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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永镇仙魔txt下载     永镇仙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三章 再入九幽地牢

    陈羲把小女孩放下来,轻轻的把她摇醒。小女孩揉了揉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陈羲嘟着嘴说:“好小气,让人家多睡一会儿都不行。不过你是个好人呢,所以你说吧,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我的力量已经不是很强大了,趁着还有一点点你快点说吧。”

    陈羲摇了摇头:“我现在要带你离开这,你想去哪儿?”

    小女孩变得茫然起来,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大殿屋顶上的九色石:“我不想离开这,没有了九色石我可能很快就会陷入沉睡。”

    “一起带走。”

    陈羲把扁担召唤出来往地上一戳,将扁担放大站在上面,扁担变成有半米粗细的,陈羲站在顶端让扁担变长,一直延伸到大殿顶部,他取出匕首想把九色石撬下来。可是不管他怎么弄,九色石就好像和大殿融为一体一样根本撬不下来。

    “大哥哥你好笨噢~青木这一枝选择跟着你一定是迷糊了吧?”

    小女孩笑起来,眼睛弯成了两条漂亮的月牙儿:“其实不用这样的,我可以把这里都带走。可是我记得有个人对我说,离开这里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来着……到底是什么事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鼻子,使劲的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很失望的摇了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陈羲从上面下来对她说道:“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你放心吧。不过你怎么才能把这个大殿整个带走?这不是九层塔吗?难道要把这一层塔整个搬走吗?”

    “这不是九层塔,这是我在这里自己开创出来的空间。”

    小女孩的情绪转变的很快,提到这个就变得有些小兴奋:“虽然我现在的力量已经很小很小了,但是我还是可以随意变化这个空间的大小。因为我开创这里的时候还是比较厉害的,只需要注入一点点力量就能让这里有所变化。”

    她看了看陈羲身上,然后撅着嘴:“好可怜,你身上连一件像样的空间宝物都没有。”

    她把手伸进自己衣服的小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件东西看了看然后随手丢掉:“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咦?为什么我每次想找什么东西都找不到呢,不想找的时候却总是看到。”

    她的小口袋里面好像有掏不完的东西,一些小锤子之类的东西被她丢的到处都是。看得出来,这些都是她用来雕刻白玉雕像的工具。可是站在一边的老人的脸色却显然变了,他蹲下来看了看那个小锤子后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这个……最起码是第三等级中最高阶的本命,好像是五百年前铸造大师周鸥的杰作。”

    “这个好像是七百年前铸造大师段小器做的银月弯刀。”

    “这个居然是琥珀泪。”

    他抬头看向陈羲:“她随随便便丢掉的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放在外面江湖上都会引起一番血腥搏杀。”

    陈羲笑了笑,将那些东西都收集起来放在小女孩身边。这时小女孩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是一枚黑色的戒指。这个戒指就好像是用某种黑色的玉石做成的,浑然天成。她递给陈羲说道:“这个……我忘了当初怎么得到的了,也忘记叫什么了,不过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送给你吧。你可以把整个大殿放进戒指里,我也可以进去,我想出来的时候或者你想让我出来的时候,就用心和我说话。”

    陈羲尴尬的笑了笑:“怎么用心说话?”

    小女孩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把戒指戴在陈羲的左手上。戒指虽然不是特别细小,但陈羲的关节比较大,只有小拇指可以戴进去。小女孩给陈羲戴好之后说道:“我在这个戒指上留下了符咒,只要你心里想到我的名字,叫一声藤儿我就会答应你了。即便是我不出来,也可以和你说话。”

    陈羲觉得自己手指上戴个黑色的戒指有些幼稚,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他看了看戒指问:“怎么让你进去让你出来?”

    “想啊!笨蛋!”

    小女孩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我真不知道跟你走是不是对的,万一你笨死了我还要找下家好麻烦呢。”

    陈羲:“咳咳……那咱们走吧。”

    他心念一动,整个大殿忽然摇晃了几下,陈羲往后退了几步发现四周的环境变了。大殿消失不见,四周是灰黑色的墙壁,空间不是很大。这应该才是真真正正的九层塔,小女孩和整个大殿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候,陈羲感觉脚下猛的一震颤抖,然后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老人的脸色一变,指着外面说道:“快去八层塔我带你离开,神腾不在继续提供力量,九幽地牢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你必须尽快把你父亲救出来开启神木大阵,没有神腾,九幽地牢最多坚持一个时辰。”

    ……

    ……

    厉兰封的残影指点陈羲到了八层塔,在八层塔的一个角落处找到一个暗门。这个门如果不是老人告诉他,绝对无法发现。陈羲打开门进去,发现竟然是一条空间通道,可以直通内宗。

    陈羲现在明白老人是怎么出来的了,在二层塔遇到老人的时候问过他,可他没说。陈羲知道老人还存着一份小心,至于他小心的是什么陈羲却无从推测。一人一魂穿过空间通道,再出来的时候是内宗的后山。

    陈羲立刻想到了高青树所说的大满天宗,然后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丁眉,他忍不住问老人:“大满天宗是不是就在这附近?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丁眉还好吗?”

    老人微微叹息一声:“大满天宗在十年前就已经物是人非,当初的十二神护分别离开,留下的不过两三人而已。丁眉被叶教习带着来到后山之后不久,大满天宗的宗主就带着她们离开了。”

    陈羲一惊:“这种时候,为什么大满天宗的宗主要离开?”

