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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永镇仙魔txt下载     永镇仙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安阳王

    第一百九十一章安阳王

    陈羲手指尖的一点红芒从蔡小刀的头顶按了进去,甚至从外面都能看到那红芒的走向。

    陈羲获得了那三滴血之中雄厚的修为之力外,还获得了三滴血强大的封印力量。然后陈羲一直在试验,怎么才能将这种力量发挥到最大的威力。然后他想到了【镇邪】功法,倒转【镇邪】可以将玄元凝练成一滴,而【镇邪】功法的最基本的作用是把天地元气或者修为之力转化为始气。

    如果将那三滴血的封印力量,以【镇邪】功法来融合。那么新创造出来的手段,就具备溶解和封印两个强大的能力。

    以【镇邪】功法催动那三滴血之中的封印力量,这是陈羲第一次运用到实战之中。【镇邪】功法将蔡小刀的修为之力转化为始气,也就是说在这一刻蔡小刀短暂的失去了应对能力。

    始气不能伤人,没有任何威力。

    将蔡小刀的修为之力转化之后,陈羲把封印的力量送进蔡小刀体内。溶解,封印。这两种似乎有些矛盾的力量,被陈羲巧妙的糅合在一起。

    红芒,只是陈羲凝练的那股力量其中一小部分。

    老和尚说让陈羲和蔡小刀分出胜负,也分出生死。陈羲何尝不想寻找一个差不多修为的人来检测一下自己新功法的威力?蔡小刀是合适的人选。他的修为不高不低,恰好在灵山境初期,这个级别是陈羲练手的最好的境界。

    如果境界太高,陈羲就算取胜也会倾尽全力,到时候暴露了他的真实实力。如果境界太低,根本就检测不出来什么。

    所以陈羲才没有任何抵触,愿意和蔡小刀一战。

    一举两得。

    杀蔡小刀,检测自己新的力量。然后还能得到安阳王的重视,从而打入安阳王的阵营之中。只要进了安阳王的阵营,也是对执暗法司的一个交代。陈羲现在还不能没有执暗法司的身份,所以他要让执暗法司看到自己的能力。

    还有一个缘故就是,平江王林器乘就算现在还不知道陈羲具备击杀鸦的力量,可是林器乘一定知道陈羲和柳洗尘之间的事。所以,平江王的阵营对陈羲来说是敌对的。他要想在天枢城这样一个复杂残酷的环境下立足,就必须借助安阳王的力量。

    这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红芒从蔡小刀的头顶-进去,然后迅速的进入了蔡小刀的气脉直奔丹田气海。这股力量势如破竹的进入气海之后,将蔡小刀的丹田封印。封印之后,蔡小刀就如同一个废人一样。

    “你不该自作聪明的跟我说那么多话。”

    陈羲看着蔡小刀惊慌失措的眼神缓缓的说道:“如果你真的具备了灵山境二品的实力,你会跟我说那么多话吗?你故意表现的好像可以穿越虚空一样,其实只是想让我觉得你足够强大而已。你不是一个愿意与人共存的人……”

    陈羲冷冷的笑了笑:“你杀郑歌全家之后,又杀了铁段,然后一夜之间把一刀堂所有堂主包括他们的家眷在内杀了个干干净净。你这样的人,会愿意和我谈判?会说出你我可以共存这样的话?太虚伪了些。因为你没有把握杀我,所以你才会想到这样的办法。首先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然后再向对手表现出愿意和解的态度,如果换做笨一点的人,可能真的被你骗了。”

    蔡小刀的眼神里有惊恐害怕,还有恨。

    他看着陈羲,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已经把陈羲碎尸万段。陈羲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耳光一样狠狠的抽打在他的自尊心上。没错,他确实是没有把握杀陈羲,所以才会虚张声势,所以才会怂恿陈羲一起去找那个老和尚,说可以共存这样的话。

    陈羲看的无比透彻。

    “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看穿了你的骗术?”

    陈羲压低身子,声音很轻很轻的说道:“我的面甲可以让我看透你的体质,你用白鸦的力量在身体表面做了一层隐身衣,看起来像是穿越虚空,就连远处那个老和尚一时之间可能都被你骗了。可你的修为之力在体内流动,我看的一清二楚。”

    陈羲手往下一压。

    红芒在将蔡小刀封印之后骤然向上,然后蔡小刀的丹田气海就彻底乱了。狂暴的气息让蔡小刀的身子开始抖动起来,他自己的刀气从身体里面开始向外切割。很快,他就变得体无完肤。

    “留下他的命!”

    老和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大声喊了一句。

    陈羲站起来,缓缓转身:“晚了。”

    ……

    ……

    老和尚看了看地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两个白鸦的尸体,然后他狠狠的瞪了陈羲一眼:“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我说让你住手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我会出手?这个人就算是个人渣,但他现在有用。有他在,我就可以尽最大努力的去了解平江王手下那些邪体。”

    陈羲往后走了几步,将实体白鸦的一部分捡起来看了看:“第一,我不怕你杀我。是因为我杀了蔡小刀之后,你没有胆子再杀我。蔡小刀已经没了,如果我再没了,你回去如何交代?”

    “第二,至于如何了解平江王手下那些邪体,以后我来就是了。”

    老和尚竟是无言以对,他发现自己第一次面对一个修为远不如自己的人在气势上毫无优势可言。似乎所有的可能性都被陈羲算计到了,所以他就连威胁陈羲的底气都没有。因为陈羲很清楚,老和尚不敢杀了他。

    “走吧。”

    老和尚转身。

    陈羲却没有跟他走,而是朝着远山那边掠了过去。老和尚一愣,不知道陈羲要干嘛,所以跟在陈羲后面去看。陈羲到了山脚下,看了看那木屋,看了看木屋前面的高坡和大树,然后走上高坡靠着大树坐下来:“我不去……如果你的那位贵人愿意,可以来这里见我。”

    老和尚这次真的生气了。

    “我虽然不敢杀你,但我有一万种法子让你生不如死。我也可以随随便便拿住你,带你去见贵人。”

    陈羲的嘴角微微往上挑了挑:“你当然可以绑我去,但是你不觉得这样味道就变了?”

    就在这时候,老和尚背后缓缓的出现了一个虚淡的人影。这个人影很浅,只是比周围的环境略微颜色稍稍深一些。如果离得远一点的话,未必能看到他。从身材来判断,这个人身高和陈羲相差无几,要稍微胖一些。

    “大师,你退下吧。”

    那影子的声音很温和,不带一点戾气。

    片刻之后,影子似乎是抬起手撕开了什么,然后缓步走了出来。

    安阳王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年轻人,身材虽然稍稍显得有些胖,但很匀称。或许是因为身高够了的缘故,这种微胖更像是强壮。他身上穿着一件剪裁的很合体的王袍,浅黄色,绣四爪金龙。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干净,身上没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气质。

    “我喜欢你的性格,就好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

    安阳王也不在意,就在陈羲身边坐下来。他先是往四周看了看,然后试探着问了一句:“这就是你和柳洗尘共同进入幻境的时候,你们所共处的那个世界吧?”

    不等陈羲回答,他稍稍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不太礼貌,不过我觉得还是开诚布公的谈比较好。你太聪明,我要是说一些漂亮话你也未必信,虽然我最擅长的就是把话说的特别漂亮。你和柳洗尘之间的事已经不是秘密,还没有传出来,是因为有两个人尽最大能力的压着。”

    他看着陈羲说道:“你猜这两个人是谁?”

    陈羲回答:“一个是平江王,一个是你。”

    安阳王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太聪明……林器乘想要把这件事压下来,第一是因为关乎他的脸面。堂堂大楚的圣皇子,自己的未婚妻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抢走了,怎么说都有些丢脸。我是他兄弟,我都替他觉得丢脸。第二是因为他还不能和柳家闹翻,因为不只是柳家还会牵扯到子桑家。至于我……我不想让这件事传出来,是因为我还不想把柳家和子桑家彻底逼到林器乘那边去。”

    陈羲点了点头。

    安阳王道:“我刚才说,喜欢你的性格。虽然我看起来还很年轻,但是最起码应该比你要大那么六七十岁。当一个人有了超过八十年的人生阅历之后,总是会有很多很多的改变。我还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的任性执拗,也是如此的有锐意。”

    “你在天枢城有朋友吗?”

    安阳王问。

    陈羲点了点头:“有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人。”

    安阳王嗯了一声:“关烈?”

    陈羲再次点头。

    他的话很少,只是点头。

    安阳王道:“我比你运气好些,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的朋友比你多。那个时候我们有七个人,经常凑在一起胡作非为。当时还真是年少轻狂,以为我们可以把天都翻过来。我们还很幼稚也很有激情的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少年会。”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少年会……少年已去,亦不再会。正因为我觉得你和当初的我很像,所以我才会来见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神司宁破斧

    安阳王往四周看了看,视线停留在山脚下那一排木屋上,他抬起手指了指:“如果我说,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会不会显得矫情了些?”

    陈羲摇了摇头:“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一定是草原,但和地位无关。”

    安阳王似乎很欣赏这句话,笑了笑说道:“其实确实有点矫情了,若是对那些普通人说,我曾有一段时间特别向往过这种恬淡宁静的生活,他们一定会心里狠狠的骂上几句。堂堂大楚的圣皇子,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出行前呼后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什么向往普通人的生活,简直不可理喻。”

    陈羲道:“殿下错了。”

    安阳王问:“错在哪儿?”

    陈羲道:“骂人不是这么骂的,一般来说骂人都要带脏字,你骂的太斯文。”

    安阳王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话了。当初我们七个人还在一起胡作非为的时候,也和现在这样闲聊,无拘无束。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在意谁是什么身份,他们不会因为我是圣皇子而有所顾忌,我也不会因为他们是臣下而板着脸。”

    他的笑容背后,似乎藏着些心酸。

    “你有智慧,但你不是一个很适合进入朝堂的人。”

    安阳王看向陈羲,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虽然我是第一次见你,虽然我对你也没什么了解。但是我看得出来,你的性格里有太多不羁太多执拗。你这样的人不会逢圆应承,也不会溜须拍马。如果不是因为你很重要,我甚至不想让你接触那个层面的事。你应该做个踏踏实实的修行者,应该去过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说:“但是现在不行,我要留下你。”

    陈羲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有俸禄吗?”

    安阳王再次大笑起来:“你是第一个跟我提条件的人。”

    陈羲嗯了一声:“我俗,比较喜欢现实点的东西。”

    “没人不俗。”

    安阳王道:“但是愿意跟着我的人,大概分成两种。一种是真的想帮我做些事,拿我当一个可以带给他们希望的人来看。一种是投机,将赌注押在我身上,赌赢了也能得一个好前程。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都不会跟我提什么条件。而你像是开玩笑,但不是……”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可以把话说的无比的漂亮。我可以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来锦绣江山,然后告诉你们会在这江山之中得到什么。但是对于你,我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你不是第一种跟着我的人,因为你心里其实对我没有什么敬意。你也不是第二种,因为你根本不是那种性格。你是另外一种……你想在帮我的同时,也能为自己解决一些麻烦。”

    他有些遗憾的说道:“虽然这种方式可能关系更加牢固,但我还是有些失望。”

    陈羲也站起来,看着远处的天空:“殿下说的没错,但我和你说的第一种第二种其实还是没有区别,因为我们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殿下你。”

    安阳王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不得不点头承认:“你说的没错,不管我身边有多少追随者,归根结底还是没有一个人是为了我,都是为了自己。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去强求别人的真心?那是不讲道理的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要求别人对自己付出真心,哪怕就算是你对别人付出了真心也一样没资格去要。你付出是你的事,别人付出不付出是别人的是。如果因为你付出了而别人没有付出从而觉得愤怒,那只能说还很幼稚。”

    陈羲道:“虽然有些偏执,但道理确实如此。”

    安阳王看向陈羲:“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殿下请说。”

    “神司是不是给了你什么指令,让你接近我?”

    “是”

    陈羲的回答简单直接,甚至连犹豫都没有。

    安阳王微微叹息一声:“神司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我少年时的偶像便是神司的第一任首座宁破斧。其实何止是我,但凡是个热血少年只要听说过宁破斧的故事,都会为其倾倒。而且我到现在也还坚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批人是对我林家忠心耿耿的,那么一定是神司里的人。”

    他没有继续说关于神司的话,但是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有些时候若是话说的太明显,反而会让人觉得做作。安阳王是想让陈羲转达给神司,他对神司没有敌意。所以陈羲立刻就想到……安阳王身边的力量可能没有传闻中那么强大。

    如果足够强大,安阳王没必要对陈羲说这些话。

    “我能不能再问你一件事?”

    安阳王道。

    陈羲点了点头:“可以。”

    “你来天枢城到底是要做什么?”

    “杀几个人,了结一件旧事。”

    “什么事?”

    “殿下,这不是一个问题了。”

    “是啊,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陈羲歉然的笑了笑:“好,那就不说。”

    安阳王显然愣了一下,因为陈羲聊天真的不按套路出牌。如果换做别人可能早就说了,因为安阳王有足够的力量帮助任何人完成一些心愿。安阳王说完那句话之后已经在等,等陈羲说出他的要求。陈羲之前问的那句有俸禄吗绝对不是玩笑话,安阳王知道陈羲所说的俸禄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做些什么。可是到了这会儿,陈羲居然不说了。

    “为什么不说?”

    安阳王问。

    陈羲认真的回答:“俸禄,是做了事之后才能伸手去拿的。”

    安阳王心里一动,对陈羲刮目相看。

    这不是求,而是交换。

    一个自傲的少年啊。

    他看着陈羲,发现他真的很像很像那个时候的自己。

    ……

    ……

    安阳王带着陈羲走到老和尚身边,指了指老和尚说道:“他是虚勒大和尚,天枢城知道这名字的人不在少数,但是见过他的没有几个。不管是我的对手还是我的朋友,都知道我身边有个虚勒,却不知虚勒为何人。以后他会和你联络,以后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可能很多。”

    他看了陈羲一眼:“你还必须回执暗法司去做事,因为一旦别人知道了你是我的人,那么你会很危险。”

    陈羲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虚勒似乎对陈羲的看法有些矛盾,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安阳王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起来,不久之后消失不见。陈羲知道安阳王府在哪儿,也知道能把自己的影子投射到这里来代表着什么。

    “你是我这些年来见过运气最好的年轻人,已经几十年没有人这么走运了。”

    虚勒等安阳王走了之后对陈羲说道:“放眼看天枢城过去五十年,可能只有一个人在运气上能和你相提并论。这个人和你也一样,都是外来的。不一样的是,他比你的地位还要低的多。”

    “虢奴?”

    陈羲问了一句。

    虚勒似乎没有想到陈羲居然这么快就猜到,毕竟虢奴的事已经好久没有人提及了。陈羲的年纪太小,能知道虢奴的事确实不容易。

    “是”

    虚勒大和尚指了指地上,地上就多了两个石凳。这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功法,也不是什么修为之力,更像是传说中的仙人仙法。仙人是可以随随便便变出来什么东西的,但是修行者不行。

    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仙人的。

    所以,虚勒这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显示着他强大的修为。

    虚勒坐下来,看着陈羲认真的说道:“一个人运气好,是一时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会一辈子运气好,但是我倒是看到过有人一辈子运气差。你现在得到了殿下的赏识,对你来说是大好事。但是你也知道,如果你没用,好运气是不会延续下去的。”

    陈羲说了一声:“谢谢。”

    这两个字说的莫名其妙。

    虚勒大和尚实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里面,有什么是值得陈羲说一声谢谢的。自己明明是在敲打陈羲,告诉应该摆正自己的身份。但是陈羲居然很没有道理的说了一声谢谢,谢什么?

    “为什么谢谢?”

    他问。

    陈羲笑着说:“因为你告诉我,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一直有好运气。”

    “这句话需要你说谢谢?”

    陈羲点头:“是的,因为这句话给了我一些信心。”

    虚勒大和尚没明白陈羲到底想说什么,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陈羲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了一声:“我该回去了。”

    “不管你如何自信,请你记住你该做的事。”

    虚勒大和尚摆了摆手,世界敞开了一个边角。陈羲缓步走出去,他出来的时候,还是坐在石凳上。他发现自己坐着的石凳,和之前虚勒大和尚手随便一指出现的那两个石凳一摸一样。之前陈羲和虚勒进了这个院子,院子没有任何改变。这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天色却已经亮了。

    陈羲一怔。

    短短片刻,竟然已经过去了一夜?

