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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永镇仙魔txt下载     永镇仙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破虚一品无资格

    陈羲依然在那个时辰起床,依然认真的对待自己的穿着和头发,他这些坚持下来的习惯,枯燥之中好像还带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骄傲。虽然不久之后他的衣服就会被瀑布打湿,头发会被打乱,可他却不觉得这样做是一件多余的事。

    人的性格,注定了许多事。陈羲曾经和丁眉聊天的时候说过,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每一件事都会认真对待你。丁眉总是不理解,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郎,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少年郎,怎么会讲出那么多的大道理?当然,修行者对于年纪来说已经不怎么在意,相差几岁根本看不出什么。如果到了灵山境之后,寿命就会有极大的延长。

    即便是在破虚境,活上普通人的两辈子也是很简单的事。

    陈羲提着他的扁担,走到瀑布下面。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人,但他还是感觉到暗中有人窥视着自己。其实从赵家回来之后陈羲一直有些担忧,虽然高青树说有人会替他们善后,但这种不在自己把握中的感觉其实一点儿都不踏实。

    这十年来,陈羲已经习惯了让自己掌控自己。

    他掠上石头,走进瀑布之中。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来适应瀑布的力量,然后开始在瀑布中施展青木剑诀。每一次用扁担施展剑诀,陈羲都会觉得扁担有些兴奋似的。就好像找到了多年没见的老朋友那样,又好像找回了遗失多年的宝贝。

    陈羲不知道别人修炼青木剑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这套被小满天宗的人定义为鸡肋的下品功法剑诀,他修炼的时候有一种很随意自然的感觉。其实最简单的对比就是……陈羲不厌恶这套功法。

    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套下品之中的下品功法,修炼的时间久了自然会乏味枯燥,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可陈羲从来没觉得乏味过,甚至每一次施展的时候,他都觉得扁担可以让这套剑诀变得灵动自然起来。

    那死的三十五式,经常会变成活的。

    如果有人说这是凡武江湖中的一本剑谱,没人会怀疑。因为剑诀之中没有标明真气应该怎么去流转,没有标明该向武器中注入多少修为之力。只是简简单单的三十五式剑招,不高深,不玄奥。

    通体青黑的扁担在瀑布中越来越平稳,最初的时候陈羲无法做到扁担在瀑布的水流中没有一丝改变。落水的力量或多或少的会影响扁担的路线,比如直刺,在落水的力量下扁担就会往下压,会颤抖。

    这已经是陈羲在瀑布下修行的第四天,他做到了让自己在瀑布下稳如磐石,也做到了出扁担固定不动的时候不会颤抖,但他还不能做到施展剑诀的时候不受丝毫的影响。外力的作用就在那,而且很大,并不会因为你不怕它就消失不见。

    前三天的时候高青树并没有跟随陈羲,第四天的时候他出现在瀑布一侧的大石头上,他斜着身子躺坐在那儿,手里拎着一个酒葫芦。观察了陈羲一会儿之后,他忽然喊了一句:“你最擅长的不是计算吗,那就计算出在你用多大力度的时候能和瀑布的力量形成一个平衡。”

    陈羲听到之后回答:“但是瀑布的水流不是一成不变的!”

    在瀑布中说话,他的声音被砸的断断续续。

    “拔草训练了你什么?”

    灌了一口酒之后高青树大声问。

    “反应……噗噗噗……速度……啐啐啐。”

    嘴里不断进水的陈羲回答起来,夹杂着啐水的声音。

    “没错”

    高青树道:“既然训练的是你的反应和速度,那么你就用反应和速度,去感知水流的变化。在感知着水流力量细微变化的同时,立刻调整自己所用力量的大小。随水流变化而变化,追求那个瞬息万变的平衡!”

    听到这番话陈羲心里一动,立刻明白了高青树的意思。但是,明白归明白,要想做到谈何容易?首先要确定的一点是,要想随水流变化,那么就要感知水流的力度。如何感知?自然是靠着水流砸在扁担上的力度来判断。

    那么,既然是靠感知来判断的,如何能做到顺着水流的力量改变而改变?这根本就是一条行不通的路……因为当你反应过来的时候,水流已经对扁担产生了影响。从水流砸在扁担上再到手感知力度再到脑海里确定自己应该使用的力量再到将这个力量调整过来,水流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水流了。

    也就是说,高青树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就算反应再快,也不可能做到。因为水流是连绵不绝的,而不是一下一下的。一下一下的打击哪怕再快也能给人一个反应时间,但连绵不绝就没有这个反应时间。

    陈羲在瀑布中试验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他甚至计算出,自己做出反应调整力度的时候,水流已经到了自己脚面左右。也就是说他为了已经坠落到脚面的水而做出了反应,其实毫无意义。

    “笨蛋!”

    高青树见陈羲有些慌,忍不住大声喊道:“你是个修行者,难道只会靠接触之后的感知才能做出判断?水流不是恒定不变的,你就不能提前根据你的观察做出预判?拔草不但训练你的反应和速度,还训练你的眼力,你完全有能力看清水流的变化,在水流落在扁担上之前做出反应!”

    陈羲心里叹了口气。

    说起来倒是简单,可这做起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眼睛看到了水流的变化,还要计算水流从被自己看到再到接触扁担上的时间,根据这个时间来做出力量上的改变。不管是快了还是慢了,改变就毫无意义。需要的不仅仅是精准的眼力,还有精准的判断力。

    这绝不是一心二用的事,这是一心多用!

    陈羲在瀑布中让自己沉稳下来,不要急躁。然后眼睛平视,视线延伸出去如果是一条线的话,那么和扁担之间的垂直距离是大概二十厘米左右,这二十厘米就是他必须做出反应的时间。

    如此湍急的瀑布坠落二十厘米的距离,有多快?

    ……

    ……

    拖着疲惫的身躯,陈羲从瀑布那边回到了翠微草堂。进了院子的时候发现丁眉已经在生火了,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越发的像是一个贤惠的小娘子。前几日陈羲给她带回来内衣的事,让她看到陈羲还是有些不自然。但她不是一个狭隘的女子,自然不会还因为那件事而扭扭捏捏。

    她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理顺,柔声说道:“你先去洗澡,一会儿在院子里吃饭。”

    陈羲诧异了一下,看了看平坦到有些光秃秃的院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没有桌椅板凳,怎么在院子里吃饭啊。”

    丁眉展颜一笑,手伸出去后缓缓的轻轻的往上一托,陈羲随即感觉到自己脚下一阵阵的轻微震动,紧跟着不少草藤从地下钻出来,很快发芽生长,然后盘结在一起,形成了一张造型奇特但很漂亮的桌子,然后草藤围绕桌子生长,迅速的形成了三张椅子。

    桌椅的造型看起来有些随意但偏偏带着一种原始的美,桌面和椅子面是藤条交叉编织出来的,竟然很平坦。桌腿和椅子腿是几根藤条纠缠在一起组成的,上面挂着翠绿欲滴的叶子,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极鲜艳漂亮的小小蓓蕾。

    陈羲惊讶的张开了嘴,这简直不是修行功法,而是魔法。

    “这是因为翠微草堂地下的藤条有些奇妙,你们之前拔的那些草就是这些藤条上衍生出来的。只要输入一些修为之力,就能控制这些藤条……换句话说,你们拔的草是我事先将修为之力注入藤条之中,然后藤条才会发动。”

    高青树从外面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给你的草藤诀,就是根据这些藤条的生长改变而悟出来的。因为相通,所以最初的控制简单而且看着挺好玩……也只是挺好玩而已。功法要求的是控制天地元气,而你现在只能勉强控制实质的藤条,这其中的差别之大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

    丁眉朝着陈羲吐了吐小舌头,继续烧饭。

    “先生,瀑布的变化太快,想要跟上水流的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

    陈羲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对高青树说道。

    高青树冷哼:“当初你开始拔草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你知道一个人最大的敌人是什么?就是不可能……当你自己都认为不可能的时候,那么你就被这种你认为的不可能击败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少年,天赋好的让人羡慕嫉妒,可是就因为他们觉得不可能的事太多,最终碌碌无为。”

    他看向陈羲问:“你懂吗?”

    陈羲迟疑了一下,品了品这些话中的味道:“学生懂了。”

    “你不懂。”

    高青树道:“你只是以为自己懂了,当你真正懂的时候,你的修为就会突飞猛进。你现在已经在破境的边缘,只要你懂了这个道理,能在瀑布中找到水流的变化并且控制,你就能破境。而且因为你积累的很坚实,破境之后修为会有很不错的进步。到时候……我也就能安排你去参加月考了。”

    陈羲点头:“我会尽快做到。”

    高青树摇头:“我不需要保证,不需要誓言。对别人的保证对别人的誓言,毫无意义。你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你的头脑极灵活,计算出那些变化对你来说纵然很难,却不可能做不到。你应该很清楚,当你参加月考的时候你要面对的都是强敌,他们会用浑厚强大的修为之力压制你。那就是你的瀑布……你境界低,想要取胜,靠的就是对细微处的把握。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你根本就不必去参加月考。”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另外你要知道的是……月考,只能是破虚二品以上的弟子才能参加。至于破虚一品的人……连去看的资格都没有。”

第四十三章 光明与黑暗

    陈羲走出翠微草堂打算去瀑布那边继续修行的时候,看到从远处过来一队人。皆是黑色锦衣,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后面跟着十二个黑衣青年。这十二个人分开两列,眉目冷峻,装束完全一样,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他们的佩剑不是挂在腰畔,而是绑在身后。

    那个中年男人面相和和气气,如果不是这一身黑色锦衣太过于醒目了些,换上一件普通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像是某个茶楼的老板,或者是酒楼的掌柜。这样的面相,就算是在大街上来来回回走上几圈,也未必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羲下意识的站住,看着那些人过来。中年男人到了翠微草堂外面之后稍稍停顿了一下,他手下那十二个黑衣青年随即散开,配合极默契,将翠微草堂所有的出路全都封死。十二个人全都将胳膊抬起来,握着背后的剑柄。他们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就好像石像一样。

    陈羲虽然没有刻意的去观察,但一眼就看到了付经纶。陈羲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在看陈羲,然后对陈羲十分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那个表情,就好像见到了关系很好的熟人一样。所以陈羲心里一紧……付经纶这样的表情显然有问题。

    他和付经纶绝对不是朋友,这样温和的笑容背后藏着的必然不是善意。如果付经纶依然那副高高在上的轻蔑神情,陈羲反而不会怀疑什么。一个人如果突然表现的有些亲近起来,那么十有**不是好事。

    “你好”

    就在陈羲想到这些的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对陈羲笑了笑打了招呼。这是最普通的打招呼的话,但是陈羲却听出来这两个字中有些别的意思。你好,如果用在打招呼上那么自然没有什么特别含义。但中年男人说的这两个字意思更像是对陈羲的肯定……你好,你很好。

    “你好”

    陈羲礼貌的微微颔首回了一句。

    中年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笑着对陈羲说道:“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为百爵,如果有些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可以直接到黑竹林里找我。我现在要去见你那个比较执拗的先生,他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这一点,我猜你也有所体会。”

    陈羲的脑子里迅速的思考着这几句话的含义,然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这个百爵来翠微草堂,是因为他。高青树没有仔细说过什么,但他却强调了几次不许陈羲加入神司。前后连贯起来,陈羲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陈羲依然谦和客气的回答:“先生还在睡觉,若是你有急事,我可以进去通报。若是你没有急事,可以在外面等等。”

    这话一说完,陈羲就感觉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个黑衣青年脸色变了,也感觉到了那两个人身上有杀气。

    “大胆!”

    其中一个黑衣青年大声叱了一句:“百爵驾到,你们先生居然还敢睡觉!”

    陈羲扭头看向他,冷哼了一声:“你若吵醒了我家先生,我就打烂你的嘴。”

    黑衣青年眉头一挑,抬起来握着肩膀的手,手背上青筋都跳了跳,显然有准备出手的打算。

    “退下”

    百爵淡淡的说了两个字,然后指了指院子里的那三张藤椅:“既然高先生还在安睡,我也不急。不如你代他陪我聊聊?毕竟到了这翠微草堂做客,主人家总不能没有一点待客之道。”

    陈羲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百爵随即缓步走到院子里。先是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随便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来。这时候丁眉脸色有些凝重的从屋子里出来,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已经沏好的茶。

    陈羲立刻过去,将托盘接过来压低声音:“回去,不要出来了。”

    丁眉想说什么,但被陈羲的眼神阻止,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转身回去,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回头对陈羲笑了笑。这一笑,竟然带着很多甜美。丁眉脸上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笑容,而她的眼神里也从没有出现过那样浓的情意味道,就好像少女看着情郎一样的眼神……陈羲何等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一笑,是笑给付经纶看的。也许这就是丁眉的骄傲,虽然对于陈羲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是陈羲不介意,一点儿都不介意。

    她的苦楚从不曾对人提及,可越是不说出来就会越苦。

    陈羲在百爵对面坐下来,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喝茶”

    百爵嗯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陈羲问道:“我来找高先生,实则是因为你。我不喜欢太绕圈子的方式,本来是要直接将你带走的。可是既然这里是小满天宗内宗,我就算有权利把你带走也要礼貌些,我毕竟是客人。主人要有主人的待客之道,客人自然也要有自己的做客之道。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先找高先生说说。”

    “为什么带我走?”

    陈羲问。

    百爵沉默了片刻之后问:“你可知道,执暗法司?”

    ……

    ……

    陈羲点头回答:“知道”

    “哦?”

    百爵显然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陈羲的回答居然是知道。执暗法司是一个极隐秘的组织,内部人自称是神司。对外,他们从来没有提及过身份。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提及,他们要查要灭的人甚至是家族宗门,没有人可以反抗。

    百爵似乎对陈羲更有兴趣了,笑着问:“如何知道?”

    陈羲回答:“先生提及过,也提及过执暗法司似乎对我有兴趣。”

    高青树没有提到过这个,这都是陈羲的猜测。但是陈羲很清楚,越是这样简单直白对方反而不会怀疑什么。打乱对方的思绪,这是陈羲很擅长的事。

    百爵点了点头:“高先生倒是做人通透,他说的没错。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执暗法司代表着什么……在说些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吗?”

    陈羲摇头:“不知道。”

    百爵笑道:“以后进了执暗法司,这个问题就有了答案。你要记住,以后无论在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要坚信坚持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唯一的神便是大楚圣皇陛下。执暗法司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这一点,让所有人不能不敢去质疑。如果有人反对甚至反抗,那么就要灭亡。”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开始还在微笑,但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已经变得肃然起来。就好像,这几句话是多么的神圣一样。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陈羲问道:“我不怀疑圣皇陛下是神,是唯一的神。但我没有必要进执暗法司,我只想平平静静的修行。”

    百爵摇头:“这你就错了,修行从来就没有平平静静的时候。只要你踏入修行的道路,就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凶险。并不是你想平静就能平静的,修行就好像让你置身于-大海之中。你觉得你在海水深处,表面上的风浪再大也不会干扰了你。但你却不知道……真正的汹涌其实恰好是在大海深处。而且这汹涌你是看不到的,你也避不开。”

    陈羲问:“所有人都说修行很美,为什么你要说修行不美?”

    百爵微笑道:“修行很美这没错,我的话也不是修行不美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面对海面下那躲不开避不了的暗涌,唯一的办法不是硬撑着,而是主导那暗涌。现在你可以想想,为什么叫做执暗法司了吧?”

    他微微昂起下颌,语气中都是骄傲自豪:“执暗法司,做的就是主导这暗涌的事。任何藏在暗处的不平静,执暗法司都可以将其扑灭,或者将其控制。你看到的这个世界有光明……”

    他指了指太阳:“但是光明无法照亮整个世界,更何况是人心?我坚信光明可以让人安稳快乐,也坚信黑暗让人恐惧惊慌。我们没有办法让黑暗消失不见,那是太阳都无法做到的事……但我们可以自己做主,可以让黑暗成为仆从。”

    陈羲静静的听着,没有表态。

    “他只需要活在光明之中就行了,无需去操心黑暗的事。执暗法司的能力我很清楚,也知道执暗法司不缺他这一个人。但是我缺,我已经十年没有带出过一个像样的弟子,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谁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带走。”

    门吱呀一声拉开,高青树一边说话一边从屋子里走出来。

    百爵没有站起来,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高先生,你好。”

    高青树摇头:“我不好。”

    百爵看了陈羲一眼,然后笑:“那么真的不好意思,可能你会更不好一些。”

    高青树走过来坐下,自己拿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我会一直很好……我知道内宗这些年来的优秀弟子有很多都被执暗法司带走了,这些弟子可能会得到更加严格的训练成为高手。但是……我相信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黑暗。”

    百爵嗯了一声后说道:“那么高先生,凭什么阻止黑暗降临?”

    “站在高处”

    高青树一字一句的回答:“站在高处,享受光明。”

    百爵说:“黑暗降临的时候,难道山巅不在黑暗之中?”

    “山巅会在,那是因为不够高。”

    “那何处够高?”

    “云端”

    高青树将杯子里的茶饮尽,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已经替陈羲和大满天宗那边打好了招呼,只要他下个月的月考可以进入前五,那么大满天宗的宗主就会亲自测试陈羲的潜力。如果他有幸被宗主收留,就会成为神护。”

    百爵的脸色明显变了变,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高先生,陈羲未必能进入大满天宗。据我所知,小满天宗开创这么多年来,只有十二个人进去。”

    高青树哈哈大笑:“即便不能,在这之前你也无法将陈羲带走,不是吗?”

