作祟,才会和他人密谋要加害自己的主子,终究非大奸大恶,视人命如草芥之辈。此刻听贾仁禄说的轻描淡写,好象他即将去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狗一般,不由得心中一凛,知道献帝在劫难逃。

    献帝毕竟是自己的主子,自己服侍他一年有余。他对自己虽说不上太好,可也不算太坏,眼见他转眼便要死去,而他的死多多少少又和自己有些干系,心头霎时间闪过一阵悔意,一阵歉疚,想叫贾仁禄别去。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一阵愤恨之意随即在心中萌生:“老爷从小就大富大贵,并不是因为他很有本事,而是因为他有一个当皇帝的爹爹。哼,好了不起吗?我爹爹要是皇帝,我现在就是公主了,又哪点比他差了?只可惜我爹爹是个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小时候家里很穷,又遇上灾荒,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爹爹说女娃儿没用,养着就是糟蹋粮食,不如卖了,换点钱来,还可以舒舒服服过上几日。唉,爹爹就为了那一点点钱,就把我给卖了,从此之后,我便成了一个低三下四的丫环,从这家人家流到了那家人家,好不容易遇上了五哥,却无法与之拜天地结成夫妻,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柴房里私会。为什么丫环是就没有权力决定自己命运?没有权力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凭什么我就这么倒霉,而老爷一生下来就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想娶谁就娶谁?这一切到底为什么?这世道实在太不公平。如今好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五哥终于可以过一把王公贵族的瘾了,而我也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我为什么要出言阻止,让好梦成空,春香啊春香,你还真是一个大傻瓜。”

    善与恶原只在一念之间,春香此时若皤然悔悟,出声阻此贾仁禄去杀人,那她和梁五可能都不会死,可是就这么一念之差,注定了她的悲剧命运。贾仁禄斜眼侧倪,见她欲言又止,微微一笑,道:“怎么,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春香摇头道:“没……没什么,你赶紧去吧,记得要小心些。”

    贾仁禄笑道:“放心,为了美人,老……我自然会小心的。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我去也。”

    过了良久良久,始终不见贾仁禄回来。梁五心急如焚,可他现在已装扮成献帝的模样,怎敢出去探查?只得在柴房里走来走去。春香坐在一堆柴火上,低垂着头,自顾自的想着心思。

    只听梁五道:“你说何三能不能成功?”

    春香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顿了顿道:“你希望他成功么?”

    梁五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能当长乐公么?你呢?”

    春香道:“我不知道。我也很想当长乐夫人,可是一想到老爷转眼便要死了,这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

    梁五道:“这有什么可难受的?谁叫他得罪了皇上?就算他不得罪皇上,迟早也是要死的,早死片刻,晚死片刻,又有什么分别?”

    春香道:“可是他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们这样做可是要杀头的。”

    梁五笑道:“你呀,妇人之见。杀不杀头可是皇上说得算。皇上都让我们假扮长乐公夫妇了,还会杀我们的头么?”顿了顿,又道:“***,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你我二人明明两情相悦,却偏偏无法结成夫妻,只能偷偷摸摸的苟合。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长相厮守了,你难道不愿意么?”

    春香道:“能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我当然很欢喜,可是这欢喜毕竟是建立在老爷夫人的痛苦之上的。”

    梁五道:“他们不痛苦,我们哪来的欢喜?怎么,你打退堂鼓了?如今装也化了,书了背了,规矩也学了,你再想不干,可也来不及了。那老先生说了,这装扮一旦粘连在脸上就很难除下来,除非用特殊药水去洗,而且揭的时候要非常小心,不然连皮带肉的撕将下来,这容貌可就毁了。我可不想你这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变成一个丑八怪,因此不许你打退堂鼓。”

    春香道:“五哥,我就觉得的这个不妥。我心里喜欢的是原来那样的五哥,而不是现在这样的你。跟现在这样的你在一起,我总觉得怪怪的。”

    梁五道:“有什么可怪的,你若不希望,我呆会向何三多要些药水也就是了,平常时没人在的时候我们便不化装。”心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就一点也不觉得怪,只有更加欢喜。”这话可不敢说出口,那等于再说原来的春香长得不好看。

    春香道:“五哥,我若变成丑八怪了,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梁五道:“瞧你竟胡说些什么,好端端的,你又如何会变成丑八怪?”

    春香嗯了一声,道:“何三去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这家伙平时大大冽冽的,不像是个会办事的人,真不知道皇上的眼睛是怎么长的,竟挑了他来干这么大的事。”

    只听地底下一个声音说道:“背后说人坏话,这可不好。”说话之人正是贾仁禄,只不过这声音从地底下出,听起来有些模糊郁闷。

    春香吃了一惊道:“何三,是你吗?”

    贾仁禄道:“是我。”

    春香道:“你在哪里?”

    木板掀处,贾仁禄扶着一个女子,走了出来,道:“我在这。”

    春香抬头一看,见那女子竟是曹夫人,吃了一惊,道:“夫人。”站起身来,便要行礼。

    曹夫人挥了挥手,笑道:“罢了,以后说不定我还要给你行礼呢。”

    春香道:“夫人何出此言?”

    曹夫人含情脉脉地看了贾仁禄一眼,却不说话。贾仁禄伸手搂着她的腰,她也不撑拒,任他搂着,向春香瞧了一眼,道:“像,真像。你是怎么做到的?”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我的本事大吧,不是我吹,这天下间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曹夫人身子一歪,脑袋靠在他肩头,全身便似没几根骨头,自己难以支撑,道:“你呀,就会吹牛。”话语中满是娇媚。

    春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曹夫人怯生生的站在她面前,她真以为自己在做梦,一张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道:“你们……你们……”

    曹夫人脸现迷茫之色,问道:“我们怎么了?”

    春香道:“你们还不是夫妻,怎么可以……”

    曹夫人笑道:“你可是想说,我们还不是夫妻,怎么可以在一起?”

    春香点了点头,曹夫人道:“呵呵,你和梁五不也没成夫妻,怎么就在一起了?”

    春香脸上飞红,低垂下头,不再言语。梁五一门心思就想知道长乐公死了没有,对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不感兴趣,满脸堆笑,道:“恭喜老兄,终于抱得美人归,那人你……你……你……”

    贾仁禄斜着眼瞧着他,道:“你是想问那人死了没有?”

    梁五点了点头,贾仁禄道:“算你们两个造化,那人等不及我动手,便自己到阎王爷那报道去了。大概就在三更左右,长乐公突然惊醒,大叫心膈间疼痛,夫人……”

    曹夫人嗔道:“你还叫我夫人?”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对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该改口叫娘子了,娘子命我去请太医,可我还没走到门口,娘子悄悄跑来对我说,老爷已经……已经………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爷要他三更死,那是绝对不会容他活到五更天的。老爷这一生该享的福也享了,该吃得苦了吃了,人世间已没什么好留念的了,就这么走了,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曹夫人脸上非但没有悲凄之情,反而嫣然一笑,道:“你我还没成亲,你就叫我娘子,真没羞。不过你说的也对,老爷这一生吃得苦比享得福要多得多,就这么去了,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再说他不死,你便要害他,到时他势必更加痛苦,哪像现在这样走得十分安详,象是睡着了一般。”

    春香没想到一向端庄稳重的曹夫人竟如此凉薄,十分诧异,道:“老爷毕竟是你的丈夫,他死了,你为什么一点也不伤心?”

    曹夫人道:“这门亲事是当年爹爹给我定的,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跟着他的时候,他虽说还是皇帝,但一点权利也没有。他十分痛恨我们曹家人夺走了他的权力,对我一点也不好,往往一天到晚也不和我说上一句话,我心里早就恨死他啦。我当你们是自己人,才和你们说这些,若把你们当外人,我现在早就哭得死去活来了,呵呵。”

    春香久在长乐公府中,知道曹夫人所说的确是实情,献帝往往从早到晚都不和自己夫人说上一句话,见到她时表情也是冷冷地,不理不睬,自己有时便想要自己对着这样一个整天脸臭臭的一句话也不说的丈夫,就算吃香喝辣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的好。想明此节,不禁觉得曹夫人其实也很可怜,怪责之意也就轻了几分。她直到片刻之前还对贾仁禄所说持怀疑态度,想到未卜的前途,难免患得患失。此刻见贾仁禄与曹夫人关系暖昧,不由得疑虑尽消,心道:“别的东西尚可作假,这等两情相悦之事那是无论如何也做假不来的,夫人瞧何三的眼神中满是柔情,任谁一见之下都会以为他们二人是相亲相爱的恋人。看来曹夫人平时见他不理不睬全都是做给人看的,背地里早就勾勾搭搭了,难怪何三这么有把握除掉老爷,原来是这样。何三说老爷死于心疼之疾,肯定是胡说八道,反正我们只要老爷死,至于他是怎么死的,又何必刨根问底,惹得何三不快?哼,这两个狗男女不清不楚,全给我瞧见啦,他日他们要想耍花样,可别怪我不客气。”

    梁五心思没有春香细腻,眼见献帝已死,担心夜长梦多。急忙道:“现在别说这些婆婆妈妈的事了,何管家,我们下一步该做什么?”

    贾仁禄道:“看你急的……”

    正说话间,突然远处传来隆隆战鼓声,声音隔得远了,听起来有些模糊。

    梁五吃了一惊,道:“生什么事了?”

    贾仁禄脸色微变,道:“像是汉军在攻城。”

    梁五全身抖,道:“什么,汉军攻……攻城!”

    贾仁禄道:“瞧你那点出息。汉军攻城又不是头一遭了,看着来势汹汹,还不都给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望风而逃?再说你现在是长乐公,既便落在汉军手里也不会有事,只要你把那篇东西背熟,这福还是有得你们享的。只不过我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到时你们可要拉我一把,不然我可就死定了。”

    梁五道:“怪不得那老先生让我们背那一大篇东西呢,就是怕有人盘问起老爷的家事,我们不知所云,他还真是为了我们好。”

    贾仁禄道:“他和你素不相识,你又是个穷光蛋,身上没什么钱,他害你做什么?自然是为了你好,其实我们这些将领也不知道这城能守多久,到时汉军进城到底会如何处置我们这些将领,大家心里都没底,自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你是长乐公,汉朝皇帝的侄儿,这世上哪有叔叔杀侄儿的道理?既便你落到汉军手里,也不会有事,那时我们了就有救了。”

    梁五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有今天,到时自然不会看着你倒霉,说什么也要救你的。”

    贾仁禄笑道:“那我先多谢你了。现在汉军攻城,合府大乱,这可是天赐良机,咱们赶紧到厢房去,把最后的事情也给办妥贴了。”

    梁五血脉贲张,道:“好,咱干他的。”

    当下众人揭开木板,走下地道。贾仁禄随手掀动机括,不片时,便引着他们来到一间石室。梁五刚要说话,贾仁禄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嘘,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梁五绕来绕去,早就绕晕了,摇了摇头。贾仁禄道:“这间石室,直通老爷所住的厢房。你们当然知道,老爷住的院子外站着多少宫中侍卫,若是半点出声响,让他们听见了。咱们可全都得掉脑袋。”

    梁五不以为然,叫道:“宫中侍卫还不是都是自己……”

    春香忙伸手按住他的嘴,嗔道:“傻瓜,你要是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再也不来理你了。”

    梁五推开她的手,悄声道:“这有什么好怕的?”

    春香道:“你呀,真是笨死了。皇上下手除掉老爷,让他人冒充,这可是天大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外面的侍卫肯定对此事一无所知,倘若我们行事不秘,让侍卫现了,大呼小叫起来。势必闹得满城风雨,这样一来,皇上也护不住我们,一定会杀我们灭口的。”

    梁五怔了一怔,道:“好险,好险。从现在起我就做个哑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贾仁禄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你小子嗓门这么大,稍微一喊,整个邺城的人都听得见,***,这样下去,迟早要给你害死。”

    梁五嘿嘿一笑,不言不语,看来他打定主意要做一个哑巴了。贾仁禄微微一笑,扳动机括引着众人走出石室,厢房内没点灯烛,众人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生恐碰到桌椅,出不必要的怪声,引来杀身之祸。当下他们转过屏风,来到床边,春香低头一看,微光之下看得分明,床榻上躺着一人,一动也不动。虽然光线微弱,但那人的样貌还是依稀可辩,正是献帝。春香见到献帝的尸体,吓得心中怦怦乱跳,伸手握住梁五的大手,稍觉宽慰。

    梁五感到她的小手不住抖,低声安慰道:“别怕,别怕。”可是他此时也是心中惊悸,语音难免颤,春香听了之后,非但没有宁定,反而抖得更加厉害了。

    贾仁禄向他们瞧了一眼,摇头苦笑,悄声对二人说道:“好了,一会我们把老爷的尸体移进地道中烧成灰烬,挡在你们面前的绊脚石就再也不存在了。从现在起你们便是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长乐公夫妇了。”

    梁五、春香二人这几日心中所想便只有这件事,眼见大功告成,不禁面带微笑,不过此刻二人心中惶恐,笑起来当真比哭还难看。

    贾仁禄微微一笑,招呼曹夫人上前,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吭吭哧哧地将献帝尸体移进地道之中。

    梁五定了定神,大着胆子坐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床沿,道:“这床睡起来一定很舒服。”

    春香颤声道:“这屋里死过人,我怕。”

    梁五嗤得一声,道:“女人就是胆小,这人是自己病死的,又不是我们杀的,有什么好怕的?”

    春香左张右望,脸色惊惶已极,颤声道:“这人真是病死的么?我听说凡是奇冤惨死的人总是阴魂不散,在他原先住过的屋子里来回游荡,伺机报复。”

    梁五给她说的心里直毛,四下一瞧,但觉阴风惨惨,鬼气森森,心中怦怦乱跳,颤声道:“你别瞎说。何三说这人是自己病死的,那还有假。”

    春香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看他和夫人眉来眼去,关系颇不一般。老爷是体弱多病,但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死去,这其中定有古怪。这里我不想再呆了,反正府里房舍众多,随便找一间也就是了,何必定要在这间屋里休息?”

    梁五道:“嗯,你说的对,现在天色已晚,这事还是明日一早再说吧。你我折腾了一整天,都很累了,还是先睡觉吧。”

    春香道:“我睡不……”

    话刚说到这里,忽听几个人高声叫道:“不好了,不好了。敌人冲进城里来了!”

    在院外的侍卫群情耸动,心中惶栗,游目四顾,找寻路径,到时好脚底抹油。便在这时,忽见不远处火光冲天而起,照着室内亮如白昼,春香大吃一惊,打开窗户,探头张望,颤声道:“出了什么事了?”

    梁五来到她边上,道:“你没听刚才那人说,汉军攻……攻进城来了。”

    春香说道:“汉军会不会杀……杀了我们?”

    梁五道:“傻瓜,汉军和是咱们的人,怎么会杀我们?”

    话间只听得乒乒乓乓,兵刃相交之声不绝,显是有两路人马正在格斗,过了片时,兵刃碰撞之声又近了不少。贾仁禄气极败坏的来到院门口,叫道:“汉军冲入城中,妄图搭救囚禁于此的长乐公夫妇,皇上有旨,看守小院的众侍卫不得移动一步,违令者斩!”

    众侍卫齐声应是,屹立不动。贾仁禄道:“你们等着,我进宫请示皇上,是否将长乐公夫妇移到安全所在。”说着转过身子,拔足飞奔。

    梁五道:“何三怎么这么说话,他不是……”

    春香忙按住他的嘴,悄声道:“傻瓜,他是做个样子给那些侍卫看的。”

    此时从地道里钻出的汉军将士正在府门口和宫中侍卫打得个不可开交,贾仁禄若从大门窜将出去,走不上三步,便脑袋搬家,是以他不敢走正门,从侧门窜出,来到宫中,面见曹丕。

    曹丕见他慌慌张张的赶来,道:“出了什么事了?”

    贾仁禄道:“启禀皇上,大队汉军冲进城中,现正攻打长乐公府,是否该将长乐公移走,还请皇上示下。”

    曹丕瞪了他一眼,道:“我早叫你暗中下手,将人除去,你怎么迟迟不动手?”

    贾仁禄道:“皇上明鉴,不是微臣不动手,实是夫人严加提防,急切不得下手。”

    曹丕冷哼一声,道:“朕这个妹妹吃里扒外,早晚有一天,朕要将她碎尸万段。”顿了顿,道:“太尉呢?叫他进宫来,商议此事。”

    贾仁禄道:“汉军猛攻北门,太尉正在北门御敌,这会怕是无暇分身。”

    曹丕沉吟片刻,道:“嗯,这等小事,就不用劳烦他了。传下令去,若有人妄图劫人,先将长乐公夫妇一矛刺死。”

    贾仁禄道:“可长乐公毕竟曾当过皇帝,冒然杀了怕是不好吧。”

    曹丕沉吟道:“不妨。他现在不是皇帝了,朕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这人实在太可怕,若是到了汉帝手中,朕的处境可就大大不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这就去。”

    贾仁禄道:“臣遵旨。”

    他出得宫来,回到府中,传达上命。侍卫队长躬身接令,点起一百名侍卫,各执长矛,和贾仁禄一起,冲进厢房,将梁五和春香一层层的围了四圈。梁五春香从没见过这阵势,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贾仁禄叫道:“皇上有旨,先下手为强,不待汉军劫人,先一步将长乐公夫妇刺死!”

    春香突然间灵光一闪,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伸手一指贾仁禄,道:“你不……”只说了这两个字,四支长矛分从不同方向刺到,透体而过。她喷了一口鲜血,还想再说,怎料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气绝。

    与此同时四支长矛贯入梁五的体内,梁五大叫一声,气绝而死。八柄长矛同时抽出,两具尸体向后便倒。

第五百三十三章 报仇雪恨

    贾仁禄向春香的尸体瞧了一眼,微微冷笑,心道“你虽然看出破绽,想对人家说我不是何三,可是老子料到你们不肯痛痛快快的去见阎王,一定会大呼小叫,胡乱咋呼,事先吩咐宫中侍卫。只待老子一声令下,就乱矛齐出,把你们捅成马蜂窝,哈哈!”对侍卫队长说道:“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请示皇上,这尸体该如何处置。”

    侍卫队长应道:“是。”

    贾仁禄转身而出,这一次他走得是正门。守在台阶前的侍卫都已出府御敌,府中婢仆听闻喊杀声,或吓得逃之夭夭,或躲在被窝里全身不住乱抖,阶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打开大门,火光中只见无数兵马东一堆,西一堆,各挺兵器,相互斫杀。喊杀声,惨叫声,羽箭破空之声,兵刃交击之声此起彼伏。地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死尸,越堆越高。青石板上,树干上,围墙上,刻下不少兵刃砍斩的印记,到处溅满了血渍,可见这一场战斗实是惨烈异常。

    贾仁禄只瞧得热血沸腾,双目含泪。只为几家人争帝王,这许多大好青年尸横疆场,血染山河,这一切到底值不值?他也曾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却始终答不上来。这些年来自己为了刘备上位,出奇用谋,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数以万计,双手实是沾满了鲜血。按理说他杀了这许多人,他们的父母妻儿定是恨之入骨,可奇怪的是,他的帅字旗到处,众百姓烧香跪拜,称颂不已,看他们的样子并非有人用刀枪架在他们脖子上,被逼无奈,这才来的,感激之情实是出于至诚。他想来想去,总算想到:“刘备为了图谋帝位,矫情自饰,虚情假意,沽名钓誉,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可他为了搏取仁义之名,对百姓却着实不错,且诸葛亮治理国家,法令虽严,却一视同仁,豪强百姓皆是一般,绝不徇私维护,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上行下效,终使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我领军攻下一地,当地百姓便纳入刘备统治之下,从今往后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虽然打战难免伤亡,但对已饱经忧患的老百姓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是以他们对我感激涕临。牺牲少数人换来千千万万人的幸福,这又算得什么?郭靖大侠苦心孤诣,死守襄阳数十年,手下诛杀之人,也是数以万计。可是他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宋朝百姓免遭涂炭,因此百姓将其奉为万家生佛。老子现在虽杀人如麻,但只要能让普天下老百姓和老子当年一样,有饭吃,有机挑,有游戏可玩,有美女可泡,就算双手沾满鲜血,就算损寿十年,那又如何?唉,老子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小人物,虽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场面经历过不少,但始终不适应,一见到两军交锋,自然而然会起恻隐之心。看来我还真不是一个当大官的料。当年老子看寻秦记时,老觉得项少龙啥都好,就是对敌人太过仁慈,韩闯一再陷害他,被他捉到后还是给放了,龙阳君为了国家利益一次次出卖他,他也丝毫没起怪责之念,还有雅夫人水性扬花,见异思迁,他也还是苦苦思念于她。连他的死敌,那个叫管什么的家伙,虽说二人一见面便要拼个你死我活,可斗到了最后,项少龙也没要了他的老命,而是让他和心上人远走高飞。没想到事到临头,老子也是下不去手。唉,老子跟他一样,顾忌良多,都不是做大事的人,隐居才是最好的出路。我早些助刘备统一天下,早些金盆洗手,搂着美媚逛西湖,这样双手沾血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过下去了。”

    低头瞧了瞧那双黑黝黝的大手,心中思如潮涌。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只听飕地一声响,一只羽箭离弦而出,向他的大脑袋飞来。片刻间离他的面门便已不到一尺。贾仁禄大惊抬头,见亮晃晃的箭头离自己越来越近,吓得呆了,一时竟忘了闪避。

    蓦地里一杆银枪横了过来,将那支长箭拨开,跟着旁边一股力道飞来,将他拉向一旁。贾仁禄惊魂未定,侧头向旁瞧去,只见他边上站着的赫然便是赵云。其时众兵将早就杀红了眼,脑海中一片空白,只知挥刀乱砍,对周遭的一切早已不加留心。贾仁禄一瞥眼间便已看出其中关窍,拍了拍胸口,道:“你小子又救了老子一命,此间大事一了,老子一定请你好好搓一顿。”

    赵云苦笑道:“军师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每次都没请。要想让你请一次,可是不容易。”

    贾仁禄嘿嘿一笑,道:“这次一定请,这次一定请。对了,刚才我那婆娘假扮曹夫人和我一起将长乐公的‘尸体’抬到石室之中,之后我便匆匆赶到前院主持大局,再没见到她,怎么样,她还好吧。”

    赵云道:“她在地道之中甚是安全,就是一直挂念着你。”

    贾仁禄道:“那就好,那就好。好了,假长乐公已经一命呜呼,真长乐公也已转移出城,该办得事都办妥了。乘着翼德、孟起率兵猛攻四门,魏兵无暇分身之际,大伙全身而退。这里离皇宫甚近,倘若魏主当机立断,不顾念自身安危,点击御林军马杀将过来,咱们可全他妈完蛋了。”

    赵云点了点头,贾仁禄突然大声叫道:“兀那汉狗,你抓我做什么?嗯,是想让我带路,引你们去搭救长乐公。你们就别痴心妄想了,刘协那兔崽子早就叫我们给捅成马蜂窝啦,你们这会进去,正好给他收尸,哈哈。”

    赵云吃了一惊,叫道:“什么,长乐公给你们杀了!”