    老人摇头:“我不知道。”

    陈羲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满天宗遇到如此危险的时候,大满天宗的人会悄然离开。丁眉到底去了哪儿?她身上的毒到底有没有彻底清除?

    老人似乎是感觉到了陈羲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吧,丁眉的毒已经解开。我想应该是大满天宗的人不想卷进来,所以暂时离开。丁眉的体质特殊,大满天宗的宗主对她格外重视,所以她不会有事的。”

    陈羲点了点头,心说只要丁眉安全就好。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离危险陈羲也能更放心些。

    面前没有什么建筑,不过老人告诉他离这里不远有个山洞,大满天宗的人就住在山洞之中。陈羲顺着老人指点的方向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老人说那山洞有结界守护,从外面根本就发现不了。

    他们没有多停留往内宗赶,走到半路的时候陈羲看到十二道很浓烈的气息从内宗方向升起来,直破云霄。那是一种绝对恐怖的气息,远非现在的陈羲可以触及。这十二道气息如同十二根巨大的光柱,以一种奇怪的阵型排列。

    老人的脸色一变:“快走,器阵已经发动。内宗的结界坚持不了多久,你必须在那些人杀进来之前进九幽地牢。一旦他们比你快,你就没什么机会了。”

    陈羲点了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往内宗那边疾掠。刚到瀑布的时候,陈羲就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摇摇晃晃往这边过来,显然受了重伤。这个人脸上也都是血,依稀还能辨认出来居然是戒律堂的唐古。

    陈羲立刻过去扶着他:“你怎么样?是谁伤了你?”

    唐古勉强睁开眼,看了看陈羲后艰难的说道:“那十二个人带着阵器进来,掌座带着我们去强攻,可是阵器实在太过强大,那十二个人就如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修为暴涨。我被其中一个所伤,掌座让我暂时撤下来去紫气东来阁求援。”

    陈羲心中大怒,现在内宗也遇到了危机,结果只有戒律堂的人在拼死一战。内宗宗主王恨和大部分教习都没有出现,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担任宗主?

    老人冷笑道:“他本是内宗的弃徒……当初他因为修行邪门功法被你父亲逐出满天宗,结果和执暗法司的人勾结杀回了内宗。当初参与决定将其逐出的教习和长老,多半都被他所杀。其他的人因为惧怕执暗法司,没有人敢反抗。尤其是陈地极陈天极两兄弟,在你父亲被困的时候,他们两个倒是没少为王恨出力!”

    陈羲的拳头猛的攥紧,抬头看了看紫气东来阁。

    “都走了,你去那里也求不到人的。”

    老人对唐古说道:“他们在将结界封死之后,就从别的的地方离开了。内宗有一条密道直通清量山外面,现在说不得他们已经在几百里之外。”

    唐古张了张嘴,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他愤恨交加,实在没有想到宗主居然会弃了宗门逃走。

    “掌座呢?”

    陈羲问。

    唐古道:“还在奋力攻打阵器。”

    陈羲将唐古放下,从收纳袋里取出一些七阳谷的伤药给他喂下,然后让老人照看,他转身往器阵那边掠了过去。离着还远,就看到一身残破紫袍披头散发的陈叮当还在疯了一样的攻打阵器,他身边的戒律堂执法者也已经所剩无几。此时那十二个发动阵器的年轻人已经不再杀人,而是每人守着一件阵器好像是陷入了沉睡一样。

    可是即便如此,以陈叮当的修为对阵器没有任何办法。他显然也受了伤,器阵的反震之力太过强大。

    “掌座!不要再打器阵,跟我去九幽地牢,我有办法救满天宗!”

    陈羲离着还远就喊了一声,陈叮当回头看了一眼后哈哈大笑然后又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你这个小子不会有事,白白害老子担心了一阵子!你他娘的不是跟着执暗法司的人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老子辛辛苦苦保护你,你却自己跑回来送死!”

    陈羲心中感动,其实他已经猜到陈叮当就是高青树说的那个人了。

    “我能救出父亲,需要你帮我。”

    他吼了一声。

    陈叮当倒是干脆,扭身就走:“走!我跟你去!”

第九十四章 无面女

    陈叮当显然没有注意到厉兰封的那一抹残虚的影子,等到近处老人幻化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他往后跳了一下后随手从残破的衣服袍袖里拽出来一张符咒,手指一晃符咒燃烧起来。他刚想把符咒往老人身上贴,就听见老人有些尴尬的说道:“你真的以为这种东西有用?”

    陈叮当愣了一下,把符咒丢在一边:“咳咳……自然反应。”

    陈羲忍不住问了一句:“哪儿来的正常反应?”

    陈叮当扭头不看陈羲:“谁都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想当年我行走天下的时候,靠的就是这一张张符纸来混饭的……呸!驱魔卫道的!”

    陈羲撇嘴:“骗子就说骗子。”

    陈叮当瞪了他一眼,看向老者问:“不过您是哪位?就是上次陈羲说看到的那位扫地老人?”