    百爵的表情僵硬了一会儿,显然心里有些怒意。但是很快笑容就回到了他脸上,他起身对高青树抱了抱拳:“若是陈羲真的可以成为神护,我自然替他欢喜。你现在还有能力保着他到月考之前,而我又不是特别心急……所以最后谁在笑,真的不一定。”

    高青树将茶杯翻过来示意送客:“你活在黑暗之中,真的就能掌控黑暗了?”

    百爵离开之前回答:“我不能,但神司能。”

第四十四章 担忧

    “去修行”

    高青树看着陈羲淡淡的说了三个字。

    陈羲犹豫了一下后问高青树:“搞的定?”

    高青树白了他一眼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陈羲耸了耸肩膀,拿起自己的扁担转身往外走。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内心深处却怎么可能平静?那个百爵既然已经如此明目张胆的来翠微草堂,显然是极有自信的。陈羲想起高青树说过,就连内宗宗主对百爵都没有一点办法,高青树又怎么可能搞的定?

    所以陈羲表面上在笑,心里却在担心高青树。

    这样和百爵在明面上对抗,高青树必然要面对很艰难的局面。陈羲很感动,感动于高青树替自己把危险都扛了下来。陈羲很清楚高青树是怎么想的,他就是想让这些危险不要落在陈羲头上,他宁愿自己来扛。

    毫无疑问,接下来执暗法司的人要针对的就是高青树了。那些人常年生活在黑暗之中,并且以为能掌控黑暗。所以他们自然有许多许多令人畏惧的手段,高青树还说过一个百爵的修为足以让整个小满天宗颤抖……高青树只是个教习,他能怎么办?

    陈羲一边走,一边暗自下了决心。鬼九爷就是为了保护他战死的,当年父亲的老部下因为这件事而几乎死绝。陈羲告诉自己不能这样自私,有些事就该扛起来而不是希望别人为自己分担危险。

    当然,他不会告诉高青树这样的想法。

    走到瀑布下面的时候,陈羲下意识的往头上看了看。然后他看到了壮阔的瀑布,看到了巍峨的山巅,看到了险峻的凌云殿,看到了挂在峭壁上的紫气东来阁。他忽然觉得那里有个人看着自己,但他却看不到是谁。

    陈羲让自己归于平静,然后走进瀑布之中。因为已经有了决定,所以这些烦恼也就不再是烦恼。在别的孩子五六岁的时候,会扑进爹娘怀里问买了什么好吃的。陈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想的是,自己去哪儿找点吃的。别的孩子十来岁的时候,会将所有事都推给父母来做决定,陈羲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谋划了很多。别的孩子十四五岁还没有想过未来,陈羲在这个年纪已经看淡了生死。

    就像他告诉自己的那样……出于本心,便是自在。

    脱去长衫,他开始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动作。他不会因为第一式更加熟悉就放弃第一式,也不会因为觉得吃力而减少动作。在瀑布的巨流之下,他一招一式的将三十五式青木剑诀施展出来。

    高青树要求他必须达到眼睛和反应速度的高度契合,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而瀑布对于陈羲来说,现在是最好的训练场。他将来要面对的敌人可能都很强大,哪怕只是强者的威压都会让人屈服。陈羲靠着瀑布带给自己的压力,来适应来抗争这种自己暂时无法超越的力量。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羲的动作在瀑布下已经越发的流畅起来。但是他依然没有办法做到稳,看起来的稳和真正的不受一丝影响相差很多,要想达到高青树的要求不是一天就能成功的。。

    就在他忘我修行的时候,在竹林中有两个人看着他。

    付经纶将视线从陈羲身上收回来,看了一眼对自己恭恭敬敬的袁丰雷,笑了笑说道:“我很清楚你想加入神司,我现在也有资格做接引使者。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才会被重视。这些年来月榜能进月榜前五的人不少,有几个被神司看中的?而你的修为也只是勉勉强强才进入月榜前五而已,如果再没有一个好的表现,那么毫无希望。”

    “师兄……”

    袁丰雷表情谄媚的说道:“我对神司向往已久,如果师兄能帮这个忙的话,无论师兄交代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做。”

    付经纶道:“其实也没什么……你应该也知道,不久之前我们去了翠微草堂,目的就是想查清楚这个叫陈羲的人什么来历。但是他有高青树护着,百爵大人不好直接闹翻。所以已经交代下来了,谁要是能查出陈羲的来历和到内宗的目的,大功一件,会直接报到皇都神司。”

    他拍了拍袁丰雷的肩膀:“可别说我不照顾你,这个消息是绝密,若非看你心诚我也不会告诉你的。现在趁着别人还没有出手之前,如果你能把真相查明的话……那么你进神司也就顺利多了。我再替你说几句好话,百爵大人定然留下你。”

    “多谢师兄!”

    袁丰雷压低声音道:“我也早看着那个小子不顺眼了,一个小杂役出身也敢张狂。我已经安排郑恺去做事,郑恺是这个月月榜第九,修为还算不错。我让他出手去逼问陈羲,回头逼问出来结果,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师兄您,这样您就可以在百爵大人面前有所交代。”

    “嗯”

    付经纶嗯了一声:“你做事我还是很欣赏的,和神司行事的风格也颇为相近。你放心,只要你认认真真的做事,我不会亏待你。”

    “谢谢师兄。”

    袁丰雷连忙道谢:“我前些日子替我的教习去大章城收集药材的时候,发现陈记药铺老板的女儿生的倒是极美,身段也是一流,若是师兄有兴趣……”

    付经纶哈哈大笑:“你看着办就是了……不过说起来,我倒是可以想办法让陈羲出内宗,然后你们在清量山外面动手。毕竟内宗人多眼杂,什么时候你再去大章城,我想办法让陈羲也出去就是了。”

    袁丰雷连忙说道:“后天就还要去的。”

    “那就后天!”

    ……

    ……

    陈羲回到翠微草堂的时候天色已经发黑,若非他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只怕都走不回来。每一次他都把自己搞的筋疲力尽,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样的难受。回到草堂外面的时候他站住,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丁眉站在院子里,没有做饭。看到陈羲回来之后,她看向陈羲的眼神有些奇怪。陈羲进来之后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丁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来了一个人,看起来像是个大人物。刚才听到先生在屋子里吵了,但是那人却没有理会。”

    丁眉有些担忧的说道:“这个人和那些什么执暗法司的人不一样,应该是内宗的什么大人物吧。”

    陈羲心里有些诧异,坐下来晃动了几下脖子舒缓肌肉的酸楚。丁眉见他眉宇之间有些痛苦之色,犹豫了一下后走过来站在他身后,抬起手为他揉捏肩膀。感受到了那一双妙手上的轻柔力度,陈羲身子忍不住一僵。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硬邦邦的坐着,不知所措。丁眉的手上微微用力:“放松些,身体长时间承受超过承受范围的压力,你再这样下去也不怕垮掉。”

    陈羲有些局促,连头都不敢回。只觉得她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一瞬自己就化了,莫说这样按摩,只是放在上面自己全身的疲乏就都消失无踪。从来没有被一个女子这样亲近过,他觉得自己的心很不争气的在砰砰跳。

    就在这时候草堂的门开了,一个身穿紫色宽袍锦衣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这个人身材瘦削,但看起来并不虚弱。头发稍稍有些花白,精神矍铄。他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步子跨的很大,显然是个急性子的。

    “高疯子,你莫要耍疯癫。这是宗门的规矩不能因为你疯就不遵守。每个教习门下的弟子都要这样,为什么你的弟子就要例外?宗主既然叫我来就是已经决定了,你也不要再和我争,有本事和宗主争去!”

    陈羲见有人出来,连忙起身,礼貌性的站起来微微俯身施礼。那紫袍老者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丁眉:“想必你们两个那疯子先生也没告诉过你们,内宗弟子要出外为宗门做事。都是一些很容易完成的事,为的只是让你们熟悉一下外界的环境。后天,你们两个就要和其他教习挑选出来的弟子一同离开内宗,至于要去做些什么,到时候自然会有交代。”

    陈羲和丁眉都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疑惑的看向高青树。

    “他是内宗戒律堂的掌座。”

    高青树板着脸说道:“却跑来跟我说这些!”

    紫袍老者微怒道:“就知道你难缠,所以宗主才让我来。高疯子你可要想好,你若是再这么顽固,我治不了你还治不了他们两个?”

    高青树也有些生气:“小人!”

    紫袍老者挑了挑眉毛:“谢谢!”

    “我们去。”

    陈羲上前一步,看了一眼高青树后对那紫袍老者抱拳道:“既然是内宗的规矩,自然不能随便破坏。后天我们两个会和其他师兄一同出发……只是我想知道,既然其他教习的弟子都是挑选出来的,我们为什么都要去?”

    紫袍老者几乎是用咆哮的语调回答了陈羲:“别的教习最少的也有十几个弟子,唯独高疯子只有你们两个。每次外出历练都是从教习弟子中挑两个人,他只有两个,挑个屁?!”

    陈羲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挑个屁,是不好挑,散的快……”

    “你!”

    紫袍老者瞪着他,忽然哈哈大笑:“疯子门下的弟子也这么妙!不过我可告诉你们,千万不要犯了错。戒律堂是老子的……老子可以变着花样的玩。”

    陈羲是认得这个老者的,但是显然老者对他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一点怀疑。这个老者脾气火爆,说话大嗓门,行事风风火火。当初陈羲离开之前他就已经是内宗戒律堂的掌座,倒是公正严明。不过这般性格的人,名字却格外有意思……他叫陈叮当。

    那一身紫袍,正是戒律堂掌座的标志性服饰。紫袍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符咒,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作用。

    高青树叹了口气,等陈叮当走了之后有些担忧的说道:“本不想让你们出去,我总觉得这次出去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也许是我多虑了……你们出去转一圈也好,不然心性容易偏激起来。出去之后要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

    陈羲和丁眉同时垂首:“遵命。”

第四十五章 你说了不算

    丁眉一边收拾行礼一边低声说道:“先生说这次出去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这不好的事,是不是因为我?”

    陈羲靠在门框上看着外面的天空,嘴里叼着一根毛毛草有些发呆。听到丁眉的话后将视线从远方收回来,转身看向丁眉说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恋?很明显只要是不好的事都是因我而起的好不好。”

    丁眉微微一怔,心里暖的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一直觉得陈羲还是个半大孩子,算不得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是偏偏是这个她以为不成熟的大男孩,总是将所有事都扛在自己肩膀上,让她站在他的身后。

    看到丁眉表情上的感动,陈羲摸了摸鼻子笑道:“喂,你能不能别这么淑女,很不习惯啊。”

    啪!

    一个香包打在陈羲脸上,那是丁眉经常贴身带着的。陈羲往后仰头让香包没有掉下去,然后拿下来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好香,多谢。”

    他把香包挂在自己的腰带上,稍显得意的抖了抖腰:“还是很配的噢。”

    “还我”

    丁眉跑过来要把香包抢回去,陈羲一跳躲开贱贱的晃着脑袋扭着屁股:“你说还你就还你啊,我多没面子。我都已经说谢谢了,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丁眉上前去抓,又被陈羲闪开。两个人在屋子里一个追一个逃,围着屋子绕圈跑。陈羲一边跑一边不时挑衅的扭着屁股,丁眉追不上他忽然猛的站住。结果陈羲还在傻乎乎的扭着屁股绕圈跑,本来屋子就小,他跑一圈停下来的时候已经险些和丁眉撞上。丁眉伸手抓向陈羲腰畔挂着的香包,陈羲下意识的一把将她的手抓住。

    手的温度,稍显凉了些。所以陈羲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很自然而然的将她的手拿起来放在嘴边哈了哈气:“怎么手这么凉?”

    丁眉愣了一下,想把手抽回来却好像没了力气,只能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陈羲反问:“香包送我好不好?”

    丁眉连忙点头,陈羲把手松开,丁眉立刻转身掩饰自己脸上浮起来的红。结果陈羲不知道想起什么,又将她的手拽回来放进自己胸口衣服里一本正经的说道:“暖热乎了再还给你,反正你也不吃亏。”

    丁眉被他拉的转过来身子,两只手又被他放进胸口衣服里,所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的很清楚。丁眉低着头傻了一样不知所措,而更傻的陈羲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

    他只是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却忽略了女孩子对这样的动作终究还是很难为情。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此时如果在她脸上放一个鸡蛋的话可能都会煲熟了。那种滚烫的感觉让她特别的局促不安,手抽回来也不是,继续放在那也不是。

    而陈羲居然还在傻傻的抖了抖胸:“看我的胸肌强壮吗?”

    丁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从陈羲衣服里抽出来,小跑着回到床那边坐在那,有些慌张的收拾衣服。可她的心思早已经乱的一塌糊涂,以至于把本来装好的衣服又从包裹里倒出来,把包裹叠好放进了一件衣服里……

    陈羲看着丁眉这不可思议的举动,有些惊讶的说道:“被我抢了个香包,气傻了?”

    他连忙从腰畔把香包摘下来伸出手递给丁眉:“还给你就是了,本来你也不聪明……再傻下去可怎么办?”

    丁眉抬起头看着他,忽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那个香包,深深吸了口气后低低自语了一声:“白痴……”

    陈羲笑道:“还耍脾气,既然你不要了以后可别怪我不还你。”

    他把香包重新在身上挂好,然后转身往外走:“我先去和先生说一声,一会儿你在门口等我就是了。这次出去我觉得你应该履行自己曾经的承诺,大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好不好。”

    丁眉有些不解的问:“什么承诺?”

    陈羲撇了撇嘴:“果然忘了!”

    他哼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丁眉的闺房。丁眉看着那高大修长的身影离开,心里还在砰砰的乱跳。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之前陈羲拿着自己双手哈气,把自己双手放进他衣服里的画面。这画面太恼人,她使劲甩了甩头,却根本就甩不出去。陈羲从嘴巴里哈出来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她的手上。

    然后丁眉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么多年都一直有些凉的手居然暖暖的。其实无论寒冬酷暑,她的手几乎都没有暖和起来过。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但是今天,她的手热乎乎的,看起来白皙之中添了几分桃红。

    她看着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笑起来,或是反应过来这有些羞人,又立刻蒙住自己的脸,声音从手指缝里挤了出来:“白痴……丁眉你是个大白痴,陈羲你是个更大更大的白痴,比天还大。”

    这般小女儿摸样,已经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

    ……

    ……

    陈羲将扁担用黑布裹好缚于背上,然后自然而然的将丁眉的包裹也拿了过来。丁眉没有拒绝,却一直扭着头不看他。陈羲不知道丁眉怎么了,所以笑了笑说道:“睡觉落枕了?追我的时候不见歪的这么厉害啊。一会儿你侧着走,直着走容易撞树。”

    丁眉一跺脚,大步往前走。陈羲嬉皮笑脸的追上去,跑了几步又回头朝着高青树喊:“先生回去吧,这几日没有我们给你做饭,若是实在饿的慌……那也忍着吧。”

    高青树脱了鞋要砸过去,陈羲拉着丁眉加速跑了。等他们两个走了,高青树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他的眼神里都是担忧,似乎是下意识的朝着紫气东来阁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喃喃自语了一句:“到底想要干嘛?”

    内宗

    迷乱森林边界处,几个身穿紫色带符文长袍的男人冷冰冰的站在那。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份名册,然后逐一比对各教习手下挑出来的弟子是否符合身份。陈羲和丁眉到了的时候,已经有十几个内宗弟子在这聚集。

    陈羲一眼就看到了袁丰雷还有郑恺,那两个人站在一起,虽然没有看陈羲,但陈羲却感觉到了一种很诡异的气氛。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其他的内宗弟子看起来年纪都比陈羲要大些,其中有三个女子,其余的都是男人。

    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的少年。看起来他大概十四五岁,脸上依然带着稚嫩。论身材来说比陈羲矮了小半个头也稍显瘦弱,也就一米七左右。但是身形还算匀称,那一身深蓝色的内宗院服穿在他身上-将他那股子冷劲衬托的更浓了些。

    他明明年纪不大,却负着手站在那微微昂着下颌看着天,没有看其他人一眼。虽然他年纪最小,但看起来好像他却很不屑和其他人站在一起似的。这种孤傲,如剑锋一样也刺痛着别人的自尊。

    “那就是关烈”

    一个内宗弟子压低声音说道:“已经进入内宗总榜排名了。”

    陈羲恰好经过说话的人身边,听到这句话之后忍不住又看向那个少年。却正好发现那个少年也在看自己,眼神里平淡的没有一点含义。他看着陈羲的时候,就好像看到的是一块石头一棵树。

    他没有看任何一人,偏偏看了陈羲一眼。只是一眼就又把视线收回去,继续微微昂着头看天。如天空上有什么绝美的风景吸引着他似的,其他事再也不能让他分神。

    为首的那个紫袍中年男人见人都到齐了,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戒律堂的掌刑官候瑜泯,这次你们出去由我负责监察。任何人外出都要遵循一个规矩……那就是宁死不能丢了小满天宗的脸,记住了吗?”