    贾仁禄叫道:“可不!你要不信,我马上带你进去,让你见见他七孔流血的惨样!告诉你们,赶紧给我滚蛋,要不然你们也和他一个样!”

    贾仁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声嘶力竭的狂吼,声闻数里,左近正在激斗将士至少有半数听得清清楚楚。甚至不少住在附近正抱着被子缩在墙角瑟瑟抖的百姓也听得真真切切。

    长乐公住在此间已有年余,虽说他的身分格外保密,但他进来时,附近居民尽数迁出,这是多大的动静?老百姓不知住在此间的是何方神圣,心中好奇,自然要多方打听。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曹丕虽刻意隐瞒,但老百姓无孔不入,还是打听到了不少端倪。本来这种花边新闻就不需要详尽明白,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再经加油添酱,润色加工,便成了长篇大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不出数日,便传得沸沸扬扬,里巷皆闻,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便关在那所豪宅里的便是前朝皇帝。

    曹丕即位以来,倒行逆施,举动不测,加上邺城被围,百姓忍饥挨饿,腹中空空。推本溯源,都是曹丕不是,背地里无不切齿大骂。献帝无端被废,老百姓本就哀其不幸,又加上贾仁禄以德报怨,待敌为友,施舍粮米给城中百姓。老百姓感其恩义,爱屋及乌,对这位在任期间没多大作为的汉朝皇帝难免推爱,听说他被囚此间,都有心相助,怎奈长乐公府周围驻有御林军马,戒备森严。老百姓说得时候信誓旦旦,唾沫横飞,胸脯拍得乱响,好像去救长乐公,只要他一个人就足够了,可一见到亮晃晃的长枪在眼前晃来晃去,又有哪个敢上前送死?只有望墙兴叹,在精神上支持他了。

    此时贾仁禄大吼大叫,说长乐公已被曹丕下令杀死,还被捅成了马蜂窝,死相极其恐怖。说话声音虽说隔得远了,不甚响亮,但对老百姓来说不亚于半空中打下了一个霹雳,听了之后,所有人心中都是一个想法:“皇上即位时说大汉倒行逆施,虐害百姓,气数已尽。大魏兴利除弊,民心悦服,于是天降祥瑞,当代汉而有天下。可兴利除弊,施爱百姓的是当今皇上的老子,关当今皇上甚事?皇上即位以来,大兴土木,战乱频仍。我们这些小百姓不是被抓去当兵,就是被抓去服徭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本来看在他父亲的面上,这一切都不用提了。可如今汉军围城,旨在救回被困此间的长乐公。皇上不善待他也就罢了,还将他杀了,这一来可闯了大祸啦,汉朝兵将要是知道了,恼羞成怒,还不玩了命的狠杀。唉,昆岗失火,玉石俱焚,只怕此间百姓个个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众百姓一想到汉军攻破城池之后,不分老幼,大肆屠戮,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可怕情景,不由得不寒而栗。他们要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也就罢了。可他们偏偏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却要陪着罪大恶极的曹丕一块脑袋搬家,当真是千古奇冤。众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是恼怒,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又开始破口大骂曹丕的祖宗一十八代。

    赵云揪住贾仁禄的衣领,一把将其提起,道:“长乐公到底死没死?快说,快说!不然我将你扔到那只石狮子上,砸得你脑袋开花!”说着将他脑袋对准门边那只石狮子,作势欲掷。

    贾仁禄虽明知他是装装样子,还是吓了一跳,颤声道:“你没看见我衣襟上的血迹,那便是杀长乐公时溅……溅上的。”

    赵云向他的衣襟上瞧了一眼,果见血渍斑斑,声音哽咽道:“长乐公,长乐公。末将来迟了!”眼中洒下几行热泪,定了定神,又道:“既是长乐公已亡,留此无益,弟兄们撤退,他日点起大军,再来为长乐公报仇。”

    汉军兵将高声叫道:“赵将军有令,情势不利,弟兄们退走,日后再为长乐公报仇!”阵中旗号一变,向西退却。魏兵见汉军阵容严整,赵云亲自断后,执着中郎将何三做挡箭牌,倒也不敢追击。各人草草清理战场,在统兵将领带领下各回民房安歇,包扎伤口。

    其时长乐公府的战斗虽已结束,邺城之下,攻城战仍进行的如火如荼,喊杀声震天动地。曹丕文无诸葛之智,武无吕布之勇,自不敢临城指挥,与张飞绝机于两阵之间。他全身铁甲披挂,命御林军马守住宫中各处要道,带着郭皇后,躲到御花园中一座四面环水的高台之上,不住抖,嘴里颠三倒四,求着各路神仙保佑他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探事近侍流水价来报:“广德门无法关闭,已有三千余人攻入瓮城之中,与守军展开激战……厩门汉军的云梯已经竖起……汉军猛攻中阳门不下,又有一队军马约万余人,赶去增援……汉军动用霹雳车猛攻建春门,建春门城墙崩塌一角,汉军蚁附而上,形势万分危急……”

    曹丕翻着白眼,一股股白色的液体不住的从嘴里冒了出来,喃喃只道:“朕这个皇帝是当到头了。朕这个皇帝是当到头了。”

    郭皇后一面取出锦帕拭抹他口边白沫,一面柔声安慰,道:“别怕,咱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也能逢凶化吉。”

    这时一近侍匆匆走进殿来,曹丕道:“这次又是什么坏消息?”挥了挥手,道:“下去吧,朕不想再听了,都是坏消息,听得朕心烦意乱。”

    那近侍道:“启禀皇上,这次可是好消息。”

    曹丕心中稍喜,道:“哦,是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那近侍道:“攻打长乐公府的敌军已被府内守卫杀退。”

    曹丕喜上眉梢,道:“好样的,传旨嘉奖参战官兵,个个加官进爵。”挥退左右,又问:“人除掉了没有?”

    那近侍道:“当时大队汉军猛攻长乐公府。敌军人多势众又勇悍异常,数度杀到府门前。亏得守军英勇御敌,浴血奋战,这才又将其逼退。中郎将何三见形势危急,当机立断,令守在府中的侍卫用长矛将长乐公夫妇刺死。”

    他没参与过长乐公府门前汉魏两军之战,对战斗的情形一无所知。汉军如何来袭,魏军如何应敌等情都是奉命看守长乐公府的将军差人来对他说的,没有亲眼所见之事,他原不该在曹丕面前瞎扯蛋。只不过那差人汇报情况时,顺手塞给他一锭黄金。他心情激动之余,突然现那锭黄金竟和水晶球具有同样效果,当时战场上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显现在那锭黄金之上。是以他便在曹丕面前慷慨激昂,口沫横飞,好像他身临其境,亲眼见到一般。其实攻打长乐公府的汉军不过五百余人,而驻守在府前民房的御林将士约有数千,十个打一个若再打不过,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曹丕只听得耸然动容,说道:“以寡敌众也难为他们了。何三呢?怎么没来?”

    那近侍道:“何三正要入宫将此事禀报皇上,不料甫出府门,迎面撞上前来营救长乐公夫妇的汉军将领赵云。经过一番搏斗,何三不是赵云对手,为其所擒。赵云以死相胁令何三带路,引他们入府救人。何三宁死不屈……”

    曹丕拍手叫道:“好,好,好!朕没有看错他,他是可造之才。”

    那近侍道:“其时敌军源源而来,我军渐渐不支,何三为救大伙性命,大声叫道长乐公已死。敌军听闻长乐公殒名,军心大乱,士无斗志,仓皇遁走。统兵王将军亲率将士,衔尾直追,幸陛下洪……”

    他看在那锭黄金的份上,卖力为参战兵将吹牛,正当他得意洋洋,忘乎所以之际,忽听啪地地一声大响。那近侍吓了一跳,愕然瞧去,只见曹丕面色铁青,说道:“够了,别再说了!朕来问你,何三确曾大声高呼长乐公已死?”

    那近侍道:“王将军差来的人是这么说的。”他见曹丕脸色不对,便不敢把这事硬揽到自己身上,轻轻一句话,便把这个屎盆子原封不动的又扣回到王将军他老人家的头上。

    曹丕问道:“他可曾说长乐公是怎么死的?”

    那近侍点点头道:“有,他说长乐公是他派人用长矛刺死的。”

    曹丕脸色更加难看,道:“他人呢?”

    那近侍道:“赵云为了让我军有所顾忌,逃跑时将他劫作人质,一并掳走了。王将军正差人跟踪汉军,试图搭救。”

    曹丕气得全身抖,怒道:“救他个屁!传下令去,众将士倘若见到何三,不问情由,立即斩!”

    那近侍莫明其妙,不知何三因何得罪了曹丕,竟致使龙颜大怒,当此之时,他若出言替何三求情,下场定是惨不可言,说道:“臣遵旨。”转身而出。

    曹丕右手微微颤抖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此事唯恐不密,他竟大叫大嚷,生怕他人不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此时何三拉下蒙在眼中的黑布,颤颤巍巍的从垃圾堆中爬了下来,满身竟是果皮烂叶,臭不可闻。原来贾仁禄回到地道之后,便下令将其释放。何三自以为必死,哪料竟能活命,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心中百感交集。几名汉军用黑布蒙住他双眼,押着他出了地道,随手将他扔在道旁一个垃圾堆上。

    何三辩明方向,向长乐公府走去,没走出几步,迎面走来一队兵士。其时邺城正遭受汉军围攻,为防奸细乘机作乱,巡哨自是比平时严密不少。

    何三惨遭酷刑,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疼,走起路来颇为吃力,见到自家军马,大喜迎上,道:“我是何三,快带我去见皇上,我有重要军情禀报。”

    当先一人斜着眼瞧着他,冷冷地道:“你就是何三?”

    何三道:“正是,我便是何……。”

    刷地一声响,那人抽出刀来,捅入他的小腹。何三哇地一声,喷了口鲜血,道:“你们为……为……”越说声音越轻,身子向前一冲,砰地一声,额头撞在地下,就此不动了。

    那人道:“只怪你老兄太也多嘴,是皇上下旨要杀你的,不关我的事。你要是泉下有知,可别来怪我。”

    第三名兵士说道:“他口口声声说有重要军情要禀报皇上,你怎么也不问问就杀了。”

    那人冷冷道:“他若不死,咱们可就要死了。”

    第二名兵士道:“哦,郝兄弟何出此言?”

    那人道:“你我兄弟负责巡视城中街巷,以防奸细作乱。汉军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从咱们从眼皮底下溜进城来,攻打长乐公府。到时皇上追查起来,弟兄们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坐的安稳么?”

    第三名兵士道:“是极,是极。那该如何是好?”

    那人向何三的尸体瞧了一眼,道:“咱们只要将所有罪名推到这小子身上,就说他与汉军勾结,引大队汉军攻打长乐公府。他熟门熟路,要瞒过你我的耳目,招引军马进城,也不是件难事。这样一来,你我的罪名不就洗清了么?”

    众兵将深以为然,连声称是。当下那姓郝的将领将何三的级割下,命众人拖走尸体,清扫街道,自己则提着何三的级,兴冲冲的上报有关将领。负责城中防卫的将领乃是杜袭,此时心中也是惴惴,闻言大喜,当即请文官代笔写了一通奏折,亲自面呈曹丕。奏折中说他如何明查暗访,亲人险地,这才破获何三与汉军勾连,图谋不诡这桩大案,幸皇上洪福齐天,朝中大臣指示机宜,众将士用命,当场格毙奸细何三,杀伤汉军数百,汉将赵云不逞而退。巡城兵士郝某某、李某某、吴某某等从旁攘助,克建殊勋,特请皇上降旨封赏。

    此时汉军攻城之势已大不如前,曹丕心中稍宽,再收到这封满是胡言乱语的奏章,更是心花怒放。他原本就不明白何三为何要大呼小叫,将献帝之死公布于众,此时“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不由得恍然大悟,当即传旨,犒赏巡城将校,裨将军杜袭以下,个个加官进爵,奏折中所列之人更是连升三级。何三级悬于司马门示众,以儆效尤。

    下旨之后,他提心掉胆的过了一夜,不多时远处传来鸣金之声,各路近侍流水价似来报,各路汉军如潮水般退走。曹丕自觉英明武勇,远迈太祖武皇帝,当即赐宴朝臣,宫中与后妃欢庆。歌功颂德之声,洋洋盈耳,庆祝大捷之表,源源而来。

    怎料好景不长,他只高兴了五天。这日近侍来报,汉军复又四面聚拢,筑起长围。曹丕一颗心不由得沉了下去,正要令人宣召司马懿进宫,又见一近侍来报,汉将贾福点齐军马,逼近城下列阵。

    曹丕大吃一惊,忙命驾出宫,来到城楼上,远远望去,只见汉军尽皆挂孝,铺霜涌雪,漫山遍野排开,队伍行列,一直展到天际。中军竖起白旗两面,上书:“报仇雪恨”四个大字。贾仁禄全身缟素,在赵云护卫纵马出阵,道:“城上军民人等听着。长乐公乃我大汉前代之君,又有何罪?竟遭逆贼无端枉杀,此仇不共戴天!自即日起,我军不再向城中输送粮食,得罪莫怪!”说到此,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道:“长乐公啊,你死的好惨啊!”回头对三军将士传令:“传我将令,三军不分昼夜并力攻城,城破之日,不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以雪我恨!”

    城中百姓听闻汉军攻城,扶老携幼,来到城墙边上观望,听了贾仁禄之言,登时耸然动容,一片大哗。

    曹操早知汉军若是知道长乐公已死,定会如此,此时真的如此,却无计可施,向司马懿瞧了一眼。司马懿朗声道:“我主本无心加害长乐公夫妇。实是逆贼何三,觊觎长乐夫人美貌,意欲杀夫夺妻,故假借我主名义,行此不义之事。如今逆贼何三授,悬于司马门,长乐公之仇已报矣!”

    贾仁禄道:“司马小儿,杀害昔日天下共主,尚敢乱言!何三籍籍无名,若无指使,如何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再者你说他觊觎夫人美貌,这才起了歹心,为何事到临头,他连长乐夫人也一并害死?你巧言令色,一派胡言,如何能让三军将士信服?”

    司马懿见丢卒报车之计不售,不由得望了曹丕一眼,无言以对。

    贾仁禄对身后将士说道:“皇上听闻长乐公为逆贼害死,哭倒在地,当即差人六百里加急,传下旨意,令我督军复仇,洗荡邺城,捉住逆贼,千刀万剐,摘胆剜心,以雪皇上心头之恨!”手中马鞭前指,道:“传令下去,攻……”

    突然阵中一须白皆白的老者从阵中窜出,来到贾仁禄马前,跪倒在地,正是杨彪。贾仁禄道:“杨老先生为何如此?”

    杨彪道:“闻将军以大兵临邺城,报长乐公之仇,欲尽杀百姓,某因此特来进言。长乐公遇害,乃曹贼之恶,非关百姓之事也。且邺城之民,与将军何仇?杀之不祥。望三思而行。”

    贾仁禄道:“你说的倒也有理,可皇上有旨要我洗荡邺城,老幼不留。”

    杨彪道:“皇上那老朽自会分说,请将军宽限几日。”

    贾仁禄沉吟片刻,道:“嗯,好吧,看在杨老太尉的面上,今日便不攻城。不过皇上定下期限,令我克日破城,否则军法从事。我时间有限,也不能多给,就宽限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必准时攻城,到时昆岗失火,玉石俱焚,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杨彪道:“老朽到长安最快也要五日,三日如何赶到?”

    贾仁禄道:“这我就不管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第五百三十四章 楼车攻城

    司马懿在城楼上向下望去,只见汉军旗帜翻滚,缓缓而退,不禁面若死灰,喃喃地道:“中计了,中计了,中计了,唉,大事去矣。”

    曹丕问道:“中计了?”

    司马懿道:“皇上为何不集思广议,便下旨诛杀长乐公?当时臣若在旁,一定会力劝皇上三思而行,只可惜……只可惜……”

    曹丕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眼见城下人头涌涌,军阵望不见尽头,心中震骇,颇后悔当初没考虑清楚便下旨杀人,道:“当时何三来报朕说汉军潜进城中,围攻长乐公府,形势万分危急,朕……你是说这……这是贾福的诡计!”

    司马懿道:“杜袭在奏折中说他明察暗访,亲入险地,终于现何三与汉军勾连,图谋大事。何三既与汉军勾结,为何还要进宫向皇上禀报长乐公府被围,形势危急,劝皇上将人移走?”

    曹丕道:“何三既是内奸,便没理由进宫报朕,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你是说杜袭所言不尽不实?”

    司马懿道:“杜袭与何三无怨无仇,为何要造谣诬陷?那份奏章臣也看过,言词虽有些夸大,然总得来说还都是实情。臣尚恐冤枉好人,着人暗中查察,长乐公府里半数以上的侍卫都说何三近几日行此乖张,举动不测,看来他当真收受汉军贿赂,为敌张目……”

    曹丕伸手在城墙上一拍,道:“岂有此理!”定了定神,道:“这里不是说话所在,随朕到御书房。”

    当下二人来到御书房,曹丕命近侍送来参汤,亲自端了一碗递给司马懿。马懿懿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连声称谢。曹丕微微一笑,道:“前几日你上城御敌,可辛苦你了。你方才说何三确是汉军奸细,那汉军攻打长乐公府,他又何有进宫报信?”

    司马懿道:“敢问皇上,依您的圣断,此次敌军因何攻打长乐公府?”

    曹丕道:“自然是为了营救长乐公了。”

    司马懿微微一笑,道:“皇上真的这么认为么?”

    曹丕道:“难道不是么?”

    司马懿道:“据臣所知,此番潜进城中的敌军不过三五百人,既便将人救出,也无法全身而退。以贾福之算无遗策,焉能如此疏忽,只派这点点人来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

    曹丕吃了一惊,道:“什么,就三五百人?奏章上不是说约有万余人么?”说着从案上一叠奏章中抽出长乐公府守将常林所上奏章,展将开来,又道:“这上面说那日子时三刻左右,常林依惯例出营巡视,走到府门前,忽听得不远处杀声震天。他吃了一惊,凝目看去,只见尘头起处,一彪军马杀到,约有万余人。他当机立断,迅组织人手,占据有利地形,凭借狭巷、高墙,顽强阻击敌人,双方攻拒恶斗,十分惨烈,战斗约持续近半个时辰,敌军伤亡惨重,渐渐不支。恰在此时,御前待卫中郎将何三为敌所掳,说出长乐公死讯,敌军军心大乱,士无斗志,纷纷后退。常林率军追袭,大获全胜,斩获甚众。朕看了这封奏章,暗自庆幸自己先一步将人给杀了,否则万余敌军攻打,长乐公府多半守不住,汉军若是将人救走,那可大事不妙。”伸指在奏章上轻轻弹击,道:“仲达自不会说谎,那就是这封奏章所言不尽不实了。”

    司马懿笑道:“奏折上的数字大都不可信,皇上体恤将士,军功之赏,丰厚无比,远非其他功劳之可比。正因如此,统兵将领贪图重赏,往往夸大其词,虚报军功。实不相瞒,这事臣也曾干过。”

    曹丕笑了笑,道:“你倒也老实。朕就说嘛,怎么所有报功奏折都千篇一律,尽是我军如何以少克众,如何以弱当强,斩获级动则成千上万。我军要真有这么厉害,又怎会屡战屡败,连邺城都让人围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别的功劳虚报倒也罢了,这攻打长乐公府可是天大的事,敌军数字直接影响到朕对局势的判断。传朕旨意,统兵将领欺瞒朕躬,虚报战功,着即送交有司,依法严办。”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

    司马懿道:“统兵将领常林此次御敌有功,只不过一时贪念作祟,这才虚报军功,皇上看在他奋勇杀敌的份上,就饶他这一次吧。”

    曹丕道:“罢了,既是太尉求情,就饶了他吧。汉军就差三五百人前来救人,确实是少了点。府前民房中驻有御林军马数千,个个骁勇善战,这数百人连进府都勉强,如何救人?”

    司马懿道:“皇上圣明。一下就看透其中关键。依臣愚见,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救人的。”

    曹丕心中一凛,道:“那他们潜进城来做什么?”

    司马懿道:“长乐公身份特殊,皇上一向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倘若皇上听闻敌人大军前来救人,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

    曹丕眼中精光暴亮,道:“你是说贾福借朕之手诛杀长乐公,这又为什么?”

    司马懿道:“当初只因他人误传长乐公已死,汉祀将斩,刘备这才迫不得已而即帝位,延续汉祀。如今长乐公未死,好端端的在邺城,一旦邺城攻破,长乐公救出,刘备只得将帝位拱手相让,否则世人便会看出他的本来面目,说他贪恋权势,他的处境可就大大不妙。皇上恕臣斗胆问您一句,若您是刘备,会舍得将帝位相让么。”

    曹丕想也不想,摇了摇头道:“当然不会。”

    司马懿道:“皇上圣明。刘备已享受到为君之乐,如何还肯让出帝位,退归班部做臣子。而长乐公救出之后,他又不得不让位,杀了长乐公,又必遭天下人唾骂……”

    曹丕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刘备忒也歹毒,居然借刀杀人。这样他一来不用担恶名,二来可明正言顺消灭我为长乐公报仇雪恨,三来不用再日夜担心有人和他争这个帝位了。唉!只可惜朕做了他手中杀人之刀而不自知。”

    司马懿道:“贾福明知皇上害怕长乐公落于刘备之手,故意敲山震虎,使皇上惊悸万分,自己动起来。在那种情况下,任谁第一反应都是将人处死,皇上也不必过于自责。”

    曹丕叹了口气,道:“其实朕也知此事若为汉军所知,必定大大不妙。曾一再嘱咐何三要秘密行事,得手之后,迅将尸身转移至秘密所在。既便汉军攻进府中,见不到人,也只得颓然而返,哪知何三竟与汉军勾结,将朕的全盘计划全给打乱了。”顿了顿,冷哼一声,道:“既便朕将人杀了,那又如何?汉军要报仇,那便来啊,难道朕还怕他不成?汉军前些日子,不是气势汹汹地攻过一次城么,结果怎样?还不是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哈哈。”

    司马懿道:“那日汉军大举攻城,不过是为了掩护城内的行动而已,下次来攻可就不容易应付。”

    曹丕不知上次获胜乃是汉军有意相让,还道是自己英明神武,指挥得宜,杀得汉军丢盔弃甲,望风而逃,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道:“太尉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朕没觉得贾福有什么了不起,三天后他若敢来,朕必让他片甲不回!”

