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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永镇仙魔txt下载     永镇仙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不希望

    那个巨型生物看着陈羲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我就是樊迟,樊迟就是我!”

    这一刻,陈羲感觉自己的心都几乎静止下来。它说它是魔,它说它是樊迟。陈羲不知道什么是魔,但是陈羲知道谁是樊迟。那个顶天立地的爷们,那个带着麾下勇士甘愿当做诱饵向神兽发动进攻的前辈,那个告诉陈羲修行者的使命是守护的修行者。

    那个才是樊迟,绝不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狰狞恐怖的巨型生物。

    “你不是樊迟!”

    陈羲说。

    魔低头看着陈羲,眼神里闪过一抹凶戾:“你真的以为我不杀你?”

    陈羲摇头:“你杀不杀我,和你是不是樊迟没有关系。你不杀我,你不是樊迟。你杀我,你也不是樊迟。在我心里,樊迟是个英雄。”

    “英雄?”

    魔冷笑:“英雄都是傻子,都是白痴!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人人都为了自己英雄有什么用?英雄只应该活在传说之中,可是当传说都变了味道之后英雄就是彻头彻尾的白痴。做英雄有好处吗?还不如做个魔……随心所欲做真正的自己!”

    他猛的一拳垂在大地上,大地再次颤抖。

    “还给我【执争】。”

    陈羲的脸色却越来越平静:“你是谁,我没有兴趣知道。在我眼里你就算再强大,也不过是为了自己活着可偏偏被人禁锢在这里根本出不去的可怜虫。你就算再强大,你也是可怜虫。你的强大只是你的外表罢了,你内心软弱的像一个小丑。”

    “我杀了你!”

    魔怒吼。

    陈羲冷笑:“我似乎知道你为什么不杀我……我和樊迟的【执争】甲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已经在【执争】上滴血认主。也就是说,我继承了樊迟的一些东西。而你,无法杀死和樊迟有关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陈羲陡然提高了嗓音。

    他分明看到,魔的表情变了。

    “是啊……”

    魔抬起来的手臂颓然的落下来,重重的落在地上:“他当年说,不允许我杀人,更不允许我去杀他在意的人。你得到了樊迟的认可,得到了【执争】的认可。我不能杀你,因为他在我身体里种下了一个法阵。”

    魔的眼神里都是苍凉:“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他是错的。”

    陈羲心里一震,忽然之间觉得这个自称为魔的巨型生物其实不凶恶。樊迟在魔身上种下了一个阵法,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人,也许那只是一种防范而已。之前魔几次用巨大的手指将自己按进岩石之中,但是手指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之力。那是因为它体内的法阵在阻止它,想到了这一点,陈羲豁然开朗。

    “这是……樊迟开创的禁区!”

    陈羲看向魔,心里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从之前魔的反应,从更早之前自己被带入这个禁区,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这个禁区是樊迟开创出来的,而且陈羲断定樊迟是在他带着手下的勇士们踏上战场之前开创的。

    “我知道了。”

    陈羲昂着下颌,语气格外的平静但对于魔来说字字如刀:“你是樊迟心里的魔念,樊迟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他在上战场之前,以超绝的修为将你这个魔念从他的心里分离出来。因为他知道必须保证一个纯粹的自己,才能在战场上一往无前。他不希望自己有私心,有私心就会有畏惧。他以大修为把你剔除出来,但是不忍心除掉你,所以开创了这个禁区将你禁锢在这里。”

    陈羲道:“樊迟战死之后,他担心你早晚有一天会挣脱约束出去,所以最后时刻把【执争】的一部分送了回来,做禁区的阵眼。他不想让人进来,不想让人发现你。但是樊迟忽略了一件事,他当时的修为之力已经耗尽,外面的那个禁区天长日久之后失去了天地元气的支撑,变得破损。”

    “但是……你出不去,是因为这个。”

    陈羲将手指向魔的双腿,那两条巨大的腿上看起来也是黑乎乎的,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仔细看的话,依稀能辨别出那上面有简单的纹理,虽然被泥土覆盖,可是勉强还能看出来一些。

    “樊迟用最后的修为之力,以【执争】的腿甲封印了你。你能站起来,但你离不开这里。”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不是紧张害怕,而是激动。

    “是……”

    魔垂下头,眼神里的悲伤越发浓烈起来:“你说的都没错,是樊迟禁锢了我……我是走不出去这里,这些都是对的。但是你不要忘了,不管樊迟准备的多充分,他的决心有多大,但始终有一点不能否认……我就是樊迟。”

    陈羲的脸色忽然一变,他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是错的:“是的……我现在相信你就是樊迟了,因为你不是出不去,而是你不想出去……你知道,如果你出去,樊迟会怪你。你是他的魔念,但不是凶念。他那样的人可能会偏激入魔,但绝不会偏激到产生凶念。他是他心里的委屈,他的不甘,他的遗憾……”

    魔猛的抬起头,陈羲看到他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

    ……

    沉默。

    很长时间的沉默。

    魔的眼睛里有泪,或许是因为陈羲最后那一段话触动了它的心。陈羲说,魔不是出不去了,而是它不想出去。魔的心在颤,那么的难受。

    “他以为我会害人。”

    魔说:“我说过无数次要杀尽所有人,我也曾经坚信自己会这样做。我告诉自己,当我破开结界的那一刻我就要出去痛痛快快的杀,把那些忘恩负义的人全都杀光。但是有一天……我发现结界的力量已经减弱到其实封印不住我的时候,我却胆怯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看着那已经承受不住我攻击的结界,几次想冲出去最后还是没敢。是的……我不敢……我说了一千次一万次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可是我做不到。现在活着的人就算再肮脏再龌龊,可他们终究是樊迟当初拼尽了性命想要保护的……人。”

    “如果我把人都杀光,樊迟也就白死了。”

    魔咧开嘴笑,那么苦。

    “我骗自己,假装出不去。这样年复一年的骗下去,直到自己真的信了我还是被禁锢的。”

    魔低下头,两只手咔嚓一下子把腿上的【执争】腿甲拆卸下来。腿甲在他手里迅速的变小,变成了普通人穿戴的那样大。在他的手心里,这腿甲显得那么渺小。

    “【执争】已经早就不能封印我的双腿了。”

    魔的手心里微光一闪,之前从陈羲身上抢走的东西都出现了。面甲,臂甲,胸甲。这些东西放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淡淡的却格外紧密的联系。【执争】的来历很不凡,以人血浸泡,却不带凶顽之气。只有人骨子里的执着和拼争,没有一点阴暗的东西。

    想必当初打造【执争】的时候,樊迟也耗尽了心力。

    “他想让自己以一个绝对纯粹的人的方式踏上战场。”

    魔看向远处,似乎在追忆着什么:“他说,人是复杂的。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两面,一面善一面恶。所以绝大部分人,都不是纯粹的人。只有纯粹的人才能愿意牺牲自己,为别人换来美好。要想做到一个纯粹的人,就首先要剔除自己内心之中的那些复杂念头。”

    “【执争】甲一共经历了十六次失败才打造成功,因为樊迟不想让甲胄上带着一点别的东西,所以他要求每一个滴血的人,在滴血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为了美好的明天。只要有一个人分心,就变成了杂质。”

    “十六次……”

    魔缓缓道:“他打造成功了,【执争】在战场上也给了他最大的帮助。从第一战到最后一战,樊迟都参与了。他也是唯一一个,从开始拼争到最后看到胜利的修行者。他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累死的。也许在胜利到来的那一刻,他已经满足了,紧绷在心里的那股气散了,那个信念没了,所以他死了。”

    魔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陈羲缓缓道:“其实你在很久之前就能离开这里了,但你没有。其实你恨的只是当初那些背弃了樊迟的人,而不是全部的人。你不离开这个界,是因为在这里还有关于樊迟的回忆,如果你离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魔看向陈羲,眼神里逐渐出现了善意:“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能了解我的心事。我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一个人坐下来说这些话。告诉我,樊迟为什么要把【执争】给你。”

    陈羲想了想后回答:“他说……我和他,可能是一样的人吧。但是我知道,我和他不一样。我无法做到他那样纯粹,他是一个圣人,一个真真正正的圣人。”

    魔像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手掌一翻。哗啦一下子,所有的【执争】的部件全都掉在陈羲身边。魔看着陈羲认真的说道:“有些话只有说出来后心里才好受,我今天说了很多,也许以后我会释然,也许以后我会越来越偏激,从魔变成凶。但是今天,我感觉痛快了不少……【执争】还给你。”

    它说:“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他不会看错人。”

    陈羲点了点头:“谢谢。”

    魔挪了挪身子,如它站起来之前那样坐好。片刻之后,它的身体表面就出现了一层岩石。他扭头看向陈羲:“人会因为自己的无耻和自私而遭到天谴的,就算我能忍住不去杀戮,但是人早晚有一天都会面对这样的事。”

    “也许吧……”

    陈羲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知道魔说的是对的。

    “你真的不打算出去?”

    他问。

    魔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出去?你难道希望我出去?樊迟是不希望我出去的……所以,我不出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出界一刀

    魔不再动,于是它又变成了山。

    界中界恢复了平静,远处那些从惊慌失措中也逐渐平静下来的大山羊们开始聚集在一起,一边慢慢走一边吃草。它们的世界似乎无比的简单,只有两种感情,害怕和不害怕。害怕的时候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不害怕的时候聚在一起吃草。

    看到那些大山羊,陈羲忽然觉得有些失落。那是樊迟临死之前为魔准备的食物,其实到死,樊迟也关心着另外一个自己。或许没有人比樊迟自己更清楚,魔只是魔,就算再偏执,也不会出去大开杀戒。但是魔胸口上那一道巨大的伤疤,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羲看了看【执争】,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看到了一个岔路口。这两个路口分别通向不同的人生,选择就在不经意之中到来。藤儿出现在他身边,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座大山:“怪不得我从它身上感觉不到一丁点神兽的气息,因为它是另外一种……连我都不了解的存在。”

    “樊迟是个圣人。”

    陈羲又说了一遍这样的话。

    藤儿不解的看着陈羲,一时之间没懂陈羲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魔,和无尽深渊里的那些东西本质是一样的,都是人心里阴暗的一面。但是樊迟是个圣人,他本来就很纯粹。他心里的阴暗面,远比无尽深渊里的那些东西要干净,所以变成了魔而不是渊兽。”

    陈羲将【执争】的腿甲滴血,然后郑重的把【执争】穿戴好。虽然还不齐全,但是现在看起来【执争】已经看起来像是一整套东西了。腿甲穿好之后,陈羲和【执争】之间的联系也变得更为紧密。

    “咱们现在出去?”

    藤儿问:“也许黄家的人还守在峡谷那边准备偷袭,他们只需要在那个山洞里等着,咱们穿过石壁回去的时候是防备最弱的,如果他们在那个时候出手,也许咱们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我再想想办法。”

    陈羲和藤儿往高青树那边过去,走到半路的时候高青树已经迎了过来。

    “四周好像没有什么出路,只有咱们进来的那一个入口。”

    高青树看向峡谷那边,眼神里都是担忧:“黄家的人暴露了行踪,他们是不会允许咱们活着出去的。虽然他们在这损失了一头神兽和三个灵山境的修行者,但是他们手里还有一件神器。”

    陈羲的视线看向之前跌落在地上的碎肉和巨大的羽毛,那是之前虎鹫被魔击杀的时候留下的残骸。陈羲走过去,捡起来一个羽毛试了试,发现这羽毛极为坚固锋利。羽毛,就是虎鹫攻击手段的一种,到了灵山境巅峰,它的羽毛堪比灵山境初期修行者的本命。

    对于修行者来说,这些残骸其实都是宝贝。

    “先生,能不能把这些残骸做成一个法器?”

    陈羲忽然转头问了一句。

    高青树脸色微微变了变,然后忽然之间懂了陈羲的意思:“我尽力!”

    ……

    ……

    黄希声的脸色难看的好像刚刚吃了一个苍蝇,狼狈而恼火。这次出来,家族为了保护和历练他而专门调集了族中高手。事实上,这个禁区黄家在五年之前就发现了,当时为了攻打禁区之门的时候死了三个灵山境的修行者,本来黄家增派了高手过来,但是就在那个时候,黄家的老爷子黄晚鼎忽然下令黄家的人全都撤离。

    后来人们才知道,黄晚鼎是要把这个禁区留给黄希声。当时的黄希声还没有表现出特别强大的天赋,为了他而放弃一个禁区,在黄家引起了不小的反对声音。若非黄晚鼎有着足够强势的地位,说不得黄家当时就有人闹起来。

    可是现在,有人捷足先登了。

    “我不回去!”

    黄希声甩开黄忠旭的手,大声道:“这次损了这么多叔伯,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我没有脸回去见祖爷爷。这个禁区里的东西都是祖爷爷留给我的,凭什么被外人拿了去?况且,现在禁区里的那个人还是陈羲!”

    黄希声咬了咬牙:“在天枢城的时候我就想杀他,是祖爷爷拦着我。祖爷爷说陈羲虽然卑微,但恰好处在一个关键的位置。如果杀了陈羲,对黄家未来的大局走向有影响,所以我忍了。”

    “但是这次,我不忍了!”

    他看着他的伯父黄忠旭说道:“陈羲现在不是在天枢城里,而且是在禁区之中,就算我杀了他,难道还能有人知道?”

    “不行!”

    黄忠旭大声道:“你也看见了,禁区之中还有一个禁区,就连虎鹫在里面都被轻而易举的灭杀!那个庞然大物的实力,绝对超过了洞藏境。这种级别的存在,已经不是咱们能招惹的起的。当时我就说不允许你们过去,是你一意孤行!若不是为了保护你,随你过去的三位叔伯也不会被杀!”

    “你在怪我?”

    黄希声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黄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才堕落的,不思进取,唯唯诺诺。黄家的人当有黄家之人的锐气,不是遇到危险就往后跑。如果按照你们的生存方式继续下去,黄家早晚会逐渐的消亡!”

    “你闭嘴!”

    黄忠旭怒道:“你是在和你的长辈说话吗!”

    黄希声冷笑:“长辈?做出让我敬佩之事的人才是我的长辈,如你这样畏首畏尾,没资格做我的长辈。你可以自己回去,我留下来。在禁区里若非是那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庞然大物出手,陈羲已经被我宰了!你应该很清楚,你的亲弟弟黄忠诚就是被陈羲所杀的。”

    黄忠旭的脸色发白,抬起手要打。

    “你敢打我吗?”

    黄希声仰起头看着黄忠旭:“你有这个胆子吗?”

    黄忠旭的手颤抖着,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黄希声失望的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的打了,我反而不会怪你,因为你是长辈,看到晚辈不听话打了就打了,这很正常。但是你不敢,就因为祖爷爷说我是黄家未来的希望,你就不敢动手……所以我更看不起你了。”

    他走到一边坐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黄家的男人,在你们这一代彻底的没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第一,是因为祖爷爷的威望太高。只要他活着,你们就只能唯唯诺诺的听话。他说向东,你们绝对不敢往西看一眼。第二,你们的天赋太弱。你们这一代,我祖父那一代,没有出一个能让人刮目相看的人,别怪祖爷爷说你们是废物,你们让他失望了。”

    “但是!”

    黄希声抬起头,看向黄忠旭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斗志:“你知道你们最欠缺的是什么吗?你们欠缺的不是修行上的天赋,而是好战之心!祖爷爷当年为什么那么强大?天赋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他是从尸山血海之中杀出来的!你们身上,没有一个人继承了祖爷爷那种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的气概。”

    “你们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大出息,索性随遇而安就是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黄希声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就好像一个个的耳光抽打在他伯父黄忠旭的脸上:“你们觉得维持不变就很好了,所以你们越来越弱!知道为什么祖爷爷喜欢我吗?不只是因为我是返祖圣体,还因为我不服输不服气。”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面向那面石壁:“你可以走了……在我看来,黄家的人以那种苟且的态度活着,还不如去死。这次我不会再放弃杀陈羲的念头,绝不会。”

    黄忠旭的脸已经难看到了极致,猛的一拳砸在石壁上吼道:“你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我不会管你的死活了,你爱干什么干什么!”

    说完之后,黄忠旭转身就走。

    ……

    ……

    黄希声发现自己有些紧张,这让他有些不安。从小到大,他做任何事都没有紧张过。他是那种这件事我要做,我就一定能做成的人。他很少说话,但是刚才说了很多。当他对黄忠旭慷慨激昂的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何尝不是再给自己鼓劲?