    众人答应了一声后,候瑜泯声音清冷的开始分派任务。

    “你们四个,负责去青州与雍州边界处的天香峡谷收集药草。那里距离七阳谷禅宗已经很近,切记不要和禅宗的人有什么冲突。那些大和尚与世无争,不要随随便便去招惹人家。”

    “你们两个,去安长山收集冰魄。尽量多带一些回来,另外安长山上最近有一伙山贼祸害百姓,顺便剿了就是。”

    “你们两个。”

    候瑜泯指了指袁丰雷和郑恺:“上次你们去的是大章城拿草药丹石,但是没有凑齐数目。这次还是要去大章城,对于你们两个来说这任务有些太轻松了些,所以我刚才查了查情报……大章城东北一百二十里有个废墟,曾经是一座镇子后来毁于大火。传闻最近那废墟里有妖邪的东西作祟,想必也是什么不入流的修行者打家劫舍而已。你们去查查,如果发现有人行恶就地铲除。”

    “是!”

    袁丰雷和郑恺连忙抱拳答应了一声。

    “你们两个。”

    候瑜泯看向陈羲和丁眉:“是第一次外出吧?所以给你们两个一件清闲些的差事……你们两个跟着他,不需要去问他做什么,也不需要去管他做什么。如果他遇到什么难题,你们两个再出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你们跟着走一圈就是了。”

    他说话的时候,指了指那个孤傲少年关烈。

    关烈似乎很不满,看向候瑜泯说道:“我不需要后援,情报说只是一头低阶的荒兽而已。”

    “啊!”

    众人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关烈出内宗,居然是去猎荒兽的。世间猛兽,按实力不同分为三种。一种就是最普通的野兽,没有什么稀奇的。第二种叫做荒兽,是变异的野兽,可以修行,凶悍野蛮。荒兽分为高中低三阶,传闻高阶的荒兽能有堪比灵山境的实力!而第三种,就是神兽。神兽也分高中低三阶,但哪怕是低阶神兽,也能轻易秒掉几头高阶荒兽。

    虽然荒兽远不如神兽强大,可那些东西狡猾狠毒,低阶的荒兽虽然只有破虚境三品以下的实力,但它们速度奇快,生性残忍,很不容易对付。所以以前还不曾听说过,有弟子出外历练是去猎杀荒兽的。

    见候瑜泯不为所动,关烈又说了一句:“我不需要。”

    陈羲撇了撇嘴:“你说了算?”

    他问候瑜泯:“目标是哪儿?”

    候瑜泯递给他一块手掌大的很平滑的玉石:“大孤山,按照地图走就是了。”

    “好”

    陈羲问完了之后迈步就往前走,丁眉自然而然的跟在陈羲身后。孤傲的关烈倒是被丢在了后面,他显然有些不适应。他犹豫了一下,大声说道:“就算必须按照宗门规矩,我可以接受一个男人跟着我做后援,我不接受还有一个女人跟着我!”

    丁眉回头看了他一眼,学着陈羲的语气说道:“你说了算?”

    关烈像是被遗弃了一样,站在那看着那俩人的背影有些失神,他第一次遇到对自己这样态度的人,好像完全没把他放眼里。

第四十六章 毁尸灭迹

    第四十六章毁尸灭迹

    陈羲和丁眉有说有笑的在前面走着,根本就没有在意后面冷着脸跟着的关烈。这个自视甚高的少年,第一次品尝到了根本不在别人眼里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以前,都是别人不在他眼里。

    陈羲把戒律堂掌刑官候瑜泯给他的玉石拿出来看了看,这玉石大概有十六七厘米长,七八厘米宽,厚度倒是只有一厘米不到。玉石晶莹剔透,放在手心里之后就会亮起来,平面上就会显示出附近的地形。

    陈羲试着说出大孤山,玉石上的地形立刻变化起来。很快,大孤山的地形就显示出来。山的高度,长度,还有需要注意一些什么,在地图一侧都有文字提示。陈羲又试着说了路线两个字,地图再次改变。平面上出现了标注出来的路线图,很清晰明了。

    陈羲离开内宗之前,内宗肯定是没有这种东西的。陈羲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东西应该和执暗法司有关系。既然执暗法司的职责是铲除反对大楚皇族的组织,那么这样的玉石就成了必需品。

    他将玉石翻过来看了看,背面刻着四个字。

    定向图鉴

    候瑜泯给每队人都发了一个这个东西,显然是制式的东西。所以陈羲推测和执暗法司有关,不无道理。

    丁眉凑到他身边看着地图说道:“好像不是很近,最快也要七天才能到。”

    陈羲点了点头,将定向图鉴递给丁眉:“你收着吧。”

    丁眉诧异:“为什么?”

    陈羲笑道:“女人的心思总是更细一些,也稳妥。我怕放在我身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掉了,却根本不知道。”

    丁眉也没拒绝,接过来放进自己腰畔的鹿皮囊里。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完全忽视了身后跟着的那个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关烈。

    “我不需要后援。”

    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时候,陈羲和丁眉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的职责是后援,而那个真正的任务执行者倒是被忘在了一边。陈羲回头看了看关烈,点了点头随意的说道:“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在意我们两个。”

    “我不需要后援!”

    关烈语气有些生硬的又重复了一遍。

    丁眉微微皱起她好看的眉:“我们知道你不需要后援啊,你可以随意行事,就当我们两个不存在。如果你要是实在觉得别扭,我们两个可以不出手,无论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出手。”

    说完之后她压低声音对陈羲说道:“是不是所谓的天才都这个摸样?”

    陈羲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不是。”

    丁眉白了他一眼,作势要打,陈羲笑着跑开。关烈在两个人后面看着,脸色已经从白变成了红。这种被人不在意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很不爽。尤其是陈羲和丁眉两个人在前边一边走一边打闹嬉笑,他更加显得尴尬起来。

    终于,关烈忍不住大声喊了一句:“我不需要后援!”

    丁眉脚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关烈又看向陈羲,有些担忧的说道:“这孩子八成神经了吧?”

    陈羲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千万别惹他,神经了不可怕,可怕的是咱俩可能还打不过他,所以还是避着点吧……要不这样,咱俩停下来让他去前边走?”

    丁眉连忙点了点可爱的下颌。然后两个人停下来,站在路边等着关烈过去。可是关烈大步追上来之后,在两个人身边停了下来。他站在那,怒目而视。

    陈羲无奈道:“你到底想干嘛……你不需要后援,我们两个不干涉你就是了。你去猎你的荒兽,我们两个只当是游山玩水散散心还不行?大路这么宽,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惹着你了?”

    关烈表情越发的尴尬起来,张了好几下嘴,然后气势骤然一泄:“我不需要后援……但我很少出门,我不会买东西,不会做饭,不会找地方住,我不知道银子怎么花……关键是,我不认识路,定向图鉴在你们两个那。”

    听到这些话,陈羲和丁眉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个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丁眉忍不住伸出手在关烈的脑袋上揉了揉:“好可爱的小家伙啊……”

    关烈立刻反抗:“我不是小家伙!你不要……哎呀!你不要……不要再揉我的头发了好不好……”

    开始还很强硬,后来变成了哀求的语气。

    陈羲觉得这个家伙真的很有意思,作为一个众人眼里的天才,关烈在内宗的那种孤傲的表现似乎才是正常的。但是陈羲很快就想明白了,关烈就算再天才可他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而已。想到这些的时候,陈羲下意识的忘了自己现在也是这个年纪。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被天才的光环盖住了本来面目。就算他不想表现的孤傲,可那些不如他的人也会刻意的远离他。久而久之,他变成了孤独的人。但是这个年纪的人最需要的正是友情,而友情对于天才来说似乎有些奢侈。

    内宗的那些弟子,比他大的也好比他小的也好,都不会成为他的朋友。因为他太过耀眼,会灼伤别人的自尊。所以别人都会选择远离他,而他也只能从被动的远离改变成主动的远离。

    所以,这就是他的孤傲。

    看着关烈被丁眉揉着头发那无可奈何的样子,陈羲忽然觉得这个少年也是个可怜人。

    “我警告你不要揉我头发了!”

    “再说一次不要揉我头发了!”

    “能停下吗,求你了好不?”

    “叫大姐姐,叫大姐姐就放过你。”

    “不!宁死也不!”

    “大……姐姐……”

    然后是丁眉得意的笑声:“哈哈哈哈,你为什么不还手?你是天才啊,我肯定打不过你的,你干嘛不躲?”

    “我……不能和女人动手,我是男子汉!”

    “噗哈哈哈哈。”

    丁眉此刻化身恶魔大笑:“这样真好,以后有的玩了。”

    陈羲:“……”

    ……

    ……

    就在陈羲他们打闹着前行的时候,在距离小满天宗不到三十里的地方,袁丰雷和郑恺两个人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声音很低的商议着。

    袁丰雷咬着牙说道:“现在事情有些不太好办,谁想到居然把那两个家伙和关烈安排在了一起。关烈修为太强,你我联手也未必能赢。所以必须想个法子……可是又不能耽搁了去大章城拿东西。”

    郑恺想了想说道:“那个关烈性子孤傲,显然不会和陈羲丁眉走在一起。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写封信去大章城,让那边的药材铺子把东西都准备好,派人送到距离清量山一百里的火风镇,等咱们做完了事直接去取就是了。”

    他一边想一边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师兄只要进了神司,那日后岂不是飞黄腾达?内宗其他人不晓得神司的底细,但是师兄你的舅舅就是神司里的人自然清楚。那般强大神秘的地方,只要能进去日后必然有大成就。”

    “别提我那个舅舅!”

    袁丰雷微怒道:“明明在神司中也算是个能说上话的,可是无论我怎么哀求他,他都不肯让我进神司。若是他肯,我何必要去巴结那个付经纶?付经纶那个家伙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我还真瞧不起他。”

    郑恺道:“关烈是去大孤山猎杀荒兽的,依着他那个性子肯定是单独出手。现在咱们两个跟上去,等到关烈寻找到荒兽的时候咱们就出手。那个时候关烈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事?咱们联手擒住陈羲丁眉不算什么难事。”

    袁丰雷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如果问出来什么,切记不要告诉付经纶。那是个不可信任的人,一旦将事情告诉了他,他绝对不会说是你我问出来的,必然将功劳都归结在他自己身上。所以,一旦擒住陈羲立刻逼问,若是逼问出什么的话,你我就带着陈羲赶回内宗,悄悄去黑竹林见百爵大人。”

    “好!”

    郑恺使劲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两个人又简短的商议了一下具体的办法,然后从林子里出来,瞧了瞧四周没有人盯着,随即改变方向朝着陈羲他们要去的地方追了过去。他们两个人手里也有定向图鉴,所以不会迷路。

    就在他们两个才离开后不久,一身黑色锦衣的付经纶从林子里走出来。他随意的将手里拎着的一具尸体丢在地上,不屑的看了一眼。那尸体身上穿着紫色带符文的长衫,正是内宗戒律堂的人。

    付经纶冷笑着自语道:“两个白痴……若非我先除掉了盯着你们的戒律堂的人,你们两个哪里有机会?不过既然你们这么信不过我,我倒是更相信你们能把这件事干好了。想进神司?呵呵!”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瓶,倒出来几滴气味很刺激的液体,那液体掉在戒律堂那人的尸体上之后立刻腐蚀起来,很快就把尸体腐蚀成了一滩灰黑色的水。付经纶袍袖一挥,尘土飞起将那水迹盖上。

    他看了看袁丰雷和郑恺离去的方向,从袖口里翻出来一个东西看了看,正是他从袁丰雷房间里偷偷拿出来的一块小玉佩,这东西象征着的是袁家的身份,但是在内宗教习都不喜欢自己的弟子都带着象征各自家族身份的东西,所以袁丰雷放在了房间里。

    付经纶想了想,将玉佩啪的一声折断,捡着小的一块随便丢在不远处,然后将大的那块捏碎成了粉末洒掉。

    他往四周看了看,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之后笑了笑,拍了拍手上的粉末,身形一闪随即消失不见。而与此同时,从内宗方向有几个身穿紫衣的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掌刑官候瑜泯。

第四十七章 偷袭

    风里带着一股微甜的气息还有一点点清冽,甜的味道一般是靠味蕾来判断,可是当空气清新的连鼻子里都闻到了微微的甜味,那么这样的天气还有什么值得抱怨?那可能是飞扬在空气中花粉的味道,也可能是晨露散发的气息。

    丁眉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还有些许的暗没来得及褪去,东边那冉冉升起的朝阳才开始在大地上涂抹胭脂红。由远及近,光明席地而来。她揉了揉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令人迷醉的空气。

    她躺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树上,身上盖着陈羲的院服长衫。想起昨夜两个人坐在树杈上看着月亮闲聊了很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竟是不知道陈羲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为自己批上了衣衫。

    一滴水从上面的树叶上滴落下来,恰是落在她的额头,让她的精神立刻清醒了许多。她往左右看了看,发现陈羲和关烈都不在。昨天他们选择了这棵有着如巨大华盖一样树冠的大树栖身,关烈就在不远处的树杈上盘膝打坐来着。

    丁眉不用猜测也知道陈羲肯定是去练功了,而关烈也不在十之**和陈羲一样。她忍不住有些感慨,原来天才的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刻苦。关烈那样一个心性还不成熟的少年郎,谁又能知道他在暗地里下了多少苦功?

    丁眉将陈羲的衣服叠好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从大树上跳了下来。她从高处落下的姿态,犹如仙子降落凡尘。那院服长裙随风摆动的美妙,竟是无法用语言来描绘。

    她下来之后舒展了一下妙曼的身躯,然后看到陈羲和关烈两个人肩并肩从远处走回来。才两三天的世间,他们似乎已经逐渐接纳了对方。不过陈羲是个性格有些内向的人,在丁眉面前话还多些,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几乎不会有什么交流。

    关烈也是如此,那本就是个不会交流的人。所以他们两个走回来的时候,理所当然的谁也没有和谁说话。但是陈羲看得出来,关烈那般孤傲的人对陈羲并不排斥。这已经是极难得的一件事,在小满天宗内宗里可见不到这样的场面。

    陈羲看到丁眉之后嘴角就微微上扬,扬了扬手里的一只才打来的野味。丁眉也对着他笑,那般的自然而然。

    关烈看了看丁眉的表情,又看了看陈羲的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自言自语了一句你们俩有问题。这几个字让陈羲吓了一跳,看向关烈近乎威胁的说道:“不许胡乱说话,小屁孩懂什么!”

    关烈冷笑:“你也就是个子稍微高些而已。”

    陈羲看着他恶狠狠的说道:“再多嘴让她打你。”

    关烈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说道:“你敢自己动手吗?”

    陈羲不理他,走到一边收拾那只才抓来的野味。关烈很好奇的蹲在一边看他收拾,似乎这种事比修行还要吸引他。丁眉走过来使劲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故意语气森寒的问:“小家伙,刚才胡乱说什么了?”

    关烈对女人好像有些天生的惧意,竟是连反抗都不敢,蹲在那抱着自己的头哀求:“我的发型……发型……”

    陈羲笑着,将皮毛去掉之后开始生火。他们这样的修行者本来可以不用吃饭,但是食物的美味本来就是人的一种享受,何必丢弃?关烈极有兴趣的看着陈羲熟练的把野味变成美味,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钦佩。

    他问:“这些是谁教你的?”

    陈羲反问:“这些需要别人来教?”

    关烈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站起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于这种生活上的事他确实很不擅长,他在内宗的时候吃穿住行都有专门的仆从照顾,甚至早晨穿衣服也是仆从为他把扣子系好。他不知道各种蔬菜的名字,不知道这些蔬菜是怎么做熟的,但是他吃饭却极挑剔,稍稍有些不精致绝不会吃上一口。简单来说就是做出来的菜肴最起码看着要很美,粗糙一些他都会觉得下人在糊弄他。

    所以对于陈羲收拾野味,他只是好奇却没有食欲。他走远了一些,看着陈羲把烤成了金黄色的一根翅膀递给丁眉,看着丁眉吃的津津有味。他竟然有一种嘴巴里唾液越来越多的感觉,然后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醒悟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丢人。

    “给!”

    丁眉从陈羲手里拿了一根鸡腿抛过去,关烈伸手接住,看了看,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咬了一口,然后眼神一亮:“这鸡腿上用了什么佐料?”

    陈羲道:“只洒了盐,你还想要什么?”

    关烈咬下来一大口,一边嚼一边支支吾吾的说道:“原来简简单单的东西也能好吃起来,以前从不曾想到过。”

    他看着丁眉掏出手帕一边板着脸一边给陈羲擦嘴角,忽然觉得这两个人竟是如此的般配。所以他隐隐之中有些羡慕,觉得陈羲和丁眉那样的人能得到如此多的感情真的很幸福。他想了想自己这些年来,好像从没有在修为之外的事情上得到过满足。

    陈羲等丁眉吃完之后说了一声:“走吧”,然后伸出手拉丁眉站起来,丁眉恋恋不舍的看着地上的骨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没吃够……”

    ……

    ……

    又走了几日,三个人终于看到了大孤山。这是一片很巍峨的山峦,比起清量山来说看着要险峻的多。清量山以景色秀美著称,大孤山这名字就透着一种高绝。到了这里之后关烈似乎变回了原来那个自己,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之后说道:“你们两个还是在这里等我,山中未见得只有那一头荒兽。”

    陈羲点了点头,丁眉却问了一句:“真的不需要后援?”