    司马懿见曹丕得意忘形,只胜了一阵,便高兴得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了,不禁暗暗叫苦,还欲再劝。可他不知道,一个人在高兴的时候。最烦的就是他人泼冷水。曹丕前些日子溢美之词听多了,还以为自己真的好了不起,此时他正在兴头上,如何肯听司马懿瞎扯蛋,一见他张嘴,便知道他想说什么,挥了挥手,道:“这几天你着实辛苦了,今天汉军不会攻城,没什么事,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司马懿道:“皇上……”

    曹丕道:“朕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事情,你先下去吧。”

    司马懿暗暗叹了口气,道:“微臣告退。”

    曹丕点点头道:“嗯。”

    司马懿走后,曹丕来到皇后宫中,甫一进门,便说道:“这个家伙整日里就会危言耸听,人还没老,说起来话却老气横秋。好象朝廷之中就他一个忧国忧民,其他人都是酒囊饭袋。今天汉军兵临城下,说是为了给长乐公报仇,其实不过是装装样子。那家伙可倒好,当时就把胆都给吓破了。竟编排起朕的不是来,说朕不该将长乐公给杀了,致使汉军震怒,兴师来伐。还说朕为什么不先和他商量,便把人给杀了。朕杀一个人,还用得着向他请示?若不是看他对朕忠心耿耿,往日颇有微劳的份上,朕早就将他给杀了。”

    郭皇后笑靥如花,道:“皇上叽哩咕噜的说了一大堆,到底在说谁啊?”

    曹丕怒道:“还能有谁,还不是司马懿那老不死的。”

    郭皇后笑道:“太尉年方三旬,一点也不老啊。”

    曹丕道:“哼,才只三十岁,说起话来便啰里啰嗦,像个**十岁老人。”

    郭皇后道:“太尉又怎么惹你不痛快了?”

    曹丕道:“他怪朕不和他商量,自作主张,杀了长乐公,结果中了汉军诡计。其实这人朕早就想杀了,都怪何三那小子吃里扒外,一直不肯下手。本来朕打算偷偷将人处决,让汉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何三这小子收了汉军的贿赂,大喊大叫,搞得尽人皆知,坏了朕的大事。既然事已至此,怪朕又有何用?汉军本来就是要攻城的,杀了长乐公他要攻,不杀他难道就不攻了?既然都要攻城,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分别?司马懿被贾福打怕了,一见贾福攻城便吓得魂飞魄散,可笑啊可笑。”

    郭皇后道:“这事已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臣妾也有耳闻。”笑了笑,问道:“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曹丕道:“自然是想听真话。”

    郭皇后道:“可这真话不大好听,皇上还想听么。”

    曹丕道:“反正你们见到朕快活,心里就难受。总要想方设法让朕难受,你们心里才快活。说吧。”

    郭皇后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臣妾也是为了皇上好。”顿了顿,又道:“从水匪徐象生擒贾福到三五百汉军大张旗鼓攻打数千御林侍卫把守的长乐公府,这中间生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情,皇上可曾想到这一连串事情太也古怪,似乎有一条绳子将它们串在一起。”

    曹丕伸指在额头上轻弹,道:“嗯,这都是贾福在后面捣鬼。朕就说一个黄泽湖里的水匪哪能想出如此细腻周密,几乎没有一丝破绽的主意出来。”

    郭皇后道:“皇上就是皇上,一下子就想到点子上了。这一切的确都是贾福躲在幕后捣鬼。可是您想过没有,贾福费尽心思,布下如此大一局棋,就是为了逼迫皇上杀了长乐公?”

    曹丕缓缓点了点头,道:“那你说他想要做什么?”

    郭皇后摇了摇头,道:“臣妾不知,谁的心思都好猜,可就是贾福的心思,臣妾一点也猜不出来。臣妾只知道他在打邺城的主意,至于什么主意,臣妾就不知道了。”

    曹丕笑道:“从围城的那一刻起,他什么时候不再打邺城的主意?可邺城还不好端端的在我们手里。以邺城如此坚固的城防,别说三十万人,他就是调一百万人来,也是个输。当年武帝曾经说过若非袁氏内斗,他根本不可能打下邺城。这城连武帝都感到头痛,他姓贾的何德何能,就能攻得下来?”

    郭皇后瞧着他,似笑非笑,道:“你可别忘了,他可是攻下过司马太尉严密防守的晋阳。”

    曹丕冷哼一声,道:“那有什么,他不就是会一些决水灌城之类的小伎俩,有什么了不起的?朕早就做好充分准备,他便是决水灌城,咱也不怕他。”

    郭皇后笑道:“呵呵,那日汉军攻城时,皇上吓得浑身抖,这会倒是豪气干云,血脉贲张。”

    曹丕嘿嘿一笑,道:“你老提朕的糗事做什么。其实朕还要感谢汉军攻城。前些日子,贾福老不攻城,朕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这颗心总是悬着。汉军这一攻城,朕算是看出来了,汉军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这次他们虽打着为长乐公报仇的旗号,盛气凌人,但要想攻下邺城,还是差了那么一大截。”

    郭皇后摇头苦笑,道:“皇上,你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劝你还是小心些好。”

    曹丕挥了挥手,道:“这军国大事,就不用你们女人瞎操心了,朕自有主张。”

    郭皇后暗暗叹了口气,岔开话题,和他聊些风花雪月之事,逗得他哈哈大笑。此时邺城上空狂风呼啸,彤云渐厚,一场大雪转眼即来。

    未时时分,御花园暖阁之中,曹丕正与郭皇后对弈。曹丕嘴上虽振振有词,浑没将汉军放在眼里,可心里却好似有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他棋艺本就不及郭皇后,这一心不在焉,更加差劲。下了十七八子后,高下立判。又下了数十子,曹丕形势越不利。他长眉一轩,凝思良久,下了一子。他自以为此着大是高明,无论对方如何应,都要被自己吃去一块,可对方若网开一面,那自己就此突出重围,扭转颓势。

    郭皇后微微一笑,不假思索,跟着便下了一子。这一子奇峰突起,不理眼前形势,转而去攻击另一块棋。曹丕皱起眉头,苦思解法。过了良久良久,曹丕从棋盒中拈起一子,正要往棋盘中放落。

    突然间一名近侍慌慌张张走入,叫道:“不好了,汉军又来了!”

    曹丕吓了一跳,右手微微一抖,手中棋子掉落,啪地一声轻响,落在棋盘上,所落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填塞了自己一只眼。郭皇后微微一笑,将一块白棋从棋盘上取了下来,跟着下了一枚黑子。这块白棋一去,局面是开朗不少,可此局并非珍珑,白棋虽有回旋余地,但要想转危为安,却也不见得。

    曹丕是九五至尊,自然不能下过不算,双手按在案上,注视棋局,良久不动。蓦地里回头来,向那近侍瞪了一眼,喝道:“汉军来了便来了,至于这么大呼小叫的么。来啊,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拖出去重打一百!”

    据说清末慈禧太后与某太监下象棋,那太监吃了慈禧太后的马,说道:“奴才杀了老佛爷一只马。”慈禧太后怒他说话无礼,立时命人将他拖出去,乱棒打死。此子一落,眼见这局棋十成中输了九成九,自不能和死了一只马相提并论,曹丕之怒那是可想而知,没命人将那近侍拖出杖毙已是很给他面子了。

    郭皇后正要劝说,曹丕挥了挥手,道:“这小子让朕下错子,吃吃苦头也是应该的。这局棋暂且搁着,待朕回来之后再下。”

    郭皇后笑道:“这棋还用下么?”

    曹丕脸上一红,兀自嘴硬道:“你别看你形势一片大好,其实朕是有意示弱,诱你上当,待朕反击起来,有你哭的时候。”

    郭皇后笑道:“呵呵,那我倒要见识见识。”说着取了件貂裘来披在他的身上,道:“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曹丕握着她手,良久不语,过了良久,方喷了一句:“朕走了。”

    曹丕甫上城楼,便听得城外鼓角雷鸣,不禁吓得面如土色,颤巍巍走上城楼,举目眺望,但见汉军漫山遍野,列成阵势。三通鼓罢,阵门开处,一人驰马出阵,出乎众人意料的事,这次出阵的不是马脸丑汉贾仁禄,而是一个龙钟不堪的老者,正是杨彪。

    曹丕莫明其妙,问道:“贾福又再搞什么鬼?”

    话音犹未落,只见杨彪举起红旗一招,汉军向两旁分开,数百辆楼车从阵中驶出。这楼车比寻常楼车大了近一倍有余,也高了许多,竟比邺城城墙还高出数丈。汉军巧匠匠艺之巧,实是令人叹为观止。曹丕从未见过如此高大的楼车,不禁怔了一怔,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楼车驶到弓箭难及之处停了下来。

    曹丕正要说话,忽听得铮铮铮之声不绝,设在楼车望杆上的橹楼之中,射出一支支长矛,迅异常的破空而至。

    曹丕只吓得魂飞天下,也不从哪里来的力道,猛一转身,一个箭步便窜到阶梯上,跟着蹬蹬蹬下了楼,提气急奔,几个起落便已到了瓮城边上,上了御辇,一声令下。御辇拉着他,飞也似的向宫中去了。

    司马懿没想到他竟跑得这么快,只一霎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踪无影。此时他心里也是怕得要命,可形势却不容他逃跑,当下缩身女墙之后,定了定神,寻思这橹楼上为何不射羽箭,却射长矛?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城上魏军眼见长矛如雨点般射到,都是哇哇乱叫,四下乱窜,自相践踏之下,竟有不少兵士被自家军马活活挤下城头摔死。

    司马懿叫道:“大伙各找地方躲避,不要慌忙!”

    这时魏军扰攘之声震耳欲聋,谁也没听到他说话,依旧乱喊乱叫,狂奔乱窜。按理说长矛来势如此劲急,应该轻而易举的贯胸而过,可奇怪的是,长矛打在人身上,只是将人撞飞数丈,却并没有贯穿胸腹。

    司马懿煞是奇怪,一瞥眼间,只见长矛尖端圆钝,像是没有矛头,其上缚着一团白色物事。由于长矛一闪即过,上面缚着何物,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正纳闷间,忽听瓮城中有人叫道:“奇怪,奇怪,这长矛怎么没有矛头,上面还缚着一封信。”

第五百三十五章 急转直下

    司马懿一听之下,脑海中一道灵光划过,于电光火石之间,将诸般事情的前因后果想通想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喃喃自语道:“邺城不保矣,邺城不保矣。”好在曹丕早已脚底抹油此时不在现场,不然又要说他危言耸听了。

    便在这时,几百根长矛同时飞到,或撞在城砖上,或撞在人身上,若越过城墙掉在地上,出密如联珠般的拍拍之声。司马懿心惊胆颤,浑身抖,一张脸白得吓人。回头一看,只见守城将士个个面如土色,无心恋战,纷纷拥向楼梯口,欲窜将下城,躲避长矛。楼梯口本就苦不甚宽,不片时便已挤满了人,毫无立锥之地,城上之人心中惶恐,一门心思只要下城,使出吃奶的力气,不住往缝隙中挤将进去。人群中不少兵士立足不牢,滚下梯去,摔得个头破血流。

    司马懿双目含泪,叫道:“镇定!镇定!大伙各处找地方躲避,切莫互相推挤,自相践踏。”但这话甫出,便被“哎哟!”“妈啊!”“糟糕!”“不好!”之声给淹没了,哪里还能听得到半句?司马懿摇头苦笑,探头向远处望去,只见橹楼之中不断有长矛射出。那长矛不知是从什么利器中射出,迅捷无比,声到矛至,城中守军,绝无余暇躲避。惨叫声中,又有几百名兵士身中长矛,被撞得飞出丈余,运气好的挂在了城墙上,运气稍差的便翻身掉入瓮城,脑浆迸裂。

    司马懿暗暗叫苦,向城下望去,只见汉军在楼车四周布成阵势,并不乘乱攻城。双道长眉向上一挑,侧头向躲在远处的曹洪说道:“子廉,你在此照应着,我进宫面见皇上,商议对策。”可这话又被喧哗扰攘之声所淹没,司马懿扯着嗓子,又喊了几遍,曹洪方始听见,打了个手示,让他放心前去,这里有他,保证万无一失。

    司马懿点了点头,猫着腰,借着女墙作掩护,一点一点的向西挪去,好不容易挪到全明门。此处不是汉军的主攻方向,楼车较少,长矛不多,城上兵士也就不像中阳门那般慌乱。挤在阶梯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司马懿十分轻松的下得楼来,瞥眼间见地上横七竖八的堆着几支长矛,随手拾起一支,取下缚于其上的帛书,展将开来一看,原来是一道讨贼檄文,前面说了一大段什么“**朝权,威福由已”、“饕餮放横,伤化虐民”、“窃盗鼎司,倾覆重器”、“赘阉遗丑,本无懿德”、“飞扬跋扈,好乱乐祸”、“弑父戕君,大逆不道”等等骈四骊六的骂人“粗话”,自曹**天子驾幸许昌起至曹丕下令杀害长乐公止,细数曹氏一门的罪状,全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曹操、曹丕父子二人及其祖宗一十八代,骂得是体无完肤,狗血淋头,跟着阐明当前形势,邺城四面被围,城中粮尽,士民饥馑,面有菜色。而汉军人人伤长乐公之死,怒气甚盛,士气高昂,锐不可挡,且有神兵利器相助,早晚打破城池,玉石俱焚,号召城中军民人等别再跟着曹丕活受罪,奉诏讨贼,拨乱反正,中兴汉室,同享太平。下面署名是故太尉杨彪。

    司马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将檄文叠成一个方胜,放入袖中。一名守城军士牵过马来,司马懿一跃而上,径向宫中驰来。

    曹丕于鸣鹤堂中接见司马懿,问道:“汉军用的是什么兵器?煞是厉害。”说话声音有些颤。

    司马懿正色道:“汉军的兵器虽然厉害,毕竟有法可破,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曹丕叫道:“什么,还有更可怕的,那是什么?”

    司马懿取出檄文,双手捧着,恭敬呈上。

    想到司马懿将要掏出的物事,比起急如雨点般的长矛阵还要可怕,曹丕心下惴惴,双眼盯着他的袖子眨也不眨,待见他掏出一块白帛来,微微一怔,伸出手去接,展开一看,只看到一半,怒气上冲,一张脸由白转红,伸手将其撕个粉碎,向前一掷,碎片四散飘落,道:“贾福安敢如此!欺人太甚!”

    司马懿想起当年曹操令人大声诵读陈琳所著讨曹檄文,并连声称赞的情景,叹了口气,道:“皇上想是没有看完,这篇文章不是贾福所作,乃是故太尉杨彪手笔。”

    曹丕道:“还不都一样,一定是贾福这厮授意杨彪写的。”

    司马懿不置可否,道:“这信要是其他人写的倒还罢了,可偏偏是杨彪所书……”

    曹丕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这个老不死的,尽坏朕好事。当年武帝寻了个罪过,欲将其诛除。哪料孔融这厮从中作梗,在朝堂之上当面顶撞武帝。武帝念他是孔圣门下,朝中勋旧,不以计较,一时因徇,没有治这老不死的罪,只是将他的官职罢免。朕即位后,见其年老体衰,料想他不能有多大作为,便故是尊宠,差人请他出山,并赐其几杖。哪知这老不死的人老心不老,一把年纪了,竟还想着兴复汉室,早知如此朕当初就一刀将他杀了。”

    司马懿心道:“这事是靠杀人能解决的么?当初你若一刀将他杀了,你这个皇帝说不定也就当到头了。”说道:“如今城中满是这类诛讨檄文,这事非同小可,请皇上早拿主意。”

    曹丕冷笑道:“一纸檄文能奈我何?仲达如临大敌,怕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吧。”

    司马懿道:“此事关忽社稷安危,国家存亡,皇上不可等闲视之。”

    曹丕道:“有这么可怕么?凡攻大敌必有檄文,声罪致讨,以显得名正言顺。当年袁绍攻武帝,子建起事造反之时不都有檄文么。檄文上是说得天花乱坠,冠冕堂皇,结果怎样?还不是惨淡收场。”

    司马懿见他不以为意,暗暗叫苦,苦口婆心劝道:“当年太祖武皇帝曾言道有文事者,须以武略济事。陈琳文笔虽佳,而袁绍武略不足,是以武皇帝有恃无恐。而如今局面大大不同,杨彪能言善道,贾福善于用兵,两下里一凑合,可谓所向无敌,皇上千万不可麻痹大意,掉以轻心。”

    曹丕挥了挥手道:“仲达太过多虑了,区区一道檄文,何足道哉?倒是那比城墙尚高数丈的楼车及楼车中射出的急如骤雨的长矛杀伤力不得小觑,不知你可有法破解?”

    司马懿见曹丕舍本逐末,对那封能扰乱人心,引民变的檄文不加一瞥,却全神贯注于那看似威力巨大,实际上没有老大用处的楼车长矛,不禁忧心忡忡。

    世人常说“丢了西瓜捡芝麻。”此时曹丕也是一般,他可不知杨彪与陈琳、曹植截然不同。陈琳文笔虽好,可惜有眼无珠,投了个暗主。袁绍志大才疏,手中虽有雄兵百万,可胸中却只有一包乱草,既不会治国又不会统兵,议事之时心乱如麻,只觉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浑然没有自己的主见,军国大事往往在无休止的争吵中不了了之。陈琳那封檄文虽然振聋聩,但袁绍的兵马却不堪一击,曹操自然不放在眼里。

    曹植攻打曹丕,乃是曹家内部兄弟失和,争权夺利,双方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既便双方吹出大天来,老百姓还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曹植文笔虽佳,可是曲高喝寡,站在边上看热闹的大有人在,真正站脚助威的却少得可怜。老百姓两不相助,曹丕实力本就强于曹植,自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曹丕不明就里,还道自己文韬武略比起他老子曹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禁轻飘飘如在天上。

    杨彪于献帝即位之初,被献帝任命为太尉。其时董卓专权,十八路诸侯联合讨贼,兵临虎牢。董卓吓得魂飞天外,便相信街边童谣:“东头一个汉,西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欲强逼天子迁都,以避锋芒。杨彪拒理力争,董卓一怒之下,将他的官职一捋到底。董卓死翘翘后,王允掌权,献帝总算能说话算话了,当即便又将杨彪官复原职。怎奈好景不长,只因贾诩一时老眼昏花,助纣为虐。李榷、郭汜在他的帮助下起兵作乱,强攻长安,逼得王允跳楼,吕布出逃。献帝又一次成了权臣手中升官财的工具。李榷、郭汜原就是西凉悍匪,夺得献帝后骤封显官。可流氓就是流氓,既便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当上大官后他们骨子里的流氓习气,非常没有消除反而变本加厉,在献帝面前大呼不叫,日娘操祖宗,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献帝终日胆颤心惊,度日如年。杨彪老诚谋国,深以为忧,苦思数日,终于思得一策,趁着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窜将进宫,向献帝献反间之计。欲挑斗二人自相残杀。这计是不错,可却没考虑周详。到头来李榷、郭汜是大打出手,可是献帝无拳无勇,夹在两虎之间,又怎能不受伤?李榷、郭汜内斗良久,两败俱伤,不由恼羞成怒,一方劫大臣,一方劫皇帝,竟以江湖绿林的规矩来处理国家大事。杨彪没想到偷鸡不成,竟连皇帝都给赔进去了,急得来回乱窜,却是无法可想。亏得贾诩吃里扒外,身在曹营心在汉,出奇用谋,助献帝逃出生天。杨彪一路历尽苦难,受尽惊吓,护着献帝到了洛阳,可那时洛阳被烧成一片焦土,四下残垣断壁,连住都地方都没有,更别说找吃的了。那些大臣高居庙堂,不知如何打猎钓鱼,只得勉强找些野菜树皮,聊以充饥。

    若非曹操妄图挟天子令诸侯,亲到洛阳迎接圣驾,这一帮人早就饿死了。献帝到了许昌后,杨彪初时没看清曹操本来面目,尚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哪知曹操只不过是利用献帝来达到自己一统天下的目的,过了桥后肯定是要抽板的。杨彪义愤难平,朝堂之上难免形于颜色,招来曹操之忌,又一次将他的官给捋了。

    杨彪随献帝出生入死,共历患难,这倒也不算什么,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赤胆忠心,不论贫贱,始终如一。献帝禅位后,杨彪更是追随献帝,隐于长乐县中,每日里采食野菜,一来他没钱买粮食,二来也有效法伯夷叔齐,采阳之薇,不食周粟之意,是以老百姓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一提起他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这道檄文要是别人所写,老百姓自会当他是瞎咧咧,可是出于杨彪之手,就算满纸胡说八道,老百姓也会信以为真,更何况上面所列虽非全然如此,却也大致无误,并非有意生安白造。

    邺城被围,城中粮食又被贾仁禄这个大奸商耍手段骗了个干干净净,老百姓不是包青天,不会顺藤摸瓜,查察大案。肚子饿了,脑子更加迟钝,一时没想清楚为什么数百万石粮食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这幕后的黑手又是何方神圣?他们一没饭吃,肚子饿得咕咕乱叫,胸中一口怨气无处泄,想来想去,自己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只因曹丕胡作非为,得罪了汉朝,致使汉军兵临城下,不骂他骂谁?