    没有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必须留下来杀了陈羲。

    因为陈羲,他的心境已经有了变化。正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是那种我要做什么就一定做什么的性子,这种心境已经固定。从黄晚鼎下令不许他杀陈羲开始,他就发现自己的心境有些混乱。

    现在,黄家来的人除了他和黄忠旭之外都死在禁区里了,虽然不是陈羲出的手,但那个名字就在黄希声心里来回飘荡。黄希声有些担忧,他担忧自己的心境受到影响之后,会影响修行。

    每个修行者其实都有自己的心魔。

    黄希声看了一眼黄忠旭离开的方向,告诉自己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也不能退缩。如果这次再选择逃避,那么心境就会被毁掉。

    他手里有一把刀。

    黄家人都用刀,那是一种对黄晚鼎的尊敬。也是一种对自己身份的骄傲感,当他们亮出本命的时候,象征着的是黄家的一种威严。

    黄希声在黄家的地位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所以他手里的刀自然不是凡品。事实上,这把刀就是他之前能在魔的视线一击之下生还的保障。三个灵山境的修行者都死了,仗着这把刀他安然无恙。

    然后他看了看身边放着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也是黄晚鼎给他保命用的东西。这是一个锦囊,重要的是锦囊里藏着的东西。黄晚鼎说,如果在这个禁区里遇到什么家族高手无法保护他的危机,就把锦囊打开。

    现在他面临两个选择。

    第一,当石壁出现变化的时候,打开这个锦囊。他相信以黄晚鼎的实力,在锦囊打开的那一刻从石壁里出来的人都会被杀死。

    第二,和陈羲公平一战。

    黄希声的脸色变幻不停,眼神里都是犹豫。就在这时候他手里的宝刀微微发光,自动漂浮起来遥遥指向石壁那边。这把刀有着神异之处,绝对不会判断错误,所以黄希声知道陈羲他们要出来了。

    之前穿过石壁的时候他知道,石壁里面是一个特殊的平衡状态,一旦有人使用修为之力,就会破坏这个平衡,所以陈羲他们出来的那一瞬间,是没有一丝一毫还手之力的。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突袭,陈羲必死。

    就在这个时候,石壁之中恍惚了一下,有人出来了。

    然后……

    本来已经走了黄忠旭突然之间纵掠回来,双手握刀朝着石壁那边劈落。黄忠旭是灵山境五品的高手,这一刀是他毕生最强的一刀!

    “不用你出手!”

    黄希声喊了一句,但已经晚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这样的对手

    这一刀,是黄忠旭这半生以来劈出的最强一刀。灵山境五品的修为,展露无疑。他必须劈出这一刀,因为他不想让黄希声冒险。他知道黄晚鼎给黄希声准备了很多东西,每一样都足够强大。但是这次他负责保护黄希声,就不能看着黄希声任性下去。

    而最主要的是……黄希声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他心中的痛处。

    黄忠诚是他的弟弟。

    陈羲杀了黄忠诚。

    这个理由,其实就够了。但是之前黄晚鼎下了命令,黄家的人暂时不要再去招惹陈羲。执暗法司准备把陈羲捧起来,而安阳王对陈羲也表达了善意,这种情况下黄家绝不能贸然出手。

    之前黄希声的话,就好像一个个耳光打在他脸上。是的,黄家的男人已经唯唯诺诺的太久了。黄家的那个老太爷一句话,就让他们这半生庸碌无为。没错,他们这一代人没有出现一个惊采绝艳的,所以黄晚鼎很失望。黄晚鼎希望他们做无为之人,维持黄家的地位就够了。

    他们这一代人,好像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谁也不会去冒险,谁也不会去违背。他们的人生好像已经固定在一个轨迹上,本本分分的按照这个轨迹继续的走下去。

    如果没有这次出行,或许黄忠旭会选择继续沉默下去,慢慢的遗忘黄忠诚被杀的事。当然,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所谓的兄弟情很淡薄。他和黄忠诚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从很早之前黄忠诚就单独出去做事了。

    这一刀,黄忠旭不是为了报仇。

    而是为了自己。

    为了黄希声的那句话……黄家的男人,已经太久没有血性了。

    刀气澎湃,山洞里就如同起了一阵飓风。

    之前没有打在黄希声脸上的一巴掌,那股怒气全都在这一刀之中了。

    刀气所过,石壁好像变成了豆腐,一层层的被切落。就在刀气到了那入口的同时,入口里面有人出来了。

    灵山境五品修行者尽全力的一击有多恐怖?

    不久之前,陈羲在天枢城杀了陈天极。陈天极的修为不如黄忠旭,当时陈羲以【封魔】将陈天极的修为之力凝集于一点然后爆开,方圆五里之内,夷为平地。方圆几十里内,自爆产生的飓风也不知道吹破了多少人家的窗户,吹断了多少鲜嫩花朵。

    黄忠旭的刀落,石壁之中有人出。

    嘭的一声巨响,这一刀正中!

    一股激荡的修为之力顺着山洞往两侧喷涌,石壁上被刀气切割出来密密麻麻的痕迹。就连黄希声都不得不将自己手里的宝刀横在身前,靠着刀身上的威力将黄忠旭的刀气化解。不得不说,这一刀的强大让黄希声都有些吃惊。

    在他看来,黄忠旭是一个性格沉闷不思进取的人,这样的人不可能将黄家霸气的刀术功法发挥出来。即便修为不俗,也只是得其形而不得其意。

    现在黄希声必须承认,这一刀将黄家刀法的霸气发挥的淋漓尽致。

    嘭的一声之后,出乎黄希声预料的是……黄忠旭的身子竟是被震的倒飞回来,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嘴角上竟是还挂着一抹血迹。

    下一秒,尘烟散去之后,一个巨大的身影从烟尘之中缓步走出来。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黄忠旭和黄希声全都愣住了。因为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说不上名字的东西。足有三米高,健硕,坚固,丑陋之中还带着一股粗野气息。

    “是虎鹫!”

    黄忠旭忍不住喊了一声。

    确切的说,是虎鹫的残尸。以碎裂的骨骼,羽毛,和头颅拼接起来的一个人形东西。这东西是死物,但灵山境巅峰的虎鹫那强悍的肉身还是抵挡住了黄忠旭的最强一刀。虽然这一刀之下,虎鹫的残尸显得更加破碎,但依然站立不倒。

    “他们之中有一个造器大师!”

    黄忠旭的脸色有些发青,因为他发现最终还是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虎鹫身后,陈羲和高青树缓步走了出来。显然,高青树对自己这仓促之间的作品还算满意。毕竟虎鹫的尸体残破的太厉害了,他将其重新拼接起来组成了一个巨人,仗着虎鹫强悍的肉身化解了那一刀的威力。

    而且虎鹫身体里蕴含的修为之力,反震之后还打伤了黄忠旭。这头死去的虎鹫,此时看起来格外的诡异。它的身躯是用翅膀上最坚固锋利的羽毛做成的,而四肢都是用碎骨拼接。头颅上满是裂纹,以至于看起来像是碎裂后重新粘起来的瓷器。

    黄希声的脸色也很难看,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将手里的宝刀举起来,刀锋上劲气缭绕。

    “你要杀的是我。”

    就在黄希声这一刀将要劈出去的时候,陈羲从虎鹫后面走了出来。

    黄希声的刀,硬生生的止住。

    陈羲指了指山洞外面:“既然你想杀我,那就出去好好的打一架。”

    黄希声下意识的看了看手里握着的锦囊,忽然之间笑了起来:“好!”

    他将锦囊收起来,转身就走。

    ……

    ……

    “杀你之前,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黄希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陈羲,微微昂着下颌说道:“我叫黄希声,黄家未来的顶梁柱。但我杀你似乎和黄家关系不大,只是因为我想杀你。”

    陈羲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黄希声似乎也不在意陈羲的反应,嘴角上带着微笑:“我很欣赏你对敌的态度,只有保持这种态度的人才会不断的进步,越战越强。我心里其实没有几分什么家族仇恨,不管黄家人因为你死去多少都影响不了我的心境。真正影响我的,只是你这个人的存在而已。”

    陈羲还是一眼不发。

    黄希声的表情微微变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手里的宝刀缓缓提起:“这刀名【不拒】,是圣堂将军黄晚鼎的本命。【不拒】,是取名自来者不拒四字。来者不拒,来者皆杀。”

    他后退一步的时候,双手握刀,然后一刀斩落。

    刀气如长虹,如叠浪。

    陈羲一瞬间将青木剑从后背取了下来,自下而上反手一撩,正是【青木剑诀】中的一式。刀与剑不曾相碰,但刀气与剑气却在半空之中猛然碰击在一起。叠浪一般的刀气汹涌澎湃,而龙形剑气傲气凛然。

    当的一声。

    【不拒】的刀气被【青木】剑的剑气撩开,那刀气犹如实质化一样盘旋着飞向远处,速度奇快。旋转着的刀气看起来,犹如旋转着的半月。四五里之外,一道垂落下来的瀑布被这崩飞的刀气斩断。

    刀气将山崖都斩出来一条深沟,也不知道深入山体内多少。瀑布被断流了一瞬,然后又轰然而下。

    黄希声见陈羲竟是一剑将自己的刀气挡开,显然有些许吃惊:“你这剑法,看起来极为简单,却最实用不过了。”

    说完之后,他的刀法施展开,大开大合。一刀一刀斩落,犹如长江大河,连绵不尽。陈羲手里的青木剑见招拆招,当初在翠微草堂那看似无聊的拔草,让他的反应力和眼力都远超普通的修行者。不管黄希声的刀有多快,他的剑都能将刀气崩开。

    三秒钟。

    黄希声斩了一千两百二十二刀,陈羲挡了一千两百二十二剑。

    每一道被青木剑崩飞的刀气都如旋转着的半月飞出去,势不可挡。一个半月刀气飞出后旋进山林,足有三里长的笔直的一条线上,所过之处大树尽皆被斩断,硬生生在山林之中开出来一条宽有几十米的大道。

    另一道半月刀气竖着旋转着飞出去,经过了一个小湖。刀气擦着湖面飞过,湖水立刻向两边分开。铁犁犁地一样,湖水竟是出现了一条十几米宽深深的沟壑,直到刀气飞出去很远之后,湖水才又涌回来填满了那条大沟。

    有一道刀气被崩飞上了天空,也不知道飞上去多高。天空上骤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刀气被符文化解。

    两个人四周,旋转的半月刀气乱飞,这个界中方圆十里之内被毁的乱七八糟。

    “我喜欢这样打!”

    黄希声脸色有些潮红,兴奋的吼了一声后凌空跃起,刀向下一劈!陈羲手腕一抖,青木剑旋了半个圆将刀气往一侧拨开。半月刀气砰然之间斩入大地之中,土地翻腾,土浪席卷,那刀气不停,深入大地。

    噗!

    一股喷泉从地下喷了出来,这刀气竟是将地下一条暗河斩了出来。

    黄希声打的兴起,一刀比一刀快。陈羲却沉稳如山,不见反击,却能将所有刀气都化解开。一道被陈羲崩飞的刀气触动了禁区中残缺不全的禁制,突然之间大地开始震动起来,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大地之中分离出来,然后是一条胳膊,紧跟着一颗硕大的头颅迅速成型,片刻之后,足有三十米高的巨人从大地之中爬了出来。

    随着第一个巨人出现,又有十一个巨人从他身后的大地之中挣脱出来。这些巨人看起来极为强壮,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条岩石巨-棒。

    嘭!

    第一个巨人一棒砸落,陈羲闪身掠起来躲开,大地立刻就被砸出来一个方圆足有十米的大坑。巨人一击不中,发出一声咆哮后大步追上来。陈羲在半空之中身子一翻,稳稳的落在一个巨人的肩膀上。恰此时,黄希声的一道刀气骤然而至。陈羲青木剑一扫,一道龙形剑气澎湃而出,将刀气崩飞。旋转的半月刀气将后面一个巨人的半边肩膀卸掉,巨大的胳膊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陈羲向上一跳,站在巨人头顶。

    他对面,黄希声站在另一个巨人的头顶。

    两个同样年轻的修行者,同样惊采绝艳。那些狂吼的巨人似乎完全不在他们眼里,他们的眼睛里只有对方,彼此的对手。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就好像这是彼此宿命之中避不开的一战。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两个人的最强一击

    一声嘹亮的龙吟,陈羲的青木剑笔直向前,龙形剑气直奔黄希声。这是两个人激战之后,陈羲第一次主动出手。之前他一直是在防御,以超绝的眼力和反应力将黄希声的攻势尽数化解。

    而此时,远处的高青树和黄忠旭则戒备着保持一定距离。高青树的修为比黄忠旭要稍弱一些,但是此时他身边有虎鹫残躯,而且黄忠旭之前不备之下还被虎鹫的反震之力伤了,所以两个人彼此忌惮戒备着却都没有出手。

    此时见禁制被触及,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变色。

    陈羲的剑气向前,气势如虹。黄希声向后一掠,身子倒翻之中顺势劈出一刀。这次刀气和剑气没有碰撞,而是擦着错过。剑气与刀气错过的时候,之间的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瞬息之后,黄希声之前站着的那个巨人被龙形剑气直接击穿,剑气将巨人一分为二,泥土如山崩一样坠落下去。而与此同时,陈羲闪开之后,他脚下的巨人被半月刀气直接卸掉了半边身子,半边脑壳连着半边身子斜着滑落下去,落在地上荡起一片烟尘。

    此时陈羲一改之前只守不攻的态势,一剑一剑连绵不尽。三十五式【青木剑诀】施展出来,剑气纵横。黄希声不断的避闪,然后反击。刀气和剑气盘旋飞舞,四周的巨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劈碎。

    只不过刹那之间,十二个黄土巨人全都被废掉。可是,落在地上的泥土好像河流一样流动起来,很快就凝聚在一起。这次形成的不是十二个巨人,而是一个庞然大物!所有的泥土都汇聚起来,然后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龙!

    居然是一条土龙!

    龙是传说中的存在,从没有人见过真龙。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在修行者之中,公认龙是最强神兽。人们总是会信服于一种虚幻的东西,越是传闻的可怕就越是信服。所以即便是陈羲和黄希声在看到土龙出现的时候心里也都微微一震。

    嗷!

    一声吼叫撕裂了长空,能有五百米左右的黄土聚拢从地上支撑起身子,仰天怒吼。龙头一转,看向陈羲和黄希声。

    本是两个人的决战,现在似乎变了些味道。

    黄土巨龙一张嘴,一股炽热岩浆一样的东西喷向陈羲。陈羲脚下一点,身形如电一般避开。那股岩浆喷洒在大地上,瞬间就引起了一场大火。这股岩浆的热度让人心里发麻,而且其中还蕴含着什么诡异的力量,侵蚀力极强。

    岩浆落地之后,大地都被烧的焦黑然后竟是形成了一层黑亮黑亮的结晶。由此可见,若是喷在人身上,哪怕是灵山境的修行者只怕也难以承受。巨龙逼退陈羲,然后猛的一扭身,龙尾扫向黄希声。

    黄希声眼神一凛,双手合拢在一起喊了一声:“黄门圣甲!”

    随着他的一声低叱,他身上突然金光一闪,然后一套红色的战甲浮现出来,将其全身覆盖。紧跟着,战甲的背后竟是分出来一对金属翅膀,展开足有四五米长。黄希声身上多了红色战甲之后,身后的金属翅膀一震飞了起来。

    他飞起之后,恰到好处的避开巨大的龙尾。龙尾一扫而过,上百棵合抱粗的参天大树直接被扫成了碎渣。

    黄希声飞上半空,手里的【不拒】宝刀向下一斩,半月形的刀气不是杀向黄土巨龙而是陈羲。

    陈羲向一侧纵掠,那刀气竟然如影随形。陈羲几个纵掠到了黄土巨龙身边,身子一掠在巨龙上踩了一下凌空而起。在这一瞬间,他背后的凤凰神翅骤然打开,展开足有五米的巨翅上有淡淡的火焰流转。他才避开,那刀气就落在巨龙身上,劈出来一道深深的痕迹,巨龙嗷的叫了一声。

    看到陈羲也能飞起来的时候,黄希声的眼神一亮:“这才是我的对手!”

    他一刀斩落,然后左手捏了一个指印:“刀魂引军威!”

    随着他的话语声落,一圈肉眼可见的光晕向四周蔓延了出去,方圆几百米之内都被光晕笼罩,片刻之后,几个身穿古朴战甲的将军幻化出来,手持战刀,大步向前围攻陈羲。陈羲漂浮在半空,一振翅躲开了四五道那些古甲将军劈出来的刀气,手指尖一点红芒出现,然后他伸手往下一指。

    红芒瞬息而去,片刻之后就到了一个古甲将军的身体外面,然后嗖的一下子钻进去。一刹那之后,这古甲将军身上蕴含的能量就被红芒抽取凝集在一点,然后红芒立刻飞离。

    【封魔】!

    轰!

    古甲将军爆开,巨大的威力之下将身边的另外几个古甲将军也震碎了。砰然爆裂出来的修为之力,平地卷起一阵飓风,将不远处的黄土巨龙身子都震得倒了下去。巨龙强壮的腿又支撑起来,然后一声怒吼之后,竟然也腾空而起!

    ……

    ……

    巨龙腾空而起,摇晃着龙尾盘旋于天空之上。

    “真是麻烦。”

    陈羲眉头微微皱了皱,振动凤凰神翅兜了一个圈子绕到巨龙后面。他才刚刚让开,巨龙张嘴喷出一股岩浆。或许是因为他是土龙,无法喷出真正的火焰,但是这岩浆的威力,看起来比一般的火焰还要强大的多。

    岩浆喷出去很远,其中蕴含的力量竟然将黄希声劈过来的一道刀气化为虚无。

    “碍事!”

    黄希声有些恼火的说了一句,然后忽然从半空之中俯冲下来,【不拒】刀笔直的劈落直奔巨龙。巨龙抬起头,张嘴喷出一股岩浆。就在这时候,陈羲出现在巨龙上面,双手握拳,臂甲作用之下双臂猛然变大,狠狠的砸落下来。

    嘭!

    巨臂砸在黄土巨龙的身体上,巨龙的身子猛的往下一沉,中间部位被砸的下去,头尾往上翘起来。这一翘,喷出的岩浆变了方向。黄希声背后的金属翅膀一振,身子兜了一个圈绕过岩浆,一刀戳在黄土巨龙的头顶上。

    巨龙嗷的叫了一声,一甩头将黄希声甩飞出去。黄希声还没来得及调整身形,巨龙张开嘴一口咬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咬到黄希声的时候,巨龙的身子忽然顿住。黄希声趁机调整过来,发现是远处陈羲竟是抱住了龙尾。

    他愣了一下,再看时,只见陈羲怒吼一声,双臂抱着龙尾身子猛的一转。五百米长的巨龙竟是被他抡了起来,黄土巨龙发出一声吼叫,想回身去咬陈羲,奈何惯性之下它根本就触及不到。

    陈羲双臂的肌肉条条隆起,随着一声怒吼,他将巨龙抡起来甩手扔了出去,巨龙在半空之中强行扭身想要飞回来,可这一下速度太快,还没等它扭动身子就狠狠的撞击在几百米外的高山之上。

    轰!