    老人点了点头:“我是几百年前厉兰封留在内宗的一抹影子,因为对内宗太过留恋而迟迟没有散去。”

    陈叮当张大了嘴巴:“我的天……”

    陈羲将受伤的唐古抱起来,往瀑布那边走:“咱们得快一点了,一会儿内宗的结界被破开,外面那些人杀进来咱们也就没有机会了。趁着结界还能坚持一会儿,必须尽快把我父亲从九幽地牢里救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简略的把老人告诉他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没有把关于无尽深渊的秘密说出来。陈叮当也没有怀疑什么,听说内宗还有一座神木大阵立刻变得高兴起来。今天这一仗打的格外窝囊,内宗宗主王恨带着陈天极陈地极等人早就跑了,只剩下他戒律堂的人苦苦支撑。

    如果陈羲不来寻他,只怕他最终也会和周九指的选择一样,和满天宗共存亡。

    几个人顺着瀑布后面的密道下来,陈地极顺手启动了密道里的机关将其封死。虽然这种级别的机关对于那些大修行者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可是能挡一会儿总比没有的强。到了暗河之后,陈叮当亲自撑船。

    “当年你父亲被困住的时候,我本来是要和他并肩战斗到最后的。可能是在执暗法司的人杀进来之前你父亲就已经有所预感,所以找到我,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什么不测,让我帮他好好照顾你。他不让我暴露,还故意演了一场戏给内宗所有人看,让大家以为我们两个人因为某些事决裂。”

    陈叮当说道:“你父亲说,一旦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作为他的对头反而会安全的活下来。只要我活着,就能帮他照顾你。他说如果有人把内宗占据,就让我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最好和他们成为朋友。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满天宗的实力。”

    他叹了口气:“我当时还以为你父亲只是多余的担心,谁想到没过多久执暗法司的人在陈地极陈天极等人的内应下杀入满天宗,将你父亲母亲抓走。不少和你父亲关系不错的教习和长老都被杀死,我当时无法面对你父亲,也无法面对那么多被杀死的老朋友,我只能假装害怕逃走。”

    “后来王恨成为宗主之后,我又回来。王恨知道我逃走的事,倒是对我没有什么疑心。后来我和那个百爵的关系越来越好,他对我也就没有什么办法。前阵子我见他对你起了疑心还在担忧,但是有高青树在,再加上我暗中保护倒是也能护你周全。”

    陈羲心中感动,想说谢谢,可是发现谢谢这两个字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高先生呢?”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本来王恨把他关在地牢,每日派人去折磨,想逼问出什么。我就派人把他送去了九幽地牢,王恨问我,我就说我和他有些私仇。王恨对我倒是没有疑心,所以没怎么在意。”

    他看了看到了地方,将船停下来带着陈羲往前走:“我把他关在九幽地牢第一层,那是我最大的职权所在了。上次把你关进来也是一样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们熟悉一下九幽地牢,为以后救出你父亲做准备。”

    他们上了岸,走到界墙外面。

    陈羲看到门口只有一个红袍老者在,瞪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往这边看。每次看到这个老人,陈羲都觉得骨子里发冷。

    “怎么只有你一个?”

    厉兰封的残虚影子问道。

    那个红袍老人叹了口气:“你们是不是把神腾带出来了?没有了神腾的力量压制,无尽深渊里那些东西又开始往外冲了,范有救去那边镇压,我在这里等你们。”

    陈羲抱拳施礼:“多些前辈。”

    范有救去了无尽深渊,那么这个红袍老人自然就是谢心安。

    谢心安对他笑了笑:“年轻人,我就说你还会回来的。当时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你骨子里的血脉和陈尽然几乎一摸一样。他当年总是带些好酒来给我们老兄弟解馋,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陈羲忽然间发现,原来自己以为的冰冷无情的世界,其实还处处藏着温暖,只是需要去发现去体会。

    ……

    ……

    “你们进去吧。”

    谢心安道:“我感觉到内宗结界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在这里守着,尽力给你们争取时间。我和范有救对九幽地牢都不熟悉,当年厉兰封给我们的任务是守住界墙和无尽深渊,九幽地牢里有些力量对我们也能压制,所以我们根本没有进去过,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

    陈羲点头道:“已经很感谢您,若是外敌太强的话,前辈还请退进来,不要硬拼。”

    谢心安哈哈大笑:“我这把老骨头虽然松散,但是也不是随随便便来几个人就能从我这闯过去的。”

    陈羲不敢耽搁时间,和陈叮当等人进入了界墙里面。走过那条通道,就看到了巨大天坑和倒悬着的九幽地牢。陈羲看到另一个红袍老者范有救站在天空边上,抬起脚一脚一脚的往下踩。

    不少强大的无尽深渊中的生物被他踩下去,但是更多的东西前赴后继的往外闯。其中甚至有一头足有百米长的铁背三头狼几乎爬出来,两只前爪已经扒住了天坑的边缘,被范有救一脚踩碎了中间的头颅后坠落了下去,也不知道又将多少东西一块砸下去。

    陈羲等人快步通过木桥,发现木桥上那些吓人东西全都不见了。想来应该是它们也惧怕无尽深渊里的凶兽,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才过了木桥,陈羲就看到高青树站在一层塔门口看着他们,高青树大声喊:“出了什么事?”