    关烈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他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出来:“若是到了晚上我还没有从山里出来,你们两个回去就是了。”

    丁眉还想说什么,陈羲却摇了摇头阻止:“关烈显然是大家族出身的人,他修为不俗,想必身上还有家族给他的保命东西。你便是劝他也没有用处,他是不会听你的。”

    丁眉问:“那咱们干什么?”

    陈羲伸了个懒腰:“睡觉”

    丁眉脸一红,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陈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跳开:“我的意思就是简简单单的睡觉,不是你想的那种比较复杂的睡觉。我的意思是分开睡不是一起睡……你懂的是吧?”

    丁眉见他窘迫,扑哧一声笑出来。她进了内宗之后,这种轻松的笑容倒是经常出现在她脸上了。陈羲见她笑了,挠了挠头发指着不远处一个很平整的大石头说道:“你先去那边休息,我在这练功。”

    就在这句话才说完的时候,他忽然一扭身顺势从背后将扁担拽下来,身形转动的时候扁担往后一扫,将一道乌光震开。但那乌光如有灵性一般,飞出去之后绕了半圈又加速飞回来,这次不是朝着陈羲飞去,而是直奔丁眉!

    陈羲脚下一点加速向前,想把那道乌光从半路上拦下来,但那乌光速度竟是比他的身法要快,瞬息之间就到了丁眉身前。丁眉才跳上那块大石头准备盘膝冥想,看到陈羲震飞了那乌光立刻又站起来。她才站好,乌光已经到了她面前。

    眼看着乌光就要击中丁眉的时候,一道红色的水波从丁眉袖口里飞出来,瞬间将乌光缠住。陈羲这才看清,那红色水波一样的东西原来是一条红绫。陈羲一直不知道丁眉的本命是什么,现在总算是看到了庐山真面目。

    这红绫极灵活,将乌光缠住之后开始勒紧。红绫缠绕起来,这才能看出那东西的轮廓,像是一柄匕首之类的东西。丁眉紧皱着眉,因为她发现那东西的力度奇大,红绫想要将其困住太难太难。

    片刻之后,乌光从红绫缝隙里钻出来,悬停在半空遥遥对着陈羲和丁眉。陈羲赶到丁眉身边,持扁担戒备。乌光停下来之后露出真身,原来是一柄铁锥。铁锥上附有符文,密密麻麻的看不出画的什么。

    陈羲向前跨了一步,拦在丁眉身前。铁锥悬停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抖动起来,然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裂,没多久,陈羲面前的那片天空上至少漂浮着上百柄铁锥。看起来那些铁锥一摸一样,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最初的本体。

    随着第一个铁锥加速刺过来,所有的铁锥全都动了起来。陈羲将扁担舞起来,一招拨字诀用的炉火纯青,将铁锥一个一个拨开。但是铁锥的速度奇快,以陈羲的眼力和反应力,居然有些跟不上!

    丁眉立刻从后面转过来,和陈羲并肩站住。她一抬手,那红绫围绕着两人盘旋起来,片刻之后如同在两人身外建造了一堵红墙。铁锥打在红墙上一时之间不能破开,又飞起来重新加速进攻。

    铁锥虽快,但两人配合还算默契,红绫阻挡住半数以上的铁锥,剩下的都被陈羲以扁担击飞。

    “不对劲……”

    陈羲心里说了一声,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将丁眉推开!与此同时,两个人脚下的大石头砰然裂开,一柄剑毒蛇一样从石头下面切出来,在陈羲腿上划出来一道血痕。若非陈羲反应快,这条腿只怕已经被那柄剑切掉了。丁眉被推开没有受伤,但是红绫却稍稍有些凌乱起来,以至于更多的铁锥从外面漏进来,陈羲立刻变得手忙脚乱。

    丁眉连忙稳住身形,让红绫去救陈羲却稍稍慢了些,至少三个铁锥击打在陈羲胸口,将陈羲打的向后退了一步。陈羲回头看了看丁眉,唯恐她被牵连咬着牙又大步跨回去,扁担舞动的更加快速。

    他的嘴角,有一抹血迹。

    丁眉想过来,却被那长剑拦住。看起来长剑的威力还在铁锥之上,铁锥只是速度奇快,力度倒是一般。但是长剑上带着真气之焰,随随便便一下就能将人切成两段。丁眉的本命红绫虽然防御力惊人,可这长剑的主人修为更强,所以丁眉瞬间也陷入困境。

    陈羲没了红绫的协助,局面更加不利。只是一个不小心,至少两个铁锥又打在他后背上,这次两个铁锥刺穿了他的院服,竟是钉在了后背上。虽然陈羲的修为之力瞬间补充过去将铁锥阻止,但最少也刺入了寸许。血一下子流出来,如同在后背绽开的梅花。

第四十八章 危险时刻

    陈羲的身子猛的摇晃了一下,后背上的那两个铁锥几乎将他的真气打散。若非在内宗瀑布下的锤炼让他变得更加坚韧,换做在进内宗之前的话,这两下重击可能就会让他失去抵抗之力。

    而这一刻背后的剧痛让陈羲反而清醒起来,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到高青树的那些话。

    “当你的眼看到的时候手同时做出反应,那么你就能在瀑布之中做到自如。水波的细微变化你若都能察觉,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察觉的?但是要想察觉水波的变化,并不是靠肢体的接触。等到接触的时候就太晚了……你要做出预判。预判水的波动就要往上看,然后做出判断。”

    陈羲心神一凛,明白了自己该怎么做。他之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铁锥上,但是看到那些铁锥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陈羲将扁担舞起来,击飞了几个铁锥之后将视线放在更远处。这铁锥是敌人的本命,操控本命离不开天地元气。所以本命进攻的时候空气必然有所变化,只是这变化太细微根本难以察觉。

    不过,可以将操控本命的元气看做一条线,线的这头在本命上,另一头在修行者手里。现在可以确定那些分裂出来的铁锥都是实体,由此可见那铁锥也是一件宝物。开始的时候陈羲以为只有一个本体具备真正的攻击力,其他的都是虚影。这么多都是实体,那么这些本命后面的线就会很多很多。

    越多,对天地元气的影响自然越大。陈羲不再看那些铁锥,而是将注意力都放在铁锥后面的空气中。这段日子以来他的眼力已经极大的提高,全神贯注之下,他竟然真的看到了那无形的元气之线。

    陈羲精神一震,注意到那些元气之线的方向改变,就能判断出那些铁锥的攻击方向。说起来容易,但是要同时看清楚那么多元气之线的变化,然后还要做出正确的预判,还要立刻采取行动……这真的太难了。

    没有在翠微草堂拔过那么久野草的人,没有认真对待拔草的人,是不会体会到拔草带来的成长的。虽然拔草没有让陈羲的修为破境,但是让他的身体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他的眼力,他的速度,他的判断力。

    陈羲的扁担出手速度看起来竟然比之前有所减缓,但是却没有落空的时候。本来铁锥的速度比他要快,但看清了那些元气之线后,扁担每一次出手都变得精准无比。超过一百个铁锥围着他不断的进攻,却再也没有一个能打在他身上。

    陈羲居然还能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丁眉,发现丁眉被那柄长剑逼的有些狼狈,他心里立刻一紧,手上加速将飞过来的铁锥尽数击飞,然后转身朝着丁眉冲了过去。此时丁眉已经被长剑从大石头上逼到了空地,那长剑威力极大,丁眉不敢硬拼所以处处显得被动。

    陈羲拼着后背上又中了两个铁锥,咆哮着到了丁眉身前,扁担横扫将长剑震开,然后一把抓住丁眉的手臂吼了一声:“走!”

    他将丁眉抡起来,一松手将她送了出去。这几下动作行云流水,丁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陈羲送出去到了几十米外。

    “你会死的!”

    丁眉带着哭腔喊着往这边冲。陈羲嘴里喷出一口血,朝着丁眉喊道:“你再过来我才会死!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你没必要进来!”

    丁眉脚下一点冲向陈羲:“不!”

    陈羲为了救丁眉,身上又被铁锥打中了几下,此时他身上扎着的铁锥已经不下**个。那些铁锥刺进他肉里,虽然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但足够沉重。此时的陈羲已经变成了血人一样,每一次出手都会带出一股子血星。

    他见丁眉还要过来,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大吼道:“去找那两个人!他们本命在我这,杀了他们!”

    丁眉身形猛的一顿,虽然知道陈羲是想让她离开,但她也很明白陈羲说的没错。那两个偷袭的修行者本命都被陈羲缠住,没有本命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只要找到那两个人,就能把陈羲救出来。

    “你等着我!”

    她喊了一声,转身冲进不远处的林子里。

    等丁眉走了,陈羲的嘴角上忽然出现一抹若有深意的绝然笑容。他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的那片乱石,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他早就已经猜到了那两个人藏身在乱石之中,所以才会让丁眉去树林那边。

    他是个男人。

    如果让女人赴险,还算什么男人!

    ……

    ……

    陈羲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那些钉在自己身上的铁锥,因为固定所以能很轻易的被自己斩断其和操控者之间的联系。他可以让修为之力割断元气之线,从而把那些铁锥留在自己身上。毫无疑问的是,这是很傻的一种想法。

    陈羲有时候就很傻。

    当敌人比自己强大,聪明的办法不能击败敌人的时候,那么笨办法就成了唯一的选择。陈羲咬了咬嘴唇,开始放慢自己的速度。为了不让敌人发现他的意图,他将放慢的速度控制在很精细的范围内。

    他会故意漏一两个铁锥过来,打在自己身上,选择对身体伤害影响最小的地方,不会被打中要害。然后在被打中之前将真气布置在身体的那个部分,尽力减小铁锥对身体的伤害,然后在铁锥刺入身体之后立刻切断元气之线。

    他将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柄长剑上,要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让更多的铁锥漏过来,还要装作无意识的往乱石那边移动。所有的动作,包括每一次出手每一次迈步,都在他的计算范围之内。

    他的大脑里放佛有一台机器高速的转动着,将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设计好。他的眼睛不但要看着那长剑,看着那些铁锥,还要观察地形。他身体上又很多伤口,很疼,但他却无比的清醒。

    他虽然十年孤苦,但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致命危险。他是一个精于计算的人,会将所有的危险提前考虑到。可是这次遇到的危险来的很突兀,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但是他已经猜到了出手的是谁……本来因为不同路他放松了警惕,却没有想到那两个人居然会放弃自己的任务追上来。

    陈羲还察觉到,那长剑的威力极大,但也控制着力度。铁锥的控制力要不如长剑,也在尽力避开陈羲的要害。所以陈羲确定,那两个人是想擒住自己。既然如此,陈羲立刻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他身上的铁锥越来越多,流出的血也越来越多。每一步移动,他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也有很多的血落在他的扁担上,他扁担上本来若有若无的红色纹理也越来越清晰。陈羲感觉到扁担还在逐渐变化,这种变化很细微很难察觉。

    但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扁担,他要面对的太多了。随着不断的移动,他越来越靠近那些乱石。而盘旋在他身体外面的铁锥已经只剩下十几个,陈羲可以将注意力更加的集中,然后顺着那极细微的元气之线找到了其中一个人藏身的地方。

    陈羲没有太久的盯着那块大石头看,确定其中一人就在那石头后面他先是往相反的方向移动了几步,然后假装踉跄了一下开始往那边移动。他让自己表现的有些狼狈,似乎因为失血过多而动作越来越缓慢,也越来越不稳。

    长剑的威力远在铁锥之上,陈羲甚至察觉不到长剑后面的元气之线。如果他能察觉到,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先选择对付长剑的主人。既然他猜到了那两个人是谁,也就很容易从本命的强弱上来判断出谁是谁。

    眼看着距离那块大石头只有几米远之后,陈羲忽然绊了一下身子向前摔倒。那柄步步紧逼的长剑立刻顿了一下,唯恐不小心杀了陈羲。而四周的铁锥仅剩下了一个,就是那本体。

    见陈羲摔倒,石头后面的郑恺立刻一喜,他几乎没有犹豫就从石头后面跳出来,迅速的跑到陈羲身前,伸手就去抓陈羲的衣服。不远处的袁丰雷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小心!”

    就在这一刻!

    陈羲身上所有的铁锥忽然间都被崩了出来,陈羲的真气向外猛的的一推,那些铁锥如子弹一样激射出去,将毫无防备的郑恺打的向后连着退了几步。郑恺的铁锥噗噗噗的穿过他的身体,留下一个一个血洞。他绝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死在自己的本命之下。所有的修行者,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的本命之下。

    一个一个的铁锥从他的身体里穿透而过,一股一股的血花在他后背上爆开。那些铁锥将他打穿之后又飞出去很远,打在乱石上激起阵阵火星。

    郑恺的脸上都是不可思议,低下头看了看胸口的血洞,那是心脏的位置,被一枚铁锥击穿。血如溪流一样往下淌着,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更多的是一种冰凉,好像吃了冰块一样。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几下,然后软软的往前扑倒。

    砰地一声,趴在地上。那个铁锥本体失去了力量,啪嗒一声也从半空之中掉下来。

    原来心碎……是这种感觉。

    在倒下去之前,他还想抬起手堵住心口的破洞。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那只手颓然垂下去的同时他也随即死去。

第四十九章 那剑

    第四十九章那剑

    一身残破,一身血。

    陈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没有再看一眼就倒在自己不远处的郑恺。如果不是他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击杀郑恺的话,在袁丰雷和郑恺两个修为都比他要强大的人联手之下,只怕陈羲找不到一丝机会。

    虽然高青树怀疑陈羲的扁担就是曾经厉兰封的昆仑青木,但是现在扁担表现出来的能力极为有限。甚至有一点还不如一般的本命,那就是陈羲无法操控扁担远距离攻击。如此一来,扁担其实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本命。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往往都不会贴身。虽然修行者在提升修为的同时也在不停的淬炼肉身,但是近身战所有人都在刻意的避免。再强大的肉身也是肉身,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死亡。所以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常态是本命和本命的对决,这样失败的一方还有细小的可能全身而退。

    血已经迷住了陈羲的眼睛,他抬起手抹去那血看着不远处现身的袁丰雷。显然后者没有预料到郑恺会被陈羲击杀,所以此时也已经动了真怒。

    “贱种!”

    袁丰雷怒吼道:“你居然敢下手杀人!”

    陈羲冷笑,连话都懒得回答。他现在最后悔的是,离开之前没有向高青树要一些灵雷。虽然那灵雷只是高青树身上搓下来的皴,可是真的很强。或许正是因为这是内宗弟子很正常的出外历练,背后又有戒律堂的人暗中观察,所以高青树虽然担心也没有太在意。

    其实袁丰雷到现在为止也在担忧,没有尽快擒住陈羲万一引来暗中的紫袍戒律执法者那就麻烦了。他之所以敢出手是因为他知道此时那些紫袍执法者肯定都在暗中保护着关烈,毕竟关烈才是内宗更加看重的人。只要他和郑恺擒住陈羲的速度足够快,那么紫袍执法者也无法发现是谁下的手。

    但是现在,郑恺却被陈羲杀了。袁丰雷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对他言听计从视他如领袖的杜猛和郑恺先后都被陈羲杀死无异于损失了左膀右臂。两个人的死对于袁丰雷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他不会觉得难过不会觉得心痛,他愤怒之处在于陈羲一次一次的反抗,就如同在羞辱他的自尊。

    袁丰雷招了招手,那柄长剑从远处飞回来漂浮在他身边,剑身上有赤色的真气之焰不停的吞吐着,他看着陈羲语气极寒冷的说道:“现在只要你肯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来路,我还能不杀你。”

    陈羲深吸一口气,往前跨了一步:“来杀我。”

    袁丰雷震怒,伸手往前一指,那长剑随即破开而出。剑太快,所以撕裂了空气。剑身上的真气之焰一瞬间达到了巅峰,足有六七米长短。如一条巨大的火蛇一样,电一般刺向陈羲的小腹。

    这一招直奔陈羲的丹田,要毁掉陈羲的修为。陈羲怒吼一声,手里的扁担点出去将真气之焰挡住。远处的袁丰雷双手往前一推,真气之焰如活了一样顺着扁担往前蔓延,速度奇快。如果真气之焰触及陈羲的手,只怕立刻就会将其切碎。

    陈羲却没有松手,哪怕他的手心里都是血,以至于握着扁担的时候有一种黏糊糊的感觉,握的并不牢靠。他将自己的修为之力逼出去,也顺着扁担往前冲。两股修为之力在陈羲的扁担上相遇,砰然撞在一起。

    袁丰雷的修为之力比陈羲要雄厚的多,见陈羲和自己硬拼真元忍不住冷笑起来,他不断的催发着真元向前挤压,陈羲的修为之力被逼的节节后退。眼看着袁丰雷的真气之焰就要烧到陈羲手上的时候,陈羲忽然眼神一凛!

    不能再藏着了,此时已是生死攸关。

    他猛的攥紧扁担,一股和之前的修为之力完全不同的力量从他手心里澎湃而出,顺着扁担向上猛冲了出去。这是一股陈羲藏了十年的力量,他告诉过自己除非遇到生死危机否则绝不会施展出来!

    这是他年幼时候,他父亲亲自灌输进他体内的最正宗的小满天宗内宗修为!他修行的本就是这个功法,是他父亲当年穷半生心血所创!