    就在这时候,门外面进来一个人,淡淡的看了陈羲一眼后队陈羲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吧,这个地方是神司给你安排的住所。这个宅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住进来了,虽然每天都会专门有人打扫,不要觉得这里很平常。这里……曾经是神司第一任首座宁大家住过的地方。”

    说这些话的人,是云非瑶。

第一百九十三章 漂亮的身份

    这个不起眼的小院,居然是当初名满天下的宁大家的居所。陈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心里也微微有些震动,所以他下意识的往四下里看了看。满院子的红灯笼,让人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院子其实真的不大,古树把庭院一大半的面积都占去了,所以晚上这里会显得格外-阴森。

    “这是宁大家的习惯。”

    云非瑶缓步走过来,像是看出了陈羲的疑惑所以解释道:“宁大家住在这里的时候,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或许是因为夜里太黑暗孤单,所以他总是会把院子里挂满了红灯笼。这院子里,一共有一百八十八盏,他每天天黑之前将灯笼点亮,到了日出的时候把灯笼熄灭。”

    陈羲心里忍不住想到,一个养成了这样习惯的人,生活的圈子会有多狭小?这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枯燥到让普通人坚持三天就会有一种把所有灯笼都烧掉的冲动。

    “宁大家在这里住了十一年。”

    云非瑶又补充了一句。

    十一年,超过四千个日日夜夜。

    陈羲问自己,如果自己每天都重复做这样的一件事,一做就是十一年,能坚持下来吗?他现在理解为什么云非瑶会说,也许是因为夜太黑太孤单。一个人独居在此,却又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已不是孤单。

    而是孤苦。

    “你可能不了解宁大家。”

    云非瑶在石凳上坐下来,理了理被微风吹乱的发丝:“宁大家自始至终都生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他没有任何交际。以至于谁也不知道,当初圣皇是怎么找到他这个人,然后又委以重任的。谁也不知道,圣皇当初是怎么打动了他。所以曾经有人说过,宁大家这样的人如果身边还有一个人算半个朋友的话,那只能是圣皇。”

    “或许,是宁大家欠了圣皇一个人情?所以他才会驾着那辆梨木马车,离开了天枢城,从距离最远的地方开始拜访江湖九门。九门走一趟,可不只有九战。世间所传颂的关于宁大家的事,最出名的不过两件半。但是,这两件事却让无数人为之倾倒,将其视为自己的偶像。”

    “第一件,就是逼迫江湖九门归顺大楚,举族搬迁到了天枢城。”

    云非瑶缓缓道:“第二件,是他为天枢城做了天地大阵。”

    陈羲忍不住问:“何为天地大阵?”

    云非瑶指了指脚下:“这是地……”

    然后指了指远处天空上的悬空岛:“那是天。”

    陈羲脸上微微变色:“这些悬空岛是宁大家造出来的?”

    云非瑶摇了摇头:“不是宁大家造出来的,但是宁大家让其飞起来的。当初天枢城是建立在一座大山上,那些飞在天空的悬空岛都是大山的一部分。外界一直传说,宁大家之所以那么早就陨落,是因为激战江湖九门的时候受了伤。神司的高层却一直都很清楚,宁大家是累死的。”

    她舒了一口气:“当初是圣皇说,要把天枢城变成天下第一城。非但要壮阔,而且要有无与伦比的巨大阵法。这个阵法必须强大的,就算是面临巨敌也足以保证天枢城内人的生死不受威胁。圣皇把这件事交给了宁大家,从圣皇请他做这件事起,足足一百一十六天,宁大家没有吃饭喝水睡觉,穷尽毕生之功终于想出了天地大阵。”

    云非瑶指了指外面:“你来天枢城的时候应该就会觉得奇怪,天枢城是没有城墙的。因为天地大阵完成之后,天枢城就不需要城墙了。看起来,天地大阵只是让一部分山体分离漂浮在半空之中,实则所有的悬空岛的排列布置都是大阵的组成部分。”

    陈羲静静的听着,没有插一句嘴。

    云非瑶道:“他设计出大阵之后,立刻开始着手动工。之后的一个月间,他没有停下来休息。第一天他离开天枢城,第二天他就到了大楚极北的黑白山脉,将黑白山脉的祖脉灵根挖了出来。第三天,他到了极西之地,从荒漠之中杀神兽夺元魂。第七天,他到了极南之地,从大洋之中取冰魄。第十五天,他到了极东之地,杀东荒蛮王,取蛮族祖器。”

    陈羲在意的是细节,后来宁破斧的速度已经大不如前了。

    “然后他亲自以这四种东西为根基,建造了天地大阵。当大阵初成的那一刻,他死了。”

    云非瑶看着石桌上纵横十九道的棋盘,手指顺着那痕迹轻轻滑过:“夜晚点亮百盏红灯,自己与自己对弈……宁大家的人生,永远都不会有人真的懂吧?”

    “还有半件事你没说。”

    陈羲问。

    云非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知道当初宁大家驾着梨木马车南行身边带着两个随从吗?那两个随从是他随便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后来其中一个成了神司的第二任首座。”

    陈羲发现,这半件事让他更震撼。

    ……

    ……

    “为什么让我住在这里?”

    这是陈羲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云非瑶似乎不想骗他,所以懒得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她看着陈羲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原因你大概自己也能猜得出来,从你接过百爵官袍的那一刻其实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明白。我跟你说了提拔你的理由,但你绝对不会信。那理由想的太烂了些,说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笑了笑:“因为神司需要捧起来一个人,这个人必须有完美的表现才能代表神司。所以,这个人必须具备几个条件。第一,这个人必须不丑。第二,这个人必须是年轻人。第三,这个人必须是个天才。第四,这个人必须是天枢城以外的人。第五,这个人必须不是名门望族出身。”

    说完这五个条件,陈羲都觉得自己确实很合适。

    “第一个理由无需说什么,可以说最没价值但最有用的一个理由。如果你很丑,就算你具备后面的四个条件,你也不会被选中。”

    云非瑶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缓和。她的嗓音不是那种特别女性化的声音,稍稍有些低沉。

    “你理解其他四个条件吗?”

    她问。

    陈羲点了点头:“年轻人,有朝气,象征着希望。天才,让人仰视。天枢城以外的人,对于天枢城的所有人来说都能接受,因为不是出自天枢城任何一个家族的人,所以反而显得公平。至于最后一个……是给普通人看的。不过是给普通人一个希望,告诉他们寒门子弟也能上青天。”

    云非瑶满意的点了点头:“本来这个计划就在准备着,而你恰好到了天枢城。不过即便如此,首座大人也不会对你有兴趣。当你在西南带着面具一夜杀尽黑道势力的时候,首座忽然对你感兴趣了。带着面具的执法者……这是个让普通人觉得神秘且强大的形象。”

    陈羲苦笑:“所以我要做一个名人了。”

    云非瑶看着他说道:“别说的那么为难,这样的机会如果你愿意让出去,估摸着排队的人能从天枢城排到南疆。”

    陈羲问:“所以神司用最短的时间让天枢城的人都知道了,神司有一个戴着面具的黑暗裁决。”

    云非瑶点了点头:“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要让你住进宁大家这个小院的缘故。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只怕你真的就要面对这样一句话了……天下谁人不识君。”

    陈羲发现,原来神司真的很会炒作。

    但陈羲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虚勒大和尚把自己带到了这?而且是在这,虚勒把他带入了那个草原世界,然后和蔡小刀决战。这样安排绝不是巧合,必然是安阳王想通过这件事来告诉自己什么。

    是了!

    陈羲猛然想到,这是安阳王在展现自己的实力。

    在云非瑶告诉陈羲他要住进宁大家的小院之前一夜,安阳王就安排人把陈羲带到了这里。安阳王是想告诉陈羲,即便是神司之中的事他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安阳王让陈羲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眼睛里看着。哪怕就是被称为天下最神秘的执暗法司,安阳王也能轻而易举的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安排。

    所以,安阳王提前把陈羲带到了这个小院。

    “那么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羲问。

    云非瑶若有深意的说道:“有时候需要你做些事,有时候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陈羲立刻就懂了:“比如说让我的名气变得更大这种事,需要杀什么人或者解决什么看起来很不公平的事,其实根本不需要我去出手,神司会安排好一切,然后把这件事安在我身上,说是我做的。”

    云非瑶很欣赏陈羲的敏锐:“你说的不错,你只需要做一个漂亮的……”

    她似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陈羲替她说:“花瓶。”

    云非瑶嗯了一声:“姑且可以这么说。”

    她站起来,似乎想要离开:“也许你会觉得有些憋屈,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别人安排好了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但是你要知道的是,这是一种好运。这个世界上想得到这种好运的人多如牛毛……不,是多如十万头牛的毛。”

    陈羲耸了耸肩膀:“我就算觉得憋屈有用吗?”

    云非瑶认真的回答:“比牛毛还没用。”

    陈羲试探着问:“我能把这院子里所有的红灯笼都摘掉吗?”

    云非瑶转身往外走:“可以,不过明天一早你就可能被数不清的宁大家的崇拜者用吐沫淹死。你想想,那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湿腻?”

    连云非瑶自己都觉得恶心了。

    她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站住,又叮嘱了几句:“别嫌弃自己是个漂亮花瓶的事实,有时候就因为这漂亮能给你很多帮助。比如……虢奴。”

    陈羲心里微微一紧,他不知道云非瑶都知道什么。

    云非瑶却一个字都没有再说,举步离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来玩啊大爷

    陈羲离开宁破斧的小院之后,看似闲庭信步的在大街上走着。就算是有人盯着他,也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整整半个时辰,陈羲让自己真的就是什么目的都没有,只是在闲逛。

    他甚至很惬意的吃了蟹黄小笼包,还吃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浑沌。

    离开那个早点铺子之后,他又在一个买书画的摊位前驻足了很久,选了两本书一幅字画买下来,留下了地址,让那卖字画的人一会儿送过去。然后他又走进了一家卖玉器的铺子里,选了一个很精致的碧玉簪买下来,还是交了定钱,让人过一会儿送到他的住所。这是这段日子一来,陈羲买的第四根玉簪。

    他吃饭,买书,买玉簪。

    似乎闲的有些漫无目的。

    所以盯着他的人,根本就没有发现什么。

    然后陈羲在一个卖炒货的摊位前,买了三两葵花籽,三两西瓜子,三两冬瓜子。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注意到,那个小贩给他称重的时候手指缝隙里漏进袋子里一个小纸条。陈羲多要了一个纸袋,一边走一边吃,把嗑掉的瓜子皮都放在空纸袋里,而不是随地丢下。

    这位看起来应该去除暴安良才对的神司新星,就这样无聊的逛了超过一个时辰。

    回到小院之后,陈羲很确定监视他的人绝对不敢靠近了。因为这个小院外面,最少有三个势力的人在外面戒备着。一种是神司的人,一种是安阳王的人,当然还有一个一直在暗中跟着他的黄忠诚。

    陈羲得到的纸条上,没有一个字。

    确切的说,是没有一个用笔墨写出来的字。那个细小的纸条上,每一个字都是用针刺出来的小孔组成的。所以陈羲根本不用用眼睛去看,而是在取瓜子的时候顺便摸一下,每拿一颗瓜子就摸一下,用了不算短的时间把这些子全都辨别出来。

    这个字条,是展青给他的。

    展青是一个陈羲故意让他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的人,哪怕就是陈羲现在的几个得力手下,也只有敖浅一个人知道展青在干什么。展青投靠了异客堂,看起来和陈羲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正因为如此,异客堂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陈羲的视线之内。

    展青传来的消息是,最近撤出天枢城之后,异客堂的人帮助西南的那些百姓在天枢城以南的小河边开始建造房屋,如今已经颇具规模。人多力量大,撤出天枢城的百姓数以十万计,已经俨然是一个独立的小城一样。

    这里,是陈羲需要隐藏什么的地方。

    异客堂的人陈羲不能放弃,展青是他放在异客堂的眼睛。

    收回了兽元之后,展青的修为恢复的很快。现在已经到了破虚边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进入破虚境。所以他在异客堂里的地位也逐渐提高,现在已经是白小声很信任的手下之一。

    陈羲知道白小声是个可以信任的人,也知道郭放牛是个憨厚单纯的人。他安排展青在异客堂不是为了盯着这两个人,而是盯着那些盯着异客堂的人。如果有人想要了解陈羲,那么必然会想办法接近异客堂的人来套取信息。

    这个字条上有两个消息,第一个是关于异客堂的,第二个是关于陈天极的。

    陈羲让敖浅盯着陈天极,这几天陈天极的活动越发的频繁起来。情报上说,陈天极每天都会去一个叫浅红楼的青楼。一个灵山境的大修行者,当然也可以好色。但是青楼里,真的有什么国色天香的姑娘把陈天极迷的神魂颠倒?

    无论如何,这是个需要关注的消息。

    将字条毁去,陈羲开始盘膝坐在床上修行【镇邪】功法。虽然他现在已经到了灵山境初期,但是对于【镇邪】来说能获得的力量也还在初期。【镇邪】博大精深,是陈天极一生心血所创。越是实力变得强大起来,陈羲越是觉得【镇邪】深不可测。

    这个世界上的功法分为两种,和品阶无关。任何一个品阶的功法,都能以这两个种类来区分。

    第一种,是固定类型的功法。这种功法有上限,随着修为的提高就不得不丢弃。哪怕就是高阶功法,当修为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也会变得毫无意义。第二种是可以随着修为进境也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功法,这种功法极为珍贵,被称为【进阶功法】。

    【进阶功法】会随着修行者境界的提高而提高,【镇邪】就是这样。陈羲越是修行,就越是发现【镇邪】的强大自己只是才窥破了一层皮毛而已。

    ……

    ……

    【镇邪】最基本的能力,是把修为之力和天地元气转化为始气。

    陈羲现在熟练掌握的,就是这最基本的能力。当陈羲开始倒行【镇邪】之后,陈羲发现【镇邪】还有着近乎于没有上限的进化空间。现在的陈羲,正在试图修行【镇邪】的第二阶段,也就是将单纯的修行功法变成具备强大攻击力的功法。

    融合了半神的封印之力和【镇邪】溶解之力,陈羲将这种手段命名为【封魔】。

    但是在【封魔】之中,【镇邪】的作用也仅仅是将敌人的修为之力转化为始气,然后由半神的封印之力完成剩下的事。对于和自己修为差不多在同一等级的人,【封魔】的作用是极为强大的,就比如陈羲击杀蔡小刀。

    可是陈羲不满足。

    他要让【镇邪】变得具有攻击力。

    陈羲的父亲,在陈羲离开满天宗之前,曾经以【镇邪】功法施展【青木剑诀】,这两种功法搭配起来的威力简直强大的让陈羲震撼。可是现在,陈羲不得不让自己尽可能的不去使用青木剑。

    现在的处境很微妙,一旦青木剑的秘密被人知道的话,那么后果有多严重显而易见。在陈羲能发挥出青木剑的巨大威力之前,他需要创造新的杀手锏。

    陈羲一边修行一边思考。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紧皱着的眉头始终没有舒缓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小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三个人先后进了院子。从脚步声陈羲就能判断出来,这三个人是阿喵,苏坎和郭放牛。

    应该是云非瑶通知他们三个来的。

    陈羲睁开眼,还是有些遗憾自己没能参透【镇邪】更多的秘密。

    “主人,这院子里的红灯笼真是有情调啊。”

    苏坎的声音第一个响起。

    然后是阿喵问:“什么情调?”

    苏坎很认真的回答:“一般来说,青楼外面都会挂两个红灯笼,告诉大家这是什么地方。红灯笼的意思也就是说,来玩啊大爷。主人这新宅子里挂着这么多红灯笼……操,当我什么都没说!”

    阿喵笑道:“我觉得你可以跪在这了。”

    郭放牛虽然和他们两个不熟悉,但是一路上听这两个人天南地北满嘴跑神兽的一顿乱侃,倒是心情好了不少。其实这段日子以来,他还没有从胡驴子刺自己那一刀的阴影之中走出来。曾经他是那么的尊敬高堂,那么的把胡驴子当亲兄弟看待,可是最后,从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的正是这两个人。

    “主人啊,我刚才的话其实根本就不是重点。我重点想表达的是这院子这么小,完全不符合你现在的身份啊。而且以我来看,这院子里还缺些东西。”

    陈羲缓步走出房间问:“缺什么?”

    苏坎一本正经的回答:“缺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而主人又不是个好色的,所以这些大姑娘无处安排,只好赐给我当老婆,为了主人不为难,我只好为难的接收。”

    “阿喵,阉了他。”

    陈羲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主人,我闭嘴……”

    苏坎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护住裆部嘴里念念有词:“那个什么龟啊,先把你的硬壳借给我用用呗,让我护住命-根子。”

    郭放牛大步上来,抱拳谢陈羲的救命之恩。陈羲笑着摆手,和三个人在院子里坐下来。

    陈羲也懒得解释这个小院子的主人曾经有多辉煌,因为不管是阿喵还是苏坎,哪怕就是郭放牛,他们对于宁破斧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宁破斧这个人的威名,不是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而是在那些大家族修行者的世界里。

    “你们三个以后就是神司的人了,现在我先告诉你们什么是神司。”

    陈羲才说完,苏坎就抢着回答:“我知道我知道,那个漂亮的女人告诉我们了。她只用了一句话……她说穿上神司的官袍,以前不管你们惧怕是什么衙门,户衙也好兵衙也好,以后都可以瞧不起他们了。”

    郭放牛很谨慎的问了一句:“神司的职责是……监察圣庭所有的衙门?”

    陈羲点了点头:“不止,还监察所有试图谋乱的人。”

    苏坎兴奋道:“我就说,我能衣锦还乡。”

    阿喵看了看苏坎这些日子鼓起来的肚子,笑着说道:“你是衣紧还乡,衣服越来越紧了……”

    “需要我做什么?”

    郭放牛问。

    陈羲摇头:“暂时什么都不需要。”

    苏坎问:“主人,那我呢?需要我做什么?”