    陈叮当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众人商议了一下之后随即进入九幽地牢之内。厉兰封的残虚影子站在天坑边上往下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是落寞和悲凉:“几百年的压制,这些东西没有一刻放弃挣扎,九幽地牢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就算发动神木大阵也最多将他们困在清量山五年,五年之后若是找不到一个办法……”

    他摇了摇头,不想继续说下去。

    陈羲把受伤的唐古放在一层塔外面,然后进入九幽地牢。他和老人走在最前面,高青树和陈叮当两个人紧随其后。

    “你父亲所在的位置很关键,当初执暗法司的人把你父母关在那,就是想看看你父亲会不会在无意之中做出些什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你父亲一动不动,如一具石像一样,执暗法司的人通过玄天镜可以时时看着他,却始终一无所获。”

    陈叮当道:“可是,我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将他救出来。”

    陈羲看向老人,老人道:“进去之后,见到你的父亲不要迟疑,他应该是自己封闭了感官六识,所以和一具石像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只有你的血可以打开他自己设置的封印……他身上应该穿着锁魂链,那个东西是天落玄铁所造,极难断开。不过你有昆仑至宝青木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需要担心的……是九幽地牢里的禁制。”

    老人道:“厉兰封当初修建改运塔费尽了心神,修建九幽地牢何尝不是一样?那其中有些东西之强大,只怕你们几个联手也赢不了。所以必要的时候,你需要把神腾请出来帮你解决。”

    陈羲点了点头,跟黑戒里的藤儿交流了一翻。藤儿告诉他,她随时准备出来帮忙。

    陈叮当和高青树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陈羲居然能把神腾带下来。当然,他们两个对神腾也没有什么了解。

    几个人快速的下到了九幽地牢第二层,一进门就被一个黑甲将军拦住。陈羲取出青木剑,那黑甲将军似乎是很熟悉青木剑上的气息,一言不发的让开了道路。有青木剑在,陈羲他们顺利的下到第四层。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坐在那梳头的女人。

    她坐在一个石凳上,对着光秃秃的墙壁梳头。看起来她格外的专注,就好像墙壁上有一面平滑的镜子一样。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老人的脸色随即变了变。他忍不住长长的叹息一声,竟是一脸的愧疚之色。

    听到这一声叹息,那白衣女子立刻回头。陈羲看到她脸的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因为……她没有脸。她的脸是平的,没有眼睛鼻子嘴巴也没有耳朵。就好像蒙着一层白纸,可是陈羲却分明感觉到她看着这边。

    “你来了?”

    女人说话,她没有嘴巴,也不知道是怎么发出的声音:“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肯来了?”

    老人摇头:“苦了你……可我不是他。”

    女人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凄然道:“是啊,你不是他,你只不过是他留在这里的一抹残破的影子罢了。他那般无情之人,怎么可能会想到我?”

    老人缓缓道:“厉兰封已经死了几百年,你为什么不肯放过自己?”

    无面女子猛的站起来,声音变得尖锐:“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死了?!若非他临死之前让我在此守护九幽地牢,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耗上数百年?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人……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老人无言以对,陈羲等人却根本不明白缘由。

第九十五章 启阵

    陈羲看向老人,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可是老人显然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那个无面女。过了一会儿后老人对无面女说道:“我们都不要欺骗自己了好吗?我不是厉兰封但是他的一抹影子,所以知道你的感情。而你在四百多年前厉兰封死去的时候也殉情而死……你也只是她聚而不散的一道怨念啊。”

    无面女的身子猛的摇晃了一下,向后退了两步手抱着头:“我没死!我没死!”

    “你死了!”

    老人陡然提高声音:“四百多年前,厉兰封连斩数个洞藏境界的修行者,身负重伤最终死去。当时你远在汶口山修行,厉兰封临死之前以意念传音九百里告诉你他的死讯,然后请求你帮忙守住九幽地牢……你闻讯之后悲痛难以自制,自绝-经脉。”

    “只是你临死之前,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一死却辜负了厉兰封的嘱托,所以残魂不散到了满天宗。你本是厉兰封第一个弟子,美貌倾城,你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可他却对儿女私情没有一点想法,你悲愤离开满天宗。”

    老人不管无面女有多痛苦,一字一句的继续说下去:“你的残魂回到满天宗之后,发誓自己的相貌只有厉兰封一人可见,其他人都不可见,所以你就成了无面女。之后你就住在这九幽地牢之中,只想着厉兰封能够再来看你一眼……”

    老人叹了一声:“我不是完整的厉兰封,但终究也算是他的一部分,所以我来看你了,你不要再做无面女。”

    随着一声嚎啕大哭,无面女蹲了下来痛哭不已。陈羲等人看着她,都觉得心里特别难过。世间痴情女子莫过于此,她竟是为了厉兰封可以做到这般地步,只怕这世间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来。

    哭了好一会儿之后,白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陈羲看到她的脸上五官已经重新出现,果然是一个美到了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女子。她五官精致,眉目之间有一抹散不去的哀伤。这女子之美,只看过一眼怕是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

    “你说的对,他死了,我也死了。可他嘱托我的事我就要做完,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女子的脸上依然挂着泪痕,但是看起来稍稍平静了些。

    老人将满天宗的危机说了一遍,女子让开自己的位置:“你们上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不管是谁,都别想毁了厉兰封当年穷尽一生之功修建的九幽地牢。”

    老人俯身道谢,也没有多说什么,招了招手带着陈羲等人从白衣女子身边走过。上第五层塔的时候,陈羲发现看起来一直没有太大表情变化的老人居然泪流满面。他只是一抹影子,却无声哭泣。

    “你在改运塔上看到的那一缕青丝……便是她离开满天宗之前自己割下来的头发,她将那缕头发留在厉兰封的书桌上,自此离去。她走之后厉兰封才又收了一个弟子,便是后来满天宗的传人。”

    老人语气悲伤道:“其实,就算厉兰封一心救天下苍生,但怎么可能无情?他一直带着她的一缕青丝,后来临死之前才放进改运塔里。那青丝之中有厉兰封的寄托,所以才会强大。我感受不到太多厉兰封那个时候的心境,但我知道他也是痛苦的……他不敢动情,是因为一旦动情便有太多牵挂,他就不能彻底的放开手脚去做他要做的事。”