    黄土巨龙的身子竟是深深的镶嵌进了崖壁之中,山都被震的摇晃起来,巨石纷纷落下。巨龙暴怒,不断的挣扎起来。山顶的大石坠落下来,正好砸在龙头上。这一下激怒了巨龙,身子猛的一拧从山峰之中挣脱出来。

    在它出来的那一刻,半截山峰开始坍塌。岩石一大片一大片的往下掉,山下的树林被摧毁了好大一片。小半截山峰摇晃了几下之后整体往下坠落,烟尘滚滚!

    黄希声双手交叉,喊了一声:“万夫斩!”

    还插在巨龙头顶上的【不拒】宝刀一阵光华闪烁,【不拒】骤然变大,刀尖直接从黄土巨龙的下颌穿透。巨龙哀嚎一声,身子一软顺着山坡往下滚落。

    陈羲一抬手,【青木】剑上覆盖了一层凤凰神翅的金火飞了过去。【青木】剑在半空之中变成了一柄足有数十米长的巨剑,剑从龙尾处刺进去,然后一路向前切割。金色火焰之下,被切开的龙身竟是无法重合。

    与此同时,【不拒】刀的上方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元气之手,那是黄希声以修为之力幻化出来的。元气之手握住刀柄,刀锋猛的一转!

    龙头被拧碎,黄土纷落。

    【青木】剑飞回陈羲身边,陈羲漂浮于半空看着黄希声。黄希声将【不拒】收回,哈哈大笑:“痛快!再来!”

    他俯冲下来,直奔陈羲。

    “军威!”

    黄希声将【不拒】往下一指,【不拒】上光华大盛!一种凛然兵威出现在刀身之上,那是黄希声最强的一击。【军威】之上,竟是集合了一种仿似数万铁甲才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一个铁甲武士或许不可怕,但是数万铁甲武士的力量集合在一起,那将是一种怎么样的毁天灭地之威?

    “封魔!”

    陈羲将青木剑脱手,青木剑上这次出现了三点红芒!

    两个人在屠掉黄土巨龙之后,都用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击。【封魔】的力量和【军威】的力量毫无保留的撞击在一起,然后时间似乎都停止了。静止了片刻之后,天空出现一大片剧烈的扭曲。

    然后一阵元气波动向四周扩散出来,那是一种无法形容出来的威势。元气向四周迅速蔓延,所过之处,山林被夷为平地,山峰被整齐的削掉了一截。瀑布不再向下而是向上,被元气逼上了天空。湖水从一侧开始清空,朝着远处掀起一阵巨浪。元气所到之处,湖底都露了出来,水被逼的卷起来往远处涌。

    大地上一阵土浪翻涌,土地变成了海水似的被一层一层推起。

    陈羲和黄希声几乎同时被这种力量震飞了出去,一个被镶嵌进了岩石之中,另一个被砸进了大地里面。

    黄希声从大地中挣扎出来,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他手里握着一个锦囊,看向从岩石中挣脱出来的陈羲,眼神里出现了一种犹豫,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去做。

    他吐出一口血,看向陈羲咧开嘴笑了笑:“打的爽快……爽快!我忽然不想杀你了,虽然我现在有能力杀你,但这能力不是我自己的,我要靠自己的实力杀你!”

    陈羲挣扎着站起来,嘴角上勾起一抹笑意:“一样。”

    他招了招手,藤儿从黄希声身边掠回来,手里拎着青木剑。这时黄希声才察觉,原来陈羲要想杀自己,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女孩已经把自己杀了,因为在刚才那一瞬,那个小女孩提着青木剑就站在他身边。

    “下次再战!”

    黄希声翻身躺好,已经无力站起来。他看着天空哈哈大笑,笑的如此放肆。黄忠旭怕他有事,从远处掠过来将其抱起,回头狠狠的瞪了陈羲一眼然后迅速掠走。与此同时,高青树也出现在陈羲身边把他扶住:“你怎么样?”

    陈羲摇头:“没事……”

    他看着黄家那两个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第二百二十五章 雁雨楼

    高青树扶着陈羲从禁区里出来的时候,陈叮当已经赶到禁区外面了。他本来在一个小镇里休养,感受到了禁区那边剧烈的元气波动之后,立刻朝这边赶来。因为禁区之门已经被破坏,所以陈羲和黄希声激战的时候引起的天地元气剧烈波动,从禁区之门中宣泄出来一些。

    幸好四周没有什么修行者,不然这里立刻就会被注意到。

    三个人快速离开,然后找了个地方藏身。虽然此地是雍州地界,算是七阳谷禅宗的势力范围,但是七阳谷的大和尚们向来与世无争,不禁止修行者行走,所以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天枢城冒险了。”

    陈叮当看着虚弱的陈羲,语气肃然道:“再由着他的性子这么胡乱折腾,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陈尽然把他交给咱们俩,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跟陈尽然交待!”

    “我没事。”

    陈羲笑了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些:“只是脱了力而已,连伤都没受。这种事不必担心的,休养几天自然就好了。再说,我也没有胡作非为啊……天枢城里的几件事做的多漂亮,你们作为长辈应该多鼓励……”

    “不行!”

    高青树也板着脸说道:“虽然没从那个禁区里得到什么太多东西,但是最起码你得到了腿甲,对你来说也有一定的帮助。那个禁区是不能再去了,谁也不知道那个巨型生物会不会改变主意。所以我们要和你一起去天枢城,以后再想做什么必须经过我们同意。”

    陈叮当好奇的问怎么回事,高青树简单的说了一下。

    “咱们一起去天枢城。”

    高青树将陈羲背起来:“那禁区没准就会暴露,一旦让人发现禁区之中被破坏的一塌糊涂,肯定会有修行者猜测禁区之中的宝物都被抢走了,他们会疯了一样在四周搜寻。现在老陈断了一臂,你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过来,我一个人未必能保护你们俩。”

    “等等。”

    陈羲忽然摆了摆手,示意高青树把自己放下。他取出执暗法司的定向宝鉴看了看,发现这块定向宝鉴正在发出微微的红光。定向宝鉴上自动出现了地图,陈羲所在的位置上有个红色的小点不断的闪烁着。

    “先生陈叔你们快走,执暗法司的人已经发现我了。这块定向宝鉴是我升任百爵之后云非瑶给我的,和之前的不同。现在执暗法司想把我捧起来,他们找不到我肯定已经急了,这定向宝鉴一离开禁区就开始自动联络执暗法司,说不得很快他们的人就能到。”

    “不行。”

    陈叮当摇头:“我不放心。”

    “陈叔你放心就是了,现在执暗法司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说过的,执暗法司要把我捧起来,他们现在很在意我的生死。这样吧,你们先离开,然后去天枢城找我汇合。放心,我身边还有藤儿,大不了去她的空间躲一躲。”

    他没有告诉陈叮当和高青树,藤儿分身的空间最多只能躲避五分钟,而且每天只能一次。

    “快走吧,若是执暗法司的人发现你们,以后的事更不好办了。”

    陈羲催促了一句,高青树和陈叮当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选择尊重陈羲的决定,两个人快速退走。

    就在他们两个离开之后不到十五分钟,陈羲看到远处天空上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黑色战船。那战船足有两百米长,展开了黑色的风帆速度奇快。大船好像是金属打造的似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种沉甸甸的光泽。

    离着还远,陈羲就看到了风帆上的执暗法司标志。

    一个黑色的天平,天平上的一边是黑白太极图,另一边是一柄宝剑。太极图下面有一行红色的大字:一手掌阴阳。宝剑的下面也有一行字:一手掌生死。

    看到这艘战船的时候,陈羲就知道这次执暗法司是真的急了。动用了这样的力量,显然是不想看到陈羲被人弄死。毕竟陈羲现在是执暗法司计划之中最重要的那个环节,他出了事执暗法司的计划就要从新制定了。

    躺在地上的陈羲,看到大船悬停在自己头顶上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笑。

    ……

    ……

    陈羲躺在甲板上,大口喘息的样子有些可笑。但是看着他的人却板着脸,眼神里不但没有什么笑意,反而有些冰冷。或许这个人自始至终都这样冰冷,又或许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值得笑的事太少了。

    “你在笑?”

    他问。

    陈羲点了点头:“是啊,我在笑。”

    他又问:“哪里可笑?”

    陈羲回答:“死而复生,难道还不许笑?”

    他沉默,不再说话。

    他叫雁雨楼,执暗法司里最让人琢磨不透的万候。陈羲见过他一次,知道他的修为有多强大。黄家那个老者在他面前,连大气似乎都不敢出。无论如何,这样相貌英俊却一头白发的男人,走在哪儿都有些惹眼。而这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知道会让多少花痴少女为之倾倒。

    “神司的战船倒是真快。”

    躺够了之后,陈羲一翻身坐起来,扶着战船的船舷看着外面漂浮的白云赞叹了一句:“从天枢城到雍州,数万里之遥,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雁雨楼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走的是圣庭驿道的传送法阵。”

    陈羲又笑了。

    雁雨楼看着他,此时的陈羲看起来笑的有些没心没肺,所以雁雨楼微微有些恼火:“你不通报神司,就擅自杀了一个灵山境的修行者,将天枢城西南那片地方直接夷平了五里方圆。而且你杀的还是平江王那边的人,按照神司的规矩,可以直接废掉你。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陈羲叹道:“神司不愧是天下间最庞大最强大的谍报机构,这么快就查明了我杀的人是什么身份。”

    “没查明。”

    雁雨楼淡淡的说道:“你在西南杀的那个人已经碎成了渣,比粉尘还细,怎么查?之所以查到那个人是平江王的人,是因为之后对你以元气之箭出手的那个人,最近神司在盯着。因为他似乎和平江王手下那个神秘的组织来往密切,所以被神司纳入重点监察的名单。”

    陈羲点了点头:“看来真不能自己多嘴,这就暴露了。”

    “为什么杀他?”

    雁雨楼问。

    陈羲回答:“第一是因为他该死,第二是因为必须由我来杀他。”

    回答了,等于没回答。

    雁雨楼眯着眼睛看着陈羲,眼神里的寒意倒是稍稍减弱了几分。此时在神司看来,陈羲就像是一个学校里的问题少年。可偏偏是这个少年,现在神司必须保护起来。雁雨楼不是一个俗人,他眼神里的寒意稍稍减弱了些,是因为他懂陈羲话里的意思,那句听起来是废话的话,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你知道如何成为一个好的神司官员吗?”

    雁雨楼问。

    陈羲点头:“知道……其实何止是神司官员,有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就是……忘记自己的私人感情,一心为公。可是这样的大道理简直就是一句屁话啊,其作用应该最大的表现是拿来写在稿子上发言用。”

    雁雨楼微微一怔:“你是在和神司的万候说话,难道不应该注意点措辞?”

    陈羲道:“因为神司的人比任何衙门的人都更理解人性是什么,所以神司比任何衙门都强大。”

    雁雨楼的嘴角居然往上微微勾了勾,然后说了四个字:“不漏痕迹。”

    陈羲笑起来,笑的很释然。这四个字,说的是陈羲这句拍神司马屁的话说的不漏痕迹。不过从这四个字也看得出来,雁雨楼其实并不是看起来那样冷冰冰的一个人。

    “在宁大家的小院里我跟你说过,从你穿上神司的官袍开始,你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其实都不再单纯的代表你自己。也许你杀的那个人和你有解不开的仇恨所以他必须死,但是你杀了他,在外人看来是神司的一种态度。”

    雁雨楼道:“如果被人知道你杀的是平江王的人,那么有可能引起很大的麻烦。”

    陈羲问:“那么会被人知道那个人是平江王的人吗?”

    雁雨楼摇头:“只怕平江王都不希望被人知道,那个人是他的人。因为平江王现在,还不想在明面上和神司闹翻。你应该很清楚神司的力量有多强大,如果平江王还没有傻,就不会把神司逼到安阳王那边去。”

    “黎陵王呢?”

    陈羲忽然问了一句:“他似乎不是传闻之中那么低调啊。”

    雁雨楼道:“黎陵王不管怎么高调,都不会接触到最高层次的那些事。或许……他见你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时不时的露个面,才不会被人遗忘。”

    陈羲忽然发现,这句话格外的有道理。黎陵王林器重那样尴尬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时不时的做些什么让人想起他,他的地位就更尴尬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让人知道,好歹他也是圣皇子之一。

    “谢谢。”

    陈羲不再去想那些和自己暂时无关的事,看向雁雨楼很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

    雁雨楼冷哼一声:“除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外,都是不能靠谢谢这两个字来做结尾的。你可知道为了寻你,神司动用了多少资源?你可知道这一搜战船起飞的消耗是多大?你可知道耽误我一天会有多少事没人处理?神司的消耗,不是你一句谢谢就能完事的。”

    陈羲问:“那怎么办?”

    雁雨楼微微摇头:“暂时先把你的俸禄都扣了吧,以后想到什么别的办法再说。”

    陈羲问:“原来还有俸禄的?为什么我一直没领过?”

    雁雨楼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你自己没要过。”

    陈羲的嘴角撅起来:“这是什么道理?俸禄需要自己去要才给的?”

    雁雨楼道:“就是这样的道理,你不要,为什么给你?”

    陈羲叹了口气:“幸好我手里还有一个小档口的活动经费……”

    雁雨楼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用更认真的语气说道:“其实……你不应该提醒我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雍州火阳城

    战船在天空飞行了大概半天之后,到达了雍州最大的城池火阳城。火阳城里驻守的圣庭官员,看到神司的大船再次降临立刻迎了上来。因为传送法阵需要的灵石和符阵太多太复杂,所以只有在一些大城之中才具备。

    即便是以大楚的实力,也无法支持太多的传输法阵运转。

    火阳城的城主叫左会,看起来是个中年汉子。据说这个人也是大楚军中出身,后来因为军功显赫所以被封为一城之主。传闻之中左会曾是某位圣堂将军的亲兵,而且和兵衙的关系很好。

    雍州已经是大楚最南边的一个州,再往南过了樊蛮山就是一片散乱的小国。算起来,雍州是纳入大楚版图最晚的一个州,这里曾经属于诏国,火阳城就是当初诏国的国都。后来大楚雄兵灭诏之后,将诏国北方的一半疆域定为雍州。而诏国另外的一半疆域,却分封给当初叛变了诏国投降大楚的那些贵族。

    当初大楚圣皇这样做,引起很多人的不解。但是到了后来,人们才逐渐明白大楚圣皇的英明。诏国当初的势力派系很复杂,诏国皇族的威信本来就已经低的可怜,各大家族都拥有自己的势力范围,若非如此,大楚当年也不会提兵南下。

    攻打诏国之所以那么顺利,其一是因为大楚的军队强大无匹。其二,就是因为大楚圣皇派人成功分裂了诏国的内部派系。有一大部分人,选择了投降大楚。而这些大家族各自的实力其实都不容小觑,如果把他们都纳入大楚的话,不好安置。

    如果压制的狠了,这些人早晚都是祸端。与其如此,还不如将诏国的地盘拿出来一部分,分给这些大家族。这样一来,这些家族都得到了认可,而且大楚圣庭每年都能从他们手里得到不少的供奉,这就足够了。

    然后大楚圣庭会不断的挑拨这些大家族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征伐。其中最明显也最阴狠的一个策略,就是不禁止这些大家族之间的战争,谁有本事就去抢别人的地盘,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每年的供奉交上来,你们打的翻天覆地也没关系。

    与此同时,大楚兵衙还开始做起了生意。向那些大家族兜售武器和兵甲,每年兵衙都会狠狠的赚上几笔。

    作为火阳城的城主,左会的位置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因为平日里就是他负责协调诏国那些降族的事,他的一言一行对那些大家族都有着很大的影响。而这个人的态度往往又代表了大楚圣庭的态度,所以他的身份绝对不能以一城之主来衡量。

    但即便如此,左会在见到雁雨楼的时候还要保持着足够的尊敬。

    不为别的,就因为雁雨楼这三个字和执暗法司这四个字。

    “万候大人。”

    左会带着手下官员,等神司的战船停好之后,立刻迎了过去,见到雁雨楼的那一刻他抱拳垂首施礼。按照品级来说,一城之主和神司万候其实是平级的,可是神司的职权太大,以往一直都在暗中的时候还好些,现在神司逐渐走到台前来,下面这些官员自然要多巴结一些。因为谁也不知道,神司手里是不是攥着自己的把柄。

    或许正是因为左会的地位特殊,所以即便是雁雨楼也难得的笑了笑,抱拳回礼:“城主大人又这么客气,一天之内两次叨扰,坏了城主清净,也坏了火阳城百姓的清净。”

    “哈哈哈哈”

    左会爽朗大笑:“我与万候大人一见如故,莫说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的,只会显得见外了。说起来这城里已经多年没有发生过什么新鲜事,百姓们日子过的也平淡如水。万候大人的战船一出现,不是叨扰百姓,倒是给他们的平淡日子多了些新鲜。”

    陈羲心里不得不赞叹一声,这个手握重权的火阳城城主果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表现出了热情但却不卑微,随随便便开个小玩笑就把距离拉的很近。青州和雍州紧邻,而且陈羲曾经在雍州七阳谷禅宗生活过几年,当初火阳城城主左会是拜访过七阳谷禅宗的,但是那个时候陈羲也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

    “这位是?”