    陈羲指了指外面:“把衣服脱了,拎着两个红灯笼站在门口使劲喊一声……大爷,来玩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青州丁眉

    属于宁破斧的院子,在天枢城里是个极特殊的存在。而宁破斧这个人,也是极特殊的存在。凡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对宁破斧除了敬畏还是敬畏。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可能以后也永远都不会知道这名字代表着什么。

    这个小院历来都是执暗法司的产业,因为宁破斧是执暗法司第一任首座,所以执暗法司理所当然的把这个院子要了过来,虽然宁破斧主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天下无人识君的一届白丁。但是执暗法司想用这个小院,造就一个天下无人不识君的陈羲。

    所以当这个消息开始在权贵圈子里流传起来之后,陈羲的名字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几乎整个圣庭的人,不管是大人物,还是比大人物更大的大人物,都忍不住要问一声,这个陈羲到底是谁?

    而事实上,他们暂时都查不到什么。

    陈羲突然就这么飞了起来,从平地直上云霄。

    而且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之快,令陈羲即便早有准备也稍显措手不及。从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不断有客人登门拜访。这些人递上来的名帖,一个比一个唬人。而且每个人都不是空手而来,带来的礼物之繁杂新奇,让荣升管家的苏坎看的眼花缭乱。

    从一早陈羲就有些头疼,这些人到底见还是不见就让人费一番心思。都见?根本就见不过来。都不见?神司的人会不会给陈羲施压?

    当看起来怎么选择都错的时候,那么对比之下陈羲选择了看起来麻烦比较大的那一种。

    都不见。

    都不见,就会得罪所有登门拜访的人。

    而且,还可能和神司捧起陈羲的计划有冲突。但是陈羲似乎偏偏就是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索性让苏坎告诉所有来的人,小小百爵陈羲不敢因为见客耽搁了在神司的工作,已经一早就去神司做事了。

    可是到了晚上的时候,这个理由就行不通了。

    竟是有不少人不走,只在小院里坐着等他。

    从后门逃之夭夭的陈羲回来之后才发现,这天枢城里权贵圈子的人真是不好惹。有些时候他们高高在上的好像天上的神,有些时候他们身段放低的好像左邻右舍的普通人。小巷子里被各种各样的马车,轿子填满,堵车堵的陈羲有一种挨个去贴罚单的冲动。

    这个小巷子,从来都不曾这样热闹过。

    就在陈羲犹豫着自己该不该回去,回去之后又该怎么面对这些人的时候,陈羲发现从身后来了一辆马车,而这辆马车所到之处,小巷子那些本来趾高气昂的车夫轿夫全都避开,尽力的把自己的车马往一边靠给这辆马车让路。

    要知道这些车夫马夫,多半修为都不算很低,因为他们还要兼着大人物保镖的身份。就算暂时来见陈羲的都不会是什么最高层的大人物,可代表着的是各家势力。俗话说,宰相府里的管家,将军牵马的小卒,这些人往往不好惹。

    但是这辆马车进入小巷子之后,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让路。

    陈羲看到车很普通,但是拉车的绝对不普通。拉车的是一头看起来足有三米高的叫不出来名字的野兽,极为健硕壮阔。这野兽的四条腿像是虎豹,身躯像是马,头颅却更像是传闻中的龙。

    野兽通体黑色,表面上是一层看起来格外坚固的鳞甲,在落日的余晖下,这些鳞甲反射出一种很深邃的光泽。它的头上长着一只角,很长。角长在鼻子后面,类似于犀牛的的角。但是它的角上有一只眼睛,竖着长在角上。而本来应该是眼睛的位置上,是两个凸起,就像是被切断了的骨头似的。断口是红色的,如同涂抹了一层血一样。

    而且车上没有车夫,是这野兽自主行进的。

    就在兽车到了陈羲身边的时候,车里忽然有人说话:“夔,停下。”

    那兽立刻停住,然后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回应着车里的人。小巷子两侧的那些战马也好,灵兽也好,看到这头黑鳞兽的时候似乎都很畏惧,不断的向后缩着身子。而那些车夫轿夫,看向这辆车的时候眼神更是复杂。

    车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然后有个人似乎是笑着对陈羲说道:“上来吧,不然你回去之后会被他们撕扯的连皮都剩不下。估摸着你还适应不了这种场面,我猜你现在肯定想的是怎么逃。”

    陈羲看不到车里的人,所以没动。

    马车里的人微微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如果你不上车,我就喊一声陈羲回来了。”

    陈羲沉默了片刻,撩开车厢帘子迈步上去。

    ……

    ……

    车厢里的光线有些暗,内部空间比预想中稍稍大一些。马车里前后两排座椅,可以并排坐下三个人。陈羲的眼力格外的好,所以才进来就看到车厢后面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在对他微笑。

    稍显灰暗的光线中,这个人的眼睛却格外的明亮。当看到这个人眼睛的时候,陈羲心里的警惕就提升到了最高的地步。这种明亮的眼神,就好像不属于人的眼睛一样。陈羲有过幼年就四处漂泊躲避危险的经历,他很清楚当一头野兽在黑暗之中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睛是什么样的。

    现在这个人的眼睛里虽然没有什么敌意,也没有一点侵略性。但是面对拥有这样眼睛的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刷拉一声,车窗的帘子被拉开,车厢里的光线变得明亮一些。因为光线变得亮了,那个人的眼睛看起来变得平常起来。

    他可能是察觉到了陈羲的戒备,所以笑容越发的温和起来。

    然后陈羲才看清,这是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人。虽然坐着,但是从体型上来判断,应该至少比陈羲要矮上半个头,也就在一米七左右。体型偏瘦,皮肤很黑。也许正因为皮肤黑,所以他的眼睛才会显得那么亮,牙齿才会显得那么白。

    黑且瘦,这样的人,放在天枢城西南那一带的穷苦人家里,一点都不违和。陈羲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家世都不好。但是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淡金色的四爪金龙王袍。这件衣服代表着什么,已经不需要多说了。

    “我叫林器重,你可以叫我一声殿下,也可以叫我王爷,不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当然,这样的要求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过分……你还是叫我殿下吧。”

    陈羲看到那身王袍的时候,大概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卑职执暗法司百爵陈羲,见过王爷。”

    陈羲抱拳微微俯身。

    林器重指了指对面的位子:“坐下来吧,你这样拘束连我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

    陈羲答应了一声,在林器重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

    “夔,走吧。”

    林器重吩咐了一句,外面那黑鳞兽轻轻的哼了一声,迈步向前。明明启动的很慢,但是陈羲却明显感觉到车厢开始倾斜,应该是很快就飞到了天空之上。然后巷子里一群人全都傻了眼,纷纷往陈羲的小院那边跑。

    没多久,黎陵王林器重将陈羲带走的消息就散布出来。

    天空上,被称为夔的黑鳞兽看起来步伐很慢的像是在散布一样在走着,但是兽车的速度却很快。车厢里没有一丝震动,也感觉不到外面的风声,所以陈羲确定车厢上应该有符阵,阻消了这些。

    “你肯定有些意外。”

    林器重笑了笑说道:“意外为什么我突然回来找你,意外我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黑这么瘦这么丑。”

    陈羲摇头:“只是意外,殿下为什么回来找我。”

    林器重笑的更欢畅起来:“你连一句我不丑都不肯说,所以你肯定还是意外我长得丑了。”

    陈羲发现,跟这种思路的人不太好交流。看起来林器重自己说的没错,他确实不是一个会聊天的人。和陈羲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安阳王相比,这个人在交际上简直就毫无经验可谈。他不会不漏痕迹的提起一个话题也不会让别人听他说话很舒服,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话不在你的思路点上且直来直往的人,而且下一个话题转化的可能还会特别快。形容起来就是,他走的是直线而且拐弯都是直角,一点也不圆润可爱。

    “算了……”

    林器重自己或许也觉得有些尴尬,笑了笑说道:“我找你来其实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凭什么住进宁大家的小院的。看到你的时候,不得不说大失所望。宁大家在我心里就是神一样的位置,而你却弱小的和那个院子不般配。”

    陈羲问:“那么殿下的意思是?”

    林器重摇头:“我没有什么意思,一直以来我都不会有什么意思,不管是对你还是对别人。我只是说我自己的看法,仅此而已。”

    这句话,有些苦。

    “要不和我做个朋友吧?”

    林器重的话题转移的速度之快,让陈羲的思路都有些跟不上。

    “啊?”

    陈羲略显惊讶的啊了一声。

    林器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可能我说话比较直接,所以不好听……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可能就快死了。我这样的人,不管和谁做朋友都不会长久,因为我虽然贵为王爷,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我也找不到自己的朋友,好不容易和一个人成为朋友,这个人多半很快就会被人除掉,因为别人不想让我有朋友。”

    陈羲微微张大嘴巴:“殿下的意思是,你觉得我快死了。既然快死了,所以也就不必再去担心什么……这个理由,算理由吗?”

    这句话确实不好听,意思和反正你快死了不如借我用一下差不多……

    林器重伸手从腰畔挂着的皮囊里掏啊掏的,掏出来一件东西递给陈羲:“要不然我送给你个礼物,你做我朋友吧。”

    陈羲没去接那个东西。

    那是一面很小很小的镜子。

    “说一个人的名字,哪里人。”

    林器重道:“这是昊天镜,我捡来的东西,没事的时候自己解闷用的。你只要说一个人的名字,说出他是哪儿的人,你就能知道他现在在干吗。”

    陈羲几乎毫不犹豫的将昊天镜拿过来,甚至可以说是抢过来。

    “青州,丁眉。”

    他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疯魔封魔

    陈羲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光彩,那是一种深切到了骨子里的期待。这一刻,他甚至丝毫也不去怀疑林器重给他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也没有去怀疑这东西是不是会很危险。他在听到林器重说那句话的时候,心就已经乱了。

    让陈羲这样的人心乱,绝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是这个世界上,现在有几个人的名字只要提及,他都不会平静下来。

    昊天镜

    没有任何反应。

    陈羲眼睛里的那种光彩从极为炙热逐渐变得灰暗下来,昊天镜里什么都没有出现,依然还是那么一面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小镜子而已。陈羲眼神里的变化,让人看到会有一种心被割了一刀般的疼痛。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咦?”

    林器重似乎也很意外,他将昊天镜从陈羲已经有些僵硬的手里拿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然后重新说了一遍:“青州,丁眉。”

    可是,昊天镜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林器重仔仔细细的看着,足足过了十分钟之后忽然说道:“你看,不是找不到你要找的人,而是因为她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昊天镜不是没有任何变化,而是看到的根本就是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这层雾气遮挡住了她。”

    陈羲将昊天镜拿过来看了看,仔细看之后才发现镜面上确实好像有一层什么东西,但是因为不动,所以要看出来很难。

    “谢谢”

    陈羲把昊天镜递回去的时候,脸色白的有些吓人。

    林器重接过来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了陈羲的手指,然后发现陈羲的手竟然冷的好像一块冰一样。那种冷,比触摸了冰层的感觉还要直刺人心。

    “没帮到你,不用说谢谢。”

    林器重说。

    陈羲缓缓的摇了摇头:“帮到我了,我知道她在哪儿。”

    是的。

    当林器重说不是找不到,而是看不到的时候,陈羲就知道丁眉在哪儿了。陈羲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昊天镜根本就没用,但是现在他知道怎么回事了……遮挡住丁眉的,是满天宗的神木大阵。

    丁眉根本没有出来。

    陈羲感觉自己的心这一刻被深深的划了一刀,而这一刀不是别人划的正是他自己。丁眉当时明明就在满天宗,自己为什么不多找找多看看?如果自己回去多看一眼,哪怕只是多看一眼,就有可能把丁眉带出来。

    可是现在,他出来了。

    丁眉还在那里。

    陈羲曾经在心里说过,我和丁眉走散了。可是现在陈羲心里却痛苦的发现,不是他们两个走散了。而是他走开了,而丁眉没有。陈羲现在还不知道的是,当初丁眉有机会离开的。但是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头去找陈羲,她走不开她放不下。

    所以她回去了。

    陈羲看到了那回头路的脚印,却没有想到丁眉选择留下。事实上,当时没有离开清量山的大满天宗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丁眉,一个是叶教习。她们两个女子心里都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事。

    “你……没事吧?”

    林器重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陈羲手指上的冰冷吓了他一跳:“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陈羲点了点头。

    “要不我试试能不能帮你?”

    林器重又问。

    陈羲抬起头,又低下。

    他知道林器重帮不了。谁也帮不了。神木大阵已经开启,就算林器重修为高绝,他也高不过父亲陈尽然。就算是林器重可以利用一些大楚皇族的力量,可是他所能用的力量再大,也大不过无尽深渊里的渊兽。

    陈尽然出不来,渊兽出不来。

    所以也没人能进去。

    ……

    ……

    陈羲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想林器重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了,他的心里都是后悔。一直以来,他都是个不后悔的人。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都不曾后悔过。但是这次,他真的后悔了。

    林器重看到陈羲已经没有兴趣说任何话,索性让黑鳞兽夔从天空降落下来,送陈羲回到了小院。知道林器重带走了陈羲之后,巷子里那些人已经全都离开了,小巷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黑鳞兽夔在院子巷子里停下来,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前走。距离小院最少还有百米,这头看起来格外凶悍的猛兽就停止了脚步。或许正因为它足够强大,所以他才能感觉到那小院子里依然还有一种可怕的气息。

    哪怕,已过数百年。

    陈羲从兽车上下来,林器重将昊天镜递给他:“虽然可能帮不上你,但或许你留着比我留着更有用。如果你觉得我能帮上什么忙,可以直接来我家里找我。我的家里很冷清,不像是其他皇子家里那样热闹。”

    陈羲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林器重有些遗憾的离开,可能遗憾于自己没能表达出什么,也遗憾于陈羲没能和他有所交流。

    陈羲拿着昊天镜回到小院,进门之后发现院子里堆着的礼物多的让人目不暇接。苏坎和阿喵正在整理,看到陈羲回来两个人连忙起身迎过来。苏坎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摞名帖,想递给陈羲,发现陈羲脸色不好之后又收了回来。

    “不要打扰我,也不见客。”

    陈羲交代了一句之后就进了屋子,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把昊天镜放在桌子上。

    “青州,丁眉。”

    “青州,丁眉。”

    “青州,丁眉。”

    …….

    天黑了,又亮了。

    陈羲的嘴唇微微发干,有些起皮。他的脸色难看的好像病了一样,是那种发黄却见不到一点血色的颜色。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昊天镜,嘴里还在不断的低低的说着丁眉的名字。昊天镜还是那样,镜面上什么都没有出现。

    阳光从窗外闯进来,试图将陈羲脸上的阴霾驱赶,可是阳光失败了。不管阳光多明亮温暖,陈羲脸上的阴霾都无法驱散。一整夜,陈羲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之中。他开始的时候拼尽全力的去想怎么才能进入满天宗破开神木大阵,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能为力。

    而且,他很清楚。

    一旦提前破开神木大阵对于天府大陆来说就是一场浩劫。

    陈羲没有去想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他有能力破开神木大阵救出父母和丁眉,却会为天府大陆带来灾难的情况下,他会如何选择?也许这个问题很艰难,可是陈羲没有考虑过。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他根本就无需考虑。

    黑甲人樊迟说,修行者的使命是守护。

    可是陈羲现在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如果选择,他会选择守护自己的亲人,爱人。如果为了亲人和爱人而成为一个别人眼里的恶人,那么陈羲也不会犹豫。阳照大和尚不让陈羲学习七阳谷的禅宗典籍,也不让陈羲过多的去体会禅宗的功法。他对陈羲说过:“你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圣人,但你永远都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阳照大和尚初见陈羲的时候,他有一个馍。

    他把这个馍掰开,一大半给了陈羲,自己留下一小半。当他又遇到了一个饥饿的动物的时候,他把那小半个馍给了动物。陈羲把那半个馍掰开,一半给了大和尚。这就是大和尚和陈羲的区别,或许在那个时候,大和尚就知道陈羲不适合禅宗了。

    十几年前。

    当有人找到阳照大和尚,请他代为照顾陈羲的时候。大和尚说,人心里的仇恨都能化解。如果可能,他会把陈羲带进禅宗让他修行佛法,忘却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成为一个自在的人。但是见到陈羲的那一刻,阳照大和尚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陈羲永远不可能成佛。

    因为他有情。

    阳照大和尚很清楚一件事……禅宗的佛法可以化解仇恨,但化不开情。

    窗外,阿喵和苏坎拦不住一个人。

    黄忠诚大步走进院子,看到了坐在窗口发呆的陈羲。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试图组拦住他的阿喵和苏坎,然后昂着下颌对陈羲大声说道:“请你现在跟我去一趟黄家,有人想见你。不管你现在有什么事,不管你在想什么,你都放下,必须跟我走。”

    陈羲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滚!”

    ……

    ……

    黄忠诚的脸色从来没有像这样难看过。

    他的表情逐渐的变成了阴狠,眼神里的怒意几乎从里面冒出来。他看着窗口的陈羲,嗓音有些颤抖的对陈羲说道:“不要以为你现在爬起来的很快就可以这么狂妄,每年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年轻人在天枢城里死的太多了。天枢城的水有多深你真以为自己了解?不管神司怎么捧你,你都只是一只狗!”