    陈羲等人久久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厉兰封是个真真正正的圣人,为了救天下已经彻底抛弃了自己。如果说白衣女子那般痴情之人天下少见,厉兰封这样的人更是绝无仅有。天上地下,可能就只有一个厉兰封。

    因为老人是厉兰封的残魂,所以对九幽地牢格外的熟悉。一路上遇到的那些禁制多半还记得厉兰封的气息,一直到了九幽地牢第八层的时候他们才遇到了麻烦。守护第八蹭的,是一条石蟒。

    这条石蟒是真真正正的神兽,不是元神。虽然按照品阶来说,石蟒属于低阶神兽。可是这条石蟒在九幽地牢多年,而且靠近塔尖,接受了一小部分神腾的力量,又被无尽深渊的气息所染,看起来已经发生了变异。

    它盘踞在第八层的空地上,把陈羲他们四个人绑在一起,只怕也没有它的一颗头颅大。而且变异之后这石蟒的鳞片不再是那种岩石的灰黑色,呈现出一种类似于金属的光泽,而且……它居然生出了翅膀。石蟒盘踞在此,那身躯之大如同一座小山。

    它睁开眼看着陈羲等人,眼神里有几分不屑。

    “你让开。”

    老人大声叱了一句。

    石蟒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厉兰封,当年你以绝强的修为攻破昆仑,将我抓住囚禁于此。那个时候我才刚刚孵化出来,你欺我修为不深让我在此承受了四百年煎熬。但你没有想到,你会比我先死吧?你更没有想到,经受神腾之威和无尽深渊的气息,我现在已经强大到可以随意杀死你们所有人!”

    石蟒一张嘴,一股飓风涌现。这飓风之中杀机浓密,所有人一起出手竟是挡上片刻都不能。石蟒狂笑,身子往前一弹张嘴咬了下来。飓风如牢将陈羲他们全都困住动也不能动,眼看着就要将他们全都吞噬进去的时候,陈羲黑戒一闪,藤儿出现在他们身前。

    在看到藤儿的那一刻,石蟒立刻向后缩了回去,巨大的头颅匍匐在地上不敢抬起,那庞大的身躯竟然瑟瑟发抖。

    “念你修为不易,让开吧。”

    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藤儿小大人似的说了一句,还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石蟒不敢有一丝耽搁,立刻蜿蜒爬开不敢有一丝耽搁。藤儿在心里传音给陈羲:“快走快走,趁着它还看不出来我的虚实立刻过去,它现在怕我是因为它惧怕的是以前的我,若是被它瞧出来我修为大减,它是不会放弃吞掉我的,吞掉我,它就能进化金身升入高阶神兽。”

    陈羲心里一惊,脸上却不敢暴露分毫。他们大步走过去,几个人刚踩上石阶就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咆哮:“你原来修为境界跌落的如此厉害,神腾竟然弱到了这个地步!我要吞了你!一群无耻之徒居然骗了我!”

    反应过来的石蟒卷动着腥风扑了过来,陈羲等人立刻加速下到了九层塔中。他们感觉到塔身不住的晃动着,显然是那石蟒还在疯狂的撞击。但厉兰封当年留下的禁制还依然强大,石蟒不能冲出八层塔。

    ……

    ……

    “父……父亲!母亲!”

    当进了九层塔,陈羲看到了被一条粗大锁链穿透了肩膀挂在墙壁上的那个男人之后,忍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在他父亲旁边,他的母亲也一样被锁链穿透了肩膀挂在那。两个人身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看起来哪里还有一点生机。

    陈羲的父亲陈尽然看起来依然是三十岁左右年纪,面容俊朗。只是他紧闭着双眼,对陈羲的呼喊没有任何反应。看起来陈尽然虽然如石像一样,但身上那种儒雅脱俗的气质依然令人敬服。

    陈羲的母亲面目也没有什么改变,依然美丽。对母亲的印象,陈羲还停留在十一年前。在他看来母亲是当世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对他百般疼爱。此时看到父母如此受难,他怎么可能心里平静的下来?

    “快用青木剑斩断锁魂链!”

    老人立刻提醒了一句:“你现在呼喊也没有用处,你父亲母亲自己封闭了感官六识,根本听不到的。”

    陈羲这才惊醒过来,他本是冷静之人,但再冷静的人见到父母遭受这样的苦难,怎么可能还保持冷静。听到老人提醒,陈羲立刻起身跑过去,召唤出青木剑斩在那锁链上。青木剑上光华闪烁,剑气缭绕,啪的一声,龙形剑气将锁魂链斩断。

    陈羲和高青树分别将陈尽然夫妻接住,陈羲也不耽搁,以青木剑割破了手掌往父亲身上滴血。鲜红的血液很快就渗透了进去,就好像无底洞一样吞噬着。陈羲咬着牙坚持,催动自己的血液不断的往外淌。短短片刻,他的脸色变有些发白。

    一直过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陈尽然身上的死气逐渐退去,脸色恢复了生机。又过了一会儿,陈尽然缓缓的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关切的陈羲。

    “你是?”

    陈尽然微微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你是捷儿?”