    就在老百姓肚子咕咕直响,破口大骂曹丕祖宗十**代之际。贾仁禄假扮好人,将从城中骗来的粮食反过来施给城中百姓。老百姓不知道他们吃的正是原本就该属于他们的粮食,竟把邺城粮荒的元凶祸当成了万家生佛,见汉军不计前嫌,雪中送炭,打从心里感激出来。由于甄宓在商海中摸爬滚打已久,经验丰富,当世除了已做了刘封幕僚的刘蒙,怕再难有人能望其项背。这一切的一切她做的十分隐蔽,老百姓只知太仓令贪赃枉法,倒卖官粮,根本没想到是贾仁禄在从中作梗,对魏国官场黑暗更是痛恨不已。

    曹丕没了粮食本就蒙受不白之冤,因此遭到百姓唾骂更是冤上加冤。本来他老子魏武帝曹操在世之时,振贫济寡,助强扶弱,有大恩于百姓,深受百姓爱戴。老百姓瞧在他老子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骂归骂,却也没想找他算账。可是曹丕一念之差,又中了贾福的诡计,将长乐公杀死。这样一来,老百姓连那一点点勉强可以维持生计的粮食都没有了,自然对曹丕恨之入骨。

    贾仁禄早已算到城中百姓对曹丕心怀不满,于是火上浇油,刻意在城下和杨彪演了一出好戏。他扮红脸,沉着脸说要杀尽城中百姓。杨彪则扮白脸,说百姓无罪,不该妄加杀戮。老百姓不明原委,心中均想贾仁禄迫于上命,要杀尽城中百姓,却是无可厚非。这事千错万错都是曹丕的错,若不是他杀人在先,汉朝皇帝也不会赫然震怒,严令贾仁禄限期破城,城破之日又要杀尽城中男女老少。老百姓眼见形势急转直下,无不怒如狂,满脑子的想着都是如何除掉曹丕迎汉军入城,至于往日曹操所施的那点小恩小惠和满城百姓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什么,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恰在此时,汉军动用大型楼车将杨彪所书的讨贼檄文源源不绝的射入城中。楼车上所载便是当年令西凉铁骑心惊胆颤,梦里也怕的能射长矛的巨弩。贾仁禄不喜借助于神兵利器,觉得那样胜之不武,不是英雄好汉行径。这巨弩由徐庶明之后,只在浅水原之战中用过一次,便没在使用,此时军中一张也无。不过当年的图样却保留下来,此时依法造制,也不是什么难事。贾仁禄此番不惜动用神兵利器,一来是因往城中散传单极其危险,若不用这种射程比寻常弓箭远上数倍的巨弩,洒传单的兵士怕是要尽数为魏兵所歼,二来他也想立威吓人,用这利器告诉邺城百姓,他要想攻下城池不费吹灰之力,只不过可怜城中无辜百姓,不忍下手而已,若是百姓执迷不悟,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老百姓不察之下果然堕入贾仁禄彀中,眼见汉军兵器煞是厉害,攻破邺城那是指顾间的事,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害怕,心中百感交集。便在这时,杨彪的檄文随着长矛射入城中,老百姓有拾到的,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只要城中百姓不肯附逆,相助汉军攻城,汉军进城之后,便计往不究,不再以老百姓为难。杨彪本就赤胆忠心,加上悲天悯人,不顾老迈,于万军之中跪地进谏,欲救城中万千生灵,这等济世为怀的行径,谁不钦佩?他的话又有谁敢不信?此时城中百姓已在争相传看杨彪檄文,边看边大骂曹丕不是东西,害得他们遭此无穷无尽的苦难,一场大变故正悄悄酝酿。死到临头,曹丕却仍懵懵懂懂,还在思索这急如流雨的长矛阵该如何破解。司马懿早已将这一切想通想透,却不知该如何向曹丕说明,再者曹丕心高气傲,说了估计也是白说。暗暗地叹了口气,道:“敌人的虽楼车虽然厉害,却也有法可破。皇上不必担心,只要令军中连夜赶造巨大……”

    正说话间,一名近侍三步并做两步,抢进殿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朝中数十位德高望众的大臣逾城投了汉军。”

    曹丕吃了一惊,道:“什么,竟有这等事?都有哪些人出城投敌?”

    那近侍道:“出城投敌的计有桓阶、王粲、陈琳、邴原、徐宣、高柔等数十人,朝堂为之一空,还有不少官员正在家收拾,蠢蠢欲动,皇上赶紧拿主意吧。”

    曹丕面若死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司马懿心中一凛:“这只是刚刚开始,厉害的还在后头呢。”道:“皇上赶紧下旨澄清事实,或可挽回人心,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曹丕道:“澄清事实,澄清什么事实?”

    司马懿道:“皇上诛杀长乐公之事啊!皇上赶紧下旨,将事情全部推到何三身上,或可解救。”

    曹丕摇头苦笑道:“官员们又不是傻子,如何会看不出来?”冷笑一声,道:“走了几十位官员又有什么,之前子建作反,这些官员不也跑到子建那里去么,结果不是又回来了?这些人只不过虚有其表,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来来去去,又何足为重?”

    司马懿道:“臣担心不仅仅是官员投敌,臣担心的是……”

    刚说到这里,又一名近侍踉跄进殿,手指门外,道:“邺城各商铺、工坊尽皆关门罢市,老百姓纷纷聚于宫门前,口口声声要严惩诛杀长乐公的幕后真凶,给汉军一个交待。”

    司马懿暗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如今老百姓信了杨彪的鬼话,怕是不会再信我们所说的了,邺城被攻陷只是时间问题。”

    曹丕怔了一怔,怒道:“这伙暴民聚在宫门口想要做什么?仲达,你这就引御林军前去,给朕驱散。然后巡查四城,抄没杨彪所著檄文,有敢私藏者弃市。”

    司马懿道:“如今邺城形势岌岌可危,此事当千万慎重,倘若引民变,后果大是不妙,还请皇上三思。”

    曹丕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城内暴民与城外汉军里应外合,后果大是可虞。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司马懿沉吟道:“如今当迅安抚城中百姓,令其复市。”

    曹丕道:“你没听他们说要严惩凶手么?他们眼中的凶手是谁?还不就是朕,这事怎么解释?朕也懒得费神和这帮无知的刁民解释。这帮刁民不过的些乌合之众,既便成千上万又何足道哉?城内共有军营五处,计有军马二十余万人再加上御林军,除了守城之外,尚余数万,应付城内暴民绰绰有余。那些暴民要不怕死,就都来吧!”

    他饱读诗书,自然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可是知道归知道,却从没往心里去。就和当年赵括虽然典籍奄通,妙辩无碍,但全然不会应用,结果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一个道理。他高高在上,极少与百姓接触,对他们也不甚了解。书上虽说要善待百姓,不然老百姓闹将起来,便如洪水决堤,无可收拾。可他却不以为然,认为百姓温顺善良,就算被欺负了也敢怒不敢言,别看他们现在气势汹汹围住宫门,御林军一到,便立时吓得四散奔逃,可以说一点用也没有。况且这帮刁民欺软怕硬,若一味迁就,他们便得寸进尺,要求越来越过分,若以非常手段,先声夺人,震慑他们不敢乱放声音,这事倒好办了。想通此节,登时精神为之一振,多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司马懿道:“皇上可曾读过先汉贾谊的六国论?”

    曹丕点了点头,司马懿道:“皇上博览群书,那篇文章的内容,自然比臣更清楚。臣斗胆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背上一段,不过之处,还请皇上指证。”

    曹丕点点头,司马懿道:“秦王即没,余威振于殊俗。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倚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六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杰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夫天下虽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韩、赵、魏、宋、卫、中山之君;锄耰棘矜,非锬于勾戟长铩也;適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曹丕心中一凛,只听司马懿说道:“恕微臣愚鲁,不知这几句话的含义,请皇上指点一二。”

    曹丕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这第一段话的意思是。秦始皇死后,犹有余威。陈胜不过是一个奴隶,才能不及中人,既没有孔子、墨子贤明,又没有陶朱、倚顿富有,将上五六百人,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居然敢反抗强秦统治。天下豪杰闻陈胜起事,云集响应,不到两三年的时间里就将秦朝给灭了。秦国山水之险依旧。而陈胜之位不尊于六国之君,兵马兵器,行军之道更是大大不如。可奇怪的是秦国以区区之地灭了六国,一统天下,却反为奴隶之子陈胜所灭,殽函天险形同虚设,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不施仁义,攻守之势便颠倒了……嗯,朕明白你的意思,朕若以暴禁暴,和当年的暴秦又有何区别?邺城之中若是出一个陈胜,曹氏族矣!”站起身来,在殿上来回走了两圈,道:“传朕旨意……”

    突然一名近侍走将进来,曹丕一见来人就头痛,道:“又怎么了?”

    那近侍道:“夏侯大将军听闻邺城被围,忧心如焚,令偏将守许昌,亲率十万大军勤王。他听闻汉军重兵防守黎阳,便绕过白马,从仓亭津渡河北上,出敌不意,连克馆陶、魏县,前锋离阳平亭已不足百里。”

    曹丕哈哈一笑,道:“来得好。朕看贾福还怎么报仇!仲达你这就将这消息告诉宫门前的百姓,让他们好好看看,城外的汉军根本靠不住。”

第536章顺风放火

    司马懿问那近侍道:“这消息可属实?”

    曹丕笑道:“这还能有假?”

    司马懿垂下头来,陷入沉思,道:“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总是不能轻易相信,以免中了贾福诡计。”

    曹丕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朕怎么没觉得贾福有什么可怕。既然元让领军杀到,形势逆转,破敌只在目前。当今的要任务就是如何同元让取得联系,内外夹攻,一举击破贾福,好好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司马懿道:“皇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曹丕道:“讲。”

    司马懿道:“前番外间传来徐象擒拿贾福的消息,皇上未经详察便信以为真,结果堕入贾福彀中。此番不可不慎,依臣之见,如今当务之急是差遣细作前往城外详细打探消息是否属实。”

    曹丕走到一盏宫灯前,信手拨弄灯芯,愚道:“小心无大错,这事就由你来办吧。”

    司马懿道:“臣尊旨。”退了出去。

    城南汉军大营,贾仁禄低着头,眼光在地图上扫来扫去,怔怔出神,良久良久,一句话也不说。帐帘掀处,一女子托着只托盘走到案边,正是甄宓,道:“相公休息一会,喝碗参汤。”

    贾仁禄眼睛仍是盯着地图,嗯了一声,道:“放在案上。”

    甄宓道:“还是乘热喝吧。”

    贾仁禄思路被打断,颇不耐烦,叫道:“老子叫你放在案上,你没听见吗!”

    甄宓低下了头,泪水一点一点的滴在瓷碗里,泛起了涟漪,几个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

    帐内寂然无声,二个人一人低头看图,一人低头流泪,谁也没有说话。又过了一阵,贾仁禄忽觉口渴,猛地想起曾几何时甄宓曾送来参汤一碗,正可解渴。他两眼仍是盯着地图,伸出手向案边摸索,可是摸来摸去,只摸到了令牌、镇纸、观台等物,哪有什么参汤?挠了挠头,喃喃的道:“咦,参汤呢?老子明明叫那婆娘放在案上的,咋没了?难道叫猴子给抢了去?***,哪里来猴子,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抢老子的参汤喝。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子这就传下将令将方圆三十里的猴子统统拿了,抽筋扒皮,摘胆剜心!”说这几句话眼光仍没离开地图。

    只听边上有人噗哧一笑,贾仁禄心中一惊,抬起头来,只见甄宓双手端着托盘,站在案旁,长长的睫毛上兀自带着几滴泪珠。贾仁禄是个粗人,自然不会想到什么“梨花一枝春带雨”亦或是“山茶朝露”之类的句子来形容眼前的情景,怔了一怔,叫道:“你咋哭啦?谁欺负你,跟老子说!老子捉到那人定将抽筋扒皮,摘胆剜心。”

    甄宓笑道:“肚子饿了?”

    贾仁禄摸了摸肚子,道:“你还别说,是有些饿了。快吃午饭时,我收到战报,说程昱奉夏侯惇之命领军从仓亭津渡河,袭占馆陶、魏县,折而向西,前锋已离长平亭不远了。老子早已打好如意算盘,可不能让他们轻易给破坏了,于是老子看着地图,寻思良策,这一想就忘了吃饭。”肚子咕咕地叫了两声。

    甄宓抿嘴一笑,道:“你以前指挥作战时也是这样?”

    贾仁禄点了点头,蓦地里想起他以前给家里写信时,总是道在军中吃得饱睡得好,不必挂念,这一点头,可不就露馅了,有心说几句搪塞过去,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嘿嘿的傻笑两声。

    甄宓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贾仁禄道:“打战嘛,一想起事来,难免废寝忘食,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嘿嘿。”

    甄宓秀眉一蹙,道:“多大个人了,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你刚才不是问谁欺负我吗?”

    贾仁禄道:“嗯,谁欺负你,快跟老子说。”

    甄宓嫣然一笑,道:“还不就是你。”将托盘往案上一放,转身奔出帐去。

    贾仁禄挠了挠头,道:“老子啥时候得罪她了?女人啊,就是莫明其妙。”端起参汤,把碗凑在嘴边,忽见甄宓又走了进来,道:“这参汤不能喝了,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贾仁禄道:“好端端的咋就不能喝了?”

    甄宓道:“这参汤已经凉了,而且里面还有我的眼……眼泪。”

    贾仁禄哈哈大笑,咕嘟咕嘟将参汤喝个精光,道:“你的眼泪就好比观音菩萨的杨枝玉露,可以治百病驱百邪,那可是等闲求不来的。”

    甄宓听他把自己的眼泪比作观音的杨枝玉露,心里喜滋滋的,笑靥如花,笑道:“你这家伙贫嘴贫舌,竟拿菩萨开玩笑,也不怕天打雷劈。”不待他说话端着托盘,又走了出去。

    贾仁禄摇头苦笑,垂下了头,凝神看图。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帐外传来一阵肉香。贾仁禄腹中饥甚,闻得肉香,口涎直流,道:“啥好吃的这么香?”抬起头来,只见甄宓迈步进帐,身后跟着几名婢女,双手捧着食盒。甄宓笑道:“把地图收起来,吃饱饭再想主意也不迟。”

    贾仁禄虽然不舍得打断思路,但妻命可不敢不听,收起地图。几名婢女上前,打开盒盖,端出一盘盘佳肴,摆在案上。甄宓挥了挥手,众婢行了一礼,转身出帐。甄宓取了双筷子递给了他。

    贾仁禄接了过来,夹了块鸡片,停在半空,两眼失神,陷入沉思。过了良久,方将鸡片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甄宓柳眉微蹙,道:“怎么,还没想出主意来么?”

    贾仁禄道:“嗯,程昱、夏侯惇都非泛泛之辈,难缠得紧。”

    甄宓道:“你最擅长的就是围点打援,捉公明的法子不能再用一次么?”

    贾仁禄悄声道:“公明武勇有余,智谋毕竟不足。程昱可是魏国除郭嘉以外最有智谋的人。历史若是没被我改动,必会生赤壁之战,江东周郎先行苦肉计,后下诈降书,最后再献连环计,令曹操将大小战船连成一片,以便火攻,计谋不可为不深,不可为不毒。曹营之中上自曹操下至小卒,全都蒙在鼓里。只有程昱一人觉得不对劲,向曹操进言要防敌人火攻,怎奈曹操被胜利冲昏头脑,竟然置若罔闻,最后下场惨不可言。倘若魏武虚怀若谷,听进程昱之言,必可安然无恙,一举荡平江东。程昱之才由此可见一斑,这人不是徐晃,区区埋伏之计,对他来说那是没半点用的。”

    甄宓道:“嗯,你曾跟我详细讲过赤壁之战,周瑜与孔明先生二人联手,深谋远虑,当世无人可及……不对,还是有半个人可以及得上,呵呵。”

    贾仁禄打断她的话头,道:“你这话忒也奇怪,什么叫有半个人可以及得上啊?”

    甄宓笑道:“你长得像鬼一样,说起话来疯疯颠颠,不正常的时候多,正常的时候少,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人,勉强算半个人好了。”

    贾仁禄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甄宓向他瞧了一眼,不再理他,继续说道:“周瑜使苦肉计毒打黄盖,跟着令阚泽下诈降书,又命庞士元献连环计,所用计谋实已匪夷所思。这隆冬时节没有东南风,无法火攻,孔明先生竟有办法借来三日三夜的东南风,更有夺天地造化之机。这样的计谋居然能被程昱看破,可见程昱之智实是非同小可。”

    贾仁禄道:“几天前我就听说夏侯惇在猛攻黎阳,其时我的人都各有任务,没法再像上次那样围点打援了,于是我命庞令明领军死守黎阳,并给他下死命令,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将黎阳给我守住。这小子甚是硬气,听完命令之后,二话不说,扛着副棺材板去了。哪知程昱这小子竟跟我来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夏侯惇猛攻黎阳竟是虚晃一枪。唉,老子太大意了。”

    甄宓道:“你这盘棋实在太大,要照顾的地方很多,偶有疏虞,也是在所难免,何必太过自责。你平常时一向诡计多端,心眼一转,就能想出十七八条鬼主意出来,这次愁眉不展,难道真的一点法子也没有?”

    贾仁禄放下筷子,伸手抓向地图。甄宓嗔道:“不许看!”

    贾仁禄道:“不看咋想主意啊?”

    甄宓嗔道:“吃完了再看!”

    贾仁禄夹了块鱼,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吐了出来,道:“想不出主意来,实在没心思吃东西。”

    甄宓苦笑道:“真拿你没办法。”命人将地图挂在案后屏风上,贾仁禄凝目观图,甄宓将佳肴夹到他嘴边喂他吃,这样饭来张口的日子当真是神仙见了也要羡慕不已。

    既然有人喂饭,贾仁禄不用动手,便丰衣足食,可他偏偏不老实,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令甄宓无法顺利喂他吃饭,不由得啼笑皆非。好不容易这饭总算是喂完了,这主意却仍没有想出来。甄宓放下筷子,取出锦帕擦拭头上的汗水,道:“喂你吃饭比喂睿儿还累!哼,下次休想我在侍侯你了。”

    贾仁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比划,喃喃道:“敌人要是里应外合,内外夹攻,该如何应付……嗯,差一支军马扼险拒守,阻敌来援。可邺城以东,一马平川,实无险可守,这军马该摆在何处?”

    甄宓见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怒气上涌,气鼓鼓地道:“笨蛋,想这么久也没想出主意来,我看你也别打了,撤退算了!”

    其时贾仁禄脑子里各种想法纷至沓来,相互交织在一起,好似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这几句话如醍醐灌顶,当头浇下。贾仁禄如梦方醒,啊地一声,叫了出来,道:“你说什么?”

    甄宓见他双眼精光暴亮,微微一怔,道:“我……我说你也别打了,还是撤退算了。”

    贾仁禄拍手叫道:“妙极,妙极,当真是妙之及矣!”

    甄宓诧异万分,道:“你想到了什么?我叫你撤退,你也妙极妙极的大声叫唤。呵呵,祝融妹妹说的一点也没错,你还真是天生的逃跑胚子。”

    贾仁禄道:“嘿嘿,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换言之能屈能伸的才叫大丈夫。如今腹背受敌,老子只是在想如何将这股土匪挡在外面,不让他进来瞎捣乱。竟没有想到,将这帮家伙放将进来,让他们与城里的家伙合二为一,接着再关门打狗,这样援兵也被围其中,老子就腹背受敌之厄不就解除了么?老子真***笨死了!”

    甄宓笑道:“你本来就很笨嘛。”顿了顿,又道:“你这想法是不错。可你想过没有,城围一旦解除,敌军粮道畅通,你往日一番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贾仁禄冷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人可以进,粮食说什么也不能让它进城。来人!”

    两名亲兵应声而入,道:“将军有何吩咐?”

    贾仁禄道:“去把伯济叫来。”

    过不多时郭淮进帐行礼参见,贾仁禄挥了挥手道:“罢了,你这就飞鸽传书通知令明,让他再坚守两日,然后引军退回。”

    郭淮应道:“是。”

    贾仁禄道:“记住让他假装实在无法守住,无奈撤退,一定要装得像,别让夏侯惇看出破绽。”

    郭淮道:“末将知道了。军师还有何吩咐?”

    贾仁禄道:“这事办完后,你便派遣细作,打探魏军的运粮路线。”

    郭淮道:“是。”

    贾仁禄道:“好了,没什么事了。时不我待。运粮路线你一定尽快打探清楚,回来报我,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可唯你是问。”

    郭淮道:“军师放心。”

    司马懿来到宫门前,晓谕众百姓,并将援军杀到事情说了。众百姓好不容易才鼓起极大的勇气来找曹丕算帐,一听援军来了,城外汉军泥菩萨自身难保,无法再顾及城内百姓了,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下去,纷纷散去。

    司马懿微微一笑,回到府中派遣细作出城打探消息。

    其实这次程昱和当年贾仁禄引五百军驰援成都一样,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此时他手下仅有万余兵马,自保尚且困难,想要解邺城之围,可以说是难于登天。可他也知道光自己的招牌字号就可抵十万精兵,既便贾仁禄听到他来应援,也不敢小觑。于是他领着一万军马,一路大旗鼓向北开进,在道非止一日,自仓亭津而至阳平、馆陶,斜向西南,经魏县而至阳平亭。所到之处,汉军守将不敢与抗,望风惊溃。程昱无惊无险的占了城池,兵锋直指邺城。这日大军来到阳平亭,程昱看天色向晚,传令安营扎寨。

    正忙碌间,突然前面马蹄声响,一骑急驰而来,马上之人翻上下马,道:“启禀大人,汉将马引军来犯,离此间已不过十里。”

    众将听闻马来犯,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惶栗。

    程昱笑道:“来得好快。传令下去,列阵迎敌。”

    不多时马引军杀到,两方列成阵势,用弓箭射住阵脚,三通鼓罢,门旗开处,马全装惯带,驰马出阵,挺抢直指程昱,叫道:“我还道是夏侯元让亲至呢,特在军师面前毛遂自荐,来和这厮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是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打将起来索然无味。早早退去,叫夏侯元让来,还能打上几合戏耍。”

    程昱叫道:“马小儿,你已中了元让将军之计,死在目前,尚在这里大言不惭,早早退去的应该是你们。若执迷不悟,少时便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马勃然大怒,喝道:“我倒要看看,是谁死无葬身之地!”策马驰入阵中,道:“会战的一齐上来,省得我一个个杀起来费事!”