    “我给你脸,说一声请你跟我走。不给你脸,打残你带你走。黄家往外洒一口饭,你这样的狗会成群的扑上来舔!”

    嘭!

    黄忠诚的身子倒飞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奇怪的是,大树纹丝不动。

    【镇邪】功法作用下,整个小院里所有的天地元气都变成了始气。不仅如此,黄忠诚一时没有在意就发现自己的修为之力也在那么一瞬间变得荡然无存。只是一瞬间而已,对于陈羲来说已经足够了。

    陈羲的手掌按在黄忠诚的小腹上,他眼神里的杀气让黄忠诚真的怕了。黄忠诚的修为比陈羲要高,他有自信可以击杀陈羲。可是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错了。他以为陈羲是破虚九品巅峰,而他却实实在在的是灵山境二品的大修行者。按照道理,他可以轻轻松松的把陈羲打成齑粉。

    有时候发现错误,不等于可以挽回。

    “【封魔】”

    陈羲嘴里轻轻的说出两个字。

    一瞬间,黄忠诚身体里那好像消失了的修为之力全都回来了。可是这种回来,让黄忠诚吓得魂飞魄散!他的修为之力以不可抑制的速度凝集起来,而促使他修为之力这样变化的是一点红芒。

    这红芒之中有【镇邪】的力量,有半神的力量。将他的修为之力全都凝集起来封印于一点,这一点就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然后红芒消失了……刹那间,封印以一种无法控制的速度消失,黄忠诚自己的修为之力在他丹田气海之中爆开。

    灵山境二品的修为,何其强大?

    这就是【封魔】。

    以半神的封印力量,加上【镇邪】的融合力量,将黄忠诚自己的修为之力凝集在一点,然后爆开。

    齑粉。

    是的,黄忠诚以为自己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把陈羲打成齑粉。现在,他自己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把他打成了齑粉。

    小院里起了一阵风。

    灭了一个灵山境二品的大修行者。

    杀人者,陈羲。

    是为疯魔,是为【封魔】。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神司万候

    那一点红芒就在陈羲指尖上盘旋,如一只精致漂亮的萤火虫依恋着手指上的温度。这便是陈羲最近这段日子一直在修行的【封魔】,看起来如此的渺小,可是威力却大的让人心里一阵阵发冷。

    苏坎和阿喵都不知道黄忠诚到底有多高的修为,但是他们都知道黄忠诚绝对是灵山境的修行者。所以当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陈羲只一招就灭了一个灵山境修行者的时候,两个人都傻了。

    院子很奇怪。

    陈羲环顾四周。

    这样威力巨大的杀招,院子里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被破坏。莫说那些已经最少有数百年历史的大树,便是树枝上挂着的红灯笼都没有毁掉一个。陈羲开始对这个院子有些兴趣,或许这里藏着很多很多的秘密。

    【封魔】

    一种将力量控制到了极致的功法。

    陈羲融合【镇邪】和半神之力,【封魔】的威力初现。这是一种很精妙的控制,以【镇邪】在一瞬间将附近的天地元气全部转化,这样一来敌人在一定的时间内无法调用天地元气而只能依靠自身的修为之力。

    可是,【镇邪】在这一瞬间,也将黄忠诚的修为之力同化了。封印的力量在同时将黄忠诚的修为之力迅速凝集在一点,这其实也勉强算是一种空间力量,只不过这种力量是陈羲最浅显的领悟。

    将敌人的修为之力封印,同时【镇邪】功法如凝练玄元一样瞬间把敌人的修为之力凝集成一个很小的点。

    这个点的威力有多大?

    黄忠诚是灵山境二品的修行者,按照常理的话可以轻松的碾压陈羲。只怕说出去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陈羲能越境击杀这样的强者。这样跨大境界的击杀,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能。所以毋庸置疑的是,陈羲是个天才。

    一个真真正正的天才。

    以彼之力,诛杀彼身。

    这种击杀,对于陈羲本身来说消耗很小。唯一的要求就是对【镇邪】功法的控制,陈羲在之前压制自己境界的时候,以【镇邪】倒转玄元将其凝练成了一滴。那个时候陈羲就开始去想如何将这种方法转变为杀招,当他得到半神的封印之力后,这个难题他终于找到解决的方向了。

    “主人……就这么杀了他?”

    苏坎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亲眼看到了一个灵山境大修行者的陨落。这个级别的修行者,对于苏坎来说无异于神一样。当今世界,可以修行的人千千万万,但是能到达灵山境的是很少的一部分。如果有人能算出比例的话,这个比例一定高的吓人。

    “杀人而已,难道我还要问问他愿意不愿意?”

    陈羲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往回走:“恰是心情不好,他遇上了。”

    阿喵的脸色还很白,他使劲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些。他没看清也猜不到陈羲是怎么击杀黄忠诚的,因为动作太快,他的眼睛甚至什么都没有捕捉到。他只是看到了结果,黄忠诚死了,死的彻彻底底。

    风席地而过,似乎是在打扫这院子里的残碎。

    树上挂着的红灯笼都微微摇晃起来,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红灯笼摇摆的方向和幅度是一摸一样的。一百八十八个红灯笼整整齐齐的动了起来,这个场面说起来没什么,可若是亲眼所见就知道有多诡异了。

    杀一个灵山境的大修行者,只是因为心情不好?

    “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来说都有什么表现?”

    阿喵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苏坎使劲晃了晃脑袋:“如果主人想杀你我,还需要看心情吗?”

    阿喵想了想,发现这句话很对。

    就在陈羲击杀了黄忠诚之后没多久,外面人影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现出来。来的最快的是执暗法司的人,苏坎和阿喵都已经进了执暗法司,对于执暗法司有了一些了解。他们看到过执暗法司里那些人的装束,所以很轻易的就发现赶来的这些执暗法司的人和他们之前看到的不一样。

    虽然都是黑衣,但是黑衣的款式区别很大。

    执暗法司的裁决,其实指的是大量的采集情报的密谍。而真正的力量,是白裁和黑决。

    这些人,就是黑决。

    他们身上穿的黑衣不是长衫,而是劲装。干净,利落。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如同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若非是他们进了院子,苏坎和阿喵根本就没有察觉到。

    他们迅速的控制了小院四周,然后立刻做出防御布置。

    为首的一个人看起来极为精悍,进院子之后迅速查看了一下,然后对陈羲抱拳问了一句:“杀的是刚才进来的黄忠诚?”

    陈羲点头。

    那黑决的首领眼神里显然有些吃惊,他也无法相信,陈羲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干掉了一个灵山境的修行者,而且还是圣堂黄家的人。如果是在天枢城之外,悄无声息的杀了也就杀了。可这里是天枢城,这件事压不住。陈羲已经将黄忠诚的身份告诉了云非瑶,所以负责保护陈羲的黑决知道黄忠诚也就不足为奇。

    “请你暂时不要离开,神司会来处理这件事。”

    黑决的首领转身要走,忽然站住又回头问了陈羲一句:“先出手的是谁?”

    陈羲道:“我”

    黑决的首领摇了摇头:“不,是黄忠诚,这很重要。”

    说完这句话,他一掠而去。

    ……

    ……

    不到二十分钟,云非瑶就到了这个小院。她先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陈羲,然后又回头扫视了一眼院子里。此时还能看出来一些,不少衣服的碎片还能找到。但是血肉已经全都直接变成了粉末或是空气,一点都看不出来。

    “倒是脾气越来越大。”

    云非瑶瞪了陈羲一眼:“非要杀人?”

    陈羲耸了耸肩膀:“不是非要,是恰好他遇上我想杀人的时候。”

    “你知道杀的是谁?”

    “黄家的人。”

    “你知道黄家的地位?”

    “知道。”

    云非瑶嗯了一声:“那就好,既然你知道自己杀的是谁,也知道会有什么麻烦,那么你现在可以给我一个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吗?”

    陈羲摇头:“没有。”

    云非瑶那一双挺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皱:“别告诉我说,你杀他就是一时高兴或是一时不高兴。”

    陈羲笃定的点了点头用确定的语气说道:“是一时不高兴。”

    云非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陈羲,她实在不相信陈羲会无缘无故的挑衅黄家。但是现在似乎已经来不及多做什么了,因为云非瑶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出现。这气息之中带着一股暴烈,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谁来给我一个解释?”

    门口。

    一个身穿深蓝色锦衣的白须老者大步走了进来,这老者看起来六十岁左右,胡须很浓密,看起来就好像一头雄狮一样。他的步子很大,所以走路显得气势十足。可在天枢城,真正让人气势足的还要靠修为。

    这个老者的脸色格外的阴沉,他的眼睛很大,怒目圆睁的时候,再加上须发皆竖,真的就好像一头狮王走进院子里一样。但是他的气质,更像是一把刀。黄家的人善用刀,喜欢用刀,每个人都觉得刀才是真正的兵器之王。

    刀,要有霸气。

    这个白须老者,修的刀就有这样的霸气。

    “给你解释什么?”

    云非瑶负着手转身过去看向那老者:“黄家的小辈不懂礼,长辈不懂礼,连老一辈也不懂礼了?”

    白须老者冷哼:“云非瑶,你以为一个千爵就能把这件事压下去?我黄家的人死在这个院子里,死的莫名其妙毫无道理,难道我黄家不能问?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执暗法司倒是真霸道!”

    “执暗法司从来不霸道。”

    云非瑶淡淡道:“但是如果需要霸道的时候,执暗法司比谁都霸道。我尊你一声老前辈,所以跟你讲道理……这院子是谁的院子?曾经是神司第一任首座宁大家的院子。现在是神司最年轻的百爵陈羲的院子。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神司的院子,跟你们黄家有关系吗?”

    白须老者怒问:“就算是你们神司的院子,不让进?!”

    云非瑶依然云淡风轻:“让进,前提是神司让你进你才能进。你说给你个解释,那么我问你,这个解释是什么?”

    “这个小子杀了我黄家的人!”

    白须老者指着陈羲大声说道:“我黄家门下一个晚辈登门拜访,不见也就罢了,他如何得罪了你,你竟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他不是登门拜访。”

    云非瑶指向那个黑决的首领:“你说。”

    那黑决首领道:“之前闯入院子的人没报身份没递名帖,所以不知道是何来历。进门之后陈百爵的手下阻拦,他强行闯进来,要陈百爵马上跟他走,不然他就出手把陈百爵强行带走。陈百爵没有答应,这人便出手逼迫。只是没有想到修为竟然这么不济,只一招就被陈百爵击杀。”

    云非瑶看向陈羲:“闯进来的人先出手?”

    “是”

    陈羲笑着点了点头。

    云非瑶又问:“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陈羲回答。

    云非瑶转头看向那白须老者:“你说杀了你黄家的人,那么请告诉我他是谁?怎么证明他的身份?如果你能证明他是黄家的人……”

    云非瑶语气陡然一转,声音也提高起来:“那我就要问问你黄家,为什么硬闯我神司的地方!为什么试图刺杀我神司的百爵!黄老前辈,今天你若是不给我神司一个交代,只怕你也离不开这个院子了。”

    这几句话,让白须老者完全傻了。

    他愣住,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神来:“你……不讲道理!”

    云非瑶冷哼:“神司向来是最讲道理的地方,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的道理。”

    白须老者怒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杀他?”

    “她拦不拦的住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拦得住。”

    就在这时,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个身穿大红色锦衣,锦衣上绣着金色三足金乌图案的白发年轻人。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披风上似乎隐隐有火焰流转。他的头发雪白,没有一根黑色的。但是面容看起来却极年轻,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剑眉朗目,很帅气英俊的一个男人。

    他缓步走进来,看了那个白须老者一眼。他看人的时候下颌是微微向上抬的,所以即便他看起来没有老者高,可依然是用俯视的眼神。

    “我数到三,你若还在这里,我就杀了。”

    他说。

    白须老者看到这个白发年轻人的时候,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张了张嘴,扭身就走。

    云非瑶肃立,行了一个标准的神司军礼:“参见万候大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一口血我一口血

    大红色的锦衣,黑色披风。

    白发年轻人缓步走进房间,然后伸出手。随他而来的一个黑决百爵递上来三根香,白发年轻人把香接过来的时候,香自己点燃了。他将三支香插着客厅摆着的香炉里,然后后退一步,很恭敬的俯身施礼。

    “卑职雁雨楼给宁大家见礼。”

    他的态度很恭谦,丝毫也没有了之前面对黄家那个老者的霸气。看得出来,他对宁破斧的敬意是发自肺腑。他施礼之后站直了身子,甩了一下披风在椅子上坐下来。这个时候,他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冷冷淡淡的表情。

    “陈羲?”

    他看向陈羲问了一句。

    陈羲点头:“是。”

    雁雨楼嗯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除了陈羲和云非瑶之外的其他人退出去。跟着他来的几个黑决百爵躬身向后退,这些人对雁雨楼的恭敬是骨子里的。不但恭敬,还有一种绝对掩饰不住的惧意。

    雁雨楼是个很奇怪的人,他的头发全都白了,白的如雪一样。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鬓角上两缕白发直直的垂下来。可是他的面容太年轻,不只是面相年轻,皮肤的光泽看起来也真的只有二十岁左右。如果是修为到了一定地步的驻颜之术,眉角的皱纹还是藏不住的。但是他没有,如果不是那一头白发的话,没人会去怀疑他的年纪。

    “你了解神司吗?”

    他问陈羲。

    陈羲摇了摇头:“还不是很了解。”

    雁雨楼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件事神司做出的决定很快,集大人交代下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妥。因为你才加入神司不久,根本就不知道穿上神司的官袍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神司的人如何行事。”

    “所以现在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他看着陈羲,语气格外的认真:“杀黄忠诚之后,后悔过没有,怕了没有?”

    “没有。”

    陈羲回答的很快,也很直接。

    “好”

    雁雨楼点了点头:“再问你,若是重新给你一次选择,你杀不杀黄忠诚。”

    “杀”

    “好”

    雁雨楼站起来,大步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身看向陈羲,依然是微微昂着下颌看人,但是和看黄家那个老者时候的轻蔑不一样。他的眼睛很亮,他的表情很平淡,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分量都那么重。

    “我不问你为什么杀黄忠诚,既然你杀了,就肯定有你必杀他的道理。不管这个道理是对还是错,这是你的事。但你是神司的人,而且已经是神司的百爵。从宁大家创立神司的那天开始,就不会允许神司的人被别人欺负了。不管你有理还是没理,神司都会护着你。神司不会不讲道理,但神司的道理是……帮亲不帮理。谁是亲?”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指了指云非瑶,指了指陈羲:“身上穿着神司官袍的都是亲,记住,如果他是因为羞辱了你所以你杀了他,我很高兴。如果他羞辱了你而你没有杀他,那么我会亲手把你丢出神司。每一个神司的人走出去代表的都是神司的尊严,侮辱了你就是侮辱了神司。”

    说完这翻话之后,他大步走出去:“云非瑶,这个人要是被黄家的人杀了,你就自杀谢罪。因为他如果死了,就是丢了神司的脸。然后我会替你们俩报仇,不管是谁。若我死了,首座大人也会替我报仇。”

    “是!”

    云非瑶肃立,行礼。

    直到雁雨楼的身影消失,陈羲心里还有些不平静。

    现在他才知道,神司千爵之上还有万候。他本以为,神司千爵之上便是首座了。不过正因为如此,陈羲也更加了解了神司的构成和神司的底气。这个雁雨楼很强,强大到足以让他能一句话就把黄家的老者吓走。

    “其实你不了解。”

    云非瑶走到陈羲身边站住之后说道:“你见过了神司底层的人,所以你可能觉得神司是个残酷阴冷的地方。但是当你接触的越来越高之后你才会发现,神司上层的人代表的才是最纯粹的神司。如果今天万候大人不来,黄家派那个人来试探神司的反应就真的会动手。那个人是黄家现在第二代的强者之一,真的打起来,你可能会死。”

    “但是万候大人来了,他足够代表神司的态度。”

    云非瑶看着陈羲:“越是神司的高层越是有一种护家的心理,在万候大人看来,他是这个大家庭的家长之一,他有责任保护家里的小辈。不管谁欺负了他的人都不行,这句话不是大话,以后你就会知道天枢城里的那些大人物是怎么评价万候雁雨楼这个人的了。”

    ……

    ……

    一驾黑色的马车缓缓的在天空上行驶而过,那只是人们抬头仰望的错觉。马车的速度其实不算慢,只是因为天空远比大地辽阔而且马车飞的很高的缘故。赶车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劲装,背后背着一柄长剑。

    黑巾这遮面,目光有神。

    眼看着就要到了一座悬空岛的时候,有几艘战船从悬空岛上出来拦在马车前面。

    “此为黄家禁地,来者何人?没有经过黄家的允许就擅闯黄家禁地,不怕我们格杀勿论吗!”

    黄家的人,当然认得这马车上的标志。

    漆黑的车厢,车厢上有一个红色的图案。这个图案很特别,勾画的也极为巧妙。图案的主体应该是一个天平,很平正。天平一侧画着一个太极图,天平的另一侧画着一柄长剑。在太极图下有一行字,写的是一手掌阴阳。长剑下面也有一行字,写的是一手掌生死。

    有这样标志的黑色马车,天枢城里没有几辆。

    所以只要这样的黑色马车出现,都会引起修行者的注意。黄家的人如果连这样的马车都忍不住来,只能是故意的。联想到之前不久黄家的老者去了陈羲的那个小院,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黄家的人故意装作不认识了。

    “黄家的禁地?”