    陈羲原名陈捷,他回到满天宗之前自己将名字改为陈羲。和晨曦谐音,他只希望自己回到满天宗就能看到一抹晨曦,带来希望。

    “是的父亲,正是孩儿啊。”

    陈羲抱住父亲,失声痛哭。十一年了,他从不曾在人前流过一滴眼泪。因为他知道眼泪没有任何意义,他总是表现的那么平静那么冷静,可是他也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此时他再也难以抑制,放肆的哭着。

    陈尽然抱着陈羲,泪水也从脸上划过:“难为你了。苦了你了。”

    陈羲摇头:“孩儿不苦,父亲母亲才是真的苦。”

    高青树虽然知道不能打扰了这种场面,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宗主,外面强敌已经攻进内宗,请您立刻发动神木大阵守护无尽深渊,再迟只怕来不及了。”

    他的话才说完,就听到外面一声巨大的轰鸣。紧跟着似乎听到了怒叱之声,正是守在界墙那的谢心安发出的。那些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无尽深渊的入口,显然满天宗之内还有他们的内应。

    “天意!”

    陈尽然看到陈羲身边的青木剑忍不住惊喜道:“青木剑是神木大阵的钥匙,没有青木剑断然开启不了大阵。可是青木剑很久之前就已经失踪,现在居然成了我儿的本命!这真是天意!”

    他起身,提起青木剑掠到屋顶上。这是第九层塔,屋顶就是塔尖。陈羲抱起母亲滴血,抬起头看着上面。他发现屋顶上有一道狭细的缝隙,父亲将青木剑插进塔顶,完全吻合。随着他父亲将青木剑一拧,九幽地牢猛的一震!

第九十六章 血烈长枪

    一条一条的青色气流从九幽地牢的顶部向外流淌出来,这些气流看起来很有规律。就好像有几百条丝带垂下,然后迅速的融进九幽地牢的墙面之中。这些气流源自青木剑,剑身上发出一声铮鸣,遇到了亲人一般的喜悦。

    紧跟着九幽地牢就开始出现一阵阵的晃动,巨大的塔身外面砖石开始掉落下来,碎石纷落掉进无尽深渊之中。陈羲他们在塔身里面看不到,却发现塔身内部的灰黑色墙壁逐渐变了,呈现出一种原木的颜色。

    “九幽地牢和改运塔,就是神木所造。”

    老人看到大阵开启,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当年厉兰封带回来几乎一整棵神木,以整木雕刻出来改运塔和九幽地牢。其实改运塔和九幽地牢根本不是什么镜像,本来就是一个整体。

    陈羲闻言心里一惊,忍不住问:“神木如此强大坚固,前辈当年是怎么将神木斩断的?”

    老人看向塔顶的陈尽然,示意他把青木剑取下来,此时大阵已经发动,青木剑可以抽离。陈尽然将青木剑拔出来一跃而下,将青木剑递给陈羲。老人看着青木剑说道:“青木剑其实不是单纯的神木一枝,当年厉兰封用自己的本命至宝【盘龙剑】斩断了神木,后来建造改运塔之后,将神木上神力最精纯的一截树枝留下,然后以修为之力将【盘龙剑】和树枝融为一体,这才是真正【青木剑】。”

    陈羲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心说怪不得青木剑的剑气是龙形。

    就在此时,陈羲的母亲醒了过来。此时的陈羲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白的有些吓人,可是看到母亲苏醒过来心中却无比的喜悦。他扶着母亲坐好,看到母亲眼神里有些疑惑忍不住叫了一声:“娘亲,我是捷儿。”

    陈羲的母亲叫沐婉碧,刚刚醒过来神智还有些不清醒。可是听到捷儿这两个字,眼神立刻一亮。她扭头看向陈羲,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孩子,娘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

    陈羲安慰了好一会儿,沐婉碧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一些。可接下来她就开始担心陈羲的身体,毕竟陈羲为了唤醒他们流了很多血。为人母便是如此,考虑的都是孩子的事。

    陈羲连忙说自己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陈尽然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脸色微微一变:“咱们得快点离开九幽地牢,一旦神木大阵开启,就会将整个清量山封住。神木大阵的力量差不多可以持续五年,五年之内任何人进不来任何人出不去。你们必须在大阵彻底完成之前离开……走,我送你们出去。”

    他当先而行,陈羲扶着母亲沐婉碧跟在后面。

    此时,老人却没有跟着他们一同前行而是留在原地。陈羲回头喊他,老人却笑着摇头:“我不过是一抹残虚的影子,但我终究还勉强算是厉兰封的一部分。神木大阵需要阵魂,我留下做这个阵魂,可以让大阵更为稳定,也能勉强控制时限给你们离开的时间。”

    陈羲想劝,老人只是摇头:“厉兰封活着的时候,穷尽一生之功只想封印无尽深渊。我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我还是要继续完成他没做完的事。虽然这几百年来我始终对他有些抵触,想成为一个独立的自己,可是我怎么可能摆脱的了厉兰封的身份?你不要再劝我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他看着陈羲笑了笑:“你却要走出去,走出去寻找能彻底镇压无尽深渊的办法。当年国师从满天宗带走的不仅仅是厉兰封的一部分修为,还有很多秘密。我希望你可以去一趟皇都,未来终究是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扛起大旗。”

    陈尽然等人回头朝着老人深深一拜,然后带着陈羲离开。

    陈羲心中难以平静,对厉兰封这个人充满了敬意。这世间便是有这样完全没有一丝自私的人,一心只为天下苍生。这样的人如果不能称之为圣人,那么天下便没有圣人。

    陈尽然一边走一边问陈羲:“你自己改了名字?”