    程昱挥鞭前指,四名魏将大声怒喝,手挺兵器迎了上去。马微微冷笑,拍马迎上,长枪一起,啪的一声,将冲在最前的将军手中大刀刀杆震断,跟着一枪透胸而入。另外三名魏将见同伴翻身落马,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大叫一声,三般兵刃齐至,一奔面门,一取胸口,还有一柄则刺向马小腹。

    马哈哈一笑,倏地一矮身,转到马腹之下,三件兵刃尽数落空。他双足钩住马背,足尖一踢,那马便冲了出去。那马迅捷无比,几个起落便已欺到一将身旁。马忽地翻身跃上马背,左臂伸出,已抓住那人右肩,提了过来,挟在腋下。跟着反手一枪,将另一名武将刺下了马。

    阵中仅剩一将,眼见转瞬之间群殴就变成了单挑,吓得面如白纸,大叫一声,拨马败走,马从容不迫,将腋下之将掷在地上。只听砰地一声响,那将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却不呼痛,也不动弹,显是早已被马挟死了。马哈哈大笑,逃跑魏将跨下坐骑受了惊吓,一声长嘶,人立起来。那魏将哎哟一声叫了出来,滚下马来,跟着踉跄站起,向马瞧了一眼,打了个寒噤,提气向本阵奔回。

    马微微冷笑,放下长枪,从背上取下长弓,弯弓搭箭,飕地一箭射去,正中那将后心。那将啊地一长声惨呼,向前便倒。他一时未死,挣扎着仍向本阵爬去。

    马大喝一声道:“打的一点也不过瘾,快叫夏侯元让来!”

    程昱没想到马如此英勇,身子一抖,险些摔下马来,拨马向后便走。

    马喝道:“哪里走!”挥枪招引军马追上。

    程昱纵马狂奔,一步三回,见马越追越近,暗暗心喜:“先让你猖狂一阵,呆会到了前面密林之中,有你哭的时候。”

    转瞬间,程昱便策马驰到一片大林前,扬鞭打马。坐下马吃痛,奋力驰逐,几个起落便已没入林中。

    马紧随其后,见他没入林中,叫道:“程昱小儿休走,纳下命来。”双腿一夹,坐下白马如风一般冲入林中。

    追了一阵,已不见程昱,正焦躁间,忽听西北有人说话,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昱。马大喜,拨过马头,招引军马齐向西北方向追去。

    又追了里许,忽听程昱在林中哈哈大笑,道:“马小儿,中我计矣!放箭!”

    只听飕飕飕之声不绝,一枝枝火箭从林中射出。有的射入长草丛中,有的落在树上。当先百余西凉铁骑猝不及防,不及闪避,身上着火,一团团火球般的滚下马来。马吃了一惊,长枪急挥动,泛成一圈青光,将火箭一一拨了开去。他百忙之中,斜眼侧倪,但见四下里火球乱滚,烈焰腾吐,浓烟弥漫,火势甚是炽烈,不禁心中栗六,暗叫:“我命休矣。”

    隆冬时节,西北风甚紧。程昱早就伏兵于林中西北方向,此时顺风放火,自可以全力施为,不用担心烧到自己人。转眼间大半片林子都已没入火海。马无心恋战,招引残兵败将冒烟突火,觅路逃生。

第537章阴魂不散

    程昱见马狼狈奔窜,不禁有些得意,手捋胡须,面带微笑,道:“这场胜利来得太及时了,仁禄挫败之后,心有所忌,说不定会主动撤退,以观望态势,邺城之围也就解了。”

    突然间身后喊声大震,程昱大惊回头,只见一彪人马杀到,当先一将英俊闲雅,银盔银甲,跨下一匹白马,手中一杆银枪,正是赵云,叫道:“程昱老儿,纳下命来!”挺枪骤马,径取程昱。

    原来他奉命引军接应马,听闻马窜入密林追赶程昱,恐他有失,随后跟进。见到火光,大惊失色,当即赶来抄程昱后路。程昱也算到贾仁禄不会单差马一人来此,事先做好充分准备,以防敌人突袭,不过他的一应布置都设在前方,后方只留少数兵马,示警而已。没想到赵云入林之后便即识破了程昱的布置,从后方薄弱处突入,杀他个措手不及。

    程昱虽不识得赵云,但看他那身行头,也猜到了个大概,吃了一惊,拨马往东便走。魏兵不意汉军从后杀至,为将领更是勇不可当,大惊之下,忽瞥见主将弃众而去,哪还有心抵抗?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四散奔逃。

    赵云杀散众军,突入火海,寻觅马。怎奈四下红光刺眼,黑烟遮目,一时难以找寻。他在火场中寻了一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禁暗暗叫苦。

    这一边程昱知赵云勇猛,不敢多耽,一口气狂奔近十里,回头一看,不见有汉军追来,心下稍安,按辔徐行,沿路聚拢残兵败将,行不上三里,便收了两三千人,士气稍震。他来时只求活命,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尽往林木茂密之处行去,此时已迷失方向,不知身在何方。当下他抬头看天,只见繁星满天,月光从林木缝隙中洒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下。他于众星之中寻得北极星,辩明方向,正要传令连夜赶路,退回魏县再作良图。忽听一名副将说道:“大人,弟兄们奔了大半夜,疲劳已极,实在走不动了,请大人下令安营休息,让弟兄们喘口气。”

    程昱长眉一轩,道:“这里离汉军大寨甚近,险境未脱,不可久留。大伙加把劲,到了魏县再休息不迟。”

    那副将道:“可是弟兄们实在走不动了。”

    众军纷纷叫嚷:“是啊,是啊,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大人开恩,让我们休息休息再走吧。”“我们已奔出十余里,汉军要追早就追上来了,哪会等到现在?我们累得实在走不动路了,就让我们休息一会吧。”

    程昱叹了口气,道:“罢了,众军就在林中稍适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再行赶路。”

    众军大声欢呼:“多谢大人恩典。”各自觅地休息,有的几个人凑在一起生火取暖,有的窜入林中,寻觅野味充饥,有的实在累得够呛,倚在树上,只是喘气。

    程昱坐在一块大石上,几名副将拾来干柴,点起篝火。众将围在火堆边上,商议行止。

    忽听不远处有人喊道:“咦,那边有火光!”

    只听马大声叫道:“定是在这里了!追,别让程昱跑了!”

    程昱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命真大,居然没烧死他。”失声叫道:“不好!”一跃站起,翻身下了大石,一个箭步奔到栓马的大树下,解下马缰,蹂身而上,双腿一夹,那马忽律律的一声长嘶,迈开四蹄,几个起落,已在数丈之外。这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迅捷无比,显是平时习练有素。

    众兵士听得马喊叫,竟不再叫苦叫累,说自己走不动了,不知怎地,忽地内力生,轻功陡进,了一声喊,撒开双腿,一溜烟似地走了个干干净净。待马追到时,林中乱石堆间唯余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人是一个也见不到了。

    马大怒,一拳击在身旁一块大石上,叫道:“这老不死的跑得倒快。”这一击轻动伤口,只觉右臂几处灼伤火辣辣的好不痛疼,低头向右臂瞧了一眼,但见伤口破裂,血水一点点涔将出来,想起适才全凭运气,这才死里逃生,心中大恨,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一会抓到这老不死的,定将他烧得个半死不活,痛他个三日三夜,让他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回头对身后兵士道:“追,都别歇着,赶紧给我追,今天不追到程昱,谁也不准休息!”

    原来马不察之下,中了程昱诡计,身陷火海,不由得心下大骇,但恐惧之意一晃即逝,转瞬间便即神智清明,寻思如何脱困求生。其时四下浓烟满布,遮天闭月,无法辩明方向。他凭着感觉,胡乱选了一个方向,冒烟突火,觅路而行。曲曲折折也不知行了多久,周遭火势已不如先前炽烈,料来已到了火场边缘,心下稍宽,环顾四周,只见身边稀稀疏疏的站着百余人。回想此适才情景,心中犹有余悸,刚才他被烈焰包围,身旁几株参天大树为大火所焚,纷纷倒塌,向他压将过来,若非坐下白马甚是神骏,不待他指挥,自行进退趋避,这会他早就成了一具焦尸了。自浅水原之战后,他从来没败得如此之惨,不禁大为忿怒,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程昱老儿。安敢如此欺我,我跟你永世没完!”

    忽听左边传来一阵喧闹声:“不好了,常山赵云来啦,快跑啊。”“跑晚了可就活不成啦!”

    马心中一喜:“子龙接应兵马到了,看来程昱吃了大亏,不就此时杀将上去,更待何时?”

    当下他点起百余残兵,便往喊声处杀去,行不多路,又遇到不少自家军马,合兵一处,声势更盛。又奔了一阵,只见一伙魏兵约三百余人迎面奔来,乱糟糟的不成队伍。马大喝一声,挺枪冲入阵中,长枪起处,登是便有四五人倒在血泊之中,眼见是不能活了。

    这伙败兵敌不过赵云本已是惊弓之鸟,见马如此神勇,把胆都给吓破了,乱喊一声,四下逃散,马生擒一人,大声喝问,程昱现在何处。那人战战兢兢的说道曾见程昱向东逃了,不知到了何处。

    马当即便将那兵士掷在地下,不再管他,催攒军马,向东追去。追到程昱落脚处时,隐隐见前面有火光,料到定是程昱,不禁心情激动,大声叫嚷起来。其时程昱早已杯弓蛇影,一有风吹草动,便打起脚底抹油的主意。马这一乱叫乱喊,暴露行藏,登时将他的胆给吓破了,一溜烟似的跑了个无踪无影。

    马随后追上,追了一阵,左张右望,始终没见到程昱,寻思这小子打战的功夫甚是厉害,烧得他焦头烂额,伤口到现在还在疼,万万没想到他逃跑的本身也是一流,一转头的功夫,又见不到人了。当下他传下令去,命兵马分散开来,搜索前进,言道就是把这片林子翻将过来,也要把程昱这小子给揪出来,活活烧死,以解心头之恨。

    正乱叫乱嚷、乱命叠出之际,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孟起,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却是赵云。

    马道:“多亏子龙来的及时,不然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大恩不言谢,日后子龙有用到马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赵云道:“你我份属至亲,何必如此客套。我方才追寻程昱,一转头便失了他的踪迹,孟起可曾寻到?”

    马气得牙痒痒地道:“刚才还见到,转眼又不见了,这不我正命人搜索前进呢。”

    赵云游目四顾,道:“我们来时军师有严令,倘若胜了,不可穷追。程昱经此一败,胆气已丧,不敢再来捣乱了。我们此翻前来,主要是为了试探敌军虚实。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东边一路,根本不是魏军主力,只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既然已达到目的,见好就收吧。孟起身上有不少烧伤,应该回营疗治,程昱这家伙我看就必不追了。”

    马叫道:“不行,这口气我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赵云道:“可军师将令……”

    马道:“管他呢,今天我若追不上程昱绝不收兵!”

    赵云叹道:“好吧,再追十里,若还看不到人,便回去如何?”

    马沉吟片刻,一咬牙,道:“好就依你!十里后还没有程昱踪迹,便即收兵。”

    当下二人合兵一处,向东追逐。二将的坐骑均甚是神骏,转瞬间便奔出数里,将大队军马远远甩在了后头,又行一阵,只听得流水淙淙,二人来到一条小河边上。赵云向河岸望去,只见不远处一座小桥横在河上,桥那头分出二条岔路,一条往南,一条往北,实不知程昱走得是哪知路。

    赵云和马对望一眼,想起当日追司马懿的情景,齐声道:“又是岔路?”

    二人过了小桥,来到岔路口查察,过了良久,并没现什么可疑之物。马正没理会处,忽听赵云咦的一声叫了出来,忙凑上前去低头一看,只见往南去的那条岔道道旁几株长草之上压着一根马鞭,依稀是程昱之物。那马鞭色作深黑,于黑夜之中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二人是在查察周遭有无可疑物事时,无意之中现的,心中均想上次司马懿故意将金盔遗落,透他们上当。这金盔金光闪闪,又放在十分显眼之处,既便在黑夜之中,也容易查觉,而那马鞭本就黑沉沉的,又落在长草丛中,不仔细找寻根本现不了,显然是程昱惊慌失措之时,一个不小心失手掉落的。想到此节,二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追!”催马向往南行去,身后军马见主将投南,了一声喊,紧随而去。

    过了许久,岔道中央的一片长草丛无风自动。不多时,草丛向两旁分开,一人钻了出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正是程昱,叫道:“好险,好险。若是赵云没现马鞭,先现我,那可就死定了。”说着过了小桥,往来路奔回,行不多时,便没入道旁松林之中。

    逃跑之道千变万化,有时应左则右,有时应左则左,有时左右皆非。这脚底抹油不只是凭两条腿就能逃出生天的,得动脑子。马和吕布一般,头脑简单四肢达,只知一味傻冲,极容易中计,自然不可能现程昱的诡计。赵云虽神清智明,但和程昱相比还是差了老大一截,也没想到他们要追的人其实就躲在岔路中央的密林之中。两人往东南追了十余里,南辕北辙,越追越远,自然找不到要找的人。

    马叫道:“奇怪,奇怪。难道这是程昱老儿的诱敌之计,他其实是往北走了?”

    赵云双眉一挑,道:“魏县在阳平亭东南,照理他是该往东南方向去了才对,你我二人坐骑均非凡物,没有理由追赶不上啊!”

    马道:“这家伙定是向北逃了,咱这就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赵云摇了摇头,道:“不妥。”

    马叫道:“有什么不妥的?你不去,我自己去了。”

    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叫道:“启禀将军,刚接到骠骑将军飞鸽传书,上说大寨忽遇变故,命将军及子龙将军不得恋战,回营。”

    赵云摊开双手,道:“没法子了,咱这就回去吧。”

    马向北方瞧了良久,叹了口气道:“也罢。今天就放他一马吧,咱们走!”拨马回头,招呼军马回营。

    众军将及大营,忽听得大营方向传来阵阵喊杀声,马怒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劫寨,难不成是曹丕那厮按奈不住冲出城来送死?”

    赵云手搭凉棚,眺望远方,道:“不太像,我听喊杀之声来自南面,该是夏侯惇的军马到了。”

    马道:“来得正好,抓不到程昱,便拿夏侯惇来出出气,也是好的。”

    赵云道:“夏侯元让神功无敌,勇贯三军,孟起不可大意。”

    马笑道:“神功无敌,会让人射瞎一只眼睛?他不过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罢了,今天撞到他马爷爷手里,管叫他知道什么才叫神功无敌!”

    赵云道:“其实我也想会会这个传奇人物,经你这么一说,我的手也痒痒了,走,咱们这就杀将上前。”

    众军齐声高呼:“杀啊!”正要上前,忽听空中振翼之声响起,赵云抬头一看,只见三只信鸽从天而降,亲兵从鸽腿上的小筒中取出一团帛卷,呈给赵云,赵云打开一看,道:“军师让我们不必应援,直接去抄夏侯惇大寨,又说寨子占不占不打紧,粮草一定要统统烧了,一粒不留,否则军法从事。”

    马冷笑,道:“烧粮草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还用下如此严令?”

    赵云道:“夏侯惇久在行伍,深谙兵法,外出必为内备,不可等闲视之。”

    马道:“那是对付别人。你我二人联手,这天下间还有劫不了寨子?”

    赵云深以为然,不过他生性谦和,不喜说大话,微微一笑,不再相劝。

    二人率领军马,折而向南,于林间小径中悄悄前进,行出十余里,哨探来报,夏侯惇大营离此已不足里许。

    赵云虽认定劫寨必成,却也不敢小瞧对手,面色凝重,让马率军隐于暗处待命,自已展开轻功,窥查敌营,他统兵已久,对行军布阵之道甚为熟悉,敌营如何布置,他只要一看便知。当下他选了一处地势较高处,凭高视下,敌营尽收眼底。他只看了几眼,敌寨何处把守严密,何处守卫薄弱便即了然于胸,跟着不敢多留,立即回转,对马说道:“孟起,夏侯惇果深谙兵法,寨中布置严整有法,非等闲可破。”

    马道:“子龙这不是小瞧我么?我就不信,我马出马,还有劫不下的寨子?”挺起长枪便要出去厮并。

    赵云道:“这样出去,既便能成,伤亡也必惨重,我倒有一计,或可轻举敌寨。”

    马叫道:“你和军师呆久了,也和他一样神神叨叨,办事一点也不干脆,动不动就这计那计的,好不烦人。快说,快说!”

    赵云笑道:“兵者诡道,奇谋诡计,本来就是应有之意,既能事半功倍,又能减小伤亡,何乐而不为?”伸嘴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敌军粮草尽屯于营后高阜处,两边相隔不远,想是便于应援。一会我引二百亲随潜入敌寨中四下放火,你令副将程银见到火光,便引军杀出正面攻打,吸引敌人注意。待敌军主力全力抗敌,无暇分身之际,你再领一支军马却劫粮草。”

    马道:“妙极,妙极。那时敌军尾不能相顾,我就可以从容不迫的放火烧粮了。”

    赵云结束停当,领着二百亲兵去了。马站在高处,手搭凉棚,翘盼望,过了良久,忽见东南方向四五个火头冲天而起,隐隐听得魏营之中不少人声喧哗。马哈哈一笑,道:“果然没有子龙办不成的事。”即便程银引大队军马杀出,正面攻打敌寨。

    这一边马则领着数千敢死之士抄小路欺到寨后。其时看守粮仓的魏军听得寨前大乱,走水救火之声响成一片,心中慌乱,大多赶去应援了。寨中军马稀少,马大军畜势已久,如猛虎下山一般突了进去,逢人便杀。魏兵抵敌不住,四散奔逃,阵势登时乱了。马十分轻松的杀散守军,令兵士四下放火烧粮。兵士轰然应是,举起火把分头办事,粮仓中百余处火头同时点起,霎时间红光满天,烟迷太空,偌大一座粮仓登时被熊熊火焰吞没。

    马双手插腰哈哈大笑,道:“夏侯惇,你让程昱放火烧我,我现在烧你的粮草,让你没饭吃,这口气也算是……”

    刚说到这里,忽听身后一阵喧哗,急回头去看,火光下只见一彪弓箭手杀到,成扇形展开,弯弓搭箭,一枝枝火箭划着弧线,破空而至,大多射在寨门口的柴草堆上,熊熊大火冲天而起,阻住马军去路。马军只顾放火烧粮,竟不知何时有人在寨门口处堆起干柴。眼见四下浓烟弥漫,火舌腾吐,不少参与过追杀程昱之役的马兵士忆起时的可怕情景,了一声喊,四下乱窜,夺路而走。

    马没想到烧人的反倒被烧,怒不可遏,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戏耍你马爷爷!”

    忽听魏阵之中有人哈哈大笑,魏兵向两旁分开,一人纵马而出,道:“马,方才没烧死你,现在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去?”

    马向那人瞧了一眼,眼见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昱,吃了一惊,道:“程昱!你不是向北逃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第538章换马风波

    程昱笑道:“那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没想到竟能将西凉锦马耍得团团直转。”

    马挺枪直指程昱,骂道:“程昱老儿,你休得意,少时我定将……将……咳……咳……你……咳,咳,咳……你……”周围烟熏火燎,他这一说话,几口浓烟钻进他嘴里,呛得他咳嗽不止,眼泪直流,那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程昱军败后,其实并没有走远。赵云、马前往追袭时,程昱用计将二人引开,随即赶到林中和众将会合,商议行止。正议间,忽然接到夏侯惇的紧急军令,让他火招引所部赶到汉军大寨与其会合,共同对付贾仁禄。程昱寻思贾仁禄诡计多端,夤夜劫寨这样的小伎俩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反是己方倾巢而出,大寨空虚,后患着实可虑,权衡之下,他决定不遵将令,招引部属星夜赶往大寨,伏于寨后守株待兔。果不其然,马这个愣头青竟又没有查察附近有无埋伏,便冒冒然前来纵火,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全神贯注于如何当好纵火犯,如何将粮食烧得干净净,全没想到程昱早就准备好了强弓火箭,打算将他们烧成烤卤猪。

    其时粮仓已完全被大火吞噬,仓中大大小小的粮垛均起火焚烧,一派通红,漫天彻地。四下里黑烟翻滚,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夏侯惇辛辛苦苦积蓄的粮草一旦被焚,这正是马此来的目的,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可现在这情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知怎的却高兴不起来。

    本来粮仓火起之后,他们就该拔腿闪人,已免火势蔓延,玩火**。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偏偏杀出个程昱来,阻住他们的去路。此时虽不是唐朝,不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但程昱与程咬金毕竟都姓程,五百年前原是一家。他突然杀将出来,威势虽不一定有程咬金那般惊心动魂,却也非同小可。马军登时吓得面如土色,浑身抖,好似筛糠,跟着乱叫乱嚷,四散奔逃,马又如何禁止得住?

    大火没有灵性,六情不认,不知自己之所以能冒将出来,祸害人间,都是因马大军之故。这一延烧起来,反将他们裹入烈焰之中。数百兵士来不及奔逃,被卷进火海之中,烧成焦炭。

    马今天出门时显然没看黄历,得罪了火神祝融,接连被烧了两次。他眼睛被烟熏得直流眼油,嗓子被烟呛得说不出话来,身上手上被大火灼伤,痛彻骨髓,这个中的滋味当真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他身陷火海之中,上下左右,东南西北,红通通一片,不知何方才是出路。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坐下的白马追随他日久,相互间心有灵犀,配合甚是默契。然而此时白马见到火光冲天而起,不知怎地竟也受了惊吓,不听他使唤,长声嘶鸣,到处乱窜,慌乱间竟反向火海深处奔了数十丈,想来是一夜之间接连被火烧了两次,连马都有些受不了了。

    马用力拉缰,要白马转头,出阵和程昱厮并。不料白马的头虽被缰绳拉得偏了,身子还是笔直的向前直奔。眼见白马越跑越深入火场,周遭火势越来越猛烈。但听得砰嘭啪啦响声不绝,残屋败栋不住的倒将下来。马不禁暗暗叫苦,道:“业畜,难道我一世英名,竟要毁在你手里么?”