    黑色马车里的人语气微微有些森寒:“只这一句话,就能办你黄家谋逆。在天枢城,只有皇族的禁地,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称自己所住的地方为禁地。”

    那几艘战船上的人显然都在害怕,面对这辆马车,他们都有一种随时都会被一座巍峨大山压死在下面的错觉。虽然他们不是真的了解谁有资格乘坐这样的马车,也不是很理解马车标志上那一手掌阴阳一手掌生死的话到底有多霸道。

    “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是谁!”

    第一艘战船上的首领是黄家一个灵山境三品的修行者,他在家族中的地位最起码也在中上层。所以他很清楚那马车里的人是谁,也很清楚那马车里的人什么脾气秉性。之前他的叔父,也就是那个白须老者无功而返,正是因为对马车里这个人的惧怕。

    所以,他更加惧怕。

    他叫黄忠生,是黄家第三代的强者,和被陈羲所杀的黄忠诚是一个辈分的人。不过他天赋比黄忠诚要强不少,所以比黄忠诚年轻了十岁却在境界上要高一些。黄忠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家族派出来拦截这样的黑色马车。

    他听说过一个传闻。

    关于神司,天枢城一直有句话流传。

    最好永远不要让集知道你的名字,最好永远不要让雁雨楼知道你家在哪儿。

    可是黄家就在这,家大业大。

    黄忠生用自己最大的嗓音喊话,给自己打气:“不管你说什么,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离开,不然休怪我黄家无情。此为黄家禁地,不许任何人擅闯!”

    “第二次。”

    马车里的人淡淡道:“第一次你说这里是黄家的禁地,我当你是说错了话。第二次,那就是故意的了。而且……说到闯这个字,你用错了。按照你们黄家的说法这不叫闯,而是叫拜访,而我只是来回访的。”

    赶车的黑决剑客看了看黄忠生问了一个字:“滚?”

    黄忠生脸色一变,就算他怕马车里的人,可也没必要怕一个车夫。所以他张嘴就要怒骂,手里的长刀举起来指向那个黑决。

    一秒之后。

    或许连一秒都没有。

    赶车的黑决回到马车上,抖了抖缰绳,马车继续向前。三艘战船上,所有人都没了脑袋,包括黄忠生。

    马车里的雁雨楼拿起毛笔,在一个厚厚的册子上写下一行字:“圣堂黄家七十二人叛逃,试图谋逆,证据确凿,斩。”

    写完之后他把册子合上,吩咐一声:“继续走。”

    马车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悬空岛上。

    悬空岛一侧,那白须老者怒目而视:“雁雨楼,你不要欺人太甚!”

    马车里的雁雨楼淡然道:“你的人闯我神司,我只不过是想查查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你们黄家的人高呼此处为黄家禁地,是你们黄家人打算化家为国做皇家人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雁雨楼嘴角上微微勾起一抹笑意:“黄家派你来试探我神司的反应,那么你可以当我是来试探一下你们黄家的反应。如果你怕,可以自己斩断一百年修为。”

    “你休想!”

    白须老者转身要往回走:“那就开战吧!”

    嘭的一声,白须老者的身子忽然爆开,一瞬间就变成了一地血肉。

    黄家深处,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雁雨楼,够还是不够?”

    雁雨楼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圣堂公正,所以够了。”

    “够了,那你就走吧。”

    “好”

    雁雨楼吩咐回去。

    马车飞离很远之后,雁雨楼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手帕上多了一抹血迹。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眼神却很明亮,看着手帕上的血他微笑起来,自言自语道:“黄圣堂真是快不行了,怪不得黄家这么急……既然你不行了,我再给你推一把。我一口血,你一口血,但是我年轻,你却老迈。”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是一撇一捺

    陈羲很清楚,执暗法司做事从来都不是单纯的。他相信云非瑶的话,雁雨楼会把执暗法司的人当成他的家人来守护。但是能做到万候的人,绝不可能如此单纯。所以陈羲已经在推测,万候雁雨楼的出现到底背后还藏着几层意思。

    之前陈羲就推测过,圣堂黄家的势力必然已经大不如前。不然以黄家的地位,不应该如此草率甚至可以说冲动的做出这样的事。黄家急于表态,急于站队,只能是因为黄家不得不这样做。

    那么,或许解释起来也就不是很难了,只是陈羲推测到的答案有些离谱。

    陈羲推想,圣堂黄家的那位当家人,圣堂将军黄晚鼎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黄晚鼎已经活了多少岁,陈羲无从去推测。但是让黄家这样的如坐针毡,其实并不是因为外界的压力,而是来自于家族自身。

    只有当家族的顶梁柱出现问题的时候,这个家族才会乱起来。

    想到这一点,陈羲也很轻易的就推想到了雁雨楼的用意。如果说黄家那个白须老者是来试探执暗法司态度的,那么雁雨楼就是在试探黄家的态度。如果执暗法司做事这么简单,那也就不是执暗法司了。

    陈羲看着离开的云非瑶,心里的阴郁稍稍减轻了几分。

    他知道了丁眉的下落,所以他心里不可能平静的下来。正因为他知道了,所以他很确定丁眉此时的心情一定和自己是一样的。

    陈羲抬起头看向天空,那刺眼夺目的太阳。

    在同一个太阳的光芒照耀之下,就不可能没有再见的那天!

    陈羲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找到丁眉。

    而就在这个时候,满天宗内宗的后山上。

    丁眉脸色凝重的看着面前的空地,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抬手向外一指。随着她指尖向前,方圆百米之内的大地都开始晃动起来。紧跟着一条一条的如同巨蟒一样的草藤从地下钻了出来,这些草藤就好像变成了动物一样,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扫荡了这百米方圆。

    【草藤决】

    这是当时高青树给她的高阶功法,不得不说,高青树看人看的很准。虽然他和丁眉之间的交谈并不多,但是他却能清楚的知道什么是适合丁眉的修行功法。丁眉的性子看起来随意且柔和,但实际上性格极为坚韧。

    这种性格修炼【草藤决】,最合适不过。

    【草藤决】不是高青树所创,而是满天宗内宗珍藏的一套高阶功法。十几年前,执暗法司大举攻入满天宗内宗。当时高青树并不在场,陈叮当也不在场,但是周九指在场。周九指是外宗院长,当时得知内宗被攻破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想救陈尽然,但他很清楚一旦自己牵扯进去,那么不只是内宗面目全非,便是外宗也会被执暗法司彻底摧毁。

    所以周九指得到消息的时候,悄悄进入内宗,然后潜入内宗藏,将大量的内宗高阶功法都收藏起来。这些功法多是历代满天宗的高手所创,只要这些功法还在满天宗就不会断了传承。

    周九指将这些功法带出来之后,先是藏在外宗。但是他知道执暗法司的手段,一直担心被发现。而就在这之后不久,得到消息的高青树赶回来了。周九指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了高青树,因为高青树当时不在满天宗,所以没人会怀疑是他偷了那些功法。

    就是因为有周九指这样的人,屹立于青州数百年满天宗才不会消亡。周九指死了,但是满天宗内还有其他的周九指。会有其他人如周九指一样,将满天宗看的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草藤决】是高青树精挑细选出来送给丁眉的,丁眉的性子和她的体质恰好能将这功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叶教习看着那狂舞的草藤,眼神里的意味很复杂。

    “你的进境很快,但你的心不定。”

    她说。

    丁眉停下来,眼神里有一丝黯然一闪即逝。她没有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骗不了叶教习。

    “算了。”

    叶教习摇了摇头:“也许这不定,才是你的本心。我一直以来都要求你做到不被外界干扰,可干扰你的不是外界,而是你自己。”

    丁眉看向叶教习说道:“先生,我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有人缓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很多人,甚至是绝大部分人都弄错了一件事。尤其是修行者,总是被要求按照规则来修行。这个规则是什么,是前人的经验。但是前人的经验就一定是对的?就算是对的,但不一定对每个人都合适。”

    他的步伐不大,但是一转眼已经到了跟前:“你说这样修行才对,他说那样修行才对。就好像道宗要求感悟天道,而禅宗要求无欲无求,谁的对?谁的错?其实谁都没错,因为修行从来都不是固定的一条路,而是有很多很多路。找到那条属于自己的路,发于本心,向于本心,那么修行就变得简单起来。”

    他看向丁眉笑了笑:“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

    丁眉嗯了一声,低下头叫了一声:“宗主大人。”

    男人哈哈大笑,虽看起来有些疲惫但那种气质却令人折服:“别人叫我宗主可以,但你也叫我宗主,难道不觉得有些见外了?”

    ……

    ……

    陈尽然负手而立,站在山石上俯视满天宗。这才多久,他两鬓上已经有些花白。如今满天宗里能撑着的只有他一个人,若是他再倒了,宗门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他的血烈长枪就静静的戳在一边,如同他多年的老友一样始终不离不弃。

    “大伯,我们能撑到最后吗?”

    丁眉问。

    陈尽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说道:“这个最后,你指的是什么?”

    丁眉说:“我们赢。”

    陈尽然道:“你看。”

    他指着面前的山水如画:“几百年前,满天宗的开创者厉兰封用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把无尽深渊封印数百年,就算是他死了,还留下了一座神木大阵能保五年之久。修行者的世界是没有尽头的,所以我坚信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如厉兰封那样真正的强者在得知之后站出来。”

    “可是,大伯你也说过。人的恐惧,也能增加渊兽的力量。如果这消息一旦散播出去,那么渊兽就会变得更加强大。”

    “这是避免不了的。”

    陈尽然语气有些肃穆的说道:“几百年前,厉兰封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靠一个人的力量压制无尽深渊的?”

    丁眉想了想后回答:“他把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或许在他看来,他自己很强大,所以有责任去保护那些不强大的人。就好像,他把普通人都当成了他的孩子一样去爱护,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伤害。”

    陈尽然点了点头:“是啊……但是这未必就是一件没有弊端的事。比如有两户人家,一户很富裕殷实,家里的独子从小就被百般呵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一户,家境贫寒,孩子不得不在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劳作。这两户人家的孩子,如果让他们分别独立去生活一段时间,谁更会照顾好自己?”

    丁眉回答:“穷人家的孩子。”

    陈尽然嗯了一声:“没错……厉兰封穷尽一生之功,最后以自己的死亡为代价保护了所有人。正因为这样,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人们才会在这几百年来变得越发的骄纵虚伪却实则懦弱。看起来修行者的世界是那么的繁荣强大,可实际上,就算是修为不俗的修行者也未必有直面危险而不惧的心态。”

    “厉兰封保护大家已经够久了,现在需要人们自己来保护自己了。恐惧是不可避免的,渊兽会更加强大也是不可避免的。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出来,战争开始之后,人会面临怎么样的一种凄惨。但是,我也坚信,这种危险不会将人彻底击倒。当危机到来,当人们必须自己面对的时候,他们会渐渐的发现恐惧没有任何意义。”

    丁眉用力点了点头。

    “大伯,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看着陈尽然有些憔悴的神情,丁眉忍不住劝了一句:“还是休息一下吧,你这样日日夜夜不间断的和渊兽战斗,会熬不住。如果你熬不住,满天宗也就完了。”

    “我知道自己累了。”

    陈尽然抬起头,表情里有一种坚定:“但我也知道自己还没有时间去休息……就像你说的。当初厉兰封是以一种家长的想法在做这件事,那么现在我就是这清量山里的家长。我不能休息也不能死,我希望我可以撑到神木大阵破开的时候。”

    丁眉心里堵的厉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要慌,也不要怕。”

    陈尽然的笑容变得温和起来:“你可能会对未来的事充满了担忧,我也担忧,但我心里更多的是期待。我问你,如果羲儿在的话,他有没有和渊兽血战到底的勇气?你自己又有没有和渊兽不死不休的决绝?”

    丁眉使劲点了点头。

    陈尽然继续说道:“你看,我在九幽地牢里被关了十几年,出来之后能认识的人已经不多了。尤其是年轻人,认识的更少。可是就在我认识的这为数不多的年轻人中,大部分都和你们一样,愿意为了抗争而牺牲自己。”

    他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一股力量:“所以,我对未来没有失望和沮丧。我坚信,人,之所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是因为人有这样的力量和勇气。没有任何一种生物的进化过程比人更复杂,人曾经面对过无数的灾难却全都最终取得了胜利。厉兰封没错,他想保护这个世界。”

    “但……”

    陈尽然把血烈长枪拔出来,朝着远方掷了出去。

    极远处,一头凶悍的渊兽被血烈长枪钉死。

    陈尽然大声道:“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小,而当我们最终学会团结起来的时候,这股力量是强大的,是不可战胜的。人,一撇一捺,屹立不倒!”

第二百章 浅红楼里寻墨香

    “你对神司的不了解,其实和你自己倒是没有多大关系。”

    云非瑶示意陈羲在椅子上坐下来,她继续摆弄她自己屋子里的花草。她屋子里的盆栽很多,但每一种都只有一棵,而每一棵都打理的格外精致漂亮。屋子里的光线很好,陈羲甚至错觉那些盆栽享受着云非瑶的抚慰且贪婪的呼吸着。

    “你目前看到的神司,只是神司的一个档口而已。”

    云非瑶解释道:“神司的建制,最低的是十个人一组,设组率。十组为一个小档口,设百爵。十个小档口为一个档口,设千爵。十个档口为一道,设万候。”

    她剪掉了一个看起来稍显多余的枝杈,语气很轻的说道:“除了两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神司的规模到底有多大。这两个人,就是神司的次座和首座。首座大人只有一位,而次座也只有一位。”

    “次座,就是集大人。”

    云非瑶回头看了陈羲一眼,若有深意:“当你见过集大人之后,可能就会有一种自己其实并不聪明的感觉。我承认你很聪明,承认你的脑子很灵活且记忆力很好,我也承认你是我见过最懂得计算的年轻人。但是……你可能永远也骗不了的一个人就是集大人。”

    陈羲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

    “神司的规模,一直都是最秘密的事。但是你自己可以去想想,专门负责收集情报的密谍,也就是最普通的裁决数量有多大。也许你在满天宗的时候可能察觉到了一些让你觉得不适的消息,但那只是片面的。”

    “神司对裁决的要求非常严格,这个严格指的是黑决和白裁。而对于专门收集情报的密谍,神司的要求其实很宽松。只要是人才,不管是哪个方面的人才,都有可能成为神司的密谍。或者,一个人屠牛宰猪很擅长。或者,一个人量体裁衣很擅长。或许,一个人溜须拍马很擅长……那么这些人,可能就是神司的密谍。”

    陈羲问:“您见过几位万候?”

    “一位。”

    云非瑶的回答格外的干脆直接,她补充了一句:“就连万候,也不知道神司到底有多少个万候。也许只有一个,也许会有很多个。”

    陈羲点了点头:“现在我知道为什么那些大家族的人对神司都如此忌惮了。”

    云非瑶道:“神司之所以强大,是因为神司有两件最厉害的武器。第一,是神司掌握着天下间最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可能牵扯到所有家族。第二,神司有着可以保护自己威胁别人的力量。让别人怕和不怕别人,这两种缺一不可。”

    陈羲理解云非瑶说的话,如果神司只是一个单纯的情报机构,那么神司不可怕。神司的可怕在于,可以掌握所有能掌握的事关天下间所有家族或是宗门的秘密且还能让这些家族或者宗门没有任何办法。

    陈羲没见过云非瑶真正出手,但是从修为境界上来推算,云非瑶能让桑千欢怕到骨子里,最不济也要在灵山境六品左右。

    “大人。”

    陈羲问:“神司是不是面临什么麻烦了?”

    “是”

    云非瑶回答道:“你确实聪明,这也是神司为什么会选择你的缘故之一。神司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才会有你现在的际遇。”

    陈羲笑了笑:“在现在这种时候,我倒是宁愿自己没那么重要。”

    云非瑶道:“不要去想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之类的蠢话,当木能秀于林,风是吹不倒的。如果这棵树倒了,那么更大的可能是这棵树本身出了什么问题。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风就暂时吹不到你身上。”

    “哪怕是黄家?”

    陈羲问。

    云非瑶将盆栽都摆放好之后,走到陈羲对面坐下来语气平静之极的说道:“之前去你家里的那个黄家的老者,已经死了。因为就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万候大人亲自登门拜访了黄家。然后黄家的那个老者就死了,然后安然无恙的从黄家回来。”

    陈羲嗯了一声感慨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云非笑了笑:“既然你现在已经处在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那么我当然会尽最大的能力保护你。也会尽最大能力的帮你做一些事,比如完成你的什么梦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梦想。”

    陈羲站起来,缓缓的说道:“做那棵大树,让别人乘凉。”

    云非瑶一怔,然后眯着眼睛看向陈羲。

    ……

    ……

    陈羲回到住所的时候,阿喵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说道:“阿狗不久之前刚刚送来消息,陈天极又去了浅红楼。他也查出来陈天极每次都去找一个叫墨香的姑娘,每次进去都很老实,只是坐在那听个曲儿,喝几杯酒,停留一会儿就离去。浅红楼里的姑娘们都很羡慕墨香,遇到了这样一个金主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陈羲问:“所以呢?”