    陈羲点头:“是,孩儿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改了名字。现在父亲母亲已经脱困,孩儿还是改回原来的名字陈捷。”

    “不必如此。”

    陈尽然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陈羲的头发。十一年没见,孩子已经和他一样的高大英俊。他脸上都是幸福满足之色,对儿子的成长也格外的欣慰:“陈羲,晨曦……这名字很好,以后就用这个名字吧。人总要有希望,只要有希望就能看到光明。你现在就如初升的朝阳,他日必将照耀天地。”

    “是”

    陈羲垂首:“都听父亲的。”

    就在这时候,他们到了八层塔。才下去,就看到那条巨大的石蟒带着一股腥风扑了过来:“我要吞了你们!”

    ……

    ……

    “羲儿,借你青木剑一用!”

    陈尽然一伸手,陈羲立刻将青木剑递了过去。陈尽然从石阶上迈步下去,看着那条庞大凶狠的石蟒冷哼一声:“贪心过大,留你何用!”

    他单手擎剑,身子骤然向前一冲。人与剑竟是如同合为一体,顷刻之间形成了一柄足有十米之大的巨大剑影。不见人,只见巨剑向前笔直的一刺。足有百米长的石蟒恰是张着嘴一口咬下来,嘴里还有强大的真元之力向外喷发。

    可是那大剑不受丝毫影响,去势如虹。剑自石蟒巨大的头颅切进去,速度之快无法形容,剑走的并不是直线,顺着石蟒庞大的身躯一路前行,只不过一个恍惚的时间,巨剑竟是将石蟒一分为二!翻开落地的石蟒两边身子,一样大小,力度速度角度控制之精准令人咋舌。

    石蟒受了神腾之力和无尽深渊的熏陶,已经变异进入中阶神兽,它的实力,绝对要在灵山六品之上。也就是说,即便是周九指和苏小苏那样的强大修行者联手,也未必是这石蟒的对手。

    可是陈尽然只一剑,便将石蟒从中剖开。

    陈羲看到那巨剑上【镇邪】功法流转,将石蟒的力量尽数化解。凶顽之气,也被【镇邪】之功驱散。一条放出去就能为祸一方的神兽石蟒,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斩断。陈尽然的修为之强,可见一斑。

    陈羲忍不住心中激荡,父亲所创的【镇邪】功法果然强大,而之前父亲用的一招,正是【青木剑诀】第一式那简简单单的直刺。可是父亲却能人剑合一,即便是石蟒这样强大的神兽也不能挡。

    陈尽然将青木剑抛给陈羲:“我刚才探查了你的身体,发现你已经到了破虚五品。而且修行的正是我传给你的功法和【青木剑诀】,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个修为,且是在十年颠沛流离之中修成,我儿天纵奇才!”

    看得出来,陈尽然格外的高兴。他本是是儒雅之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可是出剑之际那一身豪气令人震服。他一剑击杀石蟒,便是故意让陈羲看看被外人所不齿的【青木剑诀】其实十分强大。

    陈尽然道:“当初厉兰封开创【青木剑诀】,就是为了配合青木剑。所以别人修行毫无用处,比鸡肋还不如。但是你手里有青木剑,这剑诀将会发挥出巨大的威力。记住一句话,人心不可太贪。我传授给你的功法和【青木剑诀】若是你能融会贯通,便受用无穷,千万不要贪图一个多字。”

    “所练的功法越多,对你现在来说其实越不利。等到日后你修为到了一定地步,那个时候才是贪多的时候。而你现在,只需记住一个专字。”

    陈羲知道这是父亲有意教导自己,连忙记住。

    众人一路走,到了四层塔的时候又看到了那白衣女子。陈尽然夫妻二人看到她,立刻俯身施礼:“见过前辈。”

    “厉兰封的残魂留在九层塔了?”

    白衣女子淡淡的问了一句。

    陈尽然点头:“是,他决定化身阵魂,稳固神木大阵。”

    白衣女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即便是他的残魂,也和他一般无二的性子。在他眼里只有天下苍生,没有儿女情长……你们走吧,既然我答应了他守着这九幽地牢,我就会尽我最大之力。”

    “多谢前辈!”

    陈尽然抱拳再次施礼,然后带着陈羲等人离开了九幽地牢。到了外面陈羲才发现,整个九幽地牢已经变成了原木颜色。此时才能真真切切的看出来,这巨大的塔身居然真的是用整棵神木雕刻而成。只这一点,厉兰封就不得不让人钦佩。

    问世间有几人能做到这点?

    到了九幽地牢外面,陈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躯。虽然他身上还带着伤,但此时看起来他那种豪气越发的浓烈起来。陈羲看到父亲伸手一招,掌心里有红光一闪。

    “血烈长枪,是时候出来活动筋骨了!”

    随着陈尽然这一声话语落地,一杆两米多长通体血红的长枪出现在他手中。这枪也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而成,枪身上带着一股滔天的战意!当长枪出现在陈尽然手里的那一刻,他那一身豪气骤然一变。

    霸气凛然!

    此时,无尽深渊中已经有不少强大的东西几乎快要挣脱出来,神木大阵启动这段时间,对无尽深渊没有压制,只靠着范有救一人显然有些吃力。眼看着一头能有七八十米巨大的黑色巨熊从无尽深渊里爬出来,抬起巨爪朝着范有救拍了下去。而范有救正被十几个手持木棒的巨人缠住,无暇分身。

    “战!”

    陈尽然一声轻叱,身形化作流光,他手中血烈长枪一出,砰地一声将那巨熊直接刺成了碎片,血肉翻飞。血雨之中,陈尽然如战神降临,血烈长枪挥洒之际,那些冲出来的强大生物尽皆被杀!