    左会看向换了一身簇新百爵官袍的陈羲,他的视线并没有故意在陈羲脸上的面甲过多停留,显示出了好奇,但绝对不会失礼。

    “见过城主大人。”

    陈羲微微俯身施礼,多的话便一句没说。他知道神司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定位,所以还是尽力表现的冷冷淡淡。

    “他是神司新晋职的百爵陈羲,虽然才刚刚进神司不久,但是深得首座大人的信任。”

    雁雨楼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把陈羲的身份提了起来。一个百爵,在左会面前显然分量有些不够。但是一句首座大人也格外信任的人,就足够让人重视了。陈羲心里却忍不住苦笑,这样下去,只怕以后再也没办法低调做事了。

    “原来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黑暗裁决。”

    左会忍不住赞道:“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陈羲微微一怔,但是隔着面甲谁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这本是一句普通不过的客气话,但是陈羲心里却不免起疑。他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但他的视线却貌似不经意的扫了雁雨楼一眼,雁雨楼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

    ……

    驿站

    大楚的驿站可能是全天下最奢华的驿站了,放在一般的小国,驿站的职责最简单不过。但是放在大楚,驿站的地位就显得有些特殊。尤其是大城的驿站,因为有极为宝贵的传输法阵,所以戒备森严,而且建造的规格很高。

    雁雨楼谢绝了左会请他进城主府休息的好意,带着执暗法司的一众人等进了驿站。驿站是兵衙派人保护的,每座大城之中的驿站都有高手坐镇。所以从表面上来看天枢城兵衙里似乎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是想想看,把大楚所有镇守驿站的兵衙高手聚集起来,那将是一股多强大的力量。

    正因为和兵衙关系密切,所以安阳王才被人看做是平江王最强有力的竞争者。用一句话来形容平江王和安阳王之间的区别,那么前者是背靠一棵叫做国师的大树好乘凉,而后者则是聚木成林。

    “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得出驿站,休息一日,待明日法阵开启之后就回天枢城。彦虎,离狼,你们两个分别带人轮值守夜。不许人出去也不许人靠近,兵衙的人也不行。”

    雁雨楼手下两个神秘的黑袍裁决首领抱拳应了一声,转身离开。陈羲观察过这两个人,从身上的官袍来判断居然是千爵。但是从神司的职能分派来看,跟着雁雨楼的应该都是黑决的人。因为黑决是神司中最神秘的部门,所以黑决的千爵都极低调,就算是神司内部的人也不一定认识。这种千爵和云非瑶那样的千爵区别很大,比如这彦虎和离狼虽然身份是千爵,不过手下肯定没有那么多人。

    雁雨楼吩咐了一声,迈步走上二楼:“陈羲,你跟我上来。”

    陈羲跟在雁雨楼后面上了二楼,雁雨楼走到窗口位置撩袍坐下来,看起来只是随手挥了一下,但是这随手一下就布下了一道结界。陈羲清晰的感觉到屋子里的天地元气变了,如置身密室一样。

    “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什么。”

    雁雨楼翘起腿,把长袍舒展好之后对陈羲说道:“说说吧。”

    陈羲犹豫了一下,没有把面甲摘下来:“这个左会有问题。”

    雁雨楼给了陈羲一个我自然知道他有问题的表情,意思是让陈羲继续说下去。陈羲整理了一下措辞,有些谨慎的说道:“我不了解这个人,所以不能胡乱揣测。但是他之前是有句话说错了,他自己必然也反应了过来可想改却已经没了机会……他说,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黑暗裁决。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陈羲复述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和左会说话的时候一摸一样。

    雁雨楼点了点头:“继续。”

    陈羲道:“因为神司的缘故,很多人知道黑暗裁决的名字这不算什么。所以,纵然是作为距离天枢城数万里外的一位城主大人,知道这四个字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是神司从来没有刻意宣传过我的年纪,他却连着说了两遍年少有为……所以,只能说明这个人不是道听途说来的,而是他一直对神司格外的关注。”

    雁雨楼欣赏的看了陈羲一眼:“我手下多是能打能杀的人,但没有一个脑子如你这样好用的。彦虎可以一剑荡平一个规模中等的宗门,离狼可以做到彦虎做不到的事。可他们的都是最好用的手,所以只能做最好用的手,而你不一样,你可以做脑子。”

    陈羲道:“接下来我应该怎么表示感谢您对我的赏识?”

    雁雨楼眯着眼睛看了陈羲一眼,指了指对面:“坐下说话。”

    陈羲也不推辞,走到对面坐下来。

    雁雨楼道:“你能听出左会话里的不对劲,这很好。但是这不是最不对劲的地方,你还能推测到什么?”

    陈羲回答:“他整个人都不对劲,所以火阳城里也不对劲。”

    这次雁雨楼笑了,虽然只是微微的往上勾了勾嘴角,但是显然很欣赏陈羲的心细。

    陈羲道:“一个和诏国降族打交道且游刃有余的人,其心机城府会有多深?这样的人居然说错了话,这绝不是正常的。我以为,这样的人就算拿着刀子在他背后,他也不会乱了心境胡乱说话。而能让一个人说话都有些乱了的事,就是这个人在紧张。”

    雁雨楼问:“为什么紧张?”

    陈羲摇了摇头:“现在不确定的只是一件事,确定了之后才会知道他为什么紧张。”

    “什么?”

    雁雨楼再问。

    陈羲道:“他是假装紧张说错话,还是真的紧张说错话。这两种有着根本上的不同,直接影响神司的态度。”

    雁雨楼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站起来看向窗外:“从今天开始你不用跟着云非瑶了,直接跟我做事。”

第二百二十七章 纳兰放弓

    雁雨楼看着窗子外面,因为驿站是极重要的场所,所以兵衙的人守护格外森严,一般人是无法靠近的。而驿站修建在火阳城中心地带,最繁华的地方,所以就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驿站四周几百米范围内,除了兵衙的人之外看不到一个闲杂之人。而几百米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陈羲有些好奇,从驿站的规模来看,似乎很难把一艘超过两百米的巨大战船传送走才对。虽然驿站占地不小,但是建筑物颇多,没有一个这么大面积的空地容得下超过两百米的法阵。

    雁雨楼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感觉到了陈羲的疑惑随即语气平淡的解释道:“你还记得神司里的那些植物吗?”

    陈羲忽然之间懂了。

    其实神司里的那些植物,何尝不是一个小的传送法阵?只是那些小的法阵做的更加精巧,所以需要的灵石和符文不是很繁杂。而且神司里那些植物上的法阵作用很小,原理上有几分相同之处。

    “咱们走的时候,战船会飞到驿站上空。法阵发动,符文会把战船送走。”

    雁雨楼指了指后院:“法阵就在后院,其实规模没有多大。你可能还不了解支持一个法阵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也不知道启动一次法阵需要消耗多少。这样说,将一个人从火阳城送到天枢城,需要消耗三块中品灵石。所谓的灵石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羲点了点头:“传闻,当初神创世的时候,世界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石球。神把石球劈开之后,石球里的灵气上升,和空气混合之后形成了天。而石球的下坠,和土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大地。那个石球之中的灵气,就是被称为始气的东西。而石球的碎块,就是灵石。想要得到始气,靠着一些奇特的功法还能淬炼。想要得到灵石,靠的就是运气了。”

    雁雨楼嗯了一声,随手往桌子上一指,桌子上随即多了几块拳头大小奇形怪状的石头。这石头颜色偏黄,有淡淡的金光流动。石头的形状毫无规则可言,应该还保持着碎裂时候的模样。

    雁雨楼淡淡道:“灵石对于修行者来说,其实意义不大。因为修行者很难,应该说几无可能提取灵石的力量。不管那个神创世的传闻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灵石带有空间力量是真的。”

    “正因为如此,人们对于神创世的传说倒也深信不疑。因为神劈开被称为浑沌的石球之后,才有了世界。而石球本体其实应该不是特别巨大的,所以灵石数量虽然不少但放置于世界范围内也算难寻。浑沌石球既然不大,却产生了天地,所以空间力量是极为强大的。一个石球便有天下,那么一块极品灵石之中蕴含的空间力量,就能足够把人从世界的这头送到另一头。”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上品灵石已经越来越少见了。所以有人推测,灵石之中蕴含的空间力量是会流失的。除非在一种封闭很严密的情况下,灵石的空间力量才会完好的保存下来。”

    雁雨楼指了指陈羲的玉佩:“神司的身份玉佩,就是灵石所造。随着职位的不同,玉佩的能力也不同。普通裁决的玉佩,启动之后可以把人送出百米左右,而且有时间限制和次数限制。一块玉佩,使用空间力量三百六十次,就会崩碎。”

    陈羲看了看自己的玉佩,那是升任百爵之后云非瑶给他的,但是还从来没有使用过。从雁雨楼的话来看,百爵的玉佩显然作用更强大。所以陈羲忍不住有些遗憾,自己没有好好研究过百爵玉佩,不然和陈天极交手的时候也不会显得有些仓促狼狈了。

    “百爵的玉佩,和普通玉佩的作用从力量上来说,稍稍有所提升,可以把人送到三百米之外,但是使用的次数更少,只能使用三十次。”

    雁雨楼继续说道:“而发给所有神司裁决的定向宝鉴,也是灵石所造。不过是最低级的灵石,没有传送效果。这种最低级的灵石,其中不蕴含空间力量,但是有其神异之处……世界是浑沌变成的,所以每一块灵石之中其实都带着记忆,这就是为什么定向宝鉴可以当做地图来使用。”

    这些事,之前没有人对陈羲说过,所以陈羲根本就不了解。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陈羲的了解其实也算不得多。毕竟他走过见过的地方还是太少了,对于这个世界过去的历史了解的也不够全面。

    前些年,他始终都在一种小心翼翼活着的状态中。了解这个世界最大的来源,就是阳照大和尚给他讲过的那些见闻趣事。而雁雨楼似乎是看出了陈羲对这些东西的不了解,是在故意的把这些事告诉他。

    陈羲不知道,今天雁雨楼说的话比以往一个月说的加起来可能还要多些。

    ……

    ……

    “看来云非瑶还真是不尽职。”

    雁雨楼重新坐下来,看了看陈羲。虽然陈羲脸上戴着面甲,但他好像看到了陈羲的表情一样。那双眼睛,如同能看破人的内心。

    “这些事都是基本的常识,她却忘了告诉你。”

    雁雨楼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神司里的很多东西都有专门的用途,而不是徒有其表。比如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百爵官袍,上面是有符文的。破虚境的修行者,连你身上的这件衣服都破不开。如果这个驿站起火了,你可以泰然自若的走出去,甚至不需要靠修为之力防护己身。”

    陈羲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就算他知道神司百爵的官袍有这样抵消一部分攻击的作用,也不会穿着官袍去杀陈天极。

    “你的头脑很好,但是你的见识太低。”

    雁雨楼做出了总结:“你经历的事还是太少,而在云非瑶手下,你经历的事就会更少。你这样的人就要锤炼,然后方能成大器。”

    陈羲没有说话,但是他从雁雨楼的话语中感觉到了一丝善意。云非瑶确实没有给陈羲安排任何事做,那是因为云非瑶表现出来的才是神司对陈羲正常的态度。神司是把陈羲捧起来,就好像一个漂亮的花瓶。

    这个花瓶不需要去做任何事,只需要摆在那让人看就足够了。陈羲没有忘记过云非瑶说的那些话……神司大部分时候不需要你去做什么,自然有别的人去做事,然后把这些事当成是你做的,让足够多的人知道就行了。

    一个花瓶再漂亮,还是花瓶,一碰就碎。但是雁雨楼显然不是这样的态度,他想把陈羲调入自己手下做事,对于神司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违抗。

    “以后我会让你多经历一些事,这些事可能每一件都会触及生死。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会征求你的意见。你若是愿意跟着我做事,那么神司自然由我来说。你若是不愿意跟着我做事……”

    他顿了一下,看了陈羲一眼。陈羲也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雁雨楼继续说下去,陈羲忍不住叹了口气:“万候大人为什么不直接说,我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雁雨楼正色道:“我怎么会那样说?我做事力求公平公正。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那么就先把这次来寻你神司的消耗自己补上吧。之前我跟你说过,要把一个人送到天枢城需要三块中品灵石,而传送神司的战舰,最少需要一块极品灵石。按照黑市上的价格,一块极品灵石最不济也相当于八百块中品灵石。往返,就需要两块极品灵石。然后还有战船上的人员,物资消耗,当然还有我个人的时间……”

    陈羲问:“如果换算成我的俸禄,我需要还多少年?”

    雁雨楼摇了摇头:“谁会无聊的算这个,不过几百年还是有的。”

    陈羲:“……”

    雁雨楼道:“作为万候,身处这个地位就是要做到公平。我从不会强迫我的手下做事,当然也不会强迫别人做我的手下。你自己考虑就是了……如果你考虑好了的话,今晚就有件事要你做。”

    “什么?”

    陈羲问:“考虑不考虑的事可以直接略过去了,说今晚要做什么。”

    “抢传送法阵。”

    雁雨楼抿了一口茶:“你以为我之前问你的那些问题,都是因为无聊?火阳城里出了什么事才能让左会变得慌乱起来,这涉及到了很大一个层面。因为左会这个人地位太特别,他一边连着大楚圣庭,一边连着诏国一百三十七家实力不俗的降族。所以,让左会心慌意乱的事就不会是小事。”

    他看了陈羲一眼:“在我刚到火阳城的时候,就看出来不对劲了。既然看出来不对劲,那么神司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种潜在的威胁?”

    雁雨楼打了个响指:“我手下有三个千爵,都比你强很多很多。之前你见过了彦虎和离狼,现在让你见见另外一个。”

    “纳兰放弓”

    “属下在!”

    雁雨楼叫了一声,立刻有人答应了一声。而这个声音,就在陈羲身边出现。可是陈羲居然毫无察觉!换句话说,如果这个人刚才对陈羲出手的话,陈羲可能已经死了。

    陈羲一侧头,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看起来颇为英俊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决千爵的官袍,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若有深意的看着陈羲。

    “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雁雨楼问了陈羲一句,不等陈羲回答之后他继续说道:“不过没时间给你解释了,放弓,查到了什么?”

    叫纳兰放弓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模样,身材高挑修长,脸色稍显发白了些,所以显得有些阴柔。若非颚骨稍显吐出了些,标准的一副美人狐狸脸型。

    “火阳城里,好像麻烦不小。”

    纳兰放弓不再用调戏似的的眼神看着陈羲,俯身对雁雨楼说道:“左会看起来的慌乱,十之七八是因为他想引起万候您的注意,因为他不敢明面上说话……火阳城,已经不是左会说了算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万不得已的登门

    从这一天起,陈羲记住了雁雨楼手下三个最强有力的住手。

    千爵彦虎,平日里算是雁雨楼的贴身随从。那日雁雨楼的马车去了黄家,不起眼的车夫一剑斩杀了黄家三条船上的所有修行者,这一剑之威陈羲没有看到,如果看到的话会对这个人更加的看重。

    千爵离狼,陈羲不知道离狼的本事是什么,但是雁雨楼说,彦虎做不到的事,离狼可以做到。

    千爵纳兰放弓,一个可以随随便便就近身到了陈羲身侧的人。这个人显然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对于雁雨楼来说,纳兰放弓的作用无疑比彦虎和离狼更大些。

    “天枢城里出来了人。”

    纳兰放弓在雁雨楼面前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拘谨,很放松。从他的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性格和随和开朗的人。若是别人看了可能会觉得他稍显轻浮了些,但是陈羲却看得出来,这个人再随意也时刻保持着对雁雨楼的尊敬。

    一言一行,都恰到好处。

    “诏国降族那边也来了人。”

    纳兰放弓说了两句话,就已经把事态有多严重说出来了。左会是负责勾连诏国降族和天枢城圣庭的人,但是现在从纳兰放弓的语气来看,左会已经失去自己的地位了。

    雁雨楼冷哼一声:“有些人总是自以为是,勾结诏国降族……大楚皇族的脸面都被丢尽了。若是躺在冰床上的圣皇知道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的事,只怕会一怒之下清理了门户。这才多久,人们已经忘了当初的大皇子是怎么死的。圣皇十子,灭诏的时候一子拿了诏国皇族暗地里送的好处,于是跑去圣皇面前劝说圣皇退兵……谁能想到,圣皇竟是一怒杀之。”

    纳兰放弓道:“咱们初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火阳城里外来的其他人,应该也不想引起咱们神司的注意,所以藏的还算深。看起来他们的态度是只要神司不插手,他们也不会来招惹。”

    “可是……”

    纳兰放弓看了雁雨楼一眼,然后笑了笑:“大人知道了,不插手就难了。”

    “是哪位圣皇子?”

    陈羲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纳兰放弓似乎有些诧异陈羲会问出这个问题,挑了挑眼神说道:“哪位圣皇子可以动用兵衙守护的传送法阵?哪位皇子和圣堂将军们关系匪浅?自然是前些日子对你表达出来善意的那位了。”

    似乎在他看来,陈羲不应该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不一定。”

    陈羲说了三个字,这三个字是不确定的意思,但是他的语气却很笃定。

    “安阳王有必要这么做?”