    阿喵笑了笑,笑的很狡猾:“所以这个墨香姑娘肯定有问题。”

    陈羲点了点头。

    阿喵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除了修为不够高之外,他身上具备了一切做一个优秀密谍的条件。他是天生的轻功高手,只要他足够小心,甚至可以瞒过修为很强的人。除此之外,阿喵还有一个本领令人刮目相看。

    那就是……如果阿喵愿意,他可以让和自己面对面说话的人都觉得头大无比。因为他能轻而易举的做到,口型和自己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搭边。他说一这个字的时候,看口型他可能说的是猪这样的字。

    “有规律吗?”

    陈羲问。

    “有!”

    阿喵回答的很笃定:“这个规律是敖浅亲自探查之后发现的……陈天极住在一家客栈里,包下了这个客栈后院的一个独院。每次陈天极出门去见浅红楼的墨香姑娘之前,这家客栈门前都会有一个货郎经过。这个货郎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被人注意。敖浅观察的很仔细,货郎每次经过客栈的时候都会摇响他的拨浪鼓,而拨浪鼓是有规律的,敲打的声音很急但绝不会多一声也不会少一声。”

    陈羲嗯了一声:“除此之外,陈天极还去过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吗?”

    阿喵回答:“这个人应该是故意让自己的生活格外的没有规律,所以他在任何一个时间出门都不会有人怀疑。主人,属下初步判断,这个陈天极应该是去浅红楼领任务的。他那样的高手,不管投靠了谁,都不会被闲置,而是会被安排很多事去做。而陈天极之所以住在客栈,是因为他对于天枢城来说还是个生面孔。所以他肯定会去做不少秘密的事,从墨香姑娘入手应该能查出来些什么。”

    陈羲问:“这是敖浅让你告诉我的话?”

    阿喵连忙点头:“是……”

    陈羲想了想后说道:“让敖浅想办法去查,最近哪儿死了人。死的人不一定是修为很强的人,但在某一个位置上肯定很要紧。这个要紧,敖浅明白是什么意思。”

    阿喵笑道:“连属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敖浅肯定知道。主人说的这个要紧,指的是恰好处在一个关键的地方。比如说,一家酒楼里看起来最要紧的两个人,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掌柜。但,实则更要紧的是账房先生。只有账房先生才知道酒楼到底赚了多少银子,如果他稍稍做一点点假,自己也能捞一些银子。所以,如果这个账房先生死了账本也找不到,那么老板和掌柜都会着急上火。”

    陈羲对阿喵的反应很满意,他声音很平静的说道:“帮我准备一件衣服,我要自己去浅红楼。”

    ……

    ……

    修行者的生活世界里,是没有青楼的。

    浅红楼的名气很大,却只局限于在那些普通人之中的名气很大。就算是修为再不济的修行者,也不愿意去触碰那些被普通人睡过无数次的青楼姑娘。所以曾经有人说过,修行者是一群最虚伪的高贵人。

    陈羲换上了一身很平常的衣服,藏青色的锦衣,款式一般。可他身材极好,相貌也极好,所以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之后,就连衣服都显得档次高了不少。有些人是靠漂亮衣服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漂亮些,有些人则是让不漂亮的衣服都变得漂亮起来。

    浅红楼门口没有挥舞着手帕一副骚-浪姿势引诱客人的艳俗姑娘,因为不需要。据说浅红楼里随随便便一个女子,都是琴棋书画精通。就算是和这些姑娘聊聊历史上的名人典故,她们也能说的头头是道。

    陈羲走进门之后,立刻有个年轻的伙计迎上来:“公子请进,瞧着您面生,应该是头一次来我们浅红楼,所以请您先到茶厅稍坐,一会儿会给您奉上香茶。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妨说说,头官会给您物色最合适的人选。”

    “好”

    陈羲点了点头跟着伙计走到茶厅,这里装饰的极雅致,也是一个一个的包间,每个包间都有一张红木座椅,旁边是一个红木茶几。除此之外,也没了别的家具。但是即便如此,屋子里却丝毫也不显得简陋。

    陈羲坐下来,那伙计随即退走。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如熟透了的桃子一般的女子款款而入,她的妆容丝毫也不媚俗,恰到好处。这样的女子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成熟韵味,走路的姿势如莲花轻摆,步步**。

    “公子……”

    看到陈羲的时候,这女子稍稍愣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好标致的少年郎……一会儿公子不管挑了谁,剩下的都要嫉妒死了。”

    陈羲从袖口里拿出来一锭金子放下,微笑着说道:“为这句话,赏。”

第二百零一章 屁股和腰窝

    一个男人如果足够俊美,就能够让很多女子去忽略他的出身,即便他稍稍贫穷一些也无妨。当然,这种无妨很少会涉及到谈婚论嫁。如果一个年轻男人不但俊美且多金,那么身边自然不会缺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漂亮女孩子身边总是不会少了追求者。

    陈羲坐在红木椅子上,看了一眼小丫鬟端上来的茶,微微摇头。从袖口里又掏出来一锭金子:“麻烦请个人去隔一条街的茗香楼去买些武夷神红。”

    那三十岁上下的少妇便是这浅红楼的头官,倒也是见过世面的。从陈羲出手她自然看得出绝非凡人,而且武夷神红的名字她也听过,但是因为太贵所以见都没有见过。见小丫鬟一脸的迷茫,她连忙过去把那金子收起来吩咐道:“去给公子买一两回来。”

    小丫鬟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却听陈羲笑了笑道:“头官莫要贪心,这金子是买不来一两的,武夷神红不论斤两卖,论芽。这一锭金子差不多能买六七芽回来,恰好沏一杯茶。”

    头官的脸上变色,实在想不到那武艺神红竟然贵到了这种地步。浅红楼虽然名气大,出入者也多是财大气粗之辈,可没几个人是讲究这个的。来这里的,都是手里有钱的商人,就算有出手阔绰之人,但也绝不会有人花这么多钱去买六七芽茶来喝。

    她讪讪的笑了笑,将金子递给那小丫鬟让她小心些。

    小丫鬟一脸的忐忑,心说要是半路不小心把茶叶散落了,我可怎么赔得起?

    这屋子里只有一张椅子,所以头官是站在陈羲身前的。她见陈羲往四周打量了一下,连忙解释道:“屋子里的只有客人坐的位子,我们是不能坐的。公子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如果有我可以让人添置。一会儿选好了姑娘,我会带公子到后院的亭徐小楼,那里清净。”

    她说的添置东西,当然是那些增加情趣的东西。

    陈羲微笑摇头。

    头官见陈羲这样的风采气度,更加不敢轻视:“请问公子是哪里人?应该是才到天枢城吧?一般来说,南客都喜欢找北方姑娘,喜欢姑娘们的火热性格。北客喜欢西疆或是北疆的番邦女子,浅红楼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陈羲微笑道:“会写字的。”

    头官连忙说道:“楼子里的姑娘们自幼开始学习琴棋书画,都是会写字的。”

    陈羲微微摇头:“我说的会写字,不是一般的会写字。”

    能做到头官,自然是心思剔透之人,听陈羲这样说立刻反应过来:“楼子里倒是有几个姑娘字写的漂亮,曾经有大家来楼子里玩,见到她们几个的字也是赞不绝口。淮河南边的楚风流,号称铁画银钩,一幅字能卖上几百两甚至上千两银子。偏是他来了,也觉得那几位姑娘的字已经登堂入室。”

    陈羲道:“那就烦请头官都请来。”

    头官面露为难之色:“别人倒是好说,字最好的墨香姑娘现在有熟客在,怕是不好找来。要不先让别的姑娘伺候?”

    陈羲笑道:“不急,我等等也好。喝茶说新词,素手描文字……这种事向来不能急。我倒也没什么旁的事,若是头官也无事,不如陪我说说话。”

    陈羲指了指面前,面前就多了一把椅子。

    这事再简单不过,纳袋可以装下很多东西,但是如陈羲这样装了一把椅子的人,显然没有。敖浅已经把浅红楼的事打探的清清楚楚,陈羲自是有备而来。

    头官却吓了一跳,明显脸上变色。浅红楼里,即便有修行者来也不会露了自己身份,多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来的,消遣完了就走。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即便身处天枢城,也不曾见到过修行者出手。

    陈羲这也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她却吓得腿几乎都软了。

    “公子……不不不,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了。我这就派人去催墨香姑娘,还请大人稍后。”

    陈羲摇头:“你好像在害怕?我只是见这屋子里没有你坐的地方罢了。惊扰了头官,倒是心中不安了。”

    他从纳袋里取出一颗珠子递给头官:“回头找人打个钗子戴,这珠子是南珠,算不得极品,不过倒也还算匹配头官的韵味。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就好,我确实初到天枢城,也没什么朋友,平日里倒也闷得慌。”

    头官战战兢兢的接过来,本想拒绝,可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确实诱人。她欠着身子坐下,因为紧张,两条腿闭的很紧。不过正因为如此,薄纱长裙下的腿形倒是勾勒出来,大腿到膝盖闭的很紧,膝盖以下的两条小腿微微分开。纱裙在大腿末处勒住,一个丫字形的痕迹瞧着颇为诱人。

    “难道说这楼子里,没有修行者来过?”

    陈羲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应该是有的吧,但是都不会说自己是修行者。”

    头官低着头回答:“对了,现在墨香姑娘接的那个熟客,应该也是修行者。虽然他不曾表现出什么,但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就发冷。”

    ……

    ……

    “这人也奇怪。”

    过了一会儿之后,头官见陈羲确实没有恶意而且随和儒雅,所以她的话也就逐渐多了起来。她开始和陈羲说一些关于墨香姑娘的事,当然也提到了那个时常来找墨香的老头。

    “这人来从不找别的姑娘,也不做那事……只是听墨香姑娘唱曲儿。要说喜欢听曲儿吧,这楼子里比墨香姑娘唱的好的也有。可这位大爷就认准了她一个人,而且出手阔绰。所以奇怪就奇怪,谁还去管呢。”

    陈羲点了点头,刚要问什么,恰好那出去买茶的小丫鬟回来了,双手托着一个小小的锦包,那全神贯注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可爱。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来,当她把那武夷神红放进茶杯里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提了热水要为陈羲沏茶,陈羲摇头:“不能用开水,先把水放一放,稍后我自己来。”

    小丫鬟连忙出去,瞧着后背上都湿了。

    陈羲听头官说那怪客人的事,似乎听的很有兴趣。陈天极来这里找墨香姑娘,十之七八真的就如敖浅猜测的那样,他是从墨香姑娘这里领任务的。也就是说,墨香姑娘应该是平江王的人。

    陈羲坐在一楼的茶厅,从镂空的窗子往外看,能看到大厅。小丫鬟才走了几分钟之后,陈天极就从后面出来,大步穿过大厅离开。陈羲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扫过,然后提起水壶将茶沏上。

    等到茶叶开始缓缓下沉之后,他将茶杯递给头官:“喝口水,润润嗓子。”

    头官说的兴头上,也没在意,道了谢伸手接过来就要喝,茶杯到了嘴边的时候猛的醒悟,这杯子里的六七芽茶叶就价值一锭黄金。所以她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下,想还给陈羲又觉得不好意思。

    “你喝就是了。”

    陈羲让自己做的舒服些:“我这个人可能独居的时间久了,所以听你说说话心里也舒服。很少有人和我聊天,以后我会常来。”

    头官抿了一小口茶,舌尖都顶着上颚来回的砸吧味道。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味道算不得浓郁也没觉得如何芳香的茶叶,怎么就那么值钱?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喝,就好像在算计着一口喝进肚子里多少银子似的。

    小丫鬟再次进来,说那客人走了,墨香姑娘已经去亭徐小楼里候着公子。

    头官连忙站起来,要把陈羲带过去。陈羲起身,跟在头官身后走。头官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放在桌子上的茶杯,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去交待那小丫鬟,绝对不能把茶倒了。

    “墨香姑娘是哪儿人?”

    陈羲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就是这天枢城里的人,家里爹娘走的早,虽然进了这浅红楼但身子还清白着,她性子沉稳安静与世无争,大家都喜欢她。若是她肯点头,愿意花大价钱给她开-苞的客人得排队排到门外去。”

    头官一边走一边稍稍有些得意的说道:“那可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十年心血啊。”

    陈羲嗯了一声又问:“墨香姑娘家里没有亲人了?”

    “倒是有,算是个堂兄,不过没来往。墨香姑娘几乎也不出去走动,闲来无事的时候,只是和身边伺候的丫鬟小蝶说说话。她们俩感情要好,无话不说。小蝶这丫头也有灵气,可是偏偏就不愿意自己出来,只是陪着墨香。”

    头官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到了后院亭徐小楼。

    这楼子上下三层,每层七八个房间。一进楼,那种带着一股子暧昧的檀香气味就钻进鼻子里。小楼所有的窗子几乎都关着,窗帘也拉着,红烛摇曳,檀香味浓,再加上美人在侧,怕是铁打的汉子也要酥软。

    陈羲到了三楼,看到楼道口站着一个穿粉色衣衫的小丫鬟,看年纪十六七岁,生的倒也俊俏。尤其是那一双大大的杏核眼,显得灵气十足。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陈羲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有些敌意。

    “小蝶,快把公子接进去。”

    头官吩咐了一声。

    原来这个丫鬟就是墨香姑娘的贴身丫鬟小蝶,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虽然那一身丫鬟的衣服算不得华美,可是却把身材勾勒的很美。胸脯鼓鼓的,把衣服都绷紧了。因为楼子里温度高所以衣服穿得很薄,便是胸脯上那两粒凸起也隐隐可见。小小的,圆圆的。

    “公子请。”

    小蝶微微俯身施礼,然后转身在前面领路。

    她下身穿的裤子裹在两条大腿上,很紧。也不知道是衣服小了,还是就这样的款式,两条大腿的线条展现的淋漓极致。尤其是那两瓣翘臀,虽然不是很丰满但极圆润,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很有滋味。

    她的上衣也稍显短了些,走路的时候胳膊一动,就露出纤细的小腰,居然还有两个浅浅的腰窝。

    “姑娘已经在等您了。”

    小蝶一边走一边说道:“听说公子要看墨香姑娘写字?”

    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锦衣俊美的公子手里多了一个什么东西,黑乎乎的,似乎是刚刚从脸上拿下来。

第二百零二章 丫鬟货郎

    小蝶似乎是看到了陈羲手里拿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等到她想看清楚的时候,却发现陈羲手里多了一把黑色的折扇。这折扇是纯黑色的,上面只有一朵很小的红色梅花图案。小蝶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然后领着陈羲进了三楼一个房间。

    这房间里以紫色为主。

    窗帘是紫色的,床围也是紫色的。家具陈设简单,但不简陋。红烛不远处,一个穿紫色长裙的女子端端正正坐在圆凳上,她怀里还抱着一个琵琶,似乎是在低着头调音。陈羲进门的时候,她才抬起来,然后连忙起身施礼:“奴婢见过公子。”

    陈羲微微颔首示意,视线故意没在她身上,而是在四周墙壁挂着的字画上扫过。果然,陈羲在墙壁上看到了那个被称为铁画银钩的风流书生楚风流的真迹。楚风流的字,几年前就已经价值超过一千两银子,现在自然更高。

    还在世的书法家,写几个字能卖到这个价钱的实在不多。

    “听闻公子喜欢写字?”

    墨香姑娘起身问道。

    看起来她十八-九岁年纪,虽然说还算貌美,但却只是中上之姿。不过她动作轻柔嗓音也轻柔,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显得那么舒缓,让人瞧着舒服。她的脸型稍稍显得圆了些,所以沉静之中又多了一点点俏皮。

    “不喜欢。”

    陈羲摇了摇头:“但我喜欢看别人写字……我自己的字太丑,怕糟蹋了偶然得来的好文章。”

    “小蝶,研墨。”

    墨香姑娘吩咐了一声,缓步走到桌子将纸铺开,压好。

    “请问公子写什么字?”

    “平江……”

    陈羲说出这两个字,故意顿了一下。

    “平江圆月影,波起碎金长。”

    停顿之后,陈羲将话说完。

    他一直盯着墨香姑娘的手,看起来似乎是没有什么不妥。

    没有发现她的动作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依然那么舒缓。小蝶将墨研好之后,看向陈羲问:“用什么笔?”

    似乎是缺了水,嗓音有些发干。

    陈羲笑了笑:“随意。”

    墨香姑娘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用寸楷吧。”

    笔好看,应该是才修过,提在她那般纤细白皙的手里显得别有一番滋味。润好了笔之后,她手腕轻抬,然后落笔而书。字写的极快,一气呵成。这样柔弱的女子,以寸楷而书,竟是写出了几分苍劲。

    “好字。”

    陈羲赞了一声。

    他从纳袋里取出一颗珠子放在桌子上。

    “公子不必另付钱的。”

    墨香姑娘连忙说道。

    陈羲摇了摇头:“观字而知人,谢了。”

    他放下珠子,转身离去。

    墨香姑娘愣了一下,看向小蝶。小蝶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这个客人怎么这般的奇怪。回头再看陈羲时,已经连背影都看不到了。墨香姑娘看了看那珠子,又看了看自己才写完的字,忍不住自语了一声:“怎么又是一个怪人。”

    两个人谁都不明白,陈羲说的那句观字而知人是什么意思。

    陈羲离开浅红楼之后,回到自己的小院。院子里,又聚集了不少来拜访的客人。陈羲从后门进来,然后直接从后窗进了屋子。整个前院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闲聊。

    “主人,是不是查出什么了?”