    那修为之力如一条青龙,张开嘴咆哮着将袁丰雷的真气之焰吞了进去,迅速绞碎。这股修为之力似乎对袁丰雷的真气之焰有着碾压般的优势,又似乎是同宗同源一样,所以迅速的将袁丰雷的真气之焰吞噬同化。

    这修为之力迅猛无比的蔓延出去,很快就将袁丰雷的真气之焰全部磨灭,然后又迅速的将那柄半空中的长剑裹住!

    “不可能!”

    袁丰雷眼神里闪出一种极浓烈的惊惧,他看到的事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会内宗的至高功法【大开极】!”

    陈羲冷冷的回答:“你错了,这不是大开极……大开极只是这功法的皮毛而已。既然我已经用出来那告诉你也无所谓了,这是在大开极功法基础上升华的功法,它还没有名字,不过我喜欢叫它镇邪!。”

    随着这句话说完,那股修为之力发出一声如龙吟般的声音,硬生生把袁丰雷的长剑从半空震飞。袁丰雷心头一痛,连忙发力将长剑收回来。他的脸色变得极难看,实在不明白只有破虚一品的陈羲怎么会如此强大。

    而就在此时,陈羲的身体外面竟然开始有天地元气盘旋,那可见的气流缓缓围绕在陈羲身侧,以至于陈羲和袁丰雷都神情一变!

    ……

    ……

    “哈哈哈哈!”

    本来已经有了退意的袁丰雷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狂笑起来,他手指向陈羲大笑道:“陈羲!该着你倒霉连天都不帮你!你在这个时候要破境了,破境的时候你连个孩子都不如,就算你藏着天大的秘密也守不住,让我来擒你回去!”

    长剑铮鸣,剑身上符咒浮现,那剑身上的真气之焰再次升腾起来,横着一扫,六七米长的真气之焰将一切阻挡全都切开。陈羲向后疾掠,堪堪避开要害,但胸口仍被锋芒扫了一下,胸前被切开一条长达十几厘米的口子。

    陈羲心中难以平静,人算不如天算,为了保命他不得不用出【镇邪】,正因为如此触动了体内的真元,结果冲破了桎梏,以至于现在就要破境了。破境的时候他毫无防备之力,难道真的是天意如此?

    因为【镇邪】是他父亲在【大开极】的基础上升华的功法,所以看起来和【大开极】很像,正因为如此陈羲不敢轻易使用。就算是在之前被围攻的时候他也不能轻易暴露,因为他知道戒律堂的人可能会发现。一旦被人看到【镇邪】,他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天地元气不断的朝着自己这边涌过来,然后缓缓的进入他的身体。丹田之内那股温热的感觉再次出现,只怕用不了多久玄元就会随之而来,然后周行全身。那时候他将失去所有力量,必死无疑。

    陈羲见袁丰雷的长剑再次飞了过来,他忽然抬起手握拳重重的在自己胸膛上砸了一下。这一下,立刻砸的他体内真气混乱起来。就连他身体四周围绕着的天地元气也为之一震,隐隐有涣散的迹象。

    陈羲借着这片刻的机会,闪身避开长剑。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虽然避开但还是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这口血很多都喷在扁担上,扁担立刻闪烁出一些很微弱的光芒。因为太微弱,甚至没有引起袁丰雷的主意。

    但是陈羲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发现扁担上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花纹,本来那只是木头应有的纹理罢了,此时被很多很多血液浸泡之后,竟然出现了一副很完整的图案。这图案从这头到那头,因为还没有完全浮现所以看不清晰。而之前图案已经被血涂红了大部分,只差一小块没有变成红色。陈羲的那一口血,恰好将最后那一小部分染红。

    微光闪烁,那些红色的纹理逐渐清晰起来。然后扁担上爆发出一阵夺目的金光,所有的红色纹理都变成了金色!扁担上从头至尾的那图案彻彻底底的出现在陈羲面前,金光大盛之际,竟是将飞到陈羲身前的长剑震飞!

    陈羲看到,那金色的纹理单独看很细密,他刚才只顾着看细节没有注意到这布满扁担的图案是什么。此时扁担从他手里挣脱出去漂浮在半空,离着远了陈羲才看清楚那图案……扁担上,绘着一柄剑!

    剑身中间位置,有个本来是血色的【封】字。被金色涂满之后,那封字逐渐变淡,然后消失不见。封字消失之后,从封字向外延伸出去的所有符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剑身上那四个逐渐清晰起来的古篆字……昆仑青木。

    金色的光芒越发的炽盛,让人无法睁开眼睛。在金光之中,扁担的形状发生了变化,慢慢的,表面的一层开始崩裂分离飘了出去,纷飞的木屑如同在天空废物的残蝶,这场面居然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此时方圆很大范围内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凝固,无法移动。就连袁丰雷的长剑被震飞之后都僵硬的停在半空,不能回到袁丰雷手里。

    陈羲看着扁担逐渐变得短了,细了,从青黑色变成了纯粹的青色。一柄造型古朴完美的长剑出现陈羲面前,静静的漂浮在那。

    就在这一刻,咔嚓一声!

    远处天空漂浮着的那柄长剑突然碎裂,碎的彻彻底底。这是袁丰雷的本命,是他培养了多年和他心神相同的宝物,这一刻在没有遇到攻击的情况下崩裂了。

    青木剑发出一声很轻的铮鸣,似乎充满了不屑。它围绕着陈羲飞了一圈,陈羲下意识的伸出手,青木剑随即缓缓的落下来。陈羲握住剑柄,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从他心中升起。这一刻,仿似等待了几百年。

第五十章 变态中的变态

    青木剑围绕着陈羲飞了一圈,然后缓缓的落在陈羲的手掌中。陈羲握住剑柄之后,一股很柔和的力量从青木剑上传过来顺着他的手臂一直蔓延到了他全身上下。陈羲握着剑柄,发现竟然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就好像这青木剑,和自己是血脉相连一样。然后他才醒悟,是他的血彻底唤醒了青木剑。所以才会有这种亲切,因为人和剑已经因为血而心意相通。

    袁丰雷不认识那剑,但是他感觉到了那柄青色长剑上的可怕气息。之前他的本命长剑在半空崩碎的时候,他就已经丧失了斗志。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在哈哈大笑,因为陈羲即将破境而成为待宰羔羊而笑。

    可是此时,他有一种转身就跑的冲动。

    陈羲将青木剑向上一举,剑身上发出一声铮鸣。这一刻,沉睡了数百年的昆仑至宝终于苏醒过来,那种兴奋陈羲感受的格外清楚。陈羲将自己的修为之力注入青木剑中,剑身上随即散发出柔和的青色光芒。

    “去!”

    陈羲将青木剑松开,剑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去。袁丰雷下意识的将修为之力提聚起来准备防御,可是剑却消失不见。他眼睁睁的看着青木剑似乎破开了虚空一样去了另一个世界,再找时哪里还能看到踪迹?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向后退出一股修为之力,如大浪而出,挡在前面的乱石被这一推轰的崩裂碎散。激荡起来的石块子弹一样四处乱飞,却依然没有看到青木剑的影子。

    就在袁丰雷诧异的一瞬间,青木剑从他面前骤然出现!剑就好像是虚化出来的,突然就在他眼前冒了出来。他看到青木剑的时候,剑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青木剑就那么漂浮在半空,稍稍往前一刺就能将他的头颅刺穿。

    “陈师弟你听我说!”

    袁丰雷吓得后背上立刻冒出来一层汗,双腿颤了几下后竟是有些液体顺着裤管往下淌。他不敢动,不敢回头去看陈羲,只能急切的喊着:“这件事和我无关的,我是被逼的。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和你一起回内宗帮你指证那个人,当着内宗所有教习甚至是宗主大人的面来指证他!”

    “我发誓我对你没有任何敌意,我真的是被人胁迫的。那个人的修为很强,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陈师弟,你把你的剑收回去,我保证不会说出今天看到的一切。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你的秘密我都会烂在肚子里的!”

    陈羲缓缓摇头,语气平静的说道:“烂在你的肚子里,不如烂在你的尸体里。”

    他的手微微一晃,青木剑随即旋出一道剑波。袁丰雷大惊失色,拼劲全部的修为之力灌注于双臂向上一举,试图将青木剑砸开。可是在他的双拳就要碰到青木剑的那一刻,青木剑再次消失。

    下一秒,青木剑出现在袁丰雷脑后。没有看到剑刺中袁丰雷,可是袁丰雷的表情却僵硬在脸上。很快,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狭细的红色痕迹,然后是脑后掉落下来几根头发。那几根头发飘飘荡荡的落下来,落在地上的时候袁丰雷的后脑啪的一声轻响后裂开一道口子,紧跟着血如小溪一样从口子里流淌出来。

    扑通一声,袁丰雷跪倒在地上。他的眼睛里在一瞬间就失去了生机,灰暗的就好像两颗石球。他跪下来之后身子摇晃了几下向前扑倒,砸在地上激荡起一层烟尘。

    青木剑刺穿了他的脑壳,因为太快以至于袁丰雷根本就没来得及阻止。他的双拳往上砸之前,其实青木剑已经刺穿了过去。袁丰雷的嘴里有一缕血缓缓流出来,掉在地上,将一点黄土染成了灰黑色。

    杀了袁丰雷之后,青木剑飞回到陈羲身边。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落在陈羲的手背上。陈羲低下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右手手背上多了一个青色的纹身。一柄小剑,就在手背上安了家。

    陈羲看着手背傻笑,片刻之后身子摇晃着倒了下去。他流了太多太多的血,如果不是青木剑觉醒的话,就算他用出【镇邪】,只怕也不是袁丰雷的对手。他之前伤的太重了,能催发出【镇邪】功法的修为之力已经很艰难,看起来的气势不凡,只是为了震慑袁丰雷而故意做出来的样子罢了。

    陈羲很清楚,他最多也就能再坚持几分钟。

    ……

    ……

    丁眉的眼角上有些湿润,她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为谁流过眼泪。尤其是发生了当年的事之后,她的眼睛里似乎泪水就已经干枯。但是现在,她真的想嚎啕大哭一场。她才明白为什么陈羲让她去树林,那根本就是骗她的。可是这种欺骗,怎么会让人生气?有的只是感动,只是心疼。

    她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陈羲,不知所措。她不敢去触碰陈羲,跪在那显得那么无助。看起来陈羲还有些微弱的气息,但是因为伤的太重似乎这气息越来越细小。丁眉从自己的鹿皮囊里翻出来几颗小满天宗配备的疗伤丹药,却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将丹药放进陈羲嘴里。他咬着嘴唇,咬到破了皮流着血。

    到底忍受着多大的痛苦,才会这样?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天地元气波动让丁眉脸色一变。她以为还有敌人,立刻站起来护在陈羲身前,红绫飘起来围绕她身边,随时准备着迎战。

    来的是关烈和两个身穿紫袍的戒律堂执法者。当他们看到这惨烈的一幕之后全都有些呆傻,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说明了一切,那两个人本来是被安排去了大章城的。现在死在这,自然不是陈羲主动招惹了他们。

    其中一个紫袍执法者掠过来,检查了陈羲的伤势之后说道:“还有气息。”

    他从袖口里掏出来一个小玉瓶,倒出来两颗清香扑鼻的丹药,另一个紫袍执法者过来,扶着陈羲的后脑把他抬起来,捏着陈羲的下颌就要往嘴里喂药。

    “那些丹药不管用。”

    关烈忽然开口阻止那两个紫袍执法者:“你们没有看出来吗?他是在大战之中忽然面临破境,自己强行震散了一些玄元导致的。这种情况太危险,不是一般的丹药可以治疗的。他现在还在破境边缘,但是身体太虚弱根本无法凝聚玄元,丹药疗伤无济于事,他最需要的是这个!”

    他扬起手,丁眉看到他手里拎着一颗巨大的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关烈道:“这是之前我猎杀的荒兽心脏,荒兽心脏中蕴藏着极强烈的修为之力,和人不一样的是,荒兽没有丹田靠的是心脏储存修为之力。之前的情报有误,我猎杀的荒兽不是低阶而是中阶,有相当于破虚六品的修为。”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陈羲身边蹲下来,手指一划将荒兽的心脏切开一个小口子。一个紫袍执法者立刻喊道:“不行!荒兽的心脏是宗主需要的东西,宗主需要这颗心脏配制丹药,你不能用!”

    关烈冷冷的看了那个紫袍执法者一眼:“人重要?还是丹药重要?”

    他不理会那两个执法者,修为之力从手心里催发出来,将荒兽心脏中的真元逼出来。那真元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细流一样缓缓的落在陈羲身上。关烈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力度,看向丁眉安慰道:“放心,这颗心脏里包含的力量足够让他破境了。”

    才说完这句话,陈羲忽然身子颤抖了几下,然后闭着眼睛坐了起来,紧跟着四周的天地元气骤然盘旋起来,竟然连带着方圆数百米之内的天地元气都朝着他这边流动过来。气流汇入陈羲的体内,将他阻滞的玄元重新催动起来。

    在荒兽真元和天地元气的双重作用下,陈羲逐渐恢复了神智。但他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必须尽快引导玄元流通全身。他凝聚精神,不敢有一丝大意。看到那么庞大的天地元气汇入陈羲身体里,包括那两个紫袍执法者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紫袍执法者惊讶道:“怎么可能……他不过是破虚一品升入破虚二品罢了,怎么可能需要这么庞大的天地元气来支撑?如此大范围之内的天地元气都被调动起来,太罕见了!”

    另一个紫袍执法者摇了摇头,满眼都是不相信:“我在内宗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人破境。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弟子破境的时候需要这么庞大的天地元气,当年我从破虚一品升入破虚二品的时候,连这百分之一都没有……”

    关烈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两个安静些。然后将荒兽心脏上的口子又破开一些,压低声音对丁眉解释道:“荒兽最大的能力就是恢复力惊人,比人要强大的多。你就算斩断它的四肢,过不了多久它也能重生出来。所以要想击杀荒兽,必须直接命中要害然后割掉它的心脏……陈羲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你放心好了,他不会有事的。”

    丁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依然紧张的看着陈羲。她紧紧的攥着双手,手心里湿腻腻的都是汗水。她心里太乱,以至于肩膀都在颤抖着。

    此时,至少方圆千米之内的天地元气都在往这边汇聚过来。看起来,就好像一个龙卷风一样,而陈羲就是风眼。关烈一开始并不如何震惊,他体质惊人,破境的时候需要的天地元气和陈羲现在的情况相差无几。那两个执法者没有见过这样的奇异景象,只是因为如关烈这样的人破境的时候,身边都是真正的高手保护,他们根本没机会看到而已。

    关烈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陈羲,慢慢的眼神里也出现了惊讶:“他已经晋入破虚二品了,但是玄元流动的速度没有慢下来,看样子好像又从头开始……他竟然,竟然连破两境!”

    破虚三品!

第五十一章 地牢

    一股浩荡的天地元气以陈羲为中心向四周飘散了出去,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慢慢的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丁眉满是关切的俏脸。因为紧张,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陈羲咧开嘴笑了笑,然后看到陈羲笑了的丁眉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不是一个不坚强的女人,也不是一个懵懂少女,但这一刻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任由泪水洗刷着脸颊。

    原来真的有一种泪水,叫做喜极而泣。

    “呼”

    关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随手把那颗已经干瘪灰暗的荒兽心脏丢在一边。这个东西现在已经失去了价值,留着毫无意义。他站起来看了看那两具尸体,忍不住有些感慨:“我见过很多变态,各种各样的变态,但是没有一个比你更变态……以破虚一品的修为竟然击杀了两个破虚三品的修行者,其中一个已经快要破入破虚四品了。”

    他回头看了陈羲一眼:“你怎么做到的?”

    陈羲让丁眉把自己扶起来,很平静的回答:“不想死而已。”

    关烈一怔,然后哈哈大笑:“是啊,没有什么比这个理由更让人信服了。不过这次你毁了我的历练,怎么赔给我?”

    陈羲回答:“以身相许你要吗?”

    关烈向后躲了一下:“少来,我的爱好很纯净。”

    陈羲疲惫的笑了笑,虽然在关烈的帮助下他晋入破虚三品的境界,但是之前的大战几乎耗尽了他的修为之力,所以这次和以往破境不一样。没有了那种浑身舒泰的感觉,只是疲劳,从身到心的疲劳。

    一个紫袍执法者从鹿皮囊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随手一抖那布袋迎风展开。他竟是将袁丰雷和郑恺两个人的尸体装进袋子里,然后一拉绳口袋子封死。片刻之后那袋子又变成了原来那般大小,被他装进鹿皮囊。

    陈羲知道这是内宗戒律堂执法者的人才会配备的东西,叫做纳袋。是戒律堂的长老们联手用雪山蚕丝织造而成,可以装进去几百斤的东西还能变回原来的大小。传闻戒律堂中有一位长老修行的功法能够改变空间状态,虽然极有限,不过已经足以令人震撼动容。

    这个紫袍执法者将两具尸体收好之后看向陈羲:“虽然看起来是他们两个故意来杀你却被你所杀的,但是你回去之后还是要跟我去戒律堂解释一下。你放心,我们会公平公正的说出所见所闻,对你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惩处。”

    “谢谢”

    陈羲微微颔首道谢,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个人。袁丰雷绝对不是这件事的主导者,他在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真的。陈羲在内宗接触到的人还很少,所以他很轻而易举的就能推测到幕后那人是谁。

    但是他没有一点证据,所以即便他在戒律堂的人面前提及也没有人相信他。可以说付经纶这次安排的很巧妙,他利用的就是袁丰雷和自己有过节。刚进内宗的那天因为丁眉自己得罪了袁丰雷和杜猛,这些事内宗的教习们全都知道。所以陈羲回去之后根本就不用去说什么,那些教习也会根据自己的推测做出判断。

    陈羲看着那两个紫袍执法者平静的脸色,心里觉得有些悲哀。他离开之前的内宗是个平和安详的地方,弟子们之间虽然也有比试但都是点到为止。每个人都很谦和礼貌,那种环境让人觉得温暖舒心。可是现在的内宗,死了两个弟子戒律堂的执法者居然如此的平静。

    如果说之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那两个执法者还有些惊讶,也只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袁丰雷和郑恺居然敢放弃自己的任务跑来大孤山追杀陈羲。这才是他们惊讶的地方,对于他们被陈羲打死这件事,他们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习以为常。

    陈羲心里觉得悲哀,正是悲哀于内宗的这种改变。在他父亲是内宗宗主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现在的内宗……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内宗?又是什么样的力量,硬生生把一个温和的宗门变成了这般的狠戾阴冷?