    他问。

    纳兰放弓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在他看来事情本就简单至极,能让兵衙的人出手的,自然是兵衙关系最密切的安阳王林器平。但是陈羲这一问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想的可能有点简单了。然后他发现,陈羲这一问可能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他在说自己有些白痴。

    纳兰放弓不生气,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

    “太明显,就是不正常。”

    陈羲道:“做的如此明显,显然就是想让人知道。安阳王如果要做这件事,以他和兵衙的关系,完全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怎么会如此冒失?又不是什么急切的来不及筹谋的事,况且能和诏国降族联络本身就不是一件着急就能做好的事。”

    雁雨楼点了点头,示意陈羲继续说下去。

    陈羲整理了一下自己刚刚从纳兰放弓那里得到的有限的几个线索后说道:“现在圣庭的局势其实很尴尬,圣皇虽然已经不省人事被国师冰封在万年寒冰之中。但是圣皇终究是还活着的,按照大楚的规矩,圣皇只要还活着就那么圣皇子就没资格继承皇位。所以九位圣皇子可能都很心急,却没有任何办法。”

    “圣后到现在也没拿出个办法来,其实也是碍于这规矩。如果圣后可以点名让谁继承圣皇之位,可能圣后早就那么做了。”

    陈羲继续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要想尽快继承圣皇之位,最有希望的人最想做的无非是两件事……第一,圣皇驾崩。第二,对手灭亡。”

    他看了看雁雨楼,见对方没有什么表示所以继续说下去:“谁也不敢去惊动圣皇,哪怕圣皇已经昏迷不醒。但是在这个时候,可以尽可能的除掉自己的竞争对手。现在平江王和安阳王之间,就差那么一个理由就会打起来。这个理由谁先找到了,谁就占据了道德上的制高点。”

    “比如……”

    陈羲缓缓道:“平江王恰好发现了,安阳王暗地里勾结诏国降族的事……只要这件事一宣扬出来,安阳王身边那些追随者,只怕大半都会选择抽身而退。为了夺取圣皇之位而勾结外族,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

    ……

    纳兰放弓发现自己应该对这个带着面甲的年轻人刮目相看,只是从自己的只言片语之中这个年轻人就能推测出这么多东西,而且有理有据。不得不说,万候大人的眼光确实独到,将陈羲招入麾下对于雁雨楼来说无异于增加了一个强力的助手,这个助手现在的修为不算很强,但有无法看破的潜力,更何况陈羲心思缜密的简直让人惧怕。

    “大人,咱们应该怎么办?”

    纳兰放弓问。

    雁雨楼看向陈羲问:“你觉得该怎么办?”

    陈羲摇了摇头:“我不是决策者。”

    雁雨楼看着陈羲说话语气有些威胁:“那要不要我说,如果你想不出个好的办法我就把你踢出神司?”

    陈羲耸了耸肩膀:“大人不如威胁说杀了我,我比较怕死。”

    雁雨楼给了陈羲一个你再废话我完全可以先把你打一顿的眼神,陈羲无奈的说道:“现在这种情况下,最明智的做法是什么都不去管。然后想办法通知安阳王的人,这种事神司不便插手,倒是更应该坐在一边端着茶杯看戏。”

    “你说的没错。”

    雁雨楼道:“如果换做神司其他人遇到这种事,肯定就不会插手。”

    他站起来:“但我不行。”

    纳兰放弓忍不住笑起来:“你还是不了解咱们万候大人。”

    陈羲忍不住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雁雨楼执意插手火阳城的事到底是为什么?神司的态度应该很明确才对,绝对不会插手平江王和安阳王之间的事,插手也是推波助澜而不是阻止,双方闹腾起来各有损失,对神司来说才是好事。

    可雁雨楼……为什么偏偏要管这件事?

    陈羲发现,雁雨楼不是一个典型的神司官员。又或者,他从来都不真正的了解神司。

    “按照大楚的律法,诏国降族没有圣庭命令是不准随便进入大楚境内的。只这一条,我就能名正言顺的把手插进去。只是现在缺一个理由……一个怎么发现那些诏国降族进入火阳城的理由。”

    雁雨楼看向陈羲:“这个理由在哪儿?”

    陈羲叹道:“大人明明知道,这个理由在左会。”

    雁雨楼道:“我想知道的是,怎么让左会把事情说出来。”

    陈羲看向外面:“只怕现在这位城主大人也在发愁,怎么才能让大人把这个烫手山芋接过去。这件事如果大人接手,那么对他来说不能更好了。所以大人没必要想这个,应该想的是把山芋接过来后怎么才能不烫手。”

    雁雨楼微微昂起下颌:“接过来会烫手?让我把手伸过去之后,就没有什么能带着温度了。”

    ……

    ……

    “既然大人想要插手这件事了,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传送法阵控制住。这是咱们的退路,现在不能确定对方有没有什么绝顶高手进来。”

    陈羲在白纸上写下第一条,然后继续说道:“第二,给左会一个机会,他现在巴不得尽快见到万候大人。”

    “第三,如果开始行动的话,那么就要考虑没有后援之下怎么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就连左会都不能算作后援,因为他故意表现的慌乱其实是一种想抽身事外的打算,所以这个人……靠不住。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靠大人带来的人手够不够用?这种事咱们动手是要抓人留证据,而对方要动手肯定是想灭咱们的口……”

    陈羲说到这里看了雁雨楼一眼:“我还是想劝一句,这件事不参与最好,交给安阳王的人来做。”

    雁雨楼一摆手:“说计划。”

    陈羲微微叹了口气:“第四,动手之后精确目标,首先拿下平江王手下的头目和诏国降族的头目,拿到之后立刻车里,证据不需要多,有就够了。速度要快,拿下之后立刻撤离,最好不要全面开战。”

    雁雨楼看向纳兰放弓:“你去见左会,让他告诉你那些人在哪儿。”

    纳兰放弓抱拳领命,转身就走。

    “他行?”

    陈羲忍不住问了一句。

    纳兰放弓回头看着陈羲,也许是下意识的学着雁雨楼的动作,微微昂起下颌:“我不行,就没人行。”

    雁雨楼道:“放弓可以做到。”

    “好”

    陈羲道:“那么接下来就必须有人去试探,先出手,看看对方有多少高手。试探之后,大人你再出手。”

    就在陈羲说这些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说话:“大人,外面有人来,要求见您。”

    听声音,是当值的彦虎。

    “谁?”

    雁雨楼问。

    彦虎道:“自称是黄家的人,两个人,应该是看到咱们的战船进城之后过来的。看样子像是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年老的那个没了半边肩膀,现在还没止血。年少的那个看着倒是没伤,但是显然脱了力。”

    陈羲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眼神一变。

    雁雨楼忍不住下颌微微一扬:“有点意思,若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黄家的人是断然不会求到神司的。把人带进来,我要看看是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危机

    当陈羲看到黄希声的时候,脸色忍不住就变了。黄希声和他分开的时候虽然也很憔悴,几乎耗尽了修为之力。但是和现在相比,分开的时候最起码看着还像一个活人。而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带着一层死气。

    至于黄忠旭,半边身子已经没了,血肉模糊的伤口里还在淌血,一个灵山境五品的修行者连血都自己止不住,可想而知他的伤有多重。看起来,下一秒他就可能死掉。但是他依然用单臂抱着黄希声走路,每走一步都显得那么艰难,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

    有执暗法司的人试图上去把黄希声从他怀里接下来,但是黄忠旭的眼神里带着凶狠的拒绝。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靠着什么才能走到这的。不管怎么看,他都应该是一个死人才对。

    “我受命保护你历练,我就要把你带回去。”

    眼神迷离的黄忠旭一边走一边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我知道你天赋惊人,家族对你寄予厚望所以你自幼就骄纵惯了,你看不起任何人,在你看来讽刺我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是我终究还是你的伯父……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有责任把你带回去。”

    他单臂抱着的黄希声,已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难看的好像被冰冻过的茄子,是那种青紫的颜色。他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歉意,看着黄忠旭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绝望。

    “我不死,你就死不了。我死了,你也不能死。”

    黄忠旭似乎是看出来黄希声眼神里失去信心的意味,他嘴里一边流血一边说道:“其实有句话你说的没错,黄家的男人已经太久没有血性了。我这辈子也就如此,但是你不一样……我这样的黄家人可以死一百次一千次,唯独你不能死。”

    扑通一声,两个人摔倒在地。

    只剩下半个身子的黄忠旭倒在地上之后,显然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他只剩下了一条胳膊,支撑着上半身向前匍匐,爬到黄希声身边后用牙齿咬着黄希声破碎的衣服,试图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嘴里还在支支吾吾的说着:“坚持住,已经到驿站了……”

    雁雨楼大步过来,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脸上微微变色。他回头看了陈羲一眼,陈羲也被这种场面震撼。也许有人无法理解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关爱和保护,不管这个长辈是善人还是恶人,当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后辈而做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都有那么一种精神在,值得任何人尊敬。

    “救人。”

    雁雨楼淡淡的吩咐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陈羲走到黄希声身前蹲下来,看了看他,发现黄希声已经快到死亡的边缘了。不管是眼睛还是神色,都已经即将逝去最后一点生机。一开始陈羲看到黄希声的时候以为他脱了力耗尽了修为,现在看来他是遭受了重创而且应该是在绝境之中强行施展了什么修为,以至于抽空了自己的生机。

    陈羲缓缓摇了摇头,这么重的伤除非是极品的丹药再加上大药师的救治,不然根本救不回来了。他沉默了片刻,将最后一粒当初阳照大师送给他的七阳谷丹药取出来,要喂给黄希声,可是当他的手到了黄希声唇边的时候,才发现黄希声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

    然后黄希声看向黄忠旭……他是在求陈羲,把那颗丹药给黄忠旭。

    陈羲对他摇了摇头:“死了。”

    他把丹药塞进黄希声嘴里,然后转身离开。

    黄忠旭死了。

    还保持着往前爬的姿势,他的单臂支撑着上半身甚至没有倒下去,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他的表情依然顽强。但是他撑不住了,靠着一股毅力他把黄希声带到驿站已经纯属奇迹,他的生命可能在到来之前就已经完结了。

    黄希声的眼睛看着黄忠旭,眼神里是一种复杂的让人心里发堵的感情。

    “陈……陈羲……”

    或许是七阳谷阳照大师的丹药起了那么一点作用,陈羲走出去几步之后听到黄希声叫了自己一声。陈羲回头,看到黄希声艰难的用眼神示意自己回来。陈羲走到黄希声身边蹲下里,他看到黄希声的视线停留在他自己的一只手上。

    陈羲将他那只握着的手打开,发现里面攥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玉瓶,也就有小拇指那么大,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羲知道黄希声是希望自己把这个玉瓶打开,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将玉瓶从黄希声手里取出来,然后将玉瓶上的塞子拔下来。

    ……

    ……

    “玉瓶里面是我自己提炼出来的精血,是生命之粹。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体质会成为黄家未来的希望。所以……只要被人知道我这样的人存在,其他家族的人就会不遗余力的在我成长起来之前杀了我。”

    躺在床榻上的黄希声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一些,最起码脸上已经有了几分血色。他对陈羲感激的笑了笑:“我只是没有想到,救我的会是你。”

    陈羲摇头淡淡道:“救你的是你自己。”

    黄希声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正因为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危险,所以从六岁开始,我每隔三个月就强行将自己的精血提炼出来一滴注入这个玉瓶,我知道早晚我的准备都会用到。这个世界满是险恶,就算我出生在黄家也未必能安安稳稳的长大。”

    一个自幼就开始为自己可能会死亡做准备的人,无疑是可怕的。

    但是他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了面对陈羲时候的那种好胜之心。无法想象,离开那个禁区之后他们遭遇到了什么。

    “平江王的人。”

    黄希声解释道:“我伯父带着我离开那个禁区之后,不走运的遇到了平江王的人。无意之中撞破了他们的一些事,被他们追杀。伯父力战让我退走,我本来已经先一步走了的。可是走到半路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犯傻又回去了。”

    陈羲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回去……简直就是最白痴的选择。我只要活着就有振兴黄家的希望,只要活着就能为伯父报仇。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让我变成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哪怕是面对自己人的生死在必要的时候也要做到无动于衷。”

    “可惜了……”

    黄希声苦苦的笑了笑:“似乎没有做到啊……”

    陈羲和黄希声,本来是不死不休的对手,现在却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好像两个人从来就没有交手过一样。

    “你们应该快点走。”

    黄希闻忽然说了一句:“如果你们不走,哪怕你们穿着神司的官袍,只怕这次也不会避免了。因为我和伯父发现的那个秘密太大,大到足以让那些人冒险出手以求灭口。我来了驿站……所以你们也不安全了。”

    陈羲忍不住冷冷的回了一句:“你难道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是”

    黄希声点头:“当我看到神司战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必须这样做。如果不把神司拖进来,我可能必死无疑。”

    陈羲起身转身往外走。

    “这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黄希声在他背后喊了一句,嗓音有些沙哑。

    陈羲站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也做没错,为了活着做出任何选择都没错。但是这种没错,只是对你自己而言。更何况,神司和黄家从来都不是朋友,所以把神司拖下水而保住自己,选择很明智。”

    “不……”

    黄希声摇了摇头:“这是第一次我没有考虑那么多事……我只是想活着。”

    陈羲脸色微微变了变,忽然发现原来有时候人性就是如此脆弱。

    他离开了黄希声休养的房间,走出门之后看到雁雨楼就站在外面。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怎么离开了天枢城,为什么突然到了雍州。也没有问过这期间你经历了什么,更没有问过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是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一些。”

    雁雨楼转身看向陈羲,脸色平静但语气有些肃然。

    陈羲把自己离开天枢城的事简略说了一遍,但他没有说是藤儿带着自己进入扭曲空间,只是说那射了自己一箭的人,可能恰好扭曲了空间自己就跌入进去。然后被扭曲空间带到了雍州,进入了一个残破禁区遇到了黄家人。这个过程他说的不复杂,把该隐去的全都隐去。

    雁雨楼应该是知道陈羲没有把事情都说出来,但是显然他对陈羲的私事没打算详细过问。听陈羲说完之后他点了点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后说道:“这是你杀他的最好机会,为什么你不动手?”

    陈羲想了想,认真的回答:“因为我不想。”

    雁雨楼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看向驿站外面:“因为这个人的到来,你之前制定的所有计划都可能没用了。不久之后那些人应该就会试探着进攻,也许……用不了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戒备着的人忽然发出警告,雁雨楼的眼神一凛,看到有个人突破了黑决的防线闯进了院子里,但是雁雨楼却没有出手的意思。

    因为来的人……是火阳城城主左会。

    浑身是伤的左会。

    左会看到雁雨楼的时候,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他们造反了。”然后就昏了过去,看起来伤的着实不轻。与此同时,纳兰放弓就好像透明人一样突兀的出现在雁雨楼身边,语气有些沉重:“高手不少,刚围攻了城主府。”

第二百三十章 还有谁?

    “世道还真是变了。”

    雁雨楼看了看外面,表情有些淡淡的伤感和愤怒:“从来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围攻神司的人,局面还没到不死不休的时候,有些人就忍不住想越过底线试试了。陈羲,你赶上了一个好时候,让你看看神司面对挑衅是怎么处理的。”

    他的话才说完,外面就一阵嘈杂混乱。眼见着外面守卫着驿站的兵衙甲士被突然冒出来的修行者击杀,那些甲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死去。连守护驿站的兵衙甲士都不放过,显然对方是打算好了杀人灭口。

    守护这个驿站的兵衙首领是个牙将,很明显参与其中。这个人就那么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止也没有发声。平日里和他朝夕相处的那些甲士,现在都成了他赌博自己命运前程的牺牲品。

    甲士们也看到了自己的将军,可是不管怎么呼唤求援,那个牙将都冷冰冰的站在那,就好像死去的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让那些甲士退回到后院。传送法阵有防护阵法,让他们都退进去。问问有没有人懂怎么开启阵法……彦虎,带你的人出去看看。”

    雁雨楼吩咐了一声,千爵彦虎领命,带着他手下的黑决大步走出驿站。

    “别废话了,直接杀过去。”

    外面黑暗之中有人说了一句,紧跟着就有不少修行者从远处冲过来。这些修行者的装束和大楚的人有明显区别,显然应该是诏国降族那边的人。这些人催动各种各样的本命,黑暗之中立刻变得流光溢彩。

    “神司执法,擅入大楚境内的修行者,斩!”

    彦虎摆了摆手,他手下二十几个黑决一字排开,将驿站的大门封住。然后彦虎大步向前,背后缚着的长剑刷的一下自己飞出来,他右手往外一伸,恰到好处的将长剑抓在手里。迎着那些修行者过去,脸上毫无惧色。

    陈羲听到彦虎说那句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有一种别人可能无法理解的骄傲。

    剑气动。

    陈羲的眼睛立刻眯起来,心里不由得震了一下。

    那剑,如此凌厉。

    彦虎的剑招简单到了极致,比陈羲的【青木剑诀】还要简单的多。【青木剑诀】有三十五式,看似简单,但这三十五式是根据人的反应而针对性设计出来的剑招。每一式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都有各自玄机。

    而彦虎的剑招,只有一字。

    笔直向前,决不后退。

    那剑气在数不清的攻打过来的本命之中直来直往,不管面对多强大的对手都绝不会停住更不会向后。彦虎的剑和人,似乎只要一出招除非对手死绝,不然就没有回头路。他甚至没有防御,每一招都在进攻。

    第一剑,最前面的十几个修行者断成两截。

    第二剑,漫天的本命几乎同时被摧毁。

    第三剑,彦虎面前三十米内没有一个活人。

    他抬起头看了看黑暗之中,似乎是在寻找着真正的对手。之前黑暗之中说话的那个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彦虎居然有这样的实力。这些诏国过来的修行者,对神司根本就不了解。黑暗之中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一道巨龙一般的烈火骤然出现,瞬息之间就到了彦虎身前。

    这股改变了天地元气的修为之力,远非刚才那些修行者可比。

    “灵山六品。”

    雁雨楼淡淡的说了一句:“修为在彦虎之上。”

    陈羲心里微微一动,不明白为什么雁雨楼还保持着这样的从容。到了灵山境六品的修行者,已经强大到一个人能摧毁一座城池的地步。而彦虎的修为不如对方,按照道理雁雨楼应该让彦虎避开的才对。

    可是,彦虎却迎着那火龙继续向前。剑出,劈开火龙。人动,消失在黑暗之中。

    “他会不会有事?”