    他身上几处烧伤上了金创药之后,本已愈合,此时又被大火烧到,伤上加伤,伤口尽数迸裂,鲜血长流。便在这时,西北风骤紧,呼呼吹过,大火越烧越旺,空气渐渐稀薄,马渐感呼吸困难,脑海中一阵晕眩,四肢无力,当地一声,手中长枪掉在地上。他心中暗叫“不好。”伸手去抄,可手臂竟也不听使唤,软绵绵地提不起来。他没想到这当儿连手臂都和他过不去,心下大怒,奋起最后一丝力气,身子前探,伸手便要将长枪拾起。忽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脑中茫茫然的一片,意识一点一滴离身而去。然而在他心底深处,有一个坚强而清晰的声音在不断响着:“我不能死!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挣扎直起身子,深深吸了两口气。蓦地里一口气提不起来,他失去意识,晕了过去,身子软软的垂在马背上。

    就在形势万分危急之时,突然间那白马倒退数丈,跟着放开四蹄急奔而前,到得一个烧得甚旺粮垛前,使劲纵跃,从火焰上直窜了过去,驮着马犹如腾云驾雾般飞向远方。程昱军于火光之下看得分明,无不张嘴吐舌,两眼瞪得溜圆,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过了一会,程昱叹道:“没想到马的坐骑竟神骏至斯,既是上天不愿取其性命,那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传令下去,穷寇莫追。三军将士迅杀退来犯之敌,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来扑灭大火,另一路随我回援大寨。”

    马既已逃得不见踪影,余下的汉军自然也就无心恋战,非降既逃,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战斗便即结束。程昱军兵分两路,一路准备挠钩水桶,扑灭大火,可这漫天大火烧将起来,如何能轻易便熄?虽有千余兵士不住从附近小河中担水扑救,但杯水车薪,济得甚事?这场大火直烧到次日午时方熄,仓中粮草虽未全毁,却也所剩无几。

    程昱引着得胜之军回援大寨。此时赵云已占了大半个寨子,守兵死伤殆尽,余下的躲在西南角险要处负隅顽抗,眼看便要全军覆没。就在千钧一的关键时刻,程昱亲率大军杀从斜刺里杀出。魏军见援军开来,心中狂喜,士气高昂,玩了命的狠杀,形势登时逆转。汉军腹背受敌,渐渐不支,阵势微见散乱。两下里混战一场,汉军损折极多,赵云叹了一口气,令后队改过前队,亲自断后,缓缓而退。程昱知道赵云有多厉害,倒也不敢穷追,收兵回营。

    这一边贾仁禄正在中军大帐之中忙得是焦头烂额,各路哨探流水价似将各方战报送到他跟前,他脑中飞快想着主意,眼睛盯着地图,手指不住在图上比划,嘴里嘀嘀咕咕,下达一连串不知所云的乱命,差得大小三军到处乱窜,自家人险些和自家人撞在一起。他现在终于明白摊子铺得大有什么坏处了。这一有起事来,牵一而动全身,大小屁事不断,他的脑子毕竟不是电脑,不会并行处理,所有事情都堆到了一起,登时忙得个头昏脑涨,几欲晕倒。

    正混乱间,一名哨探飞也似的跑进帐来,报道:“启禀将军,张将军已和夏侯惇斗了近百个回合,仍是胜负不分。”

    贾仁禄苦笑了笑,道:“好家伙。翼德总算是遇到对手了。这小子总是跟老子吹牛,说他如何如何神勇,不管多么厉害的武将在他手里都走不到三合。下次见到他,看他还有何话可说?”说这几句话时,他仍是低垂着头,两眼盯着地图,问道:“各寨情况怎样?”

    那哨探道:“敌军虽然夤夜来攻,出乎我军意料。但各寨将领将军师吩附,早已作好充分准备,敌人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如今我军正凭借营寨顽强阻击敌人,所有营寨都安然无损,请将军放心。”

    贾仁禄道:“嗯,很好。邺城那边可有动静?”

    那哨探道:“暂时还没有。”

    贾仁禄道:“命德达密切注意城中动向。”

    那哨探道:“是。”

    贾仁禄道:“子龙、孟起前去劫寨,可有消息?”

    那哨探道:“方才接到飞鸽传书,两位将军已接到军令,率军赶往敌军大寨,这会想是到了,不过还没有消息传来。”

    贾仁禄嗯了一声,道:“一有消息立刻报我。”

    那哨探道:“是。”

    贾仁禄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那哨探行了一礼,转身出帐。

    只听南边轰隆隆、呛啷啷之声大作,间或响起一两阵震天价般的喝彩声,显是张飞与夏侯惇恶斗方酣,两下里打得个难分难解。他两人相互间闻名久矣,却从未在战场交过手。两人狭路相逢,一上来便各逞绝技,恨不得将对方平吞入肚,这样打斗一生之中也难得见到一两回。这样的热闹贾仁禄当然很想去凑,只可惜他此时被各种各样的军情缠得脱不开身,唯有废然长叹。这个时代偏偏没有摄像设备,无法精彩回放,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有让郭淮亲临前敌,替他观看,将每一招每一式,每一点每一滴都熟记于胸,回来说给他听。虽说经人之口,难免添油加酱,夸张得多,真实的少,却也聊胜于无。

    他耳听得战鼓声越来越急,兵刃交击声越来越密,四周彩声如雷,越来越是响亮,心痒难耐,几次想要出帐大呼小叫,给张飞帮点倒忙,可走到帐口却又忍下心来,强自克制,这一步终于没有迈将出去。

    便在这时,帐帘掀处,甄宓端着夜宵走了进来,向他瞧了一眼,猜到了他的心思,道:“这样的恶斗平生罕见,你想去看就去吧。”

    贾仁禄摇头道:“不成,不成,这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呢,老子无论如何走不开。”

    甄宓道:“从昨日你得知夏侯惇大军已过了黎阳,星夜兼程,正向大寨逼近这个消息起,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好好休息,人又不是铁打的,长期不眠不休怎么受得了?”

    贾仁禄道:“军情十万火急,一刻数变,若是少听了一条,一个判断失误,形势登时逆转,搞不好还要全军覆没。此间三十万人性命,都在我一念之间,怎能不慎之又慎。”

    甄宓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也说的是。不过这场战斗也不知要持续多久,你也不可能总是不休息,公琰颇知兵略,你不在之时,军中大事小情都是他处理的。依我看不如叫他来顶替一阵,你好好的休息休息,放松放松。”

    贾仁禄道:“这小子连日来除了和我商议军机大事之外,还要处置军中赏罚升黜,后勤保障等事,也累得不行。方才你去忙活老子的夜宵,这小子才和我商讨完几件大事,回帐睡下,咱就别去打扰他了。”

    甄宓笑道:“你总是替他人着想。好了,不多说了,夜宵刚做好,趁热吃吧。”

    贾仁禄方才一本正经,这会又原形毕露,嘿嘿一笑,道:“你喂我吃,不然我吃不下。”

    甄宓白了他一眼,嗔道:“滚!”

    当下甄宓将夜宵摆于案前,举起汤匙,舀了一匙粥,凑在嘴边,试了试冷热,这才伸到他嘴边。贾仁禄张嘴正要吞下,忽见东南方陡然一亮,红光耀眼,不禁心中一喜,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娘的,子龙、孟起得手了!夏侯老儿无粮可吃,老子看他能撑得了几日,还不乖乖给老子滚蛋,哈哈!”

    甄宓吓了一跳,手中汤匙险些掉在地下,嗔道:“你这人!一惊一乍的,险些把我的魂都给吓出来。”

    贾仁禄脸上一红,嘿嘿一笑,道:“对不住,对不住。你这个小美人老子一辈子都看不够,你的魂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甄宓啐了他一口,道:“贫嘴。来,乘热吃吧,凉了可就不好了。”

    贾仁禄吃了几口粥,正乐在其中之际,忽见一名哨探急匆匆进帐,见帐中风光旖旎,不禁脸上一红,转身便要出帐。贾仁禄大声叫道:“回来,有什么军情快快报来!”

    那哨探心道:“我要是这样一个美人喂我喝粥,这一辈子也不枉了。”定了定神,道:“启禀将军,东南方向火光冲天,想是子龙将军得手了。郭将军见到火光之后,已命属下前方查察,想来不时便有回音。”

    贾仁禄道:“很好,子龙、孟起去了许久仍未回来,我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一有消息立即报来。”

    那哨探应道:“是。”

    贾仁禄道:“噫,帐外怎么没动静了?打完了?谁赢了?”

    那哨探摇了摇头,道:“没有。二人战马俱已困乏,再也跑不动了。他二人暂且罢斗,各自回营,换了战马再斗。”

    话音犹未落,只听得张飞那暴雷也似的声音在辕门处大声叫道:“他***,正杀得性起,战马却没力气了,真是扫兴!快取战马来,快取战马来!俺再与夏侯惇大战三百回合,今日若不将这厮生擒活捉,誓不罢休!”

    贾仁禄苦笑道:“这个大嗓门在辕门口乱喊乱叫,竟连中军大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来人,牵我的卢柴棒去给翼德骑乘。”

    亲兵大声答应,牵着卢柴棒去了。只听张飞大叫道:“什么,营里的战马都死光了?怎么就牵了这么一匹五痨七伤,就剩一口气的癞皮马来,快换一匹,快,快!”

    芦柴棒虽然癞皮,但辔头、跳蹬都是以黄金打就,其上刻着稀奇古怪的花纹,满蕴异域风情,一望便知不是中土之物。马鞍边上更是镶了一圈宝石,璀璨夺目。单是这副马身上的配具,便不知要值多少银子,而且不是王公亲贵,便是再有钱的富商,也不敢用如此华贵的鞍鞯。这副行头是郝昭通西域时,安息王进贡给刘备的,刘备转赐给了贾仁禄,不然贾仁禄也不敢用,此时武装在芦柴棒身上,芦柴棒虽不是太子,但穿上龙袍,任谁看上去都知道这马身份大大不同。

    张飞既便不识得芦柴棒,但看到那副配具也该猜到一二。他若是知道了这马的身份,既便不满意,也只会敬谢不敏,不会如此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只是他急于想同夏侯惇放对,不暇细看,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也就没有看出这匹马是贾仁禄最爱的千里良驹,还道是贾仁禄亲兵有意为难他,刻意选了一匹劣马来给他骑,好让他大败亏输。他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想到这样一来大大的将人给得罪。这话若让小肚鸡肠的人听了去,立时便会惹来无穷无尽的祸患。好在贾仁禄为人谦下,听了最多只是生一会气,便不去计较了。

    贾仁禄血气上涌,一张脸涨得通红,道:“我好心好意将最心爱的战马借给他骑,他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说芦柴棒是五痨七伤的癞皮马。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

    甄宓笑道:“你那爱马看上去是有些五痨七伤,有些癞皮,也难怪翼德嫌弃它。你现在好歹也是司空了,就是你常说的宰相,宰相肚子能撑船,你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贾仁禄怒气未消,叫道:“这马是长得是有些差强人意,可那是老天爷安排的,他自己作不了主。就像老子这样,老子原来长得虽说不上玉树临风,却也英俊潇洒,不比面如傅粉的马孟起……”他说到马时,不知怎的,心头一酸,眼泪险些流将下来。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不禁怔了一怔。

    甄宓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贾仁禄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不知怎的心里有些难受。且不去管他,我刚才说到哪了……嗯,说我原来长得也不比马难看多少,可跑到这鬼地方来,变成这副德性,难道老子愿意吗?芦柴棒虽然长得不咋地,可数次救了老子的性命,那是老子的救命恩……马,老子看得起张飞这小子,才将芦苇棒借给他。他居然不领情,哼,这样也好,咱不借了,我还怕这小子太沉将我的宝贝马给压坏了!来人,把马牵回来,放在后槽好生伺候,然后去选一匹又高又大,又威武又英俊的马来给张将军骑!”

    贾仁禄温和谦逊,以诚待人,对待属下亲兵甚是亲厚,平常没人的时候,就和他们兄弟相称,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是以众亲兵个个对贾仁禄忠心不二,誓为之死。此时见张飞居然敢说贾仁禄的救命恩马是五痨七伤的癞皮马,心中均是不忿。当下一名亲兵强忍怒气,来到辕门处牵回芦柴棒,送往后槽交由专人精心喂养,跟着选了一匹又高又大的白马,乘人不备,偷偷在它的草料里加了一点佐料,喂了它吃了几口草,这才牵将出来,交给张飞。

    张飞见这匹马又高又大,又肥又壮,很是满意,连连点头,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那亲兵道:“小人见将军对刚才那匹马不满意,特地远了一匹骠肥体壮的,好……”

    只听夏侯惇在营外大声叫道:“那个只会杀猪宰狗的张飞怎么比娘们还磨蹭,我换了一身行头,又喝了一杯茶,他居然还躲在营里。难不成他是怕了他夏侯爷爷,不敢出来了?”

    张飞大怒,叫道:“夏侯小儿,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俺便成全你!”扒光上身,翻身上马,纵马出寨,一挺手中长矛,道:“夏侯小儿,纳下命来!”

    夏侯惇大怒一声,纵马迎下,两马相交,但听得一片声响,悠然不绝。这一记长声,乃是三十余下极短促的连续打击组成。顷刻间张飞戳挑刺劈,一共攻了三十余招,夏侯惇也甚是了得,守得滴水不漏,百忙之中还还了两招。二人之前已斗了百余合,始终不分胜败,此时又胜负不分,惺惺相惜之意,不禁油然而生。又了斗三十余合,忽然张飞坐骑喷了一口白沫,前腿一软,跪了下去,将他摔了下来。

    夏侯惇兵刃刺空,怔了一怔,低头一看,只见那匹马挣扎着要待站起,几下挣扎,连后腿也跪了下去,叫道:“且饶了你去,快换马来厮杀!”

    张飞没想到这匹高头大马外强中干,竟比刚才那匹马还不中用,只斗了五十余合,便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向夏侯惇狠狠瞪了一眼,回大寨去了。

第539章里应外合

    前一轮比拼两人纯只是试探对方虚实,并没有拼尽全力。张飞本想在这一轮使出看家本领,一矛将夏侯惇的脑袋切将下来,把到城门口让曹丕小儿好好看看他张爷爷有多厉害。没想到坐骑竟如此不济,这身方才热完,正要使出拿手绝活,它就休力透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白沫。

    张飞脑子迟钝,没看出这马被人做过手脚,只道是有人故意选了匹劣马,要他在三军将士面前大大出丑。这马是贾仁禄的亲兵特意为他挑选的,贾仁禄的亲兵有多大胆子,敢戏弄他?这事多半是贾仁禄暗中授意,要他好看。他因貂婵之故迁怒于贾仁禄,自始自终没给贾仁禄好脸色看。且他好勇斗狠,一上来便要打要杀。而贾仁禄好占便宜,就算要死,也要先看哪家棺材板更便宜,向来主张谋定而后动,因此上二人见解大相凿枘,意见往往相左。张飞以己之心度人,料定自己深恨贾仁禄,贾仁禄也非恨他不可,此番故意让人挑选劣马让他出丑,纯系公报私仇,说不定还有借刀杀人之嫌。

    他越想越气,两眼瞪得溜圆,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刚走到辕门口,便扯着嗓子大声叫道:“贾福,你这混账王八蛋,狗杂种,直娘贼,胆小鬼!你别的本事没有,就只会躲在营里作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不过是不满你所作所为,多嘴说了你几句,你竟怀恨在心,竟让人挑了一匹中看不中用的马来给我骑,想置我于死地。当我好欺负啊?惹恼了你张爷爷,一把火将你的中军大帐烧个精光!”他气愤已极,但觉得这几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没想到他的嗓门甚大,说话奇响,这几句话不但令寨中数十万汉军将士至少有半数听得清清楚楚,就连对面魏军官兵也有不少人听见了,夏侯惇微微一笑,心道:“敌人内部将相失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会当与仲德商议出个计策来。噫,仲德呢,我不是命他火赶来,怎么到这会还没有到?难道是半路上遇到了什么变故?”

    贾仁禄不知自己亲兵暗中弄鬼,听张飞没头没脑的乱骂一气,不禁有些莫明其妙,又有些气愤难平,道:“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子巴不得他胜了夏侯惇,怎么会让人挑中看不中用的马给他骑。想是这家伙败了,一口气没地方出,全撒在老子身上,***,老子是你的出气筒啊?”

    贾仁禄先时将芦柴棒借给张飞骑乘,乃是出于好心。他骑惯了芦柴棒,自然知道此马原先受过非人的折磨,于艰苦卓绝的环境中练就了一副好身板。虽然看上去瘦骨嶙峋,癞皮不堪,却以脚力见长,不论跑多久都不会觉得累。且此马素喜饮酒,马尿灌将起来,千杯不醉,和张飞臭味相投,两个难兄难弟搭在一起,配合起来,也就默契一些。可万万没想他的一番好心却被张飞当成了驴肝肺,竟说这马五痨七伤,不适合自己骑乘。

    贾仁禄素爱此马,心中从没将它当成一只畜生,而是将它当成一个患难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听张飞出言污辱此马,就和出言污辱自己一般无异,肺险些要给气炸了。他要是一个山野草民,无权无势,无所顾忌,早就骂得个不亦悦乎。可他毕竟是统兵上将,一言一行,都须慎之又慎,不然因小失大,可就大大的划不来了。当时他心中虽火冒三丈,却仍顾全大局,强忍怒气,命人去牵一匹又高又大,又威武又英俊来给张飞骑。这话虽是句气话,但也算真心实意,他内心深处实是盼着张飞能战胜夏侯惇,当然想尽办法为他创造条件。可万万没想到,张飞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又窜将回来,破口大骂,说他让人牵了一匹中看不中用的马来,有意让他在三军将士面前下不来台。两次好心都被人当成驴肝肺,他便是个泥人也有个土性。当下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叫道:“传令鸣金收兵,寨门处悬挂免战牌。各寨军马,凡中郎将以上者除留下副将守寨抗敌之外,其余均到中军大帐取齐,我有话说。”

    张飞与贾仁禄之间的恩怨纠缠,甄宓听貂婵提起过,心下了然。贾仁禄方到徐州时只因劝阻张飞不可胡乱杀人,便被张飞不分青红皂白,给打了个半死。贾仁禄略施小计,就让张飞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挨了一百军棍,大大的削了他的面子。此后张飞屡要出战,贾仁禄都因顾全大局,出言反对,双方怨仇越积越深。此时甄宓向他瞧了一眼,知道他衔着往日之恨,想要和张飞算个总账。廉蔺之事虽远,但教训却不可不吸取,她眼见亲兵大声答应,便要下去传令。忙道:“且慢。仁禄且息怒,听我说一句。”

    贾仁禄向她瞧了一眼,颜色登和,问道:“你想说什么?”

    甄宓道:“你和张将军之间只因一个小小误会,生了些磨擦,这点小事,解释两句便清楚了。何必劳师动众,令众将齐聚中军大帐。如今外敌未退,邺城方面又举动不测,倘有疏虞,此间三十万人的性命势将难保。你因小失大,可就要成了千古罪人了。”

    贾仁禄定了定神,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好险,好险。亏你提醒,不然我险些酿成大祸。”

    此时张飞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亲兵手执兵刃拦住去路,叫道:“中军重地,没有命令,不得擅闯!”

    张飞叫道:“给我滚开!贾福这事今天你要不解释清楚,俺老张和你没完!”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手一个,将众亲兵抓起,掷出老远。众亲兵身子尚在半空中,张飞已如一阵风般的卷进营帐。

    贾仁禄身子一晃,挡在甄宓身前,满脸堆笑,道:“翼德,我让人挑选战马,可是出于好心,你为何这般生气?”说这话时,额头上,背上汗水涔涔而下。

    张飞额头上青筋根根突起,叫道:“出于好心?你一开始选了一匹五痨七伤的癞皮马给我,也是出于好心?后来那匹马虽然看上去骠肥体壮,体力却甚是不济,我和夏侯惇那厮还斗不到五十回合。它便累倒在地,爬不起来了,这难道也是出于好心?”

    贾仁禄道:“先前那匹癞皮马可是我的坐骑,随我出身入死,数次搭救我的性命,甚具灵性,且脚力甚佳,既便日行千里也不会疲累。翼德一生都在和战马打交道,见多识广,难道也和江湖上的凡夫俗子一样,有眼无珠,仅凭外表就断定一匹马是不是宝马?我将自己最心爱的战马借与翼德骑乘,难道也是出于歹心?”

    张飞心中一凛,适才那匹马的样貌又在脑海中浮现,心想方才那匹癞皮马确非凡品,虽看着癞皮,但饱经沧桑,身强体壮,忍耐力倍于他马,确如贾仁禄所说不论跑多久都不会疲累,不禁为刚才说的那些话好生后悔。他心中虽如此想,嘴上却不说出来,道:“你张爷爷骑在马上打天下的时候,你还在穿开档裤呢!这马的好坏,俺老张一眼就能看得明白,你那匹马明明就是一匹癞皮马,只有你这个丑八怪才把它当宝贝。”

    贾仁禄猜到了他的心思,气消了一大半,微笑道:“夏侯惇在外面怕是等得不耐烦了,你这家伙竟和老子痴缠,该不会是欺软怕硬,捡老子这个软柿子捏,不敢同夏惇老儿放对吧。”

    张飞怒极,裂开阔嘴,露出满口牙齿,便如要扑上来咬人一般,道:“你说什么,你敢说我不敢同夏侯老儿放对?”

    贾仁禄道:“你本来就不是夏侯惇的对手,夏侯惇从东边来,你就脚底抹油朝西……”

    张飞踏上一步,左手一探,抓住他胸膛,右拳挥出,离他面门不到一尺,停了下来,喝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甄宓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贾仁禄问道:“你是不是英雄好汉?”

    张飞叫道:“俺老张曾在虎牢关前同吕布那厮大战过三百回合,连吕布都不是俺老张的对手,自然是大大的英雄好汉了。”

    贾仁禄道:“好,你是大大的英雄好汉。英雄好汉,能不能欺负手毫无武艺之人?”

    张飞道:“自然不能,不会武艺的家伙,打起来又有什么味道?”

    贾仁禄道:“这么说英难好汉是对手越强打起来越高兴了?”

    张飞叫道:“那是自然,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贾仁禄道:“倘若有人打了手无缚鸡之力之人,那人还是不是英雄好汉?”

    张飞叫道:“当然不是了。”

    贾仁禄道:“很好,老子手无缚鸡之力,一点武功也不会,你打我好了。”

    张飞呆了一呆,抓着他胸膛的大手松了开来,道:“不成,我打了你便不是英雄好汉,你想让我当不成英雄好汉,我可不上这个当。”

    贾仁禄笑道:“夏侯老儿就在外面,打赢了他才叫英雄好汉呢,打赢老子算什么本事?”

    张飞叫道:“你等着,俺老张这就将他的级提来!”说着转过身来,大踏步去了。

    贾仁禄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道:“好家伙,命险些给他吓去半条。”

    甄宓道:“呵呵,你倒挺有办法的,居然连翼德都奈何你不得。”

    贾仁禄道:“老子没乌龟儿子王八蛋的骂个不休,已经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给他三分面子了。”

    甄宓笑道:“你这人,真是坏透了。”

    贾仁禄冷静不少,召来哨探问道:“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翼德为什么这么大的脾气?”

    那哨探据实禀告,贾仁禄长眉一轩,喃喃自语:“据公琰讲,供军中高级将领换乘的战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又有专人精心喂养,不可能如此不济,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古怪。”说着走到帐口,对左第二名亲兵说道:“你现在就说呢,还是我请你喝了辣椒水之后,你再说?”