    就在陈羲有些失神的时候,关烈问他:“能走吗?”

    陈羲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关烈的身份应该也很神秘。他之前斥责那两个戒律堂执法者的时候,那两个执法者居然连话都不敢回。就算关烈是个内宗看重的天才,可执法者有着超越教习的地位,关烈应该尊敬他们才对。

    而且关烈很自然的用荒兽心脏为陈羲补充修为之力,这些知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不了解荒兽的人,根本就不会懂这些。陈羲对关烈还真是有些好奇,一个在女人面前腼腆羞涩的小男孩,一个修为惊人天赋恐怖而且阅历非凡的天才,这两个身份重叠在关烈一个人身上。

    关烈见陈羲没有什么大碍,转身往回走:“回去吧,算算日子回到内宗也差不多就要月考了。”

    这句话像是无心之说,又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

    ……

    丁眉见陈羲真的没有什么,这才放了心。她一路上都在不停的观察陈羲,唯恐他有些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其实陈羲比看起来还要好些,破境的时候吸纳了大量的天地元气补充进来,他的精神恢复的很快。不过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没有一点事,因为接下来他要面对的就是月考。

    在月考之前,让人低估自己对他来说很有必要。

    路上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发生,走了两天之后遇到了赶来的戒律堂掌刑官候瑜泯。听那两个执法者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候瑜泯随即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内宗。他将本命唤出来,注入内劲之后那本命骤然变得极大,所有人都能站上去。而他的本命很有意思,竟然是一对铜钹。

    陈羲无法推测出候瑜泯的修为,但既然能成为掌刑官必然很强大。在铜钹上贴了一个瞬遁符,候瑜泯带着陈羲等人迅速的返回了内宗。回到内宗之后第一件事,候瑜泯就是带着陈羲去了戒律堂。

    内宗戒律堂和外宗戒律堂完全不一样,陈羲进过外宗的戒律堂,那只是一个很大的山洞而已。内宗的戒律堂在距离黑竹林不远的地方,是一座看起来很肃穆的建筑,陈羲小时候来过这里,印象却不是特别深。当时他父亲不允许他进入戒律堂里面,可能是担心里面的什么东西吓着他吧。

    黑竹林是内宗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一大片竹林都是黑色的,和其他地方翠绿的竹海对比鲜明。陈羲记得那个百爵说过,他就住在黑竹林。

    就在陈羲想着这些的时候,一个很急促洪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老子执掌戒律堂这么久,也没有发生过弟子为了私怨连历练都敢放弃的!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袁丰雷和郑恺固然有错,但是老子才不信陈羲没有问题!”

    陈羲微微皱眉,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认为人还不错的戒律堂掌座会变成现在这样。他觉得手心里有些发凉,然后突然又有一股温暖从手心里传来。他低头看了看,发现丁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丁眉看着他,对他微微摇头。陈羲知道丁眉是怕自己生气,对她笑了笑说放心吧。

    戒律堂掌座陈叮当带着几个长老从后殿那边过来,他大步走路的样子有些滑稽,但是在内宗谁都知道戒律堂的权威,所以没有人敢对陈叮当指手画脚。陈叮当大步登上位于大殿北方正中的白玉基座,一甩袍袖坐在那张整块白玉雕刻而成的座椅上。

    “陈羲,你来说!”

    陈叮当指着陈羲大声问:“为什么你要杀死袁丰雷和郑恺?”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点的解释,不然的话你知道什么后果!”

    丁眉上前一步道:“这件事错不在陈羲,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两个人追杀。他进内宗以来没有去得罪过任何一个人,你这样把他当成囚犯审问似乎不太妥当吧!”

    陈叮当紫袍上的符文骤然一亮,他啪的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怒道:“我问的是陈羲,谁让你来回答的?听说你原来还是外宗的入门教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在我面前,你有什么资格大声说话。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轰出去!”

    四个执法者立刻过来,伸出手就要拉丁眉。陈羲跨前一步挡在丁眉前面,柔声对丁眉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你先回去和先生说一下。过不了多久我就回去了,晚上想吃滑溜里脊,你做的。”

    丁眉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出了戒律堂。她走几步就回头看看,脸上都是关切。陈羲一直对她微笑,如春风般的微笑。这种微笑并不是他在外宗练习的那虚伪的笑,很真诚很温柔。

    陈叮当往后靠了靠,冷笑着说道:“其实你也不必解释什么,这种私下里争强斗狠的事老子见得多了,死的那两个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他娘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算了……就算老子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人!”

    他大喝一声:“把这个混账东西给我押进九幽地牢第一层,用锁链绑了!这种人不问前因后果直接惩处,也绝不会冤枉了他。”

    陈羲皱眉,抬着下颌问:“为什么?凭什么?”

    陈叮当咆哮道:“为什么?因为老子是戒律堂掌座!凭什么?因为老子说的话就是内宗规矩!再敢顶嘴,我现在就废了你的修为!来人,把这个混账东西带下去,他再敢说什么就给我狠狠的打。”

    几个执法者一拥而上,将陈羲用锁链绑了,推搡着他往外走。九幽地牢在外宗,就在改运塔下面,所以陈羲被锁链绑住由执法者押送进地牢的事,立刻就传扬开来。去九幽地牢的入口原来就在瀑布之中,穿过去里面是一条深邃的暗道。陈羲被押进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在飞速的思索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瀑布外面,不少人都在围观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人群中,丁眉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攥紧了拳头。高青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摇头,丁眉看到高青树的脸上,表情也极为凝重。

第五十二章 九幽

    丁眉追在高青树身后,实在受不了高青树的沉闷忍不住问道:“先生,到底这样做有没有道理?陈羲明明没有一点过错,那两个人就是去追杀陈羲的,戒律堂怎么这样不讲道理?既然戒律堂是执掌公正公平的地方,怎么这般的不公平不公正?”

    高青树冷笑:“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明白这世间自有强弱之分,便少公平公正。若是你想要道理,你可以去挑战陈叮当,打赢了他你就是道理。”

    丁眉语塞,被气的脸色越发白了。高青树脚步停了停,似乎是不忍看到丁眉这般担忧,语气缓和了一下后说道:“你放心就是了,虽然陈叮当为人粗野跋扈,但既然他是戒律堂的掌座就自然有其根由。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样的事,有些时候……坏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坏,往往藏着好的一面。”

    丁眉道:“坏的就是坏的,好的就是好的,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高青树却懒得再说什么,往翠微草堂那边走了。走了几步之后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悬崖上的紫气东来阁看了一眼。就好像那里有什么人在,丁眉发现高青树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意味,复杂到她无法理解。

    陈羲被四个紫袍执法者押送着进入瀑布,这一路上走过来他发现很多人都听到了消息过来围观。其中也包括关烈在内,陈羲从关烈脸上的表情看到了愤怒。想必这个天才少年也很不理解,这样简单的事为什么到了戒律堂就变了味道。

    陈羲还看到了那个神司百爵,带着几个黑衣手下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的看着这边。很显然那个百爵不是看陈羲不顺眼,而是看戒律堂的人不顺眼。

    很多人都知道瀑布后面有个密牢,是戒律堂关押犯错弟子的地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瀑布后面不止有一个密牢。四个执法者撑开大竹骨伞穿过瀑布水幕,水砸在伞面上发出很沉闷的声音。没有人为陈羲撑伞,所以他身上立刻就湿透了。

    瀑布后面一片漆黑,陈羲适应了一下发现这个山洞竟是很宽阔,横下也有十几米,里面显得特别潮湿。一个执法者将火折子吹燃,走过去在石壁上点了一下,一条火蛇随即蜿蜒着爬出去。原来石壁上凿出来一条长沟,里面应该有火油之类的东西,点燃之后一直往深处蔓延。

    顺着密道一直往前走,陈羲发现走进去几十米后开始出现一道一道的门户,里面还不时有声音传出来。他猜测这应该都是囚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他根本就没有来过此处,小时候也没听父亲谈起过。

    走了大概有一里路之后,道路越发狭窄起来。而且不再是平路,开始往下倾斜所以很滑。陈羲他们又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后下到一个看起来更加宽阔的地方,然后陈羲惊讶的发现这里居然有一条暗河。

    这可是在山体内部,有河流经过真的太玄奇了。执法者带着陈羲顺着暗河走了几十米,上了停在岸边的一艘小船。两个人持木浆一左一右站住,分工明确配合默契。那小船逆着暗河行进,速度奇快却很平稳。看得出来这几个执法者修为都不俗,在船上站着身形纹丝不动。

    山体里有这样大的一个空洞,而且还有一条这么宽的河,清量山的秘密到底有多少,谁又能说清楚呢?一个紫袍执法者站在船头挑着一个灯笼,等到船行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他回头看向陈羲说道:“现在咱们在迷乱森林的下面,一会停船的地方就是外宗了。你被判关押在九幽地牢的第一层,而且掌座没有说要关你多久……”

    陈羲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现在还不了解陈叮当这个人,毕竟已经十年没有回来内宗了。当初陈叮当不算是他父亲的亲信,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可是活到现在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和当年他家几乎被灭门的惨案有关?

    这几个执法者虽然言语不多,但看起来并不冷漠。陈羲面对的事足够多所以他知道怎么从一个人眼神里看到这个人的情绪,他没从这几个执法者眼神里看到敌对和阴谋。所以他不理解,既然不是故意针对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船逆流而上,又行进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停下来。站在船头的执法者抛出绳索,精准的套在岸边的木桩上。他单手拉着绳子一发力,小船便靠了过去。下了船之后陈羲跟着他们一直顺着有灯火的地方走,然后陈羲将路线深深的刻进自己脑子里。

    他早晚都要去九幽地牢,现在先熟悉一下路线倒也不是坏事。到了这里之后,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两个身穿紫袍的执法者守卫。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陈羲他们经过,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陈羲惊讶于小满天宗地下这庞大的构造,居然比起外面的内宗外宗加起来也不小。从靠岸之后到陈羲看到有建筑出现,一共走了两千九百九十九步,这段距离上一共有三十六个紫袍守卫。

    然后陈羲看到了一堵墙,只有一堵墙,墙看不到这头也看不到那头,也不知道这样的一堵墙横陈地下是想封闭什么。陈羲一路留心,走到墙跟前的时候他看到墙壁上只有一道门,这样往左看往右看都看不到尽头的墙只有一道门。

    门口站着两个身穿红袍的老者,因为太阴暗,所以看不出具体年纪。四个紫袍执法者见到两个红袍老者之后,立刻弯腰行礼,态度极恭敬。陈羲仔细看过去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那两个老者的眼睛都一样,没有黑眼球……

    就好像,眼眶里镶嵌着一颗石球似的。而且这两个老者的脸色白的吓人,就好像涂抹了厚厚的一层粉。执法者给红袍老者行礼之后,掏出一块玉牌晃了晃,其中一个老者随即打开了那扇门。

    陈羲走过去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其中一个老者抽了抽鼻子,然后咧开嘴笑了笑,露出很黄很黄的牙齿:“很嫩的一个人啊。”

    他的声音,就如夜晚鸣叫的猫头鹰。陈羲觉得有些发冷,加速经过老者身边准备跟着执法者进去,才走到门口的时候,墙壁忽然动了,一张扭曲的人脸从墙壁里伸出来,但是就好像脸上蒙着一层膜一样就是无法挣破。膜很柔韧将那脸的五官轮廓都勾勒了出来,似乎是在咆哮着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这张从墙壁里伸出来的脸,距离陈羲的脸不过几厘米而已。陈羲甚至看到了脸上愤怒和怨毒的表情,也看到了那张脸上应该是没有血肉的。就在这时候其中一个红袍老者面无表情的一拳打过来,正打在那张脸上,那脸立刻就凹陷下去,墙壁随即恢复了正常。

    然后那个老者嘿嘿笑了笑,声音嘶哑的说道:“年轻人,欢迎你到地府来。”

    ……

    ……

    进了门之后陈羲感觉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四周点着不少火盆,火盆里的火焰足有一米高。道路两侧火盆一直往深处延伸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可是陈羲却发现,经过这些火盆的时候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这火,不是热的。他下意识的往其中一个火盆里看了看,发现里面堆着不少白骨,火焰就在白骨上燃烧。他看的很清楚,那绝对是人的骨头。就在他把脸凑过去看的时候,突然从火盆里伸出来一只手,险些抓在陈羲脸上。

    那手没有血肉,只是骨头。似乎是承受着什么痛苦煎熬,不停的伸开又握紧。陈羲脸色有些发白,后退一步离开火盆跟着执法者后面继续往前走。

    之前在船上根陈羲说话的那个执法者笑了笑,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不要怕,这些东西都被极强大的力量封印住了,它们出不来的。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些,靠的太近万一出什么意外谁也救不了。”

    陈羲点了点头,心中满是疑问。小满天宗地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那堵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人脸在墙壁里?这道路两侧的火盆数量那么多里面焚烧的居然是人的骨头,这些都是什么人?

    执法者见陈羲脸色有些异样,一边走一边对陈羲说道:“再往前走就是九幽地牢,你到了那就会发现这一路上看到的东西太不值得关注了。九幽地牢里,有些东西的可怕能让你看一次就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记住。”

    执法者语气似乎是故意加强了一些后继续说道:“穿过这条路的时候不要回头看,也不要离开路,只管一直往前走。如果你离开了路或者回头的话,可能就会被某种你无法抗衡的力量带进另一个世界,想回来都回不来。”

    这个人,似乎很和善。陈羲将他的话全都记住,然后他听到身后有人唱歌。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很轻灵美妙。好像就在他的脑袋后面吟唱一样,那歌声动听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停下来,想要回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唱出这样绝美的歌谣。

    就在陈羲觉得自己忍不住诱惑的时候,他想到了刚才执法者的提醒。他心神一凛,加快了脚步。

    “那是出不去的东西。”

    执法者冷笑道:“永远都出不去的东西。”

    陈羲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总是感觉自己耳边有人在轻轻的吹气。好像还有女子发丝似的的东西缭绕在脸上,痒痒的。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都放在道路上。又走了一段之后那歌声消失,然后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陈羲数着步子,又是走了两千九百九十九步之后道路到了尽头,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这是一个足有千米直径的巨大深坑,是个不规则的圆。往下看看不到尽头,视线最远处便是一片漆黑。

    陈羲抬起头往前看,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彻底震撼!

    在天坑正中央,有一座九层塔。只是这九层塔是倒立的,塔尖朝下。从天坑这一圈边缘有四条木桥通向那倒立的九层塔第一层,最让人震撼的是九层塔悬挂在天坑中,就那么悬空的挂着让人忍不住担忧下一秒整座塔就会坠入无尽的天坑之中,除了四条木桥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和塔相连。

    领路的执法者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惧色。他走到一座木桥口,指着那里说道:“这就是九幽地牢。”

第五十三章 诡异的一层塔

    领路的紫袍执法者似乎不愿意继续往前走,指着木桥对陈羲说道:“从这里往前走看到门就进去,第一层塔里面有几个门户,你自己随便选一个就是了。虽然掌座大人下令将你锁住,不过这个地方锁不锁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因为你只要进去就绝对出不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把陈羲身上的锁链打开。看起来他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交代了陈羲几句随即离开:“记住,你只能在最上面那层塔里,绝对不能往下走。如果你不想这么早就死掉的话,最好不要怀疑我说的任何一句话。”

    陈羲收敛心神问了一句:“我什么时候离开?”