    陈羲忍不住问了一句。

    雁雨楼摇了摇头:“彦虎的修为只在灵山五品,比对方低了一个境界。但是……死的一定是对方而不是彦虎,因为彦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后退,而对方却在试探。彦虎的每一招都不是试探,也不会试探,他每一次出手都当自己已经死了。”

    这句话才说完,陈羲就看到彦虎拎着一颗人头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他的胸口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血还在不住的往下流,以至于他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一串血迹。但是彦虎的脸色依然平静,就好像那伤不在他身上,他也不知道疼痛似的。

    啪的一声,人头被彦虎随意丢在地上。

    他拎着剑站在那,眼神冰冷的看着黑暗之中。

    “还有谁?”

    他仗剑而问。

    ……

    ……

    “楚国的执暗法司,以前倒是也有所耳闻。不过在我看来,一群不敢置身于光天化日之下的家伙,和老鼠有什么区别?只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才会躲躲藏藏,就算有些本事,也不过是比较强壮的老鼠罢了。”

    一个人从黑暗之中缓步走出来,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修行者的年纪,向来不是靠外貌能够辨别出来的。这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步伐不大一步三摇。他穿着一件白色的书生长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

    走到距离彦虎不远处,这书生啪的一声把折扇打开。借着驿站门外的灯火,能看到他扇面上写着四个字。

    复我山河

    雁雨楼看到这扇面的时候,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而陈羲此时担心的是彦虎,因为他已经受了伤,伤口还在淌血。虽然他依然如一杆标枪般笔直的站在那,虽然他身上那股子冷冽的气势依然不减,但是他终究是受了伤。

    而这个书生,应该比之前彦虎之前拼死击杀的那个人还要强大些。

    “你是执暗法司这个老鼠窝里的哪一只?”

    白面书生用一种轻蔑之极的语气问道。

    彦虎根本就没有理会对方,也没有去看自己胸口的伤,甚至连包扎都懒得包扎。到了他这个境界的修行者,自闭血管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任由血就那么一直流着。

    “彦虎在对敌的时候,不会做任何别的事也不会想任何别的事。他眼里只有他的剑和他的敌人,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去管。”

    或许是看出了陈羲的疑惑,雁雨楼轻轻的说了一句。

    “他会死的吧?”

    陈羲虽然和彦虎没有交情甚至没有交流过,但毕竟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人:“这个书生显然比之前那个人修为还要高一些,而且彦虎已经伤的不轻了。”

    “死?”

    雁雨楼微微昂着下颌说道:“我没让他死,他就不准死。”

    这话才说完,驿站外面的两个人已经交手。书生出手,扇里有江山。他的扇子一动,彦虎就不见了。陈羲皱了皱眉,然后发现了疑点。那个人的扇子换了一个面,画的是山水之类的东西,而山水之中好像有个拿剑的人。

    若非陈羲眼力惊人心细如丝,也不可能发现这样的细节。然后陈羲确定,彦虎被那个书生带进了扇子里。

    “山河扇。”

    雁雨楼似乎还是一点也不着急,语气平淡的说道:“这个人叫周小舟,诏国有名的修行者。不过他最出名的不是他的修为如何了不起,而是太风流。他半生流连于青楼画舫,专门骗女子的感情。他曾经自己吹嘘,要睡足三千个女子。根据神司的情报,他已经睡了两千九百多个女人。”

    “山河扇是诏国很出名的本命法器,是当年造器大师吴万武最得意的作品。当初为了做出山河扇,吴万武断了自己一条胳膊做血引。山河扇做成的那天,吴万武就疯了。因为扇子的威力已经超过了他能掌控的范围,反噬侵吞了他的心神。”

    “自此之后,山河扇就成了诏国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抢夺这个东西而死,不过周小舟却不是自己抢来的。而是他睡了一个名门望族的女修,那女修从家族里偷出来送给他的。然后周小舟就一直在躲避,没有被人追杀也算他本事不俗。”

    “彦虎不会有事?”

    陈羲第三次问这样的话。

    雁雨楼摇了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

    陈羲再问。

    雁雨楼道:“可惜了他的山河扇,可惜了他已经睡了两千九百多个女人,却不该来大楚。他的目标……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就在这时候,陈羲忽然发现本来故作轻松的周小舟忽然抖了一下,紧跟着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竟是把山河扇脱了手。然后陈羲看到,一柄剑从山河扇里出来,刺穿了周小舟的手掌。

    周小舟显然吃了一惊,另一只手里光华一闪,凝集了他全部修为之力的一掌拍在山河扇上,山河扇里一股血喷出来,溅了周小舟一身。但是下一秒,那剑锋一挑,竟是毫无道理的切开了周小舟的修为之力,然后毫无道理的刺穿了周小舟的咽喉。

    周小舟的眼神里的都是不可思议,他低下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个持剑的黑衣人从山河扇里出来,还在大口大口的吐血。此时的彦虎已经完全站不直身子,胸口好像坍塌了一样,在他背后,竟是有两根肋骨刺了出来,白森森带着血迹,把他的衣服都戳破了。

    彦虎一只手捂着胸口,持剑的手一收,剑锋离开周小舟的咽喉,一股血喷出来,喷在彦虎的脸上。

    当的一声,摇摇欲坠的彦虎用长剑戳在地上支撑住身子,下颌却依然抬着,用一种谁也无法理解的骄傲和不容侵犯的语气问黑暗之中:“还有谁?”

    “离狼”

    雁雨楼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换彦虎回来。”

    站在窗户外面的离狼抱拳垂首应了一声,身形一掠朝着彦虎冲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从不谈判

    陈羲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又没有了那个叫纳兰放弓的人的影子。这个人真真正正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即便陈羲将将神识散出去探知四周,也没有察觉到一丁点的变化。也就是说,纳兰放弓的无影无踪居然没有影响四周的天地元气。

    这是毫无道理的事,哪怕就是动用一丝修为之力,对天地元气也会有相应的一丝影响,陈羲的感知力极为敏锐,就算是禁区石洞里那个靠保持平衡才能进去的石壁,陈羲依然能察觉到。

    但是他察觉不到一点纳兰放弓的气息。

    “对方还在试探。”

    雁雨楼负手而立,看着外面依然平静无波的说道:“了解神司的人不敢贸然出手,不了解神司的人都是一群白痴被人唆使着往前送死。诏国降族里确实出了几个了不得的修行者,但那几个人一般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因为太有名,一出手而没能赶尽杀绝的话,他们就暴露了。”

    陈羲听雁雨楼说完之后问:“咱们的支援,是不是最早也要等天亮传送法阵开启之后才能到?”

    “理论上是。”

    雁雨楼道:“法阵开启之后,派一个人回去禀告神司,神司会调集人手赶来支援。不过来来回回,就算法阵传送的速度再快,也有些来不及。距离太远,无法靠定向宝鉴传递消息,只能定位。”

    来不及。

    陈羲回味了一下这三个字,却发现雁雨楼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担忧。非但没有担忧,甚至还有一点点陈羲无法理解的玩笑味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雁雨楼还有心情开玩笑?

    然后陈羲忽然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会有玩笑的味道了……因为雁雨楼说的来不及,不是说他们坚持不到神司的支援赶到。而是说那些赶来支援的人到了之后,只怕什么都赶不上了,事情已经解决完,支援人的人自然来不及赶上分一份功劳。

    自信。

    雁雨楼身上有一种普通人无法理解的自信。不只是他,他手下的那些人,好像都受到了他的传染。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那样一副冷冷淡淡却格外自信骄傲的模样,不管是彦虎这样的千爵还是那些普通的神司黑决。

    一个人,影响了如此多的人。

    “平江王的人还不敢直接出手,他们不知道我的底细,所以想让诏国降族的修行者来试探一下。看看我手里有多大的力量,等到他们差不多可以试探出来之后,真正的强者才会出手。”

    雁雨楼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二楼的栏杆,很有节奏。

    “这件事咱们想的小了。”

    他忽然说了一句和面前的事好像没有关系的话。

    “小了?”

    陈羲重复了一遍,然后反应过来:“是小了。”

    他看着外面黑暗之中那看不到的危险,心里的疑团逐渐解开:“之前我以为,平江王这样做是想陷害安阳王,然后以此为理由对安阳王开战。但是现在看来,那只是表面上的事。平江王……在为自己铺造后路。”

    “雍州,青州。”

    雁雨楼冷哼一声:“好大的胃口。”

    “怎么办?”

    陈羲问。

    “按大楚的律法办,按神司的规矩办。”

    雁雨楼回答了一句,然后身形一展忽然飞上了半空。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他就如一只巨大的雄鹰一般扶摇直上。然后陈羲就听到天空中的雁雨楼语气有些发寒的说了一句话:“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说神司的人躲在暗处,在我看来你们才是躲起来不敢见人的小丑。以为黑暗可以挡住你们的嘴脸?那就都出来见见光吧。”

    然后雁雨楼手里出现了一个太阳。

    一个只有拳头大小,但光明到让人心里似乎都藏不住一丝黑暗的太阳。有人说神司的人掌控的是黑暗的秩序,握着的是黑暗的力量。但是雁雨楼此时用一个太阳,让所有人无所遁形。

    光明,降临人间。

    一个肉眼可见的光圈以雁雨楼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了出去,光明开始驱散黑暗。夜如潮水一样退去,而这光明普照的范围之大令人咋舌。

    半个火阳城的黑夜,都被驱离。

    没有什么,再能隐藏。

    光明之下,陈羲看到驿站四周竟是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看起来不下七八百人。这些修行者的实力虽然不够强大,但是人数实在太多了。虽然陈羲之前就感知到了四周有不少敌人,但是当这些人暴露出来的时候,陈羲心里还是微微一震。

    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上,至少七八条战船浮现出来。这些战船上应该用了什么隐身的符文,所以即便是在白天也不能被察觉。可是在雁雨楼的太阳之下,隐身用的符文失去了所有作用。

    天空上有战船,下面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此时的火阳城,似乎已经不再是大楚的火阳城了。

    ……

    ……

    “名不虚传。”

    啪啪啪的一阵掌声之后,有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出现在一艘战船的船头上。他看起来已经很老很老了,但是身形依然挺的很直。如果看外貌,这是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道袍,虽然脸上满是皱纹,不过看起来精神矍铄。

    这个老者似乎是没有料到自己会暴露,所以悄悄藏起来脸上的那些许尴尬。

    “不愧是执暗法司中名气最响亮的万候。”

    这个老道人微笑着对天空中漂浮着的雁雨楼说道:“早就听闻,执暗法司之中有个童颜白发的万候雁雨楼,天赋惊人,修为强大。现在才得见一面,倒是可惜了。”

    “你是谁?”

    雁雨楼冷冰冰的问了一句。

    老道人轻抚长长的胡须,依然微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万候你来错了地方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火阳城,但显然你不是为了我们才来的。本来大家可以装作谁也不知道谁的存在,相安无事。但你不该收留那个黄家的小子,他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秘密。”

    雁雨楼摇头:“他不是我收留的,这是大楚的驿站,黄家的人自然能来。不过既然人在我手里,我也无需跟你解释什么……我想起来了,传闻平江王殿下年少时候,曾经入道观开悟修行,他的开悟恩师道号叫飞弥。你为了和诏国降族的那些不入流的小人物接触,居然该换了面容……这么大的年纪,脸倒是还挺年轻。”

    老道人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雁雨楼,你自己认为自己已经很强了?天下很大,修行者很多,不要以为自己见过一些世面就觉得了不起,谁也不能说自己天下无敌,便是圣皇和国师,只怕也不敢这样说。”

    雁雨楼的下颌微微向上一扬:“天下再大,神司想要做什么也没人拦得住。我也没有认为自己天下无敌,倒是恰好可以收拾了你们。”

    “自大!”

    飞弥道长收起笑容,冷声说道:“我不出手,你以为是怕你?我修为大成的时候你还没有出世,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雁雨楼眯着眼睛说道:“那你真是太笨了,比我早修行那么多年,怎么进展这么慢?”

    “这位万候大人……”

    一个看起来微胖的中年锦衣男人走到飞弥道长身边,抱拳对雁雨楼施礼:“现在的情况其实超出你我的预计,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本来是我们做我们的事,万候大人做万候大人的事。可是就因为一个黄家的小子,却成了不死不休……其实,这件事也不一定非要动手才行。”

    中年男人道:“万候大人如此的修为,在执暗法司里确实有些屈才了。既然事都已经摆明,那么我索性就说的更明白些。平江王殿下和我们有了些合作,这个合作是绝不能提前被人知道的。但是,打起来的话,就算我们有把握杀了你,我们这边损失可能也会很大。不如……你加入我们,日后平江王登基成为大楚圣皇,你就是新的执暗法司首座。”

    “交出那个黄家的小子,你成为我们的合作者。”

    中年男人一脸和气的说道:“这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

    雁雨楼微微点头:“真是好办法……不过,我没兴趣。”

    “你太狂妄了!”

    飞弥道长伸手一指雁雨楼:“你的修为绝没有到洞藏,最强不过灵山九品。我们两个任何一个人的修为都与你相当,两个人联手你只有死路一条。”

    雁雨楼竟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眯着眼睛看着飞弥道长,身上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你说我就答应?还是按照我说的来做吧……你们两个自己废了修为跟我回天枢城,其他人自行了断。”

    “找死!”

    飞弥道长怒骂了一声,灵山境巅峰的修为澎湃而出。一时之间,下面的修行者全都承受不住,不少人跪了下来。

    “我改主意了……我来废掉你们的修为,下面的人我也自己动手来杀。”

    雁雨楼冷傲的扫视了一眼,然后手里的太阳忽然光华一盛!千条万缕的光剑从太阳中分离出去,比闪电的速度还要快的多!围着驿站的上千个修行者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全都被光剑刺中。

    光剑上似乎带着一种根本无法抵挡的威力,刺中那些人之后,那些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然后发光,太阳上分离了光剑,光剑把那些修行者变成了太阳……然后,这些修行者全都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朝着天空中那几艘大船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不好!”

    飞弥道长脸色一变,双手往下一压布下一道结界。但是他护得住一艘战船,却护不住其他的。那些发光的修行者就好像烟花一样在天空中爆开,一个接着一个。庞大的战船被修行者的自爆炸的破碎不堪,除了飞弥道长所在的那艘大船,其他的转船全都在同一时间被摧毁,战船上的修行者,连反应都没有就被同伴的自爆所杀。

    一艘一艘的战船坠落下来,发出一声一声的轰鸣。

    雁雨楼冷傲依然:“神司,从来都不会和敌人谈判。”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为了杀你

    一招而已

    围在驿站外面的七八百个修行者尽皆被杀,天空中漂浮的战船除了飞弥道长所在的那一艘全都坠落。这就是神司万候雁雨楼的一击,这就是神司雁雨楼的态度。

    神司,从不和敌人谈判。

    雁雨楼的手里举着一个太阳,眼神睥睨。

    “你们和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没有走脑子。诏国的降族不了解,难道你也不了解?神司是做什么的?神司的存在就是为了铲除所有试图颠覆大楚的人。不管是大楚人还是别国之人,只要触及这个底线,就只能死。”

    雁雨楼将手里的太阳朝着飞弥道长所在的那艘战船一按。

    太阳脱离了他的手掌,然后瞬息之间变得巨大起来。最初的时候太阳只有拳头大小,片刻之后到了大船外面,居然已经能有一米直径。这个耀眼夺目的光团撞在飞弥道长布下的结界上,然后结界开始消融。

    那种感觉,就好像把一个小小的太阳放在了一层铁板上,铁板在一开始还勉强挡得住,但是没过多久铁板就会被融化出来一个洞。那个一米大小的太阳烧穿了飞弥道长部下的结界,然后光芒一闪!

    战船上的人发出一阵阵的哀嚎,陈羲看的极仔细,战船上那些修行者就好像被火烤化了的雪人一样,迅速的融化。很快,这些修行者就全都消失不见。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存在过的证据,连灰都没有。

    战船被崩碎,飞弥道长和那个中年男人只能退避。

    两个人一前一后闪开,才避开不久,大船便被炙热的光芒烧的什么都没了。那么巨大的一艘战船,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雁雨楼漂浮在半空,背后的红色披风呼啦啦的抖动着,看起来如天神下凡。

    “伏魔之剑。”

    飞弥道长低呼了一声,然后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朝着雁雨楼一指。一道剑意,如长虹一样直刺过去。无形的剑意,比有形的剑更加令人心悸。陈羲也用剑,所以他能感觉到那剑上强大的气息。

    这就是灵山境巅峰的修行者,这一剑可以将一座山峰劈碎。

    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招式,不需要什么精妙的功法。到了这个级别的修行者,或一言,或一行,都有着无可阻挡的力量。陈羲丝毫也不怀疑,这一剑可以把整个火阳城从中间劈开,一分为二。

    “剑?”