    阿喵连忙过来问了一句。

    陈羲点了点头,找了纸笔写了一行字给阿喵看:“让敖浅派人仔细盯着墨香身边的贴身丫鬟小蝶。”

    阿喵点了点头,迅速离开。

    ……

    ……

    陈天极的脸色有些发白,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神里微微有些怒意:“当初跟你来天枢城,你说肯定会给我们兄弟两个一个光明的前程。可现在呢?我弟弟死的不明不白,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是谁下的手,而我只能住在那个破烂客栈里,随时还要等着有任务派过来。可是做了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人,我连平江王的面都没有见到!”

    这是一个小树林,就在距离浅红楼不到十里的地方。从浅红楼出来之后,陈天极就直接到了这。

    他面前的,正是邱辛安。

    “你急什么?”

    邱辛安看着他说道:“莫说你,我到现在也没有见过平江王殿下。但是已经快了,最近你做的事平江王已经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见到他。你应该相信一件事,平江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我这样的生面孔做事。各家的势力都在彼此试探,基本上明面上或者藏得不够深的实力,都被别人看的仔仔细细。”

    “所以,你我这样的生面孔大有可为。”

    邱辛安道:“再杀这两个人,杀完之后我保证你会见到平江王。”

    陈天极微怒:“你一直这么说!我现在不求能得什么富贵,我只想查清楚到底是谁杀了我弟弟!”

    邱辛安道:“不是没有头绪。”

    他走到一边坐下来:“现在你我都知道,就在陈地极死之前,那个叫陈羲的小子在十七条大街出现过。这绝不是什么巧合……陈地极曾经怀疑陈羲就是陈尽然的儿子,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陈地极死于陈羲之手应该不会错了。”

    陈天极道:“那我就先去杀了他!”

    邱辛安道:“当然要杀!但……你先去把这两个人除掉。除掉之后,我会帮你一起去找出那个小子,然后干脆利落的宰了他。”

    “我就不明白!”

    陈天极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杀那些不入流的小人物。到现在为止,一个灵山境的人都没有。这样的人,真的会有什么大用?杀不杀,难道这样的小人物还能左右时局?”

    “能!”

    邱辛安笃定的说道:“你想的太浅薄了,这些小人物虽然不起眼,但位置都很要紧。比如户衙的几个记事郎中,户衙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只要他们死了,账目毁了,到时候平江王安排人进来接替,户衙里的东西还不是随便使用?比如兵衙,天枢城内的可用之兵有多少?这些兵马如何安排?这些事,关键位置的小人物知道的更多。”

    陈天极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咬着牙说道:“你不要再骗我,我杀了这两个人之后,你就不要再来管我,我也不用你帮忙,杀一个破虚境的小子而已。杀了他之后,我就离开天枢城。这地方我已经受够了,那些所谓的大人物一个个高高在上,你以为真的会看得起咱们?”

    邱辛安劝道:“你不要去管那些大人物什么态度,因为他们站的足够高所以有那个资格。当你立的功劳越来越多,得到平江王重用的话,那么你早晚也会到达那些人的高度,早晚能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人。”

    陈天极叹了口气,然后问:“你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邱辛安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平江王手下有一个极神秘的组织,我现在已经知道这个组织叫做鸦,是一群可怕的人……不,他们不能算是人。不久之前平江王手下的飞弥道长带我去了那个组织,让我以后负责传递消息。这个组织就是平江王的杀手锏,我已经很靠近核心了。你相信我,只要我进了那个核心的圈子里,我就能把你也带进去。”

    “我不稀罕。”

    陈天极道:“我就想给我弟弟报仇!”

    “可以!”

    邱辛安道:“杀了那两个人,你就去杀陈羲。陈羲和柳洗尘之间的关系,已经触怒了平江王。杀了这个陈羲,平江王对你自然会有好感。莫说陈羲还有杀陈地极最大的嫌疑,就算没有,你杀了他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陈天极点了点头:“对了,负责联络我的那个小蝶,她是什么身份?”

    邱辛安道:“她不是小蝶,真的小蝶在你住进那个客栈的时候就被我除掉了。那个小蝶是平江王手下的人,专门负责给你传递消息。你只需记住,小蝶会提醒你听什么曲儿,歌词每句话的第三个字你要留心,组成的话就是你要杀掉的目标。”

    陈天极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

    ……

    西城

    陈羲买下来的那个小院。

    敖浅看了一眼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货郎,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他走过去蹲在那货郎跟前,语气发寒的问道:“以你的修为,你觉得你能坚持多久?你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而已,没人会因为你死而为你报仇。你死了,安排你做事的人会选别人接替你。你就好像一只蚂蚁,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但是你可以不死,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安排你离开天枢城。”

    见那货郎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敖浅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为平江王做事的,而我是为安阳王做事的。只要你说出来,以安阳王的实力难道还不能保住你?”

    货郎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不行!我不能说!”

    敖浅叹了口气:“那就怪不得我了……你知道有个地方叫蓝星城吗?那是个流放之地。你知道蓝星城的人抓到敌人怎么逼供吗?”

    敖浅手里多了一把小刀,在货郎面前晃了晃:“活生生的剥掉人皮,保证被剥皮的人整张皮都被剥下来而人不死。你能想象出那种场面吗?血糊糊的人,痛不欲生,偏偏一时之间还死不了。剥皮之后,会往他身上洒蜜糖,然后引来蚂蚁啃咬……”

    敖浅的小刀放在货郎手指上:“从这里开始剥皮,我也会,但我的手艺不太好。别人剥一个时辰就能把完整的人皮卸下来,但是我可能需要一天,慢慢的一刀一刀割。”

    货郎吓得叫了一声,眼神里都是恐惧。

    “连……连续十二声敲打拨浪鼓,敲三次。”

    货郎承受不住压力还是说了出来:“这就代表有事做,然后那个老头就会去浅红楼找墨香姑娘,领任务杀人。”

    敖浅点了点头:“墨香姑娘是平江王的人?”

    货郎摇头:“我不知道……每次都是墨香姑娘身边的丫鬟小蝶,只要她在窗口挂上一个风筝,我远远的看见就去那家客栈。”

    敖浅脸色微微一变:“原来不是她,而是她……”

    他手里的小刀一转,划破货郎的咽喉:“我其实不会剥皮……但是我却不能不杀你。”

    他看了看货郎的身材,转身在自己手下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选了一个身材相貌差不多的人:“照着这个货郎的样子易容,回浅红楼所在的那条大街上。”

    敖浅深深的吸了口气:“陈天极……总算发现一些端倪了。”

第二百零三章 返古圣体

    “那个货郎不过是个小人物,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他只是拿好处做事的局外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任何秘密。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每天在浅红楼所在的大街上来回走动,远远的看到窗口挂着风筝,立刻就去陈天极的客栈外面,敲响拨浪鼓。”

    敖浅对陈羲说道:“现在属下已经让人替换了那个货郎,这是所有环节中最薄弱的。换掉这个人,可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他应该是墨香身边的丫鬟小蝶找来的人,而且根本不必和小蝶有所联络。既然两个人没有联络,那么咱们的人伪装起来并不难。”

    陈羲嗯了一声:“墨香是没问题的。”

    他走到窗边,稍稍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我故意提到平江两个字的时候,她没有一点不正常的反应。要么这个人心机城府深到了可怕的地步,要么就是根本不知情。而一个心机城府若是深到可怕的人,不会始终保持和陈天极的联络。”

    “所以,有问题的是那个丫鬟小蝶。小蝶是用墨香在为自己掩护,而据浅红楼的头官说,小蝶和墨香在一起已经有几年,两个人彼此都很熟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小蝶也应该没有问题才对……但她肯定有问题,因为我提到平江两个字的时候她显然紧张了。”

    敖浅道:“有可能,小蝶在不久之前被平江王手下的人收买了。”

    陈羲微微摇头:“如果墨香和小蝶的感情亲如姐妹的话,那么她不可能这样做。这样做无疑是把墨香推到了刀尖上,亲如姐妹……会这么狠心?所以我倒是宁愿相信,小蝶不是被人收买了。”

    敖浅脸色微微变了变:“主人的意思是……真的小蝶已经死了。”

    他沉吟片刻:“可是如果墨香姑娘和小蝶感情很深,也极熟悉彼此,那么替换了小蝶的人很容易就被她察觉出来。”

    “察觉出来又怎么样呢?”

    陈羲微微叹息一声:“墨香什么都不知道,就算她看出来小蝶不是真的小蝶,难道她敢说出来?她只要不是一个笨蛋,就很清楚有人替换了小蝶必然是有图谋的,而她身边连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她一旦揭穿,那么也就是她的死期到了。”

    敖浅点头:“所以,这个墨香姑娘也是个聪明人。”

    陈羲道:“但是命不好……不管她是否看的出来小蝶有问题,等假小蝶要做的事做完之后,假的小蝶还是会杀掉她的。”

    陈羲虽然还没有怎么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他几乎第一眼就看出那个小蝶有问题。头官说,小蝶不愿意离开墨香,所以没有自己出来做。但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材也未免太成熟了些。

    陈羲跟在小蝶后面走的时候,就发现她应该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像小蝶这样的丫鬟,青楼也是颇为看重的。差不多到了年纪,第一夜的价钱有多高谁都知道。浅红楼养了她好几年,绝不会放弃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之前不逼迫小蝶,是因为她年纪还小。

    所以陈羲取出面甲戴上,发现小蝶自己封住了气海丹田。一个青楼小丫鬟自然不会修行,可是这个小蝶是个修行者。虽然修为算不得高,也已经进了破虚境。她自己封闭了所有的气脉气穴,所以很难察觉的到。

    陈羲注意到,这个假的小蝶虽然经过了易容,面相上应该没有什么破绽,可她不可能全身都改变。她的皮肤稍显松弛了些,绝不是十四五岁少女应该的样子。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如果就在破虚境,哪怕是放在满天宗也要被重点培养了。

    所以这个假的小蝶,只怕年纪已经不是很小了。

    “现在能利用的是那个货郎。”

    敖浅道:“只要货郎敲响拨浪鼓,陈天极就会离开那个客栈。可是陈天极离开,只是去浅红楼领任务。所以货郎的身份利用价值,仅仅是让陈天极去浅红楼。既然平江王手下人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陈天极做事,就是不想让他暴露。也就是说,浅红楼附近应该还有平江王的人监视着。”

    他摇了摇头:“所以,不可能在客栈下手也不可能在浅红楼下手。唯一的机会就是,想办法让小蝶给陈天极一个假的指令,把陈天极骗到咱们指定好的地方。”

    敖浅看向陈羲:“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敖浅没有和小蝶有过私密接触,那么这个传递任务的方式,一定是通过墨香姑娘完成的。陈天极每次去只是听墨香姑娘唱歌……所以这个传递命令的方式,十之七八就在那些歌词之中。”

    陈羲想了想道:“假设……墨香姑娘是知道小蝶是假的,那么她一定会留心。陈天极出现之后,小蝶才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小蝶。她一定能确定,小蝶和陈天极之间关系密切。所以陈天极每次去找她,她会特别在意。因为如果小蝶要想传递消息,那么陈天极听的曲儿一定是小蝶安排的。”

    陈羲看向外面缓缓道:“看来还要再去一次浅红楼,希望这个墨香姑娘真的是聪明人。”

    ……

    ……

    天枢城

    黄家

    圣堂将军黄晚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家族之人的视线里了,家族之中的长辈给晚辈的解释是……黄晚鼎正在闭关修行一种很强大的功法,一旦修行成功的话黄晚鼎的修为就会大涨。对于黄家的晚辈来说,这样的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而这个消息,又会通过黄家那些小辈的嘴不经意间散播出去,那么外界的人也就知道了这件事。

    不得不说,黄家为了掩藏黄晚鼎其实出了问题颇费苦心。

    黄晚鼎已经不记得自己一生之中面临过多少次危机了,但是他很清楚现在是黄家有史以来最危险的时候。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不是他已经时日无多,而是黄家后继乏人。黄家第二代,也就是他的子侄一辈中,没有出现一个天赋极好的。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圣堂将军的位子会被剥夺。

    如果他死了,第二代之中没有人的修为足够继承圣堂将军的话,圣庭会收回圣堂将军的职位。

    这也是为什么黄晚鼎这么心急让黄家去站队的缘故,黄家选择的是安阳王而不是看起来更有希望的平江王,其实也是黄晚鼎的一种赌博。平江王身后有国师,黄家不可能立多大的功劳。

    相对来说,还是安阳王这边容易出头些。只要黄家在安阳王继承圣皇之位的过程中-功劳足够大,那么黄家就能继续延续自己的地位,哪怕没有真正的大修行者坐镇。因为安阳王一旦成为圣皇的话,短时间内是不会除掉有功之臣的。

    黄晚鼎没有别的期盼,只期盼黄家能再坚持三十年。

    第二代没有人能扛起重担,第三代还是没有。黄忠诚这一带人,就没有一个人的天赋足够撑起未来的黄家。

    但是!

    黄家的第四代有这样一个人,天赋之强,让黄晚鼎无比的在意无比的兴奋激动。这个少年展现出来的天赋,让黄晚鼎看到了黄家未来的希望。他坚信,只要给黄家三十年的时间,这个少年就能把黄家支撑起来。

    黄希声

    这个家族第四代的少年,拥有着比黄晚鼎的体质更加强大的体质。当年黄晚鼎以返古战体,在四十岁的时候就到达了灵山境巅峰。正因为有他在,黄家才能逐渐崛起。黄晚鼎以为自己的子侄一辈应该也会出现这样的体质,可是他失望了。

    就在他对黄家的未来都充满了担忧的时候,黄希声出生了。

    黄希声的体质,比黄晚鼎的返古战体还要强大……圣体!

    传闻之中,只有黄家的第一代家主,也就是当年协助大楚皇族立国的那位黄家老祖宗是圣体。很多年过去,黄家都没有出现这样的体质。黄晚鼎只是出现了一些返祖的迹象而已,所以不能称之为圣体,只能称之为战体。

    现在圣体重现,对于黄家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希声,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黄晚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很严肃的说道:“不管以后家族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去管。你要做的,就是不停的修行不停的提升境界。为了你一个人,我已经赌上了整个黄家。黄家的每一个人现在都是为你活着的,也可以为你而死……包括我在内。”

    他面前的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身材已经很高大。虽然脸上稚气未脱,但眉宇间那股傲意和冷漠十分浓烈。这是一个自幼就被家族雪藏保护起来的人,整个黄家都在倾尽全力的帮助他成长。

    或许,这也改变了他的性格。

    “老祖,你放心就是了,黄家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坠落。”

    黄希声的相貌还算不错,但是眼神太阴寒了些。

    他昂着下颌说道:“现在黄家面临的这些困难,只要等我成长起来就都不是困难。等我修行大成的时候,扫遍天下就是了。”

    黄晚鼎笑了笑,眼神里都是溺爱:“好孩子,有志气!所以你更要懂得隐忍,不要过早的出头。我下令黄家上上下下都不许泄露你的体质,就是为了保护你,你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可是,老祖……难道黄家就要任人宰割?”

    黄希声冷冷道:“哪怕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小人物野小子也能骑在黄家头上拉屎?因为那个叫陈羲的野小子,黄家已经死了不少人。如果不杀了这个家伙,我心头之恨难以平灭!”

    “记住!”

    黄晚鼎提高嗓音道:“不要去在意那样的小人物,你的目标在最高处。当你修为大成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这样的小人物不过是你脚下踩着的蝼蚁。为了一只蝼蚁而毁了你的心境,不值得。听我的话,不要去做任何事,只需要你安安静静的修行。”

    黄希声点头答应了一声,但是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杀意。

第二百零四章 妾心付君心

    陈羲第二次出现在浅红楼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楼子里的焦点所在了。上次来之后不久,他就成为浅红楼那些姑娘们必然谈到的话题。给陈羲买茶叶的那个小丫鬟觉得自己只告诉了一个人,可没多久整个浅红楼里的女人们都知道了这样一个帅气俊朗还很有钱的翩翩佳公子。

    头官看到陈羲进来,恨不得自己贴上来。

    “公子,您可来了。”

    头官笑着迎上来,伸手去挽陈羲的胳膊,陈羲却向一侧闪了半步避开,那头官脸微微一红倒是也不会生气,连忙把伸出去的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快到里面坐。”

    “墨香姑娘在吗?”

    陈羲问。

    头官连忙道:“在的在的,这会儿恰好清闲着。公子你上次走了之后,墨香姑娘可是舍不得呢。她问了我好几次,可我也说不好公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

    陈羲笑了笑道:“那劳烦你请她出来相见。”

    陈羲随手把一包茶叶递给头官:“上次见你也爱喝这武夷神红,所以买了些送你。”

    头官看着那小小的一包茶叶,脸上的肉都在抽搐着。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心说公子你这么大方,干嘛不把金子直接给我呢。这茶叶掉在地上一芽,就相当于掉了不少银子。

    可她又舍不得不去接着。

    头官讪讪的笑着,把茶叶接过来:“多谢公子了……这次又想到了什么新词?”