    那个执法者已经走出去很远,头也不回的回答:“那谁知道呢,看掌座大人什么心情吧。不过他记性不是很好,如果他把你忘了的话你可能要在里面停留一辈子。”

    陈羲心里有些恼火,可是他却很清楚自己不会逃避。看起来还算平静的他其实心里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一样,因为他的父母就被关在九幽地牢。现在,他就站在九幽地牢外面,他怎么可能会逃避离开?虽然他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绝对没有可能救出父母,但是提前将道路和九幽地牢的情况探清楚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迈步上了木桥。当他的教踏上木桥的那一刻,似乎空气都凝固了一样。木桥摇摇晃晃,给人的感觉是随时都可能坍塌。其实这桥是由很多锁链从这头连在九幽地牢上,锁链上铺了一层木板。也不知道木板已经多少年没有换过,看起来已经腐朽的差不多了。

    陈羲不敢大意,也不敢心急,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才走出去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一紧,低头看时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从桥下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五官,脸是平的,就好像脖子上顶着一颗带毛的鸡蛋。可是它偏偏还会发出声音,用力往下拽着陈羲:“不要往前走了,进去之后你就万劫不复,快停下来吧……当初我就选择了跳下深渊,你看我现在获得了永生,留下……留下……”

    陈羲使劲挣脱开脚,大步往前走了几步,他不敢回头去看,总觉得那个男人就在自己身后爬。才往前走出去没几步,他忽然看到前边有个女人坐在那梳头。她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拿着一柄木梳很仔细的给自己梳头。

    她托着头的手一转,面孔就朝向陈羲这边。然后她咧开嘴笑了笑,一边笑嘴里一边往外淌血:“不要往前走了,前面就是无尽的地狱。留下来吧,你看我选择留下来了,我永远保持着美貌。”

    陈羲往旁边闪开,加速过去。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的手又转了一下,还是面孔朝着陈羲:“年轻人,不要再往前走了。相信我……留下才能得到永恒。”

    陈羲咬了咬嘴唇,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大步往前走,明明前面没有任何东西,可是却险些撞在一个东西上。等到他发现的时候那东西已经在自己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如果不是他反应力超绝的话只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这是一个……灯座?

    陈羲看到的是一个浑身赤-裸的人,分不出男女。因为他身上已经没有皮了,肉是血糊糊的,那粘稠的血液还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掉。他双手举高扶着头顶上的一盏青铜灯,但灯却没有点燃。陈羲发现青铜灯的灯柱是插进他脑壳里的,他头顶上有一个洞,灯柱就从洞里一直插进去也不知道有多深。

    陈羲往旁边闪开,经过这个东西的时候灯忽然亮了,那是一团绿油油的火,如陈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火盆一样,那火没有一丝温度。

    “我自愿停下来照亮这路,我愿意献出自己为后来者释放光明。我愿以我的血液化作灯油,有我在时这灯便万古不灭。”

    这话直接飘进了陈羲的脑子里,一直在那盘旋着。陈羲的心崩的很紧,现在他总算理解了一些为什么那个执法者说,半路上看到的任何东西和九幽地牢相比都不必在意。木桥很长,能有至少三百米,陈羲一路走来,遇到了太多太多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就快要走到木桥尽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和之前遇到的东西截然不同的人。这个人看起来是个老妇,穿着很干净整洁的衣服。她身上没有任何破损,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看到陈羲过来,老妇人从身边的木桶里倒了一碗酒递给陈羲:“刚才吓坏了吧,那些东西都是因为不敢进入九幽地牢选择了结束生命,可他们却怎么知道这木桥不在任何一界,死在这里就是永恒的死了,一直保留着他们死时候的摸样。来,喝了这碗酒暖暖身子,九幽地牢里冰冷彻骨,没有这碗酒你是熬不过去的。”

    陈羲下意识的把酒接过来,然后他看到了那个老妇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陈羲冷笑,将碗里的酒猛的泼出去,全都泼在那老夫人脸上。那老妇人随即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脸皮都被酒烫的片片掉落。

    她猛的晃动起来,连木桥都跟着摇摆。她不停的伸手在脸上胡乱抓着,每一次都会从脸上抓下来一块皮肉。然后她朝着陈羲发出一声咆哮,从她的嘴里爬出来几条黑色的毒蛇,毒蛇张着嘴,毒牙上反射着黑绿色的光泽。

    陈羲一掠跳过那老妇,脚下变得很稳定。木桥终于走完,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木桥上燃烧起来大火,之前看到的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在大火里被烧的惨叫不止,它们似乎想从大火中冲出来抓住陈羲,可是却怎么也离不开木桥。

    ……

    ……

    木桥在燃烧,但是木桥没有损坏。桥依然还在,那火海不知道从哪儿而来,火海中翻腾着的那些东西鬼哭狼嚎一般的叫着,承受着烈焰的焚烧。陈羲心里发凉,没有多停留快步进了九幽地牢第一层。

    这是第一层,但是最上面的一层。陈羲知道九幽地牢和改运塔就好像是个镜像,九幽地牢的基座和改运塔的基座是相连的。也就是说现在悬空挂在这的九幽地牢,最上面的第一层塔如果能打碎的话,就能进入改运塔最下面的一层。

    进来之前陈羲忍不住去想,自己进来之后会发生什么?理论上应该立刻掉下去,掉在一层塔和二层塔之间的隔断上。因为塔是倒着的,那么进去之后头顶是基座,下面是屋顶……可是陈羲进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推测的都错了。

    进来之后,陈羲发现自己脚下踩着的就是地面,屋顶还在头顶上,甚至他抬起头的时候还能看到一颗明亮的珠子散发出微弱的白光。和改运塔里的布置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陈羲觉得有些血气上冲,脑子里好像被什么压着似的很沉重。

    恍惚了那么几秒之后,陈羲忽然明白过来。不是塔没有倒转,而是他也倒转了。他走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变成了头朝下脚朝上,所以他觉得塔里很正常……只是因为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和这塔一样颠倒过来。

    明明没有任何改变,什么时候调转过来的?

    陈羲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和改运塔一样很空旷。改运塔第一层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门户可以进去修行。那些门户之内都是单独的空间,格外的神奇。陈羲一边走一边看,脑袋里的不适越来越强烈。这样长时间的头朝下,陈羲担心时间太久自己的身体会吃不消。

    可是,他无法让自己翻过来。他试着跳起来,但竟然不能双脚同时离开地面。这里好像有什么其他的气场,影响着他,压制着他。陈羲又试着调用体内的修为之力,发现丹田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在这里,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没有立刻去选择一个门户进去,而是先走到台阶那往上看了看。其实这只是错觉,虽然他是抬着头往上看,实际上他是在抬着头往下看。这里,如此的容易让人变得迷乱。犹豫了好一会儿,陈羲最终还是没有登上石阶。

    他将四周的环境都记在脑子里,然后选择了距离出塔门口最近的一道门户进去。他走进之后发现这里的空间很大,和改运塔一样每一道门户都是独立的空间。和改运塔不一样的是……这个门里有人。

    一个正在看着微笑的人,一动不动的坐在那。

    陈羲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想催发出手背上的青木剑,可是没有修为之力,青木剑没有任何反应。他仔细看了看那个盘膝坐着的人,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那只是一座石像,但雕刻的太精细,和活生生的人一摸一样。

    陈羲发现那石像没有什么威胁之后,开始在屋子里走动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有。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陈叮当要把自己关在九幽地牢,又为什么关进来之后没有任何惩罚。

    就在这时候,陈羲忽然后背一凉。

    因为他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不管他走到什么位置,石像的脸都是朝着他的,都在朝他微笑。石像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无论他往哪个方向移动都是这样。那笑,如此的毛骨悚然。

    ……

    ……

    内宗

    紫气东来阁

    宗主看向戒律堂掌座陈叮当,脸色有些不善:“你为什么要把他关进九幽地牢?他没有什么错处。”

    陈叮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因为他死了一个紫袍执法,他就应该受到惩罚。”

    宗主冷哼:“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陈地极给你送了什么好处?”

    陈叮当摇头:“宗主大人,你不能随便无诬赖我,哪怕你是宗主大人……如果你觉得我错了,你可让别人来做戒律堂的掌座。”

    宗主的脸色变了变,很快又平静下来:“不要以为我真的拿你没有办法,就算你和百爵关系很亲密,我依然可以废掉你。我警告你,如果月考之前你不把陈羲毫发无损是带出来,我会让你明白内宗是谁说了算。”

    陈叮当笑了笑,转身走出房间:“如果我想起来的话,会把他放出来的。”

第五十四章 本我和虚我

    第五十四章本我和虚我

    陈羲发现这石像不管怎么看都是没动的,如果石像移动的话哪怕再轻微的声音陈羲也不可能漏过。而且只要是移动,地面上必然会留下痕迹。虽然地面现在就是屋顶,可时间久了之后屋顶上也会有灰尘,石像若是随着陈羲的走动而转变方向的话,那么肯定会有痕迹。

    既然没有移动,为什么陈羲却那么清楚的看到石像的眼睛总是看着自己的?陈羲强迫自己安静下来,这个时候慌乱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从各种方向去想,最终好像只有一个答案最贴近事实……那就是,陈羲根本就没有动。

    得出这样的答案,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陈羲之前已经走了一圈,他认为自己走了一圈。如果石像没有动的话那么他也没动?陈羲立刻看了看自己曾经走过的地方……没有脚印,一点痕迹都没有。

    他心里一凉,如果自己没有走动过,那么为什么自己刚才看遍了整个屋子?想到这里的时候陈羲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他之前虽然一直盯着石像看,可却下意识的忽略了一点……石像的相貌似乎很面熟。就算是再强大的工匠,用石头雕刻出来的人像也会有些偏差,因为石头本来的颜色和质地终究反应不出人的血肉。

    灰黑色的石像脸,人们在看上去的时候会觉得都差不多。可是陈羲静下心来之后却发现,这石像的脸……是他自己的。石像盘膝坐在那微笑,那笑容正是他对着镜子每日练习的那种微笑。

    陈羲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走过去看了看石像的手,手背上有一个浅浅的图案……一柄小剑。这一刻,陈羲险些崩溃。他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为什么这里会有他的雕像?青木剑是在大孤山和袁丰雷一战之后才觉醒的,化作了他右手手背上的纹身。可是石像上也有这个纹身……如此的诡异。

    然后陈羲想到了一个极可怕的可能,进来之后一切都显得那么不正常。这石像会不会真的就是自己?从自己走进这屋子的那一刻他的肉身就变成了石像,然后在屋子里移动的只是他的灵魂?

    这里是九幽地牢,好像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很正常。也就是说,陈羲觉得的不正常的才是正常。

    可是没有任何更可怕的事发生,那么这石像出现的意义是什么?陈羲连续的深呼吸,他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找到答案的话早晚都会疯掉。那个执法者告诉他陈叮当没有说要关他多久,这种环境下以陈羲的心智也未见得能坚持多久。

    安静,四周那么安静。

    陈羲想了一会儿之后,就在石像面前盘膝坐下来。他学着石像的样子,姿势保持的一摸一样。一个人一个石像面面相对,也可以说一个人的灵魂和一个石像面面相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羲发现自己的心越来越恐惧。这么多年来他曾经面对过很多种恐惧,但是他每一次都能将恐惧抛开。因为他有着超强的毅力和坚强的心志,他时时告诉自己出于本心便是自在,所以也就无所畏惧。

    然而现在面对的一切恐惧,都不是危险带来的恐惧。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又或者是一头强大的凶兽,陈羲都能计算出自己怎么才能取胜或者逃命。可是现在他没有什么可计算的,恐惧是从他自己心里出来的。

    他面对的,是自己。

    陈羲开始调整呼吸,不急促不粗重。他想到了在七阳谷禅宗的时候阳照大和尚教他的打坐入定之法,然后他开始默默的在心里念诵禅宗心法。阳照大和尚是七阳谷的得道高僧,他的教导其实在很多时候都影响着陈羲。陈羲之所以总是在危险中能保持冷静,和阳照对他的影响关系很大。

    空灵之中,陈羲脑海里有个很温厚的声音出现。那是大和尚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一切有违本心的事都是错误的,一切不合理的事也可以当做不存在,只要你的眼睛看清楚自己,那么你就能明白什么是虚妄什么是真实。认清自己,比认清整个世界都要艰难。

    陈羲猛的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石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是我,我还是我。”

    ……

    ……

    竹林深处

    高青树的脸色有些焦虑,他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看一眼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这个人身穿一件特别宽大的斗篷,带着帽子,还用黑巾遮住了脸只露出眼睛。斗篷遮挡住了他的身材,看不出他是瘦是胖。黑巾遮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出是老是少。但是他有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睛,仿似经历过很多很多艰辛困苦。

    他的沉默最终换来了高青树的愤怒,高青树猛的停住脚步看向他怒问:“你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为什么没有任何安排?我知道你是想保护自己,可是陈羲是少主,万一他在九幽地牢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知道,陈羲必须要去九幽地牢,现在有这个机会让他提前去探探路,对以后大有好处。也必须让他知道九幽地牢是个什么地方,以他现在的修为必须认清自己。如果他贸然行事,就算你我再保护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高青树道:“可是你很清楚九幽地牢第一层有多危险,万一他不能守住自己就会疯掉。”

    “如果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凭什么报仇?”

    黑袍人的反问让高青树无法回答,他张了张嘴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语能说出来。黑袍人叹了口气道:“当初宗主信任的人只剩下你我两个了,如果再不小心一些这仇根本就等不到去报,你我连同陈羲一样都会去死。我不怕死,我只怕这些年的隐忍和筹谋都付之东流。”

    他语气很轻,所以显得声调有些别扭:“陈羲必须去面对这些,只要他能从九幽地牢第一层度过难关,守住本心,以后他面对任何危险的时候就都不会暴露身份。哪怕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他也不会暴露。这一关他必须去过,他需要成长。”

    高青树楞了好一会儿,最终只是一声长叹。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回头说道:“也许你是对的,但你必须保证他的安全。你现在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份责任。”

    黑袍人点了点头:“我只想让他尽快成长起来,现在他被关进九幽地牢未必不是个机会。你放心,月考之前我一定会让他出来的。他的修为还是太弱太弱,必须进改运塔更高层去修行。”

    高青树道:“必须按照我的办法,他去大满天宗。”

    黑袍人笑了笑,声音有些沙哑:“谁知道呢,也许他自己早就下了决定。他是一个坚强的人,也很聪明。”

    高青树没有再说什么,大步离去。黑袍人看着高青树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他似乎很想看到陈羲从九幽地牢里出来后是什么样子,对于那个少年,他同样寄予厚望。但是他现在的身份太敏感,没到必要的时候他绝对不能暴露出来。

    只要他还在这个位置,就能给陈羲最大限度的帮助。当初赵家送进内宗的密信就是他毁掉的,也是他回了一封信让赵家打消了顾虑。若没有他,陈羲可能还要面对更多更多的危险。

    “我必须活着,必须到陈羲成为强者的那天才能死去。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高青树啊,如果我做出一些什么让你不满的事,你不要怪我。你我都是为了陈羲,都是为了报答当年宗主的恩义。”

    他低低自语,然后一转身消失不见。

    ……

    ……

    陈羲不知道时间,就算一个人的计算能力再强,也无法稳定精确的记住时间过去了多久。这里太-安静,安静到连时间的流逝都会被忽略。当陈羲看着那石像没有恐惧也没有担忧的时候,他站了起来。

    他的嘴角上带着笑,似乎那石像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石像还在,但陈羲眼里石像只是石像,不是自己。甚至在他眼里,他只是陈羲而不是任何别的人。他的心境到了一个更加高的境界,他已经可以记住自己也可以忘记自己。

    他看着石像,石像不是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自己不是自己。他看着石像,石像是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自己还是自己。石像可以是陈羲,陈羲也可以是石像。不管走出这个门还是留在这里,陈羲都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也都可以是陈羲。

    这种心境,让陈羲感觉到了一种松弛。他这么多年来一直紧绷着的心逐渐舒展开,不再去担心自己是否会暴露。哪怕现在就是强大的敌人用摄魂术来拷问他的灵魂,只怕也找不到任何疑点。

    陈羲看着石像,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你,让我变成了我也让我不再是我。我可以是那个报仇心切的陈羲,也可以是一个只是为了修行的陈羲。

    石像也对他笑,好像明白了他的心。

    陈羲走出门户,走到第一层塔门口。然后他确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只有站在门口向外看的时候,才能确定自己果然是倒着的。他的头朝下,和九幽地牢保持着一个方向。但是看向外面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是正常的。

    陈羲再次深呼吸,呼出浊气。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一阵很奇怪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什么似的。他抬起头往下看……是的,他看向门外,看向九幽地牢下面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姿势,抬头往下看。

    他看到那个巨大的天坑里突然出现了一层火海,沸腾的火海之中有很多很多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正在挣扎。火海在不断的上升,如涨潮一样。而随着越来越高,那些火海中的东西变得越发兴奋狂躁起来。

    陈羲在火海中看到了强大的修行者,看到了强大的神兽。这些东西残破不全,但依然强大。其中甚至还有一个足有几十米高的巨人,手里拎着一柄巨大的环首刀,巨人仰着头看着九幽地牢,发出一声咆哮!

    “我们要出去!”

    巨人的怒吼,似乎让这个世界都震动起来。

    然后,陈羲看到了一个红袍老者出现,正是守在那道墙外面的灰眼老者之一。他手里拎着一条木棒,普普通通的木棒。看起来那甚至不算是武器,而是一条擀面杖。灰眼老者飘到这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然后他举起木棒往下一砸,只一下……火海熄灭,巨人崩碎,所有咆哮的东西都被镇压。然后那老者把擀面杖往下面的无尽深渊一插,擀面杖瞬间变大,如定海神针一样落下去。下一秒,无尽深渊里荡起来一片血水!

    老者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面粉的双手,有些失望的自语:“没有了擀面杖,还怎么吃面条?”