    雁雨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也伸手往前一指。一道光剑出现,迎着飞弥道长的伏魔之剑笔直的刺了出去。

    “不要在神司的人面前动剑。”

    雁雨楼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光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飞弥道长的伏魔之剑击碎。剑剿杀了剑,然后以势如破竹之势直奔飞弥道长。

    “屠神手。”

    在飞弥道长一侧的那个诏国中年男人伸出右手,单手抓向雁雨楼的剑。他没有本命,不修本命,他的手就是他最强的武器。他自年少起便不断的挑战高手,在不断的厮杀之中增加自己的修为。

    他叫一手遮天刘遮天。

    传闻,天下本命,都逃不过他的屠神手。天下本命,都不及他的屠神手。只要他出手,就没有擒不住的本命,就没有杀不了的人。诏国有一个传说,十三年前诏国降族统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独行大盗,这个人修为强大行事诡异无踪,各大家族的府库多有被盗,后来被几个家族的高手围困在一座山上。

    但是这个独行大盗修为极高,以山势布下大阵,那么多高手围攻竟是不能破。独行大盗在山巅狂笑说,他可借天下势,谁也奈何不了他。然后他所在的山就崩碎了……一只手从远处伸过来,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捏碎了整座山。山碎了,他部下的大阵也就完了。

    后来这个独行大盗被人找到的时候,看起来身体表面没有什么伤势,但全身上下软的好像一团面,然后人们才发现,他所有的骨头都碎成了粉末。

    一手可破山破阵。

    刘遮天的名字,在诏国降族统治的地方就象征着一种很少有人能触及的高度地位。

    但是手断了。

    雁雨楼的眼神微微一凛,那光剑从巨大变得细小。只有三尺左右的细长光剑被刘遮天的手握住的那一刻,刘遮天的手腕齐刷刷的断开,白骨森森。然后光剑继续向前,刘遮天大惊失色,向后急退。

    在退后的同时,刘遮天连续布下十七道防御。光剑趋势不减,一层一层的破开所有的防御,就好像利箭射穿了十七层白纸一样。刘遮天面如死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避不开这一剑了。

    飞弥道长的脸色同样难看,他的伏魔之剑已经修行了近百年,他以为天下剑客,无人能出其右。可是在雁雨楼出手的那一瞬,他的所有自信就都被摧毁了。那光,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的那光,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难堪。

    他是平江王的开悟恩师,若是修为一般平江王又怎么会选择他?

    修行,原来真的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他已经修行一百多年,可是在雁雨楼面前,这一百多年就好像虚度了一样。

    但是飞弥道长知道,如果刘遮天死了,他也会很危险。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必须全力以赴。

    他取出了一柄断剑。

    以断剑朝着雁雨楼直刺过去。

    ……

    ……

    断剑上有一种古老的气息,虽然剑断了,可是那种气息还在宣告着它曾经有过的辉煌。雁雨楼不认识这把断剑,但是他能感觉到断剑上的可怕。面对这一把断剑,雁雨楼也不得不将自己刺向刘遮天的光剑收回来。

    光剑和断剑相碰。

    光剑碎了。

    断剑也碎了。

    一股浩瀚强大的力量随即迸发出来,站在驿站二层楼上的陈羲毫不犹豫的展开凤凰神翅,迅速的向后撤离。与此同时,他将【执争】战甲的威力全部逼发出来,即便如此,当那股强大的力量蔓延过来的时候,陈羲依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撕裂了一样。

    他可以选择进入藤儿的空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保留一些秘密。

    所以,他选择了硬抗。

    但是他本身就有伤,之前和黄希声交手的时候修为之力也几乎耗尽。所以当那股力量过来的时候,他被震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移动了位置,忍不住吐了一口血。也就是这个时候,陈羲意识到了自己和那些强大的修行者究竟有着多大的差距。

    他吐了一口血。

    雁雨楼也吐了一口血。

    “好一柄断剑!”

    吐了一口血之后的雁雨楼眼神更加明亮起来,似乎是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好胜。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他身上释放出来,瞬息之间将整个驿站护住。若非如此,下面那些神司的人可能全部都会被之前光剑和断剑相撞的那一击震死。

    “可惜了。”

    雁雨楼看了一眼那碎裂的断剑,然后看向脸色惨白嘴角上带着血迹的飞弥道长。

    “这断剑上有一股你不配拥有的剑意,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你那道观里的某位前辈留下的东西。这断剑的主人曾经到了洞藏境界,所以即便剑断了但依然是洞藏境的修行者使用过的本命。”

    雁雨楼看着飞弥道长说道:“不过可惜,这断剑在之前已经用过一次了,剑身上又添了新伤,若非如此,我真的未必能挡下这一剑。”

    哇的一声,飞弥道长再次喷了一大口血,身子摇摇欲坠,看起来竟是无法保持稳住在半空。

    “是了。”

    雁雨楼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说道:“黄家那个小子天赋异禀,黄晚鼎为了保护他才把他送出来避祸历练。所以黄晚鼎一定给了那个小子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保命,你这断剑上的新伤,就是被黄晚鼎的刀意所创。”

    飞弥道长的脸色白的要命,他似乎强忍着什么痛苦似的,连开口说话都不能。

    “三百年前,天枢城里有一位邋遢道人,光脚趿鞋,人也奇丑无比。没有人不厌恶他,但是没有人敢看不起他。因为他曾经一剑西去两千里,劈山杀神兽。而且那神兽,已经到了灵山境巅峰。”

    雁雨楼道:“你是那邋遢道人的弟子,这剑是邋遢道人的剑。”

    飞弥道长强装镇定的哼了一声,却不得不向后退靠向刘遮天。刘遮天的手断了一只,手腕上虽然止住了血,但是那种光剑的力量似乎还在不断的侵蚀着他的肉身。看得出来,刘遮天也在忍受着痛苦。

    “神司……果然名不虚传。”

    刘遮天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又看了看雁雨楼:“今日之事,才让我知道什么是坐井观天。自此之后,我再也不会踏入大楚半步。这一只手就算是我买来的教训,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再参与了……雁雨楼,你确实够强,我竟是没有看出来,你……一只脚已经踏入了洞藏,距离真正晋入洞藏境也只差一个契机了。”

    “你不能走!”

    飞弥道长急切道:“你若走了……我怎么办?”

    雁雨楼笑了笑:“他说的没错,你不能走。因为我说过,你们两个的修为由我来废掉,然后带回天枢城。”

    “何必咄咄逼人?”

    刘遮天道:“我已经发了誓言,我回去之后,也会告诫其他人,永远不要招惹执暗法司,永远不要招惹你雁雨楼。”

    雁雨楼微微昂起下颌,眯着眼睛说道:“这句话……我会自己告诉你们那些诏国降族的人。”

    “等一下。他们身上还藏着秘密。”

    就在这时候,之前重伤昏迷的火阳城城主左会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起来一掠上了高空,漂浮在雁雨楼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来火阳城不只是为了那件事,还有一件更隐秘的事,他们来,其实是为了……”

    雁雨楼微微皱眉,侧耳听了听。

    “为了杀你。”

    左会的话在雁雨楼耳边响起,然后左会的一只手化作刀锋,狠狠的刺进了雁雨楼的后腰里,然后那只手狠狠的一拧……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以身化剑 杀敌杀己

    这样的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左会凌空而起,到了雁雨楼身边从背后偷袭,一只手如刀子一般插入雁雨楼的后腰,然后还用力的拧了一下。左会深知雁雨楼的强大,所以得手之后没有犹豫,插进雁雨楼后腰的手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修为之力……嘭的一声,一股血被炸的如绽放的梅花一样。

    雁雨楼的身子从天空笔直的跌落下来,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左会居然才是对方真正的杀招。而为了杀雁雨楼,左会不惜真的重伤。或许雁雨楼戒备过左会,但是左会那伤还是骗了他。

    而就在这一刻,陈羲振翅飞了起来。

    他在半空之中接住雁雨楼,然后朝着远处飞速的掠了出去。

    “凭你也能拦得住?”

    左会冷哼一声,伸手往下一按。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空出现,狠狠的抓向陈羲。左会的修为很强,纵然他真的受了伤但也远比陈羲要强大。他之前试探过陈羲的修为,知道陈羲最强也不过是堪堪接触到了灵山境而已。

    灭杀这样的修行者,左会自信以一根小拇指就能做到。

    飞行中的陈羲振翅往一侧偏开,可是那只大手如影随形般无法甩脱。眼看着就要抓住陈羲的那一刻,陈羲一翻手甩出去三点红芒。到了这个时候,陈羲已经不能再压制修为了。

    三点红芒迅速的钻进那只大手里,然后在瞬息之间将这形成大手的修为之力凝集起来,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色光团。青色光团在半空之中停顿了那么片刻,隐隐有挣脱【封魔】之力的迹象。

    【封魔】的威力自然不容小觑,但是境界相差太悬殊的话【封魔】的力量无法长时间的压制左会的修为之力。陈羲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封魔】如果压制不住左会的修为之力,就必须提前爆开,可提前爆开的话,陈羲带着雁雨楼还没有脱离出危险区域。

    “好精妙的功法。”

    就在这时候,陈羲抱着的雁雨楼居然说了一句话。

    陈羲低头看时,发现雁雨楼的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后腰上被炸开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这一下若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已经死了。但是雁雨楼虽然虚弱到了极点,但强悍的保持着冷静。

    “这功法精妙之极,但是你修为上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雁雨楼伸出手,往前指了一下。

    本来已经濒临崩溃的【封魔】在雁雨楼的修为之力下,重新变得稳定。然后那个拳头大小的青色气团,开始逆向朝着左会那边飞了过去。

    “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功法?”

    雁雨楼问。

    陈羲嗯了一声:“是。”

    雁雨楼勉强笑了笑:“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年轻人,这种功法太过逆天了。以后如果不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用,被人发现的话他们必然会逼问你这功法如何施展。等到你的修为至少到达灵山境五品的时候,这功法的修为才能真正的发挥出来。”

    轰!

    就在雁雨楼说话的时候,陈羲的那三点红芒迅速的离开了青色气团。紧跟着那气团爆炸开来,巨大的威力之下就连左会都不得不后退避让。因为陈羲【封魔】爆开的是左会自己的修为之力,其威力自然毋庸置疑。

    左会向后急退,伸手一划在身前布下了三层结界。

    “你们走不了的,今天这个局就是为了杀雁雨楼。我们耗费了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如果再让雁雨楼走了,我们也没脸继续混下去。神司摇摆不定,平江王早就想把神司铲除。你是神司最强万候,除掉你,神司就相当于去了一条臂膀!不能得到就除掉,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神司往林器平那边靠过去。”

    飞弥道长虽然被毁了他最强大的武器,但是几个人之中他是受伤最轻的。眼见着雁雨楼被陈羲带着要走,飞弥道长冷哼一声:“平江王不需要神司存在,你是第一个,接下来就是你们神司噩梦的开始。”

    他一抬手,一道剑意直奔陈羲的后背。

    “你是个不错的人。”

    雁雨楼缓缓吸了一口气,格外认真的对陈羲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入局吗?就像你说的,我完全可以装作视而不见,这样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事。可能我要说的这句话你听了有些不真实,你会怀疑,会觉得矫情。但是我希望你记住……我是神司的万候,神司的存在是为了大楚的稳定完整,我身为执法者,发现违法之事……纵死不能放过!”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活的很纯粹。”

    他猛的一挣,从陈羲怀里挣脱开。

    “神司执法。”

    他勉强漂浮于半空:“杀尽邪徒。”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发光,一种炙热的让人无法睁开眼睛的光芒。他整个人变得那么璀璨那么耀眼,他的人变成了一柄剑。一柄发光的剑,一柄让任何人都不能不为之胆寒的剑。光剑出,飞弥道长的剑意灭。

    “除恶务尽,不死不休!”

    雁雨楼的话在天空中飘荡,那剑如流星,向远方逝去。

    “洞……洞藏……”

    飞弥道长的脸色好像猪肝一样难看,他喃喃了三个字之后转身就逃,没有任何犹豫,逃的那么干脆。雁雨楼以身所化的光剑瞬息而至,从后面追上他,然后光剑从飞弥道长的后背刺了进去又从前面穿透出来。

    “啊!”

    飞弥道长惊恐的叫了一声,然后身子开始消融。就好像强光照射下被撕裂的黑影一样,飞弥道长的身子变成了黑色的条状的东西,逐渐变得细小,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人就这样彻底被抹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一个凡人死去,还会留下三尺黄土一孤坟。飞弥道长这样的大修行者死去,连灰烬都没有留下一丁点。

    雁雨楼以身所化的光剑击杀飞弥道长之后,剑在半空之中兜了一个圈子后直奔左会而去。左会大惊失色,转身催动修为之力,用最快的速度逃避。可是不管他多快,光剑都比他更快。

    “你我联手,尚且有一战之力,若是被他分而击之,你我都必死无疑!”

    左会一边逃跑一边呼喊刘遮天。

    “我说过,我已经不会再参与任何事了。这是你们楚人之间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刘遮天已经远远的退开,见飞弥道长死了之后立刻加速逃走。此时雁雨楼化作的光剑,在他们看来就是死神。纵然他们三个都是到了灵山境巅峰的大修行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能挡的住雁雨楼这决然一剑。

    雁雨楼,已经不计生死。

    或许他心里还有不能放下之事,但是他选择了放下。就如他对陈羲说的那样,可能没有谁真正的了解他。他叫雁雨楼,他是一个愿意为了维护大楚,愿意为了铲除罪恶而死的人。陈羲看着那光剑远去,忽然间想到了樊迟。

    樊迟说,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一些人守护着什么。

    雁雨楼,何尝不是?

    “不要!”

    左会哀嚎了一声,加速朝着刘遮天那边拼尽全力的飞过去。刘遮天脸色大变,一边逃跑一边喊:“这是你们楚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你不要跟着我,你死就死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你这个混蛋,离我远一点!”

    噗!

    光剑击穿了左会的头颅,就好像爆开了一个西瓜似的。一道虚淡的影子从破碎的躯壳之中分离出来,想要朝着远处飘走。光剑上的光芒变得更加璀璨炙热,那虚淡的影子被照的逐渐瓦解然后消散。

    鼎鼎大名的火阳城城主左会,想抛弃肉身灵魂出逃,可是却连这样都不能做到。他的灵魂也被剿杀,死的那么透彻。光剑击杀左会之后速度显然慢了些,但却没有放弃,依然追向了刘遮天。

    “我自己了断修为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刘遮天一边逃一边哀嚎:“我自断修为也就是废人一个,只求你让我活着好不好?何必这样赶尽杀绝,你这样耗费自己的生命精元来追杀我,即便杀了我你自己也会因为生元耗尽而死!你自己很清楚,你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你就算杀了我你自己也不可能活!”

    “人生一世,总有些东西不容侵犯。纵死,何惧?”

    一道清冷高傲的话语在天空之中出现,语气是如此的冷傲决绝。这就是雁雨楼,一个从来就无惧生死的人。

    与此同时,陈羲和另外两个人同时掠上高空,但是他们的修为不足以让他们持续飞,而且即便能飞也跟不上光剑和刘遮天的速度。一个是离狼,他的眼睛都红了,咬着嘴唇拼了命的追,试图把雁雨楼拦下来。另一个是之前消失不见的纳兰放弓,他手里还拎着几颗人头来不及丢下,眼泪就在他的脸上滚落。

    之前雁雨楼让纳兰放弓悄然离开,去城主府里查探情况。雁雨楼那个时候其实也有些怀疑左会了,但是纳兰放弓回来的稍稍晚了些。这几颗人头,正是左会手下几个幕僚的。让左会受伤博取雁雨楼的信任然后偷袭,就是这几个人想出来的办法。

    而在地上,已经伤重到连走路都走不了的彦虎将长剑举起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只等着雁雨楼击杀刘遮天之后,便自杀追随雁雨楼而去。

    “你们追什么?难道你们还不了解万候大人的性子?他总是说我出手不留余地……他何尝给自己留过余地?我们这几个人,早就已经从骨子里变成了和万候大人一样的人,天地之间,自有正气长存。我做鬼,还愿追随万候大人,在阴曹地府再杀一次那些邪徒!”

    彦虎的剑就在自己的咽喉处,随时准备追随雁雨楼而去。

    “慈悲”

    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明明很温和但振聋发聩的声音,只有两个字,却震得人心都为之颤抖。那声音之中似乎有一种无法去排斥的力量,让人的心神为之一静。

    然后一尊金身大佛出现在云端,大佛伸出两只手,在雁雨楼所化的光剑微微一顿时候,两只大手合拢之后将光剑捧在手心里。

    “静心,明悟,去念,体己……”

    金身大佛低头看向雁雨楼,低低吟唱一首佛音。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父陈尽然

    佛音在天空回荡,如远空春雷乍起。那声音浩荡飘渺,并不激烈,却让人心里忽然静了那么一下。只是这一下,化作光剑的雁雨楼速度便慢了下来。金身大佛伸出双手,合拢之后将雁雨楼捧在手心里。

    大佛本来眯着眼睛,接住雁雨楼后他的眼睛忽然睁开。

    “阿”

    大佛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然后还在逃离的刘遮天身子猛的一僵,笔直的从天空坠落下去。也不知道这一个字之中藏了什么奥妙,竟是让一个灵山境巅峰的修行者瞬间就失去了力量。

    坠落下来的刘遮天好似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修为之力的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就好像一颗炮弹一样狠狠的砸在大地上。砰地一声,肉身摔的粉碎。刘遮天的灵魂从破碎的躯壳之中挣扎出来,还没来得及逃走,那还没有散去的阿字余音如波浪一般震了过来,刘遮天的灵魂被这音波震得立刻粉碎开来。

    当陈羲看到那金身大佛的时候,脸色变了。

    因为那大佛的面貌,他竟是如此的熟悉。

    随着一声佛号,金身大佛迅速的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正常人那么大。那是一个穿着月白色僧袍的老和尚,从面貌上无法分辨出他的年纪。白眉白须,宝相庄严。他如一朵棉絮般轻飘飘落地,怀里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雁雨楼。

    “又是一个痴人。”

    老僧将雁雨楼放在地上,然后盘膝在雁雨楼身边坐下来。他伸出左手,手掌心有淡淡的金光闪烁。可以看到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金色符文在他手心里出现,那金光覆盖在雁雨楼后腰巨大的伤口上。细小的符文钻进雁雨楼的伤口里面,血很快就被止住。

    左会的修为虽然不及飞弥道长和刘遮天,但也是堪堪到了灵山境最高处的修行者。他这一击,可以摧毁一座小山,若非雁雨楼修为强大且在那一瞬间也有所反应,只怕也抗不下来,换做别人早就已经被打的粉身碎骨。

    陈羲从天空落下,快步过去然后双膝跪倒:“大师傅。”

    “起来吧,何必行这样的大礼?”