    那亲兵打了一个寒噤,双膝一软,跪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将自己听了张飞的话如何心中不忿,如何借给他选马之机乘机下毒等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道:“小人出于义愤,想替将军出口气,没想到反让将军蒙上了不白之冤。待张将军出战归来,小人便去和张将军说明事情真相,叩头领死,绝不连累将军。”

    贾仁禄笑道:“那刚才你为何不说明真相?”

    那亲兵道:“适才小人一来见张将军凶神恶煞,心里着实害……害怕,二来是怕张将军知道此事之后更以为将军暗中做手脚,是以几次话到嘴边,都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贾仁禄道:“张飞屡次和老子抬扛,老子早就有心让他吃些苦头,只不过为顾全大局,一直隐忍不。你出手整治这家伙一番,也算遂老子的心愿。这黑锅老子替你扛了,不过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再有下一次,老子可就不再护犊子了,你自己去和翼德解释吧。”

    那亲兵连连磕头,道:“多谢将军恩典,多谢将军恩典,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

    贾仁禄挥手道:“罢了。”转身进帐,哈哈大笑,道:“翼德从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幕老子没看到,可惜啊可惜。”

    这时远处又传来隆隆的战鼓声,震耳欲聋,显是张飞又与夏侯惇交上手了。

    贾仁禄笑了笑,道:“好家伙,又打了上,看来他们今日拼得个你死我活,是不会罢休了。也不知老子刚才使的小型激将法,管不管用,张飞这小子能不能把夏侯惇的脑袋提来给老子看看?”

    甄宓道:“翼德是皇上既是义弟,又是他的爱将,身份特殊,若有个闪失,你也不好向皇上交待,你可别光在这里幸灾乐祸,还是出去看看吧。”

    贾仁禄道:“没事,我已经吩咐伯济好生照应,这小子临敌经验可比我丰富多了,有他在自然万无一失。老子这个外行去了,也只是看看热闹,除了乱喊乱叫之外,也帮不上什么忙。既便翼德有何闪失,我也看不出来,岂不把什么事都给耽误了,哈……”笑声陡然而止,脸色一变,道:“不对,不对,大大的不对。”

    甄宓道:“怎么了?哪里不对了?”

    贾仁禄正色道:“你在这里呆着,我到辕门口瞧瞧去。若是邺城方向有军马杀出接应,便命德达照计划行事。”

    甄宓道:“嗯,你要小心些。”

    亲兵牵过芦柴棒,贾仁禄飞身上马,策马驰到本阵门旗下。郭淮笑着对马岱说道:“不好意思,我赢了,那五百钱是我的了,嘿嘿。”

    马岱脸有愠色,掏出五百钱来递给郭淮。贾仁禄莫明其妙,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郭淮笑道:“我们两个方才打赌,只要军师按耐不住跑出来观斗,那便是我赢了,嘿嘿。”

    贾仁禄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这样。”手搭凉棚,向阵中瞧去。火光下只见一团白影和一团黑影都在急剧旋转,两团影子倏分倏合,出密如骤雨般的乒乒乓乓之声,显是夏侯惇和张飞斗得甚剧。

    贾仁禄怔了一怔,喃喃地道:“不对,果然大大的不对。”

    郭淮莫明其妙,道:“有什么不对?”

    贾仁禄侧头对马岱说道:“你马上领五千军马赶去接应子龙、孟起。”

    马岱见他面色凝重,知道他哥哥劫寨一定遇到了什么不测,心中惶栗,答应一声,急匆匆地策马去了。

    郭淮道:“子龙、孟起二人领军可以说得上是无坚不催,无往不利,军师又何必杞人忧天?”

    贾仁禄道:“你难道没有现不对?”

    郭淮摇了摇头,道:“恕末将愚鲁,没看出来。”

    贾仁禄手指东南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道:“若是你家被人放把火烧了,你还会从容镇定的在这里和人打架?”

    郭淮一拍脑门,道:“我真是笨死了,竟连这么明显的破绽也不现。夏侯惇定是料到军师会差人劫寨,预先布置,这才有恃无恐。唉,我若是早现这一点,便可早一点布置下去。子龙、孟起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贾仁禄仰天长叹,道:“但愿不会。”

    便在这时,哨探飞马来报:“启禀将军,邺城方面司马懿领军从南门杀出,曹洪领军从北门杀出,分两路来袭,孙将军已按预定计划领军抗敌。”

    贾仁禄对郭淮说道:“这就交给你了。一有子龙、孟起的消息,立即来报。”

    郭淮道:“军师尽管放心。”

    贾仁禄点了点头,策马回营。

    马岱匆匆回到营寨,从本部军马中点起五千人,出了寨门,迤逦向东,行出数里后,折而向南。他担心兄长遭遇不测,所点军马尽是西凉精锐,纵马奔驰,如风驰电掣一般,迅捷无比,转瞬间便奔出了十余里,忽见前方尘土飞起,显是有军马杀来。

    马岱约住军马,布成阵势。阵势尚未展布开来,对面军马已然杀到,敌军向两旁闪到,一员武将手提银枪策马出阵,叫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挡常山赵子龙……”

    马岱大喜道:“子龙将军,我是马岱。我哥哥呢?”

    赵云见是马岱又惊又喜,听他提起马又觉羞愧万分,道:“原来是马岱,你怎么来了?唉,我和孟起往劫敌寨,不想中了程昱那厮的诡计,大败亏输。混战中,我和孟起失散了,我曾领军回去找寻,却遍寻不得,无奈只得回转,禀明军师,再作区处。”

    马岱怒道:“又是程昱这厮,我和这厮永世没完!”右手一挥,道:“弟兄们,杀将上去,活捉这厮食肉寝皮,以泄我恨!”一提缰绳,便要向前冲出。

    赵云抓住他的手,道:“且慢。这事需当从长计议。你我二人且回大寨,再作良图。”

    马岱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道:“可是兄长……”

    赵云叹道:“孟起只是下落不明,他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你我不必太过担心。”

    马岱点点头,道:“嗯,兄长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可兄长之仇不可不报,将军别拦着我,我这就去和程昱这厮拼个你死我活!”

    赵云道:“此事关系全局,一人成败又何足道哉?倘有疏虞,军师的全盘计划可就都打乱了。你且暂抑怒气,随我一起回转大寨,从长计议。”

    马岱沉吟片刻,一咬牙道:“好,就依你。不过夏侯惇这厮正和翼德交战,胜败不分,不如我们抄其阵后,突然杀出,打他个措手不及,稍出胸中这口恶气,也是好的。”

    赵云点了点头,道:“此计甚妙。”

    当下二人合兵一处,掉头向北,行了一阵,敌阵已在目前。马岱忍气吞声已久,一见夏侯惇军马,眼中便似要冒出火来,大喝一声,冲了上去。赵云恐其有失,紧随其后。

第540章转危为安

    其时张飞与夏侯惇又已斗了百余回合,仍是不分胜负。魏军大小将士都全神贯注于眼前这场恶斗,只觉二人劲力之强,招数之精,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今日得见当世奇才各出全力相拼,实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众将都是凡人,没有天眼通的本事,此时他们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二人角逐,生恐错过一个精彩镜头,抱撼终生,便没有第三只眼来留心到后方是否有队伍悄然接近。

    阵中二将又斗了二十余合,忽然张飞大喝一声,挺矛向夏侯惇面门刺来,夏侯惇斜身避过,一枪向张飞心窝刺到。张飞叫道:“来到好!”身子右斜,避过这一枪,跟着矛交右手,左臂圈转,已将长枪挟在腋下。右手长矛挥出,刺向夏侯惇心窝。夏侯惇左腕翻转,抓住蛇矛矛头。

    二人成名兵器几乎同时落入敌手,都是又惊又怒。同时大喝一声,振臂回夺。他二人均以膂力强劲闻名当世,好比铜缸对铁瓮,半斤对八两,说不上谁比谁力气更大一些。两人同时运劲,竟都没能将兵刃抽出,不禁又羞又怒。张飞瞪圆两眼,眼睛似乎要从眼眶中迸将出来,夏侯惇咬紧牙关,嘴唇边一滴滴鲜血淌将下来,打在衣襟上。两人一面使出吃奶的力气抢夺自家兵刃,一面全力防止对方将兵刃抽走。他二人的心思都是一般,既要拨出自己的兵刃制对方于死地,又不让对方取回兵刃抵御。四股大力两两相反,同时作用在两件兵刃上,一时之间竟是相持不下。蓦地里只听啪啪两声大响,蛇矛矛杆,长枪枪杆俱断。二人各执一截,怔在当场。

    张飞眼见自己最心爱的兵刃断成两截,一颗心似乎也裂成两半,痛不欲生,叫道:“夏侯老贼,你居然敢断俺兵刃,俺和你永世没完!”

    夏侯惇的长枪也是稀世之珍,此时断为两截,他也是伤心欲碎,怒道:“这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今天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张飞叫道:“今日不杀了老贼,誓不回寨!”说着左右开弓,舞起半截矛杆,半截枪杆,没头没脑的向夏侯惇头顶上打去。他的功夫原本就是无师自通,既然没有师父,也就没有招式。盛怒之下,更是胡砍乱劈,毫无章法可言,有道是无招胜有招,此时他是无招了,不过能不能取胜,那可难说得很。

    夏侯惇大叫一声,举起手中半截兵刃一架,四杆相交,当的一声大响,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响,两人虎口都是隐隐痛,坐下马转了一圈,分了开来。张飞怒叫:“再来!”催马上前。

    夏侯惇叫道:“再来就再来,谁怕谁!”纵马迎上。枪矛齐,又是金铁交鸣的一声大响。火光照耀下只见四截兵刃化成四道金光,交相缠绕,越斗越是激烈,旁观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恶斗,尽皆骇然。

    郭淮不知赵云军已欺到夏侯惇军马背后,正准备中宫直进,乾坤一击,恐张飞有失,忙令鸣金。

    夏侯惇听得金声,哈哈大笑,道:“张飞小儿,听听这是什么声音?你的人知道你不是我对手,让你回去呢。快些滚吧,省得做我枪下之鬼。”

    张飞叫道:“哪个鸣金?今日谁鸣金就是和俺老张过不去,俺老张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收拾他!”

    夏侯惇笑道:“你的部属也是为了你好,你听他们的话,快快回去吧。”

    张飞叫道:“休想!今日不胜了你,绝不回去。”

    两人如此对话之际,四周众人彩声如雷,响彻九霄。

    原来二人口中说话,手上丝毫不停,只有越斗越快,但说话的语调和平时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停顿气促。二人手里均是半截兵刃,舞将开来,虎虎生风,乒乒乓乓的一连串大响过去之后,两人又已交了十余合,胜负不分。

    突然间,夏侯惇暴喝一声,全力反击,张飞左支右绌,似乎疲于应付。又过了一会,张飞不敌夏侯惇神勇,拨马便走。夏侯惇大叫:“哪里逃!”纵马追来。

    魏阵众人眼见夏侯惇大胜,暴雷也似的叫道:“好!”

    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喧哗:“不好!”

    夏侯惇正满心喜悦,听得这声倒彩,不由得心中大怒,猛地回头,双道冷电般的目光向阵中射去,叫道:“是谁在那胡……”

    只听飕地一声响,一只长箭贴着他耳朵飞了过去。夏侯惇大惊回头,只见张飞拈弓搭箭,又一箭往自己右眼射来。他随曹操东征吕布时,一个不小心中了高顺部将曹性一冷箭,没有左眼。剩下这只右眼,可比他的命还精贵。张飞竟想要将他这只招子也给废了,他如何不气,举起断枪扫去,拨开来箭,大叫:“屠狗小辈安敢如此,瞧你夏侯爷爷手段!”舞起半截兵刃,策马冲将上去。

    原来张飞见兵刃已断,使将起来甚不顺手,许多妙着都施展不出来,心一生计:“我且诈败佯输,诱这厮赶来,猛地回身,一箭将他射个透明,好计,好计。”当下他便佯做气力不济,左支右绌,略斗数合,回马便走。夏侯惇当年之所以会丢了一只招子,就是因为贪功冒进,为追高顺,不加提防,结果中了冷箭。此时双方已斗了两百余合,人又不是铁打的,力气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夏侯惇已有些气喘,心想自己尚且如此,张飞又不神仙,肯定也累得够呛,气力不加,拨马败走,那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岂有他哉?想到此他便放心大胆的追将过去。

    张飞见计已售,弃了断枪残矛,带住了马,弯弓搭箭,觑得亲切,一箭望夏侯惇右眼射来。那箭离弦而出,如闪电,似流星径向夏侯惇硕果仅存的独眼射到。哪知便在此时,夏侯惇听了阵后一声倒彩,大怒回头,竟将这势在必中的一箭躲了过去。张飞一箭不中,心下恼怒,瞥见夏侯惇愕然回,有隙可乘,抬手又是一箭。只可惜夏侯惇已有了提防,这一箭轻轻松松的便被他拨了开去。

    这声倒彩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在张飞就要胜利的时候叫,显是魏阵之中有精善易理卜算的高人,忽地心有异感,随手起了一课,见是如此如此,当即出言提醒夏侯惇。张飞虽是粗鲁莽撞之辈,却也笃信鬼神,见魏阵中有未卜先知的高人,心中惊怕,无心恋战,拨马败走。

    奔出一阵,忽听自家阵中鼓声大震,三军齐声高呼,如潮水般涌将过来。张飞大为纳闷,道:“不是鸣金么,怎得又击鼓了。”急回头看时,只见魏军阵后一阵骚乱,一队队军马不住向两旁倒退,一彪军马冲入阵中,高呼鏖战,喊声一阵比一阵响。

    夏侯惇这才知道这声“不好”,不是什么卜算高人探得先机,事先提醒于他,而是一队汉军偃旗息鼓,欺到背后,搞突然袭击,气得手足冰冷,指着张飞,骂道:“大丈夫赢要赢得光彩,输要输的漂亮。你不敢同我堂堂正正的较量一番,放冷箭在先,派遣军马乘我军凝神观斗之际抄我后路在后,殊不光明磊落,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飞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努力打拼了几十年,才有了现今这个响当当的名头。他这个英雄好汉的金字招牌,岂能轻易让人毁了,闻言大怒,道:“都别上来,今天俺要独擒这厮,哪个来帮的,就是和我过不去!”

    可是战鼓已鸣,大军已动,岂能因他一句话便退将回去?郭淮也和贾仁禄差不多,素爱占人便宜,眼见魏军阵势大乱,即麾两翼铁骑,横冲直撞,混杀过来。魏兵大乱,四散奔逃,夏侯惇右臂中了两箭,向张飞狠狠地瞪了一眼,道:“张飞小儿,你等着,这笔账我迟早要你加倍奉还!”拨马向后便走,退入自家阵中,命后队改前退,缓缓而退。

    正号司令之际,忽有一人自人群中窜出,来到他面前,递上一张字条,夏侯惇低头一看,哈哈大笑,道:“天助我也。”

    原来冲入魏军阵后,坏张飞好事的正是赵云马岱所部。马岱因兄长马生死不知,下落不明,胸中一口恶气无处泄,一见到夏侯惇军马便即冲上。此时他脑中昏昏噩噩,心中只一个念头:“就算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取了夏侯惇的项上人头,为兄长报仇!”眼前这些人都是夏侯惇的部属,挡在他前面,就是为了阻止他报仇,他如何能不怒?只觉眼前之人全部不能活,个个都得死。他双眼通红,大喝一声,舞动兵刃,策马冲入人群之中,但听得一阵惨叫之声传来,当先十余名魏兵猝不及防,中招倒地。马岱早已豁出性命不要,是以招招都是进攻招数,竟不回护自身。他麾下这支军马,大半都是西凉铁骑,对马奉若神明,眼见自己敬如天神之人突然失踪,生死不明,也是悲痛欲绝,个个狂大,状若疯虎,冲入人群之中,狂砍猛劈,大呼陷阵。

    其时魏军兵将都在凝神观看世纪之战,突然背后来了一群疯子,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没头没脑的乱打一气,阵势登时大乱,那一声“不好”的倒彩由此而来,而这一声倒彩,竟令夏侯惇大怒回头,使张飞势在必中的一箭落空,救了他那只比性命还要宝贵的右眼,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马岱撞入魏阵,无心与鼠辈纠缠,杀出一条血路,竟到中军寻夏侯惇。赵云知他不是夏侯惇的对手,有心解劝,转念一想,他此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什么解释都难以令他回心转意,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竭力在旁卫护,不令他捅出太大的乱子也就是了。

    二人一前一后杀了一阵,忽见一员武将金盔金甲,身披黑色披风,左眼渺了,用块黑布包着,只剩右眼,炯炯有神,骑着匹黑马,向东南方向驰去,却不是夏侯惇是谁?马岱大喝一声:“夏侯老贼休走,纳下命来!”

    夏侯惇向他瞧了一眼,冷笑道:“凭你这黄口孺子也想取我性命,再练个几十年再来吧。”说着纵马向东南方向狂奔而去。

    这时张飞也撞入阵中,见到马岱,叫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子坏我好事。这一定又是贾福自以为是,派你来接应我,对不对?夏侯老贼是俺的,既便是你哥哥马孟起来了,也得让俺三分,你什么辈分,敢跟俺争!快快滚蛋,回去告诉贾福,俺要独擒这厮,方见手段,谁也莫来相帮!”

    马岱听他提到马,泪流满面,道:“哥哥如今下落不明,都是这厮害的,我与这厮不共戴天,今日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张飞吃了一惊,心道:“原来如此,难怪他如此冲动,竟不顾规矩公然闯阵,搅了我和夏侯老儿之间的拼斗。”叫道:“你不是这厮对手,这仇俺老张替你报了。”

    马岱道:“兄长下落不明,凶多吉少,此仇如何可假手他人,这仇我非报不可,便是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张飞意欲独占全功,哪容他来瞎捣乱,道:“这又何必,这又何必。你哥哥一定没事,这仇你也不用报了。”向夏侯惇瞧去,只见他已变成一个小黑点,眼看就要没入黑暗之中,叫道:“好了,不多说了,总之这功劳是俺的,你们谁也别抢!”催马上前,一溜烟的去了。

    赵云摇头苦笑,对马岱说道:“有翼德去追夏侯老贼,万无一失,你我且回大寨,和军师一起商议寻访孟起,击败程昱之策如何?”

    马岱摇了摇头,道:“夏侯惇既是程昱老贼的顶头上司,这账找他算也是一样的。如今机会难得,我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将军且回大寨,同军师商议,我一人往追夏侯惇,今日不拿到这厮,绝不回寨!”说着纵马自去。

    赵云长叹一声,追了上去。

    众人追出一阵,忽听东南密林中金声大震,金声是退兵的信号,众所周知。张飞心中一喜,叫道:“夏侯老儿支持不住了,准备夹着尾巴逃走了,咱这就追将上去,活捉夏侯老儿!”

    众将士齐声高喊:“活捉夏侯老儿!”冲将上前。

    突然间身后一骑飞奔而至,叫道:“众位将军且慢,大寨有失,郭将军令众位将军火退兵,回救大寨。”

    赵云道:“大寨有失,不可不救。”拨马回头,向来路奔回。

    马岱向夏侯惇逃跑的方向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也罢。”跟着拨转马头。

    张飞道:“这么好的机会怎可白白错过,俺老张打天下那会,郭淮这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他也敢来差我?你们几个回救大寨,我自去追赶夏侯老贼!”

    赵云道:“伯济哪敢胡乱下令,这定是军师的意思,将令不可不遵,还是回去吧。”

    正说话间,只听得喊杀声陡然间响起,一支军马金鼓不鸣,从刺斜里突然杀到,攻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张飞叫道:“何方鼠辈,竟敢偷袭!”

    只听夏侯惇大声叫道:“张飞匹夫,你中了程仲德之计了,快快纳下命来!”手挺长枪,引着军马翻身杀回。

    便在这时,汉军阵中金声大震,赵云回头看去,但见远处尘土飞扬,如乌云般遮住了半边天,显是城内军马甚是骁勇,突破了孙礼所设的防线,大寨危如累卵。他忧心如焚,也就不顾得眼前这点鸡虫得失了,一声呼哨,招引自家军马向北退走。

    马岱于火光之下看得分明,那支斜刺里杀来的军马正是由程昱指挥,仇人相见原是分外眼红,可是大寨危急,又不可不救,权衡之下,还是大寨要紧,私仇为轻。当下他向程昱狠狠的瞪了一眼,拨马回头,向北退走。麾下军马旗帜翻动,紧随而去。

    张飞可不想让好不容易就要到手的功劳就这么飞了,倘若现在大寨里坐着的是他大哥刘备,那他拼了性命不要,也要赶回去救援。然而现在帐中的是他最讨厌的贾仁禄,那是打死他也不会去救。他大喝一声:“夏侯老儿,俺正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纵马迎上。

    可是三路军马去了两路,剩下张飞这一路,人不过数千,将不过数员,如何能当得住两路军马的狂攻猛击,登时败下阵来。更气人的是,张飞来时匆忙,竟未带兵刃,他的爱矛已然断为两截,手边唯有长弓一把,无奈之下,只得夺了身边一小卒的长矛。只是长矛毕竟不是蛇矛,使起来极不顺手,和夏侯惇斗了二十余合,料想今天定讨不过好去,张嘴骂了几句粗话,拨马败走。夏侯惇、程昱合兵一处,随后赶来。大杀一阵,张飞军死伤极多,其余残兵败将,四散而走,各自逃生。

    赵云回到大寨,径奔中军大帐,只见大帐早已收去,贾仁禄正指挥亲兵扛扛抬抬,显是要脚底抹油,忍不住说道:“军师出奇用计,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就这么走了,实在太可惜了。”

    贾仁禄道:“老子也不想啊,只是小命要紧,走晚了,这脑袋可就要挪地方了,咱还要留它来看美女呢,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马岱道:“可是大哥的仇……”

    贾仁禄叹道:“孟起之事,我也听说了,我已差精细干练之人,前往出事地点仔细找寻,料来不久便有好音。既便孟起真遇上不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放心这仇我一定替你报。”

    马岱泣道:“有军师这句话,末将便放心了。”

    正说话间,哨探来报:“报,程昱军在东,夏侯惇军在南,司马懿军在北,三路军马同时夹攻,我军抵敌不住,请将军早拿主意。”

    贾仁禄道:“子龙,你与德达麾兵断后。马岱,你领一支军马接应”

    赵云应道:“在。”

    贾仁禄道:“你和德达断后,众军开拔,向西退却。马岱,你领军前去接应翼德。这家伙典型的无组织无纪律,现在咱是撤退,不是冲锋,这一锅好粥可是老子熬了许久才得的,可不能被他这粒老鼠屎给搅黄了。你见到他,也别和他废话,直接绑了,拎将回来!”