    陈羲摇头:“喜欢看墨香姑娘写字而已。”

    头官故意把胸脯挺的很高,就好像在对陈羲说虽然我不是少女了,但我也一样迷人啊。你看看我这胸脯,比墨香姑娘可高多了。屋子里热,她衣衫又少,所以挺起来走路的时候,有一种山峦起伏的错觉。

    如果说小蝶姑娘那饱满胸脯上有两个小小圆圆的凸起,那么她胸脯上那两颗就要大的多了。

    不过这头官保养的确实极好,看皮肤依然还算细腻身材也没有走形。腰依然很细,屁股依然很翘。这样的女人身上又多了一种成熟,再加上她多年来练就的本领,勾引男人自然不是墨香姑娘可以比的。

    她走在前面,臀部扭动的幅度恰到好处。每走一步,那浑圆的曲线都会展现的淋漓尽致。或许是她之前出了汗,所以衣服贴在身上比较紧。走路的时候,臀部那圆特别清楚,而透过纱裙,又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那诱人的白腻还有两瓣之间的那一抹深深的沟-缝。

    纱裙之下,若隐若现。

    她身上有一种香味,不过应该不是体香而是涂抹了脂粉的缘故。而且她走路的时候,很会控制节奏,时而快时而慢,要是陈羲稍稍不留神,摆动的手臂就会触碰到她的臀部。这种若有若无的撩拨,换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青头小子只怕已经硬了。

    走到后院,始终不见陈羲有什么举动,头官明显失望了。她忍不住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要知道当年她第一次这样勾引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在碰到她屁股两次之后就忍不住了,直接把她按在墙上强吻,那只大手粗暴的伸进了她的衣衫之中。

    已经很久没有对男人有过这么迫切的**。

    头官回头看陈羲,眼神里有些幽怨:“到了,公子玩的开心些。”

    陈羲微微颔首示意,举步走进了亭徐小楼。

    头官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悲伤的自语:“我早生了十年啊……”

    陈羲才进门,就听到亭徐小楼里一片低低的惊呼。原来这亭徐小楼里的姑娘们听说陈羲来了,凡是没有客人的全都跑出来看,她们不似那些普通女孩看到心上人还要躲躲闪闪,全都直勾勾的看着陈羲,如果眼神能把陈羲的衣服扒光的话,陈羲早就一丝不苟了。

    “真是标志的少年郎。”

    有个看起来珠圆玉润的姑娘靠着门道:“这样的客人,我怎么就遇不到呢。要是我的客人,不收钱也愿意呢。”

    她身边的姑娘轻轻推了她一把:“你去啊,把他从墨香那抢过来。若是你能抢过来,我今天也不接客人了,咱俩伺候他一个。”

    “呸呸呸。”

    稍显丰满的姑娘白了她一眼:“我若是能抢来,会舍得分给你?莫说被你占去一半的时间,一下都不许。”

    说到一下这两个字,那个姑娘顿时脸有些发红:“你……那浅显的东西,能留得住人吗?”

    丰满姑娘挺了挺胸脯:“浅显?你知道什么,男人就喜欢浅显的呢。再说,你也未必深到哪儿去!”

    陈羲忍不住心里苦笑,这种场面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应。他虽然看起来很镇定的从无数的视线之中穿过,可是居然有一种快点逃离的冲动。这些个姑娘直言直语,有些话露骨的让人血脉喷张。

    ……

    ……

    “公子倒是吓着了吧?”

    墨香姑娘为陈羲倒了一杯茶,放在陈羲面前笑了笑:“她们其实只是嘴巴没有把门的,其实人都挺好。若是公子和她们熟悉了,或许还会喜爱她们的真性情。”

    陈羲微笑着摇头不语。

    “小蝶,去研墨。”

    墨香姑娘吩咐了一声,然后问陈羲:“公子今天要写什么字?”

    陈羲道:“只是觉得你写字的时候着实美,所以你随便写一些就好。”

    墨香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男人,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写一首楚风流的怀江题壁,一共一百二十六个字。楚风流自己写的时候,用了六种字体。我笔力不够,最多可以用三种而不毁了这词的意境。”

    陈羲点了点头,走到书桌跟前。墨香姑娘接过来小蝶递给她的毛笔,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运笔写字。这一百二十六个字除了蘸墨之外几乎没有停顿,而且真的用了三种字体。每一种字体转换的时候都恰到好处,丝毫也不显得突兀。

    陈羲看她写完之后,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若是换做别人,只怕瞧不出来墨香写的这一百二十六个字藏着什么玄机。陈羲心思太细,所以看的时候总是会注意到笔锋流转之间的变化。墨香在转换三种笔法的时候,都有些稍稍的不自然,这是在所难免的事。

    但正是这三次转化笔法所写的第一个字,挑出来看就是……请帮我。

    所以陈羲点头赞了一声:“真是好字,尤其是三种笔法转换时候的圆润自如,几乎都看不出来。”

    几乎都看不出来,意思是看出来了。

    “小蝶,去拿些干果来。”

    墨香谢过陈羲之后吩咐了一句,那假的小蝶隐藏起来自己的不情愿,转身走了。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加快步伐离去。

    陈羲走到茶几旁边坐下来喝茶,摆了摆手阻止墨香说话。

    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三个字:我知道。

    墨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哀求,或许她真的是已经快要崩溃了。其实想想也能体会她的感觉,面对着一个极有可能杀死自己姐妹的人,还要装作如以往一样亲密,这种事若是心理素质差一些,早就已经忍不住了。

    陈羲蘸着茶水写字,写的很快:留心她让你唱的曲儿,我下次来的时候把歌词给我。

    墨香姑娘连忙点了点头。

    陈羲手轻轻一挥,茶几上的水迹随即消失不见。

    墨香沉默了一会儿,张开嘴说话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我知道小蝶已经死了,但我不知道谁还能帮我。头官或许也知道,但她却装作不知道。现在浅红楼里,我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陈羲伸出手,握住墨香姑娘的手,这一刻,墨香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陈羲的灵魂之力直入墨香的内心深处:“我知道小蝶的身份是什么,我也知道那个找你唱曲儿的人是谁。我是圣庭官员,正是来追查此事,这两个人都是圣庭要追拿的要犯,你且安心就是了。只管把歌词都记下来给我,我会查到他们的目的。”

    墨香的眼睛里,眼泪就在那旋转着。她张开嘴无声的说道:“以前给那人唱过的歌词,我都记下来了,就在书架里藏着,这就拿给你。”

    就在此时,外面脚步声响起。

    小蝶进门,恰是看到陈羲握着墨香的手,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却听见墨香幽幽的说道:“公子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可我出身卑微,哪里配得上公子你?只是遗憾此生不能侍奉公子,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

    这句话,将她眼里的泪水遮掩了过去。

    陈羲故意装作才发现小蝶回来,收回手说道:“你不需要去管别的,头官那里我去说就是了,自然会为你求了自由。”

    这话,是安墨香的心。

    墨香转身,将那一百二十六个字的怀江题壁卷起来。又走到书架那去了一些纸张,也卷起来扎好都递给陈羲:“这些字送给公子,若是公子不得空来见我,看看这些字也是好的。就好像我在念着公子,公子也在念着我。”

    陈羲点了点头,将那些纸张拿起来。

    “我先去把要做的事做完,过几日就去找头官给你赎身。”

    陈羲起身离开。

    墨香看他走到门口,忍不住说了一句:“妾心付君心,盼君不负相思意。”

第二百零五章 平凡夫妻

    陈羲和墨香姑娘交谈的那些话背后的含义,小蝶是不会懂的。陈羲说过几日就去找头官,为墨香赎身。意思是告诉墨香,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解决你的麻烦,但是你一定要配合。然后墨香借机把自己之前记下来的那些歌词,全都送给了陈羲。

    陈羲离开之前,墨香说妾心付君心,盼君不负相思意。

    这句话是在恳求陈羲,一定要救自己。

    陈羲已经推测到墨香是个聪明人,这次相见之后他对这个女人的智慧不得不刮目相看。若是换做别人,或许很难理解为什么墨香会突然向自己求助。

    但是陈羲理解。

    墨香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在陈天极出现之前,小蝶是真的小蝶。陈天极出现之后,小蝶被人替换了。她发现了却不敢说出来,因为她担心自己会被除掉。只要她不说出来假的小蝶就还会一直利用自己,自己也就能继续活着。

    然后陈羲出现了。

    在墨香看来,陈天极绝对是个怪人。因为陈天极每次来其实根本不是来找她的,小蝶会主动说今天唱什么歌,陈天极必然一口答应下来。即便墨香说自己唱的不擅长,他也坚定的要听。

    陈羲当然也是个怪人,让她写字之后留下金银离去。

    所以墨香猜测,陈羲这个怪人说不得是为了陈天极那个怪人来的。她当然不知道陈天极和陈羲的名字,但是既然第二个怪人应该是为第一个怪人来的,那么第二个怪人就有可能救她。这是一种在没有别的出路可寻的情况下,最正确选择。

    当女人愿意沉下心来想一些事的时候,她们的智慧可以用可怕两个字来形容。

    陈羲回到住所之后,开始反复看那些歌的歌词。这些歌陈羲有的听过,但大部分都很生僻。他让苏坎拿着歌单出去,找茶楼里的老艺人请教,发现很多歌名字和歌词根本对不上,歌词是被人改过的。而这些歌词,是小蝶找来的,告诉墨香唱曲儿的时候不要去管歌词,只要按照曲调来唱就好了。

    苏坎回来之后,陈羲用了半天的时间来对比。苏坎带回来的是正确的歌词版本,再对照墨香记录下来的歌词。

    那些重合的语句不用去看,只看改过的,所以要想发现什么秘密看起来是很难的事,但是对于陈羲来说要想发现其中的不妥并不难。因为有些字,改的稍显生硬了些,和前面歌词的意境相差不少。

    陈羲找到这秘密之后,回头再重新整理这些歌词。他让苏坎研墨,每看完一首歌的歌词他就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名字。等到所有的歌词都看完之后,白纸上的名单已经很长了,超过四十个。

    也就是说,已经有至少四十个人被陈天极所杀。

    找出名单之后,陈羲立刻回到执暗法司,让人调出来卷宗。然后吩咐郭放牛和他带进神司的几十个手下开始在卷宗里查找这些名字。又用了足足半天的时间,到天都黑透了的时候这些名字都被找到。

    全都是圣庭的官员,但是级别都很低。

    有户衙的记事郎中,兵衙的军备员外郎,工衙的文书小吏……这些人对于圣庭来说,地位低的几乎不会引人注意。在庞大的圣庭官府人员之中,这些人的生死似乎也不是特别的重要。

    而且在现在这个时期,天枢城其实每天都有不少修行者死去。虽然安阳王和平江王之间的冲突还没有彻底爆发出来,但是两股势力都在暗中铲除对方的人。所以这些小人物的死亡,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特别关注。

    可是,如果平江王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之后,替换上自己的人。那么也许用不了多久,圣庭各衙门里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打个简单的比方,如果一个人想从某个库房里拿什么东西,与其花费大量的精力物力去买通官员,不如直接买通库房的守卫。官员有权不假,但守卫才是拿着库房钥匙的那个人。

    深夜的时候,这份名单已经都核实出来。

    陈羲看着那名单,视线落在最后两个人的名字上。这两个人是上次陈天极去浅红楼的时候小蝶让墨香唱的歌里面包含着的,距离现在才过去两天的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两个人还没有被杀。

    陈羲立刻给敖浅传讯,让他去查这两个人。到了百爵之后,陈羲给手下每人配发一个定向宝鉴已经算不得什么难事了。

    ……

    ……

    丁肯是个老实人。

    丁肯的祖上曾经做到过大楚神麾将军,神麾将军的地位仅次于圣堂将军,手里有兵权,所以在圣庭之中也算是中层以上的官员。握有实权的中层官员,历来是大人物们拉拢的对象。但是自从他祖上过世之后,丁家的地位就开始一落千丈。家族里没有出现一个了不起的修行者,在圣庭之中也就越发的没有话语权。

    到了丁肯这一代的时候,若非是他父亲的故交好友念及旧情,替他在兵衙里某了个职位,只怕以他的修为在天枢城也混不下去。他已经快四十岁了,二十几年在兵衙员外郎这个几乎不能更小的官位上从没有变动过。

    他每天的日子过的都是在重复前一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看起来,丁肯是个甘愿多做事吃些亏的老好人。在兵衙里,就算是最严苛挑剔的长官也已经失去了折磨他一下的兴趣。因为大家都知道,不管你怎么折磨丁肯,他都会默默的承受下来,绝对不会反抗。

    因为丁肯很清楚,自己不能失去这份官职。

    只要他还在兵衙,那么丁家就还不能算彻底没落。只要他还在兵衙,他一家老小的生活也有保障。他的修为勉强到了破虚,但是这种修为在天枢城根本不入流。若是他没有妻子的话,还能成为商队的保镖或者加入某个佣兵组织。当然,即便如此他依然不会出头。

    当年他曾经面临选择,不是没有想过带着自己的妻子离开天枢城,找一个小地方找个小宗门安顿下来,最起码也是衣食无忧。虽然那个时候,他的修为还在开基境。但是地方上的小宗门,还是愿意收留这样的人去做事的。

    可是丁肯又不甘心,他很害怕丁家毁在他自己手里。

    虽然二十几年之后,他发现丁家其实早就毁了。

    有过这样二十几年人生阅历的人,就算一开始人不聪明但现在已经拥有足够多的经验。当他注意到和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一些同僚陆续死去的时候,他开始恐惧。因为他发现,即便是自己这样碌碌无为的小人物也在不经意之中卷进了大势之中。

    他们这样的小人物,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斗争的牺牲品。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去站队去挑选,可是他们却死在最前面。正因为如此,他开始格外留心身边同僚的消息,也包括其他衙门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的消息,而这种消息,最近好像每天都有。

    就在昨天夜里,兵衙的另外一个员外郎死在了自己家里。据说是吃错了丹药导致气海被毁,但是丁肯知道绝对不是那么回事。

    早晨离开家的时候,丁肯第一次主动亲吻了妻子。

    已经陪伴了这个庸碌无为的男人二十几年的妻子愣住,忽然发现丈夫眼神里都是依恋不舍。她从来没有过问过丈夫衙门里的事,因为她不想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受了气而在回到家之后,却被妻子再一次挑开伤疤。虽然她的脾气很大嘴巴也很毒,但是有些事她知道不能提不能碰。

    她不算一个特别贤惠的妻子,她也会因为丈夫的无能而发火。这种无能,甚至包括到现在为止两个人还没有孩子。

    就如在衙门里一样,丁肯对于妻子的怒火总是选择承受和忍耐。所以这么多年来,两个人没有吵过架,只是一方在发火而另一方默默的喝酒。

    其实后来,她已经认命了。

    自己嫁了这个男人,现在已经舍不得这个男人。

    “怎么了?”

    她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生出来一种强烈的恐惧。她开始不安,她开始惧怕,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丁肯的手,心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的在呼喊……不能让自己的丈夫离开家门,绝不能。

    “没事。”

    丁肯笑着摇了摇头,想离开,然后又站住。他看着妻子的眼睛,歉然的笑了笑:“这么多年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妻子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到了极致。她立刻大步过去,从后面抱住丁肯的腰:“不要再去衙门了,咱们去做普通人好不好?这些年积攒下的钱财,已经足以让咱们做个富裕的普通人了。忘记你修行者的身份吧,忘记丁家以前的辉煌吧,我们这就离开天枢城好不好?”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因为她从不曾问过丁肯关于衙门的事。

    也许,生活了几十年之后,夫妻之间真的会有一种难以说清的联系。

    出乎预料的,丁肯没有拒绝。他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妻子的头发,低下头亲吻了妻子的额头:“我今天就去衙门递交辞呈,然后咱们就离开天枢城。”

    “不,今天不要再去衙门了!”

    妻子用力抱住丁肯的腰:“不要去递什么辞呈,咱们直接离开好不好?我怕……我突然之间心里好怕,求求你不要去了。”

    丁肯摇头:“不能不去,如果不递交辞呈就离开的话,那么圣庭就会以叛逃来追究我。到时候来的抓我的是谁你知道吗?是神司的人……只要是神司的人出手,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逃脱。如果没有你,我死了也就死了。但是我不能让你陪我一起死,所以必须先去衙门。”

    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的温柔:“收拾一下东西,衣服什么的能不要就不要,只带金银就好。有金银,就能在别的地方生活下去,做个普通人。”

    他的手离开妻子的脸颊,然后给了妻子一个最好的笑容。

    丁肯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看太阳。

    虽然太阳才从东方出来,但却格外的刺眼。

    他走到门口,车夫已经在等了。撩开帘子坐进马车里,他吩咐了一声走吧。然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出现了一个人。车厢里的光线很暗看不清这个人的相貌,却能看清楚这个人的那双眼睛……很冷很冷。

    然后丁肯身子一软……他忽然发现,当死亡就这么突然来临的时候,与恐惧同时而来的居然还有一种放松。或许,他活了四十年真的很累了。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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