    老和尚对陈羲笑了笑,眉宇之间那般的温善:“当初便知道你不在世俗之外,所以放你离山。从看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明白,你的心里有一把剑,太锋利,便是佛法也不能化解。这把剑有双刃,可对敌也没准伤了自己。这剑……名为人情。陈羲,你起来吧,你我之间没有师徒名分,也没有血缘关系,你记得我,我便心里高兴。”

    “是”

    陈羲没有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施礼之后才站起来。这个世界上能让陈羲诚心诚意拜一拜的不多,这个老和尚就是其中之一。陈羲不拜神佛鬼怪,却一定要拜一拜老僧。当初若没有这个老和尚收留,陈羲可能早已经暴尸荒野了。

    七阳谷禅宗

    阳照大师

    “出乎了我的预料,你的修为境界攀升的很快。虽然我很早之前便知道你不是池中之物,却还是低估了你。不过想想你父亲陈尽然那般的惊采绝艳,你能有这般资质也就不奇怪了。”

    阳照大师对陈羲温和的笑了笑:“盘膝坐下,默念心经。你体内的伤势还没有好,又强行运转了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伤及了经脉。虽然看起来你身体里似乎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在修补,但若是再运功的话难保不会伤了根基。”

    “是”

    陈羲再次答应了一声,盘膝坐在阳照大师不远处。

    “七阳谷禅宗从来不问世事,自然也就不理会江湖事。若非今日我恰是要去青州路过此处,这个人怕是自己把自己逼死了。”

    阳照大师看着昏迷不醒的雁雨楼道:“也就是他这样偏执的心性,才能修行出那般一往无前的决然剑意。多年之前我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他早晚要死在自己手里。他却说,死在自己手里也不违背本心,更不需大和尚你来救。”

    他手心里的光华逐渐强盛起来,雁雨楼似乎是疼的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想不到,还是要我来救。”

    阳照大和尚一边救治雁雨楼,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赶过来的纳兰放弓等人不要打扰了他。纳兰放弓他们不认识阳照大和尚,但是也看得出来怎么回事。所有神司的人整整齐齐的给大和尚拜了一拜,然后退到远处戒备。

    “大师傅原来就见过他?”

    陈羲好奇的问了一句。

    阳照大和尚点了点头:“就在把你带回七阳谷禅宗之前,我在西北荒漠之中遇到了他。当时他的头发还是黑的,一个人猎杀了一百二十七头荒漠银狼。虽然银狼只是荒兽,但是群体攻击,有着不输于中阶神兽的威力。十头高阶荒漠银狼,就能撕碎了一头初阶神兽。荒漠银狼,是最可怕的荒兽。”

    阳照大和尚想起了那段旧事,忍不住摇头笑了笑:“当时我问他,这些荒兽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杀它们?雁雨楼说,要锤炼自己的杀心。我又问他,为什么要那么重的杀心?他说,杀心不重,不能除邪魔。”

    “一个孤身一人远赴荒漠养自己一心杀气的家伙啊……”

    阳照大和尚看向陈羲:“然后我在回来的时候把你带回了七阳谷禅宗,在看到你的时候我心里吓了一跳。在西北荒漠的时候,雁雨楼的杀气吓了我一跳。而你眼神里的执念……比雁雨楼还重。”

    ……

    ……

    “伤及根本,日后能不能恢复修为,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阳照大和尚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雁雨楼,示意纳兰放弓他们将雁雨楼抬着离开。纳兰放弓和离狼两个人轻手轻脚的抬着雁雨楼上了一辆马车,浑身上下都几乎被包扎严了的彦虎自然而然的坐在了马车前边,然后拿起了鞭子。

    他就算伤的再重,也要为雁雨楼赶车。

    阳照大师和陈羲上了第二辆马车,缓缓起行。

    “如果当时大师傅没有阻止他,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陈羲问。

    “是”

    阳照大和尚点了点头:“他以自身生元为代价,强行晋入洞藏境界。也许不等他杀了那人,他就死了。”

    “大师傅杀了那人。”

    “大和尚也会杀人”

    阳照大和尚微微摇头:“只是大和尚很少杀人。”

    陈羲笑道:“大师傅说过,杀人若是可以阻止更多的人死去,那么杀人也是行善。”

    “那是假话。”

    阳照大和尚道:“不管杀什么人,禅宗的人都不应该动手。或许,这也是我为什么始终不能参透佛意的缘故吧。又或许……是青州那边的杀气太浓,扰了我的心性。”

    “青州那边的杀意太浓?”

    陈羲不解。

    阳照大和尚道:“我知道满天宗的神木大阵已经开启,也知道你父亲就在阵中。也许他日日和那些妖邪的东西厮杀,杀气已经从神木大阵里蔓延出来。一个月前,禅宗四位大和尚去了满天宗外面,以佛陀法阵压制外溢的杀气。我当时也想动身前往,但是因为有些事耽搁了。等我再想去的时候,那四个大和尚已经死了。”

    陈羲的脸色一变:“为什么?”

    “有人想把神木大阵里的东西放出来。”

    阳照大和尚叹息一声:“这世上,比佛意更难参透的便是人心。我不知道是谁想把那些东西放出来,但是我知道当那些人开始杀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和无尽深渊里的渊兽一摸一样的东西。这个世界可以用善恶两字来区分,有些人为了自己,便不顾善恶了。”

    陈羲心里震撼的无以复加,他想不到还有谁知道无尽深渊的秘密,而且竟然打算从外面破开神木大阵,将那些恐怖的渊兽放出来。

    阳照大和尚继续说道:“我这次离开七阳谷,本是想去查验那四位师弟的死因。半路上碰到了你们,也算是缘分。满天宗那边的事越来越复杂了,你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回天枢城去。”

    “可我的父母……”

    陈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阳照大和尚打断:“你了解你的父亲吗?”

    陈羲摇了摇头:“不了解。”

    “你的父亲很了不起。”

    阳照大和尚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是禅宗之人,就算没有参透佛意,但心性还算沉稳。所以我没有普通人那么多的情感,就算我做不到无情无欲,终究少了些烦恼。可是……敬畏之心,我还有。你父亲是我敬佩的人,禅宗的人有自己的敬畏,敬畏的是佛,是真善。当我发现自己敬佩你父亲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俗心难断。”

    “大师傅,告诉我一些关于我父亲的事吧。”

    “你得到了青木剑?”

    阳照大和尚忽然问了一句。

    陈羲点了点头:“是”

    阳照大和尚道:“所以你应该知道,但凡这种神器,其实都有自己的灵性,它们会自己选择主人。是青木剑选择了你而不是你恰好遇到了青木剑,而你的父亲……有血烈长枪。血烈长枪是很久很久之前的神兵,传闻之中,在人与神兽的大战之中,血烈长枪是杀死神兽最多的一把兵器,也是凶器。”

    他看向陈羲:“一件大凶之器,选择了你的父亲。”

    陈羲心里的震撼越来越强烈,却不敢打扰了阳照大和尚。他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着。

    “也许你无法想象,你的父亲是用一种怎么样的大毅力,以大善之心,用大凶之兵。这个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提到陈尽然的时候,阳照大和尚这样的人还是一脸的敬佩:“雁雨楼是以杀气养自己的正气,你父亲是以善念养血烈长枪的凶念,他们两个都不是凡夫俗子,都有一种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毅力。”

    “你父亲,在年少的时候曾经匿名去过天枢城。”

    阳照大和尚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很淡却很清晰的伤感:“在天枢城,你父亲曾经闯荡出好大一番名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当年满天宗的事

    阳照大和尚似乎很欣慰,毕竟陈羲在他身边生活了那么多年感情很深。当年那个他执意不肯收为弟子,也不传禅宗修为功法只传授一些修身经文的小男孩,已经真正的长大了。可是在阳照大和尚心里,陈羲依然是那个风雪夜拽着他的衣袖蹒跚前行的孩子。

    “关于你父亲的事,等到日后你们相见的时候他会告诉你的。”

    阳照大和尚道:“我曾经答应过你父亲,他以前的事不说出去。等到他觉得应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说。”

    陈羲知道阳照大和尚的性子,虽然看起来温善如水,但是心性坚毅。若是大和尚不愿说的事,便是逼他求他都没有用处。

    “大师傅,满天宗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羲转而问关于满天宗的事。

    阳照大和尚道:“从几个月之前,我就听闻青州满天宗那边出了些变故。有些人暗地里试图从外面打开满天宗的封印,我本以为是那些大家族的人为了救出被困山中的自己人才做出的蠢事。但是后来让人查证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大家族之间出了问题……有人故意挑拨那些家族之间的矛盾,引诱各势力之间刀兵相向……要破开神木大阵的,另有其人。”

    “是谁?”

    陈羲追问了一句。

    阳照大和尚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那四个师弟修为虽然不算很强,但都已经迈入灵山。他们平日里一心修佛法,和我不同,不太懂得与人拼斗。他们四个在禅宗修的是静禅,就算会功法却从不曾对人使用过。而我修的是动禅,你也知道七阳谷禅宗分为两个部分,静禅为主,动禅为辅,若是遇到挑衅或是亵渎佛法之事,都是动禅出面解决的。”

    “数月之前,在外游历的僧人回到七阳谷,说满天宗里杀气外泄,已经影响了附近百姓。不少人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冲动好斗。如果这种杀气持续外泄的话,可能会让附近的百姓出现妖变……到时候,便是一场灾祸。所以掌教大师便派了那四位师弟去,以佛门静禅的阵法压制杀气,化解怨念。”

    阳照大和尚微微顿了一下,眼神里露出一抹伤感:“可叹,四位师弟都是与世无争之人,一心参佛。在满天宗外四人合力布下静禅法阵,超度亡灵,消减杀气。但是不久之前,却被人杀了……”

    陈羲问道:“有头绪吗?”

    阳照大和尚道:“派去查探的弟子回来说,像是……入魔。”

    “入魔?”

    陈羲心里一震,他见过自称为魔的樊迟,虽然性格暴戾,但是本心不恶。陈羲对于魔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当阳照大和尚说到像是入魔的时候,他本心之中有些排斥。

    “谁也不知魔。”

    阳照大和尚缓缓道:“人们提到妖邪奇怪之事,总是会说入了魔道。但是什么是魔?谁也说不清。我那四个师弟死的时候,有人看见了。说是他们四个仿似突然发了疯,互相残杀,而且手法极为残忍。有人以手撕开同伴的小腹,生吃了对方的五脏六腑。有人自挖双目,然后疯狂攻击别人……”

    阳照大和尚双手合什,摇头叹息:“这种事,也只能用入魔来解释了。”

    “未必。”

    陈羲忽然心里一冷,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是在去天枢城之前的陈羲,肯定对发生这样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可是现在的陈羲已经有了不少阅历,而且他还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大师傅,那四位大师不是什么入魔。虽然我也不了解什么是魔,但未必恶事就是入魔。他们四个……应该是被人吸走了灵魂,然后以邪法控制了肉身。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引起惊恐,让人对七阳谷禅宗避之不及。”

    “灵魂?”

    阳照大和尚微微一怔,随即释然的点了点头:“倒是我愚昧了,明明知道世间魔之说不可尽信,却先入为主以为四位师弟是受了邪气感染堕入魔道。仔细想想,你说的更有道理。有专修灵魂功法的大修行者,做到这一点也不难。”

    “鸦”

    陈羲眼神里有一种冰冷一闪即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那些东西作祟。”

    ……

    ……

    陈羲登上前面的一辆马车,看到雁雨楼已经醒了过来。只不过他的脸色依然白的吓人,看起来身上没有什么生机。他自己消耗生元强行晋入洞藏之境,对他自己的身体伤害还在左会偷袭那一击之上。

    “咱们必须要走了。”

    陈羲往外看了看,声音放低后继续说道:“火阳城的传送法阵被人封住,但是我问过驿站里那些守卫,他们也不知道法阵出了什么问题,就是无法开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天枢城那边关闭了对火阳城的通道……有人,不想让你回去。”

    雁雨楼笑了笑:“不想让我回去的,太多了。”

    陈羲道:“而且,现在雍州青州格外的诡异。青州最大的宗门是满天宗,不过满天宗出了变故护宗大阵开启,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也就是说,满天宗其实应该算是废了。雍州最大的宗门是七阳谷……七阳谷的四位大师在满天宗外面突然自相残杀而死,不少人亲眼所见,所以现在开始有个说法流传出来。”

    不等陈羲说完,雁雨楼接过去说道:“说七阳谷修的是魔道?那些大和尚表面上禅心佛意,但都是妖魔鬼怪。所以大部分修行者开始远离七阳谷禅宗的人,七阳谷禅宗开始变得孤立起来?”

    陈羲点了点头:“是……有人,要有大动作。”

    雁雨楼冷哼一声:“我说过,那人野心很大。他知道自己未必有把握可以稳胜安阳王,所以开始为自己准备后路了。如果他赢了,那么他继承圣皇之位,再把这些自己做过的恶事抹除,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就是堂堂正正的圣皇。如果他败给了安阳王,他就将雍州和青州从大楚分裂出去,作为他的根基之地。当然,还有诏国降族的那些混账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雁雨楼的脸色忽然变了变:“我明白了……为什么我的行踪别人会知道的那么清楚。我来雍州火阳城的消息,应该是第一时间就被人泄露出去的。而泄露我行踪的人,必然是神司内部的人。”

    “虢奴?”

    陈羲问。

    雁雨楼点了点头:“我只想到了诏国降族的人,却忘了这个巴掌大的小国的太子殿下……当初大楚灭诏国的时候,顺路把小国虢国灭掉。作为虢国的太子,虢奴被带入天枢城为奴。但是他这个人很懂得投机,所以竟是步步攀升。说起来,他对大楚的恨,应该比诏国的那些人还要强烈才对。”

    陈羲道:“他故意投靠了平江王,看似是为了自己继续钻营投机,实则是为了复国仇?他要亲眼看着大楚分崩离析?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的心机也太深沉了。”

    雁雨楼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平江王已经疯了。他对圣皇宝座的渴望让他疯了,他已经不去管大楚的安危。如果任由他把雍州和青州分裂出去,会死多少人?”

    陈羲皱眉,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难道说,平江王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筹谋这件事了?如果平江王真的有这样的心机,那么当年满天宗内宗被神司的人攻破,虢奴也是那天加入了神司成为一个千爵,这些事……会不会背后都是平江王在作怪?

    “大人。”

    陈羲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问了出来:“十几年前,神司曾经派人攻入满天宗内宗,这件事是为什么?”

    “十几年前,我还不在神司。”

    雁雨楼摇了摇头。

    陈羲忽然间想起来,阳照大和尚说过,他十几年前去西北荒漠的时候遇到了雁雨楼,是自己一时急切把阳照大和尚才说过不久的话给忘了。所以陈羲有些失望,或许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知道,当年的事到底是不是平江王一手安排的。

    “不过,当年攻打满天宗的上事我有所耳闻。”

    雁雨楼看了陈羲一眼,但是没有问陈羲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他回忆了一会儿后说道:“那件事之后不久我加入神司,是因为我在西北荒漠修行的时候,遇到了神司首座大人。那日他的梨木马车出现在荒漠之中,找到我,劝我跟他回天枢城加入神司做事。”

    雁雨楼道:“正因为如此,所以首座大人回到神司之后大发雷霆,一口气杀了三个千爵……因为满天宗进攻的命令,不是他下的,而是次座大人。当时的次座大人分析之后认为,情报可能是真的,既然有可能是真的,神司就有必要将这种可能抹杀。”

    “什么情报?”

    陈羲追问。

    雁雨楼眼神复杂的看了陈羲一眼,然后缓缓的说道:“满天宗内宗宗主陈尽然……便是很多年前在天枢城试图颠覆大楚皇权的逆贼,他曾经加入了一个很强大但极为神秘的组织,后来这个组织因为内部的矛盾而瓦解。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这个组织之中有不少大人物。次座大人分析之后,认为情报是真的,所以调派人手去满天宗擒拿陈尽然。”

    “这个情报是谁神司的?”

    陈羲问了一句,然后自己回答:“难道是平江王?”

    雁雨楼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是……所以首座大人回到神司之后大发雷霆,但是碍于平江王的面子,而且神司确实也对满天宗里的一些事感兴趣,杀了三个千爵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为此,次座大人自毁一目,断了一眼脉络,以警戒自己。而虢奴因为有功,再加上平江王的推荐……也进了神司。”

    陈羲忽然发现,当年的事,可能比自己当初预想的要复杂的多。一个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筹谋一切的圣皇子……这背后隐藏着的秘密,只怕大的能戳破了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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