第五十五章 他会回来的

    看到的这一幕给陈羲的内心造成了无比的震撼,他能看出来从无尽深渊血海里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很强大。其中甚至还有令人畏惧的巨人和神兽,毫无疑问的是那些东西轻而易举就能将现在的陈羲打败。

    但是那个灰眼红袍老者随随便便的用木棒往下一戳,那么多强大的东西就都被镇压下去。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幕,陈羲才明白什么叫做大修行者。这个灰眼老者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疯疯癫癫,一点高人的摸样都没有。然而现在,陈羲心里多了几份敬畏。

    然后陈羲想到,那堵墙存在的目的是什么,守护那门的老者如此强大,墙里面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九幽地牢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那老者有意无意的往陈羲这边看了一眼,咧开嘴露出那两排很黄很黄的牙齿怪笑几声。

    见他要走,陈羲连忙喊了一句:“前辈,那些东西是什么?”

    红袍老者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是一些可怜虫,一些永远也无法走出这里的可怜虫。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它们其中的一个,转变可能就在一瞬间。当然,这种转变也许永远都不会来。要看你的心如何,全在你的心如何。”

    最后这句话,他的语气很重。陈羲皱眉,不理解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但是红袍老者显然懒得解释什么,直接走了。陈羲看着门外逐渐平息下来的无尽深渊,回想起之前那如擎天之柱一样戳下去的木棒,心里依然还有些震撼。

    他回到门里面,想了想之后选择了另外一个门户进去。他发现这个门户里也有一座石像,也是他的摸样。只不过这座石像的造型不是盘膝而坐,是站着的,肩膀上扛着一根扁担,扁担两头挑着的不是木桶,而是两个人……

    陈羲大惊,因为他看得出来扁担上挑着的两个人是谁。即便他现在的心境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却依然被这座石像吓了一跳。扁担两头挑着的人雕刻的很粗糙,而且面目模糊看不出摸样。但是陈羲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两个人正是他的父母。那种熟悉感哪怕已经过去十年,依然不曾淡忘。

    他在心里默念了几句禅宗的心经,重新归于平静。既然石像出现就肯定有所预兆,所以陈羲围着石像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他发现父母的石像上都绑着锁链,锁链上好像还有很复杂的符文。

    这是很奇怪的现象,石像雕刻的那般粗糙,可是锁链却雕刻的极为精细。陈羲强迫自己将锁链上的所有符文都记下来,他身边没有纸笔,所以必须靠记忆力一丝不差的记住。他总觉得这石像的出现象征着什么,必然有其深意。

    除了锁链之外,他父母的石像头顶上还分别有一件东西。陈羲看了一会儿却不敢太肯定,其中一个好像是一方小玺,另一个好像是一个八卦盘。这两个东西的作用只怕比锁链还要大,所以陈羲连那些细节都深深的记在脑子里。

    从这个门户出来,陈羲走进下一个门户。这里还是有一座石像,还是陈羲的摸样。只不过这次的石像手里没有了扁担,一只手拿着剑,一只手拿着一块石头。石像低着头看着脚下,神色很凝重。就好像面对着什么极强大的对手,格外的专注。

    再下一个门户里,陈羲看到的是和上一个门户几乎相同的石像。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这次是抬着头,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托着一块石头。脸上的表情好像比上一座石像更加的肃穆,好像眉宇之间还有淡淡的担忧。

    这些石像,到底预示着什么?

    陈羲走出来,又回到第一个屋子里盘膝坐下来。他在脑子里将这几个石像串联起来,想从中得到什么启示。可是石像表达的东西太隐晦,他猜不到出处,也猜不到其中有什么关联。实在想不明白,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准备放松一下。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盘膝而坐的石像似乎有了什么细微的变化,因为太不起眼,所以他刚才没有看到。

    他发现这个石像的左手和自己出去之前不一样了……之前的左手手背上什么都没有,右手手背上绘着一柄剑。右手上的陈羲自然能理解,那是他的青木剑。但是现在石像的左手手臂上也出现了一个图案,陈羲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分辨出来……那应该是一条很奇怪的蛇?

    是一条直立起来的蛇,但是身子又不太像蛇。尾巴很长,看那形态应该是在摇摆着往前爬。陈羲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手背上什么都没有。看蛇的头好像抬高着,盯着天空的方向。

    他迷惑了,这又在预示着什么?

    ……

    ……

    接下来的日子,无聊而又漫长。这第一层塔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发生,每一分钟过的都是那么枯燥乏味。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分别,哪怕陈羲从一开始就刻意在计算着时间到了此时也早已经迷乱。

    他无法将青木剑催动出来,也无法凝聚修为之力,所以连修行都不能。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他一直倒立着,非但没有出现什么对身体不好的事反而已经熟悉,最初那种被什么压迫着脑子的感觉消失不见。

    闲极无聊,陈羲开始静坐。他不能修炼,但他可以去冥想。禅宗的冥想指的是进入一种很空的状态,什么都没有,连自己都没有。而陈羲冥想的,是对手。他这段日子虽然没有过多的和内宗的人接触,但也打探到了下一次月考的几个强劲对手。

    而高青树也提醒他主意了几个人,一个叫关泽,来路不明,不是从外宗选拔出来的弟子。这个人据说性格极为阴冷,出手无情。在他的概念里没有点到为止这四个字,凡是他挑战的对手非死即伤。高青树说关泽的本命是一颗宝珠,具体什么威力无从知晓。

    于是陈羲就在脑海里计算着一颗珠子类型的本命,会出现多少种可能出现的变化和杀招。然后他再计算,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破解。当他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之后,再去想下一个人。

    第二个值得关注的人叫黄观海,这个人也不是从外宗选拔进来的弟子。陈羲从他的姓氏怀疑他是皇都城圣堂黄家的人,传闻他的本命是刀。圣堂黄家的人,大部分人的本命都是刀。黄圣堂最喜欢的就是刀,他收藏了很多当世名刀。然后从其中挑选一些赐给族中优秀子弟,陈羲和黄伏波有过一战,黄伏波的本命刀并不神异,也就是说在黄家黄伏波这样的人都算不上优秀子弟。

    和之前一样,陈羲开始幻想刀的各种招式和变化。然后在脑子里展开拼杀,用自己的剑想尽一切办法去破刀。其实军武出身的人,对刀的喜爱往往都超过剑。军武之人,对剑都有些偏见。他们认为刀才是兵器,而剑只是挂在腰畔的装饰品。

    第三个值得注意的人叫席萱,是个女子。她是从外宗凰鸾学院选入内宗的,在柳洗尘到来之前,她曾经是凰鸾学院的最强者。席萱两年前便进入了内宗,在内宗修行了不到一年后进了月榜前五,在改运塔五层修行。因为内宗有个规矩,凡是进入过月榜前五的弟子一年之内不能再入榜,而席萱已经超过了一年之数。

    席萱的本命,是金丝。

    陈羲的脑子里不断的计算着各种各样的可能,然后冥思苦想如何才能破敌。这样的冥想格外的消耗时间,以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打坐了多久。等他从那种状态出来的时候,是因为有人叫他。

    陈羲睁开眼,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身穿红色长袍,正是那两个守门人之一。

    这个老者指了指外面对陈羲说道:“你可以出去了。”

    陈羲点了点头,起身却并没有急着往前走,而是看向台阶那边问了一句:“请问前辈,如果我踏上台阶会遇到什么?”

    红袍老者很直接的回答:“会死。”

    “怎么死?”

    “怎么死有什么区别?”

    “有,我很想知道。”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问了一句:“你进过改运塔吗?”

    陈羲点了点头:“进过”

    老者嘿嘿笑了笑:“那你就应该知道你会怎么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转身就走,陈羲追在后面又问了几个问题,老者却一字都不肯再说。过木桥的时候,陈羲看到那个穿着整齐干干净净的老妇人被吓得连连后退,跪在那不住的磕头。那个头顶有个青铜灯的人,闭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所有之前陈羲遇到的古怪东西,在红袍老者面前都吓得瑟瑟发抖。

    走过木桥,穿过长路,到了墙这里。红袍老者推开门走出去,在陈羲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我看到了你的未来,你会再回来的。”

    陈羲的脚步一顿,看向老者脸色平静的问:“为什么?”

    这段日子陈羲的心境提升了很高,他虽然心里惊讶却根本不会露出任何破绽。老者猛的的把脸凑过来,用那双灰黑色的眼球几乎贴着陈羲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他仿佛要看到陈羲的心里,又好像想看看陈羲藏着什么秘密。

    陈羲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很多年没有洗澡的气味。所以陈羲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略带歉意的问:“我能走了吗?”

    红袍老者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摇了摇头看向两一个老者说道:“他怎么样?”

    另一个老者在微笑:“你说的没错,他还会回来的。”

第五十六章 请你原谅我

    墙外面有人在等陈羲,正是送陈羲来的那个戒律堂执法者。他看到陈羲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他还从没有见到过被关进九幽地牢一层塔之后再出来这样平静如常的。他这些年不止把一个人送进了九幽地牢,每一个出来的人全都失魂落魄好像丢了一半的自己在九幽地牢里出不来。

    要么是疯狂的,要么是迷茫的,总之没有一个正常的。所以,陈羲的正常让他觉得很不正常。

    “你难道没有遇到什么可怕的事?”

    这个执法者好奇的问了一句,似乎是觉得有些唐突又笑着介绍自己:“我叫唐古,戒律堂一级执法者。”

    戒律堂的执法者也有等级之分,最普通的是三级执法者。一级执法者已经算是职位不低了,再往上就是掌刑官,掌刑官再往上就是掌座。内宗戒律堂自然只有一个掌座陈叮当,在他之下有六个掌刑官,十二个一级执法者。

    陈羲友善的点了点头:“你好……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可怕的事到底指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吓人的东西,那我真的没少见。”

    唐古问:“可你没有任何变化。”

    陈羲笑道:“可能是我神经没那么敏感吧。”

    唐古挠了挠头发:“你哪儿是神经不敏感,你简直就没有神经好么……我见过不少从九幽地牢里出来的人彻底完了,整个人被逼疯。念叨着我到底是谁,谁又到底是我。还说什么自己看到了未来,说自己的宿命就在无尽深渊。另外一部分人根本就没有走进九幽地牢,在木桥上就被迷惑或者吓破了胆子,以至于永远的陷在那里再也出不来。”

    陈羲笑着问:“所以陈叮当是把我往死里整对吧?”

    唐古尴尬的笑笑说道:“当着我的面还是不要提掌座的名讳,毕竟我是他手下。不过你的事我们私下里都议论过,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掌座会大发雷霆。虽然有个三级执法者死了,但怎么也和你无关啊。我听闻宗主大人为了你的事特意召见了掌座,但是显然掌座连宗主大人的面子都没给。”

    陈羲心念一动,似乎从其中抓住了什么。

    陈叮当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送,而一直未曾谋面的宗主却为了他而见了陈叮当。陈羲想到了高青树告诉他的事,高青树说内宗里还有人为他遮挡风雨。赵家的事就是这个人拦下来的……内宗之中,什么人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这点?

    想到这里,陈羲就觉得有些紧张。他本以为鬼九爷死了,自己又离开了七阳谷禅宗,所以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但是进了内宗之后他知道了高青树和父亲关系密切,也知道了还有另一个内宗的高层在帮自己。

    这种不再孤单的感觉,让他越发的对查出真相有信心。他跟着唐古一直往回走,忍不住打听了一些关于宗主的事:“前辈,请问宗主的名讳是?”

    唐古连忙摆手:“可别叫我前辈,我还是一个正青春的花样美男子。你叫我前辈岂不是说我很老?按照年纪来说我也就比你大个二三十岁罢了……要不叫一声师兄?”

    “好的师叔……”

    唐古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想把你弄进九幽地牢了。”

    陈羲笑起来,他发现唐古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印象中戒律堂的人应该都是冷言冷语冷表情才对,可是这家伙显然是个异类。可能是在戒律堂那样压抑肃穆的环境中生活的时间太久了,唐古和陌生人的话比和熟人更多些。

    他压低声音告诉陈羲:“宗主叫关扶舟,是十年前在上一任宗主离奇失踪之后继任的。据说修为深不可测,不过好像就连掌座对宗主都不是很了解。我们推测,宗主在成为宗主之前,并没有在内宗。”

    陈羲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关键词……离奇失踪。所以他忍不住问:“为什么十年前上一任宗主会离奇失踪?发生了什么事?”

    唐古摇头:“那个时候我虽然也在内宗,不过只是个弟子罢了。只是知道那天夜里突然有大批修为高深的神秘人杀入内宗,掳走了上一任宗主夫妇。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执暗法司,所以一个百爵带着不少人来这里查这件事。可是查了十年,一点眉目都没有。应该是上一任宗主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吧,若非真正的大势力怎么可能轻易的进入内宗且掳走宗主夫妇?”

    陈羲暗暗冷笑,果然是颠倒黑白。这件事明显就是执暗法司的人做的,却被说成是因为这件事执暗法司的人才来了内宗。看来想要掩盖真相并不是很难,只需要绝对的权威就足够了。谁敢随便怀疑执暗法司?谁有能想到凶手正是执暗法司?

    唐古道:“咱们快走吧,明天一早就是月考,你现在回去还能抓紧时间休息下,恢复一些精神。我听说九幽地牢第一层是阴阳颠倒,人在里面的时间久了会连修行都倒退。你算运气不错,月考之前把你放出来了。”

    陈羲点了点头,认真的说了一声谢谢。唐古却有些不理解,陈羲这句谢谢是谢他什么。

    ……

    ……

    陈羲回到翠微草堂的时候,丁眉就站在院子门口等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清量山真藏着什么神异,篱笆墙上的蔷薇花开了这么久还是那般繁茂。一身院服的丁眉站在蔷薇花丛旁边,本来英气的她又带着几分娇美。

    看到陈羲的时候丁眉笑起来,微微上扬的嘴角应该是这世上最美的弧度。陈羲大步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想打个不俗气的招呼。可是丁眉却迎着他走过来,给了他一个重重的却温暖无比的拥抱。

    她的手环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这一下把陈羲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再精于计算也算不出来丁眉会有这样的表现。

    “咳咳……”

    高青树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丁眉的脸上发热,这才醒悟自己的情不自禁是多难为情的一件事。她立刻离开陈羲的身子,扭过头假装看篱笆墙上的蔷薇花。而陈羲则张着两条胳膊,依然呆傻。

    高青树看到他这个反应,低低骂了一句果然白痴。然后转身往回走:“你先跟我进来,我交代你几件事,然后你们两个爱干嘛干嘛。”

    “我还要修行。”

    丁眉如一只小鹿一样丢下一句话转身跑了,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陈羲别扭的走进高青树的屋子里,然后自己找了点水喝:“先生,刚才发生的事为什么那么不真实?”

    高青树白了他一眼:“你还真不了解女人。”

    陈羲坐下来嗯了一声:“我这些年都没有接触过女人,不了解也是正常的。”

    高青树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还怪人家这样。”

    “我……我做什么了?”

    “听闻你在大孤山英雄救美来着?虽然这样的事俗气到了不能再俗气,可是女孩子终究对这种事很感动。你都愿意为她去死了,她难道就不能爱上你?”

    陈羲吓得脸上变色:“可我……没想过啊。”

    高青树道:“所以你是个白痴……想当年为师我行走江湖的时候,身边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且个个都是国色天香……”

    陈羲打断他:“先生你先醒醒,说点正经事好吗?”

    高青树狠狠瞪了他一眼,坐在陈羲对面表情变得肃穆起来:“明天就是月考,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次普通的月考而已,但对你来说却意义非凡。你只要能进入前五,我就能保证你进大满天宗修行。进了大满天宗每隔七天就会进改运塔一次,因为神腾需要呵护。对你来说这是了解神腾的最好办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哪怕你只是在改运塔八层,也会得到更好的修行方法。”

    陈羲问:“为什么您这么笃定我能进大满天宗?”

    高青树懒得解释:“我说行,就是行。另外还有一件事你要知道,执暗法司的人已经跟宗主要人了。月考之后,他们也会想办法带你走。”

    陈羲试探着问:“我能不能不进大满天宗?也不跟执暗法司的人走?”

    “为什么?”

    “舍不得您可以吗?”

    “你猜我信吗?”

    “我自己都不信……先生,现在大满天宗只有十一个弟子了吧?”

    “嗯……”

    高青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忽然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陈羲嘿嘿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先生你当年就在大满天宗对不对?你就是十二神护之一对不对?所以你才对改运塔八层那么了解,所以你才有信心让我也进大满天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曾经就是神护啊。”

    高青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点了点头:“是,你猜的没错。”

    陈羲嗯了一声,脸色变得肃然起来:“那么先生……如果进入大满天宗是能找到真相的最直接的路,为什么你当初没有回去而是选择留下来?这些美好都只是你虚构出来的对不对?之所以你告诉我这些,你只是怕我受到伤害。大满天宗的神护可能真的经常接触神腾,但绝对不会接触到当年的真相,这就是你选择留在内宗的真相。”

    陈羲站起来,郑重的施了一礼:“谢谢先生维护我,可是先生,我需要的不是安安全全的成长。我需要的是追寻真相最快的将父母从九幽地牢救出来,所以我没有资格去享受安全,我要面对的是凶险。从四岁开始我就做好了准备迎接每一种凶险,我已经准备了十年。”

    他一拜,再拜:“所以请先生原谅我,我决定不去大满天宗。我要去执暗法司,我要去找到真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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