    马岱嘿嘿一笑,道:“末将可不是翼德的对手,绑不了他。”

    贾仁禄道:“笨,不会强攻,难道还不会智取?他那智商,三岁小孩都胜得过,你不会没辙吧。”

    马岱笑了笑道:“末将试试。”

    贾仁禄道:“试屁试,这是命令,要是绑不回他来,就把自己绑了回来吧。”

    马岱应道:“是。”

    当下众人分头行事,贾仁禄指挥军士拔寨起程,脚底抹油。赵云赶往孙礼所在的北军大帐,同他一起引军断后。马岱引着一支军马,冲出寨来,行不多时,正遇张飞。马岱先用好言好语逗得他开怀大笑。跟着乘其不备,一声呼哨,十名亲兵抢上,不由分说,将他拉下马来,摁倒在地,绑了个结实,拖回大寨。

    贾仁禄见张飞绑得像只粽子,哈哈大笑,道:“翼德因何如此狼狈?”

    张飞叫道:“贾福小儿,你安敢如此待我,我定要到皇上那里告你去!”

    贾仁禄道:“你去告吧,你只要到了长安,我保管你再也上不了前线了。”

    张飞心中一凛,道:“你给俺松绑,俺听你的话便是。”

    贾仁禄道:“现在可是有组织的撤退,你要是胡乱冲锋,老子的大计可全泡汤了。先委屈你一阵,待重新扎下营寨,我亲自松绑,摆酒向你赔罪。”

    张飞道:“打得好好的,咋又要撤了?”

    贾仁禄听得远处鼓声急促,连绵不绝,长眉一轩,道:“现在没空解释,来人,将翼德拖走交由伯济看管。”

    邺城之下,四路军马大杀一阵,汉军以一敌三,损失惨重,由赵云、孙礼断后,缓缓西退,司马懿见汉军阵势齐整,又见西北角林中隐隐有旌旗展动,恐有埋伏,倒也不敢穷追,与夏侯惇合兵一处,收兵回城。

    曹丕大喜,也不顾天色已晚,即令命在铜雀台摆下酒宴,亲自斟了一杯酒,来到夏侯惇跟前道:“今日若无大将军鼎力相助,朕其危矣!来,朕敬大将军一杯。”

    夏侯惇不敢怠慢,依足礼数,一饮而尽,道:“微臣战张飞不下,滞留不前,实无功劳。此番之所以能击退敌寇,皆仗仲德运筹之功。”

    曹丕大喜,亲自向程昱敬了一杯酒,下旨官升三级,赏金千两,增邑千户。程昱谢过,道:“此战虽然大胜,然城中粮草不敷,元让的粮食又叫马给烧了,所剩无几。我军无粮可用,焉能再战,后患可虑。”

    曹丕笑道:“不妨。如今汉军已退,粮道已通,火令中原郡县调粮支援。”

    夏侯惇道:“臣在许昌时听闻城中缺粮,特令仲德准备粮草三十万斛,运抵东郡……”

    刚说到这里,忽见一近侍踉跄进殿,道:“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东郡出的运粮船过了白马行至白沟水道时,莫明其妙突然翻覆,全部船只沉入水中,船上十万斛粮草下落不明。”

    曹丕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蓦地里双眼黑,晕了过去,身子软软瘫倒,夏侯惇忙抢上扶住。

第541章白马来归

    程昱和司马懿对望一眼,一齐摇头。

    曹丕悠悠醒转,道:“一定是贾福这小子暗中捣鬼,朕不诛杀此僚,誓不罢休!”对夏侯惇说道:“有劳大将军再辛苦一趟,替朕诛除此贼,还关河宁静,天下太平。”

    夏侯惇道:“臣遵旨。”

    程昱道:“且慢。”

    曹丕道:“仲德有何话说?”

    程昱道:“臣所率部属转战数处,已饥饿不堪,疲不能兴,无法再战,夏侯将军的部属想来也是如此。凭这样的军马想要战胜狡猾多智的贾福,那是一丝胜算也没有的,只会自取败辱,还请皇上三思。”

    司马懿附和道:“仲德之言甚是,还请皇上三思。”

    曹丕向夏侯惇瞧去,征询他的意见。夏侯惇不想扫了曹丕的面子,可眼下的情形确是如此,他也不想做违心之言,点了点头,道:“臣麾下将士先是强攻黎阳,之后昼夜不停,驱驰数百里,再经今晚这场恶战,已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矣,以此击敌,负多胜少,不过既是皇上要臣讨贼,臣不敢推辞,必尽最大努力,以报国恩。”

    曹丕叹了口气,道:“城中粮草本就捉襟见肘,入不敷出,朕和仲达连日筹措粮草,已是焦头烂额,现在又多了十几万张嘴,叫朕一时上哪搞那么多粮食喂饱他们?局势已不容我们喘息,倘若任由这个情况继续下去,不出数日军心嗟怨,必然引起哗变,那时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程昱道:“皇上说得没错。不过臣认为,如今当务之急,不是攻打贾福,而是搞来粮食,安定军心民心。据臣所知,邺城乃京畿要地,自武帝时起便积聚大量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仓中粮草不下数百万斛,足支城中军民数年之用。贾福围城,前后不到一年,怎得就粮食告罄?”

    曹丕向司马懿瞧了一眼,道:“这事朕一想起来就头痛的像炸开一般,不想再提了,就由你来说吧。”

    司马懿道:“这事至今仍是一桩悬而未绝的迷案。太仓中的粮食原是有几百万斛,可是太仓令刘桢利欲熏心,监守自盗,竟将这许多粮食全都卖了,换成银钱,终饱私囊。等我们查觉此事之时,为时已晚,仓中粮食已所剩无几。皇上亲自审问刘桢,问他将粮食卖给谁了。他供认仓中粮食被城中数家粮食联合买下。我亲自领人查抄各家粮号,可主犯在逃,粮号空空如也,找不到一粒粮食。其他几家粮号掌柜倒在,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一怒之下,抄了他们的粮仓,现他们仓中的粮食也是少得可怜,尚不够大军支用三个月。那几百万斛粮食到底上哪去了,至今仍不得要领。”

    程昱长叹一声,道:“定是贾福用计赚了去,此子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真是不简单。如今白沟覆船一案,定也是他所为。他想让我们无粮可用,自取灭亡,当真忒也歹毒。唉,可偏偏一点办法也没有。”

    曹丕道:“不能再等了,激励士气,与贾福决一死战,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

    程昱道:“皇上有所不知,臣麾下军马,一夜之间南南北北跑了近百里地,已然怨声鼎沸。若不是臣好说歹说,并诱以重利,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再随臣北上支援夏侯将军了。如今皇上不让他们休整,又要他们攻打贾福,他们说什么也不干的,万一闹将起来,局面可不好控制。”

    曹丕道:“你说的朕又何尝不知,可是朕总不能坐在这等死吧。”

    司马懿道:“皇上且莫急躁,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会有的。”

    曹丕定了定神,道:“你说的很是。朕听闻粮船覆没,方寸大乱,是有些急躁了。仲德,这次你略些小计便耍得敌人团团直转,敌将马下落不明,论智谋我看不下于贾福,如今该当如何,你来拿个主意吧。”

    程昱沉吟半晌,摇了摇头,道:“贾福已然全盘考虑清楚,一切都在他控制之下。要想筹思反击之策,谈何容易,请皇上给臣一点时间。”

    曹丕也知此事甚难。粮食其实不是没有,如今城围已解,邺城南面的几个县已重回他掌握之中,可以从那里就近调来粮食,以解燃谋之急。可是县中粮食本就有限,既使全部调来也仅够大军吃上几天,至于城中百姓,却什么也分不到,只能饿肚子了。要想运大批粮食,就要靠中原郡县,可是贾仁禄早已算定,怎么可能让粮食太太平平的运进城来?他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叹了口气,道:“好吧,这事先放一放,以后再说,今日好不容易大胜一场,扬眉吐气。不可为这件小事,破坏了气氛。来,来,来,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他抬起手来,轻击三掌,音乐声响起,一队舞姬踏着舞步,跑进殿来,翩翩起舞。曹丕凝神观舞,物我两忘,哈拉子不由自主的顺着嘴角流将下来,但觉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愁与忧?夏侯惇见城围虽解,但形势依然严峻,哪有心思看什么劳什子的歌舞?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主意。他的脑子不大灵光,想要胜过别人,唯有笨鸟先飞,乘着他人观看歌舞之际,用心思索。过了良久良久,他忽地灵光一闪,伸手在案上一拍,大声叫道:“妙极,妙极,妙之极矣!”

    其时歌舞并没有十分出彩的地方,众人听他连呼“妙极”,均感愕然,跟着无数道目光向他射来。

    邺城西面五十里处,汉军中军大帐,贾仁禄安顿好后,便支起地图,筹思良策。不多时,杨瑛来报,已劫了曹丕十万斛粮食。原来白沟覆船就是她的杰作,她和徐象本就是水匪,惯于潜入水下凿人船只,此时重操旧业,自然轻车熟路,且黄泽与白沟相去不远,他们也常去那里讨生活,对那一带的水路自然了若指掌,何处水缓,何处水急,何处河道宽阔,何处泥沙淤积,都是一清二楚。在他们的指引下,吴懿引着一千荆州水军,伏于河道两岸芦苇茂密之处,待粮船进入伏击圈,便潜入水中将其凿沉,又将落水的押运兵士全部溺死,乘船离去。随后马忠领着另一路人马赶往覆船地点,将粮食捞起,运往位于白沟上游的朝歌城中,存放起来,听候调用。就这样夏侯惇千辛万苦筹来的十万斛粮食,又成了贾仁禄大军餐桌上的食物。经此一役,汉军大小将校一致认为,曹丕总是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送上粮草,这个后勤部长,当得十分称职。汉军中分管粮草供应的大小官员,更是感激涕临,甚至打算上奏刘备,嘉奖其功绩。至于曹丕听到了,会不会欲哭无泪,那就不得而知了。

    杨瑛一门心思想要为杨修报仇,贾仁禄要她劫粮,自然求之不得,欣然从命。可徐象就不同了,他原来既想劫了贾仁禄献给曹丕换取万两黄金,高官厚禄,又想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山寨大头领一职,当然他这些都还不是他最想要的,他连做梦都在想的事情,便是娶了杨瑛,和她一起双宿双栖,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杨瑛心中充满着仇恨,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报仇,根本没有情之一字,再者徐象的长相,虽说不像贾仁禄那般诸丑齐备,该长则短,该短则长,却也对不起观众,杨瑛又如何会看得上他?他汲汲营营,到头来美人得不到也就罢了,还成了贾仁禄的阶下囚,可算是倒霉到家了。

    贾仁禄要他协助杨瑛前往白沟劫粮,答应事成之后,还他自由之身,并在军中给他安排份工作,让他摆脱水匪的恶名,堂堂正正作个军人,杀敌立功,升官财。这条件已算是十分优厚了,可他却十万个不愿意,嘴里喋喋不休,一定要让贾仁禄将杨瑛许配给他,否则一概免谈。贾仁禄苦口婆心的劝了他半天,直至口干舌噪,徐象仍是咬紧牙关不松口。贾仁禄见软得不行,只好来硬的了。便将张飞请进帐来。张飞嘴上的功夫虽然不济,但拳脚上的口才却很好,当下也不和他废话,提起醋钵大的拳头,往他的顶门上锤将下去,直打得他眼前金星乱舞,耳边百鸟齐鸣,泪水、白沫、鼻血、尿水一齐流将下来。这一下终于使得他认清形势,精神之后立即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口中连称愿为贾仁禄效死力,今后但有所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不是张飞的神拳颇具奇效,他也不可能为贾仁禄卖命,万一行事的时候拉稀摆怠,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贾仁禄听闻杨瑛克成大功,开怀大笑,道:“很好,很好。只可惜你是个女子,不然我一定上表皇上,封你做大官。”

    杨瑛撅起小嘴,道:“女子怎么就不能做官了,这是谁定的规矩?既然规矩已经定下了,改起来怕是麻烦的得紧,我也不想做大官,你让皇上封我个小官,也就是了。”

    杨彪其时正在帐中和贾仁禄商讨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听了这话,气得胡子根根上翘,道:“胡说八道!天下间哪有女子做官的,简直是胡说八道!咳……咳……咳……”气得咳嗽不止,杨瑛忙抢了上来,伸手轻轻拍打他的胸口。

    杨彪瞪了她一眼,道:“像你这样未出嫁的女娃娃就该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你成天疯疯颠颠,舞刀弄枪,简直不成个体统!咳……咳……咳……”说到这里又是咳嗽不止。杨瑛不以为然,却不敢出言顶撞,向贾仁禄扮了个鬼脸,嘻嘻一笑,也就不以为意。

    杨彪无可奈何,苦笑了笑,对贾仁禄说道:“这孩子从小就不在我身边,缺乏管教,让将军看笑话了。”

    贾仁禄说道:“女子当官虽说骇人听闻,但也不是没有。我远征南蛮之时,曾听蛮王孟获说起,在他部落之南有个国度,女子便可以当官,可以执政,拥有权利也与男子差相仿佛,可以说是男女各顶半边天。”心想:“我要是将现代男女平等这套灌输给你,你非气得当场吐血不可。不这么说吧,又不知道怎么和你这个老古董解释,只好说是孟获说的了,反正你这辈子是不可能见到孟获的。就算见到了,孟获最讨厌读书人,也不会给你这老家伙好脸色看,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咱家祝融虽是的的道道的南蛮人,可是老子撒过的谎,她肯定是会帮老子圆的,老子说太阳打西边出来,她肯定不会说太阳其实是打东边出来的,因此你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哈哈!”

    杨瑛信以为真,双眸一亮,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国家?”

    贾仁禄点了点头,道:“嗯。”

    杨瑛笑靥如花,道:“看来那国家的人见识要比咱中原人高明百倍。”

    杨彪气得几欲晕去,心中虽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劲的咳嗽,怎么也说不出来。

    贾仁禄知道再说下去,杨彪非当场气死不可,道:“好了,男女平等这个话题,无关眼下大局,就不讨论了。杨瑛,这事你办得漂亮。只可惜老子不能赏你官做,不过还是能赏你钱财的,一会你到公琰那支取黄金百两,蜀锦百匹,就说是老子赏你的,他不会……”

    正说到这里,忽见蒋琬急匆匆进帐。贾仁禄笑道:“说曹操到,曹操还就到了。”瞥眼间,只见蒋琬眉宇间含有深忧,知道生了什么大事了,不敢再开玩笑,正色道:“出了什么事了?”

    蒋琬道:“方才下官巡视各寨,鼓舞士气。行至辕门附近时,忽听得巡哨兵士大声惊呼,知有情况生,忙跑过去看时,却见……却见……却见……”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泪水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打在衣襟。

    贾仁禄心中一凛,道:“你见到了什么?”

    蒋琬道:“却见孟起……孟起……的白马向大寨奔来……”

    贾仁禄吃了一惊道:“你是说孟起的坐骑?”

    蒋琬点点头道:“正是。”

    贾仁禄道:“那孟起呢?”

    蒋琬道:“下官只看见白马,没看见孟起,想是……想是……”

    贾仁禄道:“快出去看看。”说着长身而起,大踏步向帐外奔去,甄宓忙取过一件皮裘披在他身上。

    众人来到辕门口,果见一名兵士牵着一匹白马远远走来。那白马满身泥污,身上不少白毛被大火熏得焦黑,正是马的坐骑。贾仁禄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流将下来,问那兵士道:“你们可在附近搜索过?”

    那兵士道:“蒋大人见了白马之后,便令我等四散开来,仔细搜索,弟兄们将方圆五里仔仔细细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有现。”

    贾仁禄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那白马的额头,道:“马儿啊马儿,你的主人到底哪里?你快告诉我们啊!你倒是说话啊!”说着两道泪水沿着面颊流了下来。

    甄宓走在他边上柔声安慰:“孟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想是孟起身负重伤,白马驮他回营时,路上颠簸,不慎将他摔在某处。你这就命人去找,可能还来得及。”

    那白马显是听懂了甄宓说话,忽律律一声长嘶,像是在对他们说些什么,可在场之人无一精通马语,自然不知所云。

    贾仁禄对那白马说道:“你知道你主人在哪?对不对?”

    那白马又是一声长嘶,贾仁禄心中一喜,回头对马岱说道:“你这就领上五千人,让孟起……”

    忽听身后有人大声喧哗:“走水啦,快救火,快来救火!”

    贾仁禄愕然回,但见中军大帐方向,一股火头冲天而起,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中军大帐火起!快令人救火,快,快,快。”说着向来路奔回。

    甄宓抢了上去,道:“仁禄危险,有他们在,你就别过去了。”

    贾仁禄摇摇头,道:“那里尽是些个什么军薄,令旗,文书,档案等等易燃之物,倘若付之一炬,老子这大半年来的心血可就全白费了。”

    赵云道:“军师莫谎,末将这就冲进火海中将重要物事抢救出来。”

    贾仁禄连连点头,道:“那就有劳子龙了。”

    说话间众人来到中军帐前,只见火焰腾起十来丈高,大火甚是炽烈,中军大帐已完全被烈焰吞噬,数百亲兵乱叫乱嚷,东奔四窜,担水救火。可火势太大,这点点水远远不够。赵云二话不说,展开绝世轻功,冲进火海,于帐中冒烟突火,抢救军薄文书。可重要东西实在太多,赵云孤身一人,只有两只手,一时也拿不过来。眼见大火越烧越旺,大帐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无奈只得拣些十分重要的揣入怀中,奔将出来。他右足刚踏到火焰之外,只听身后砰嘭一声大响,大帐倒将下来。回想刚才情景实是险到极处,一颗心不禁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虽然武功盖世,但手臂还是给大火燎到,鲜血直流,一张清秀白晰的脸庞也被熏得乌黑,好似包黑炭一般。

    贾仁禄接过他手中的文书,赵云道:“里面还有不少重要物事,末将无能,没拿出来。”

    贾仁禄叹了口气道:“算了,烧了就烧了吧,大部份重要计划文档,公琰那都有备份,令旗令牌也还可以再重制。好在老子有先见之明,调兵的虎符老子随身携带,若是给烧了,那可就糟了。子龙,且到后帐休息,我差太医前去诊治。”

    赵云道:“这点小伤,不碍事。这火定是魏军细作所放,想来魏军不久便会来攻,末将这就组织人手抵御。”

    贾仁禄点点头,道:“嗯,那就辛苦你了。”

    赵云道:“军师何出此言,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贾仁禄甚是感激,对马岱说道:“你带上五千人,让孟起的白马引路,往寻孟起。”

    马岱大声应道:“是。”兴冲冲去了。

    众人忙了一夜,大火总算是熄灭了,中军大帐被烧成一堆焦炭,帐中重要典籍文书,焚毁殆尽。所幸帐中众人听闻马白马重现江湖,心中在喜,纷纷出寨观看,是以没有人员伤亡。

    临时搭建的中军帐中,贾仁禄阴沉着脸,正中一坐,问守卫中军大帐的亲兵道:“大帐好端端的为何会着起来?”

    亲兵吓了一跳,纷纷跪倒,道:“小的看守失职,请将军重重治罪。”

    贾仁禄怒道:“你们以为这次还能跑得掉?把当时的情景详详细细给老子说一遍,还能减轻些痛苦,若有半句虚言,老子定叫你们生不如死。”

    一名亲兵道:“启禀将军,事情是这样的。将军走后,张将军突然来到中军大帐,说有要事要见将军。我们说将军出去了,他却不信,硬往里闯。我等上前拦阻,张将军气得哇哇乱叫,伸拳出腿,将我们一顿好打。我等无能,不是他的对手,四散奔逃,欲禀告将军,哪知行不多远,便听闻大帐火起,吓了一跳,忙赶去救火。

    贾仁禄见他们个个面青目肿,显是刚被人暴打一顿,心中一凛,猛地想起,张飞大怒时说过的那句话:“惹恼了你张爷爷,一把火将你的中军大帐烧个精光!”大怒之下,不暇细想,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这家伙简直是无法无天,来人,将那厮给老子叫到这来!”

    一名亲兵问道:“将军是想叫谁?”

    贾仁禄怒道:“还能有谁,当然是张飞这老匹夫,快去!”

    那亲兵应道:“是。”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不多时,那亲兵奔回大帐,叫道:“不好了,张将军带着数百亲随硬闯出营,向邺城方向奔去,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贾仁禄怒不可遏,道:“这家伙居然不顾念结义之情,畏罪潜逃,反投曹丕去了。”取出怀中虎符,道:“持此符令子龙领军一万,务必将这厮追回来,若这厮敢顽抗,就地正法!”他的令牌都已被烧成黑炭,面目全非,仓促间来不及赶制,只好先用虎符代替了。

    甄宓道:“翼德和皇上桃园结义,誓同生死,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投曹丕,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贾仁禄叫道:“这厮一时气愤,烧了中军大帐,自知闯下大祸,罪无可恕,便畏罪逃去降了曹丕。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什么更好得解释?”

    甄宓道:“这个……我是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蒋琬道:“下官也认为此事处理当须慎重,不可太过轻率。”

    贾仁禄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等拿了这厮,不就清楚了么?”连连挥手,对那亲兵道:“快去,快去。”

    蒋琬道:“这令还是下官去传吧。”

    贾仁禄道:“嗯,快去。这厮知悉老子的全部计划,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溜进邺城。”

    蒋琬点点头,转身而出。

    赵云接到军令,大吃一惊,道:“什么,竟有此事?不可能,不可能。翼德根本不可能去投曹丕。”

    蒋琬道:“我也知此事不可能,不过翼德不辞而别,前往邺城,大是古怪。将军正在气头上,没法劝解,你追上翼德,好言好语将他请回来,那进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自会水落石出。”

    赵云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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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仁禄外号“路人甲”,一个小公司的网管,痴迷于网游。因疲劳过度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现自己重生在了建安三年(公元198年),成了曹操手下一个普通普通的曹兵甲,而三国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色大美女貂婵竟是他的老婆。手里捧着这个级烫手的大山竽,在三国乱世中挣扎求存,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决定竭尽全力的保护这个身世可怜的美女,但以他那微薄的力量,他能做到吗?正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重生之我是路人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