    不管来的是什么,没有任何东西能挡得住陈尽然一枪!

    凶兽上前,凶兽死。巨人上前,巨人死。血烈长枪所到之处,血色烈烈。

    陈羲站在后面,看着这一幕热血沸腾。他告诉自己,早晚有一天他要成为父亲这样的人。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他手心里微微发热,青木剑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发出一声嘹亮的铮鸣。

第九十七章 不忍离却不能不离

    陈羲还没有见到过如此霸气的杀戮。

    陈尽然手持血烈长枪一步一杀,那些即将冲出无尽深渊的东西在血烈长枪下没有一个可以挡住一击。陈羲知道父亲被困十一年且被锁魂链穿透了身体,修为肯定降低了不少。但即便如此,此时的陈尽然依然强大到令人心悸。

    “我来拖延一段时间,你们先走!”

    陈尽然一声暴喝,身形腾空而起。他双手持血烈长枪高高举起,枪尖朝下猛的一戳!血烈长枪幻化成一条足有数百米长的大枪,狠狠的戳进无尽深渊之中。一个才刚刚从血雨中钻出来的巨大飞虎正被长枪-刺中,连一秒钟都没坚持就被长枪戳成了碎肉。

    长枪戳进无尽深渊之中一路镇压,那些强大的东西哀嚎着的死去。

    陈尽然弹破手指,在枪杆上写下一道符文,然后一脱手将血烈长枪掷了出去,长枪化作一道血虹,砰地一声戳在无尽深渊之中。长枪上的杀气如风刃盘旋,又掀起来一片血雨腥风。

    “走!”

    陈尽然对陈羲他们招了招手:“我的血烈长枪可以暂时镇压住它们,不过坚持不了多久。真正强大的东西还没有出来,依然在观望。越是强大的东西越是谨慎小心,不敢轻易出来。几百年前厉兰封打的它们怕到了骨子里,所以它们每次都会先派一些小喽啰上来试探。”

    陈羲听的心惊,之前被他父亲镇压的那些东西,看起来每一个实力都远比他要强大,强大的气息就令人胆寒。那七八十米高的黑色巨熊,那肋生双翅的猛虎,那手持木棒的巨人,那百米之大的铁背三头狼,每一个只要出来都能在天府大陆上搅动一番风云,可居然只是一群小喽啰!

    陈尽然将长枪戳在无尽深渊之中,长枪上血光大盛。血烈长枪,能吸血腥之气,杀的越多便越强大。但是陈羲却也知道,那些东西只是肉身崩碎,灵魂不灭。他想起界墙里那一张张想要冲出来的脸,心里就一阵发冷。

    陈尽然带着他们迅速离开,让范有救守着无尽深渊,然后朝着界墙那边掠去。到了界墙那边之后,陈羲立刻就感觉到了一阵阵强烈的元气波动。

    他迈出界墙之门,一眼就看到了红袍老者谢心安独战四五个强大的修行者。让陈羲有些吃惊的是,围攻谢心安的人中居然有药婆,高开阔和黄希闻。之前几个人还在外面打的不可开交,现在居然联手杀了进来。

    陈羲立刻想到,必然是有什么强有力的大人物出场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震慑住药婆等人,只是一时之间还猜不到是哪个家族的大人物看不下去了。这次来小满天宗的家族势力之大,远非青州赵家石家那样的家族可比。

    青州赵家的赵无敬,灵山境初期的大修行者在青州已经名气不小,可是药婆那样的修行者,一根手指就能把赵无敬碾压。

    “谢先生,你去帮范有救镇守无尽深渊,这里交给我。”

    陈尽然对谢心安喊了一声,然后从陈羲手里将青木剑接了过来对陈羲说道:“你要记住我如何用剑,为父这十一年来没能尽责教导你修行,今日之后只怕也没有这个时间了,你们都要离开清量山而我不能。接下来我每一招你都要看仔细,离开清量山之后务必记得不要逞强,世间之大远非你所见这一隅可比。勤修行,少数敌,我会尽力坚持到我儿修为强大到足以来帮我的那一天。”

    他一剑前行:“要看仔细!”

    这句话说完,陈尽然向前一掠而出。

    【青木剑诀】第一式,刺!

    陈尽然人剑合一,一柄巨剑如长虹落下,这一剑比起在九幽地牢里击杀石蟒那一剑要更加强大,剑身足有百米,顷刻而至。一剑将四五个灵山境的大修行者逼退,红袍老者谢心安趁机撤了出来。他之前以一人之力与四五个大修行者对战,竟然不落下风。

    陈尽然一剑刺出,巨剑将那四五人逼退,剑势不减,朝着黄希闻刺了过去。黄希闻大惊失色,双手持本命长刀凝聚毕生修为之力挡在身前。

    “破!”

    随着陈尽然一字出口,长刀碎,真元散,黄希闻被一剑刺穿,形神俱灭。剑直接将其斩成了两片,然后又被青木剑上的【镇邪】功法将残魂化去。要知道到了灵山境五品之上的大修行者,灵魂之力已经十分强大。即便肉身破碎,只要尽快找到合适的肉身抢夺,还能重获生机。虽然修为大减需要漫长的时间恢复,可是却能保不死。

    【镇邪】功法,不但将黄希闻的内劲尽数化解,甚至把他在肉身破碎之前立刻提出来的灵魂也一起绞碎。这样一个大修行者,放在别的地方或许就能称雄称霸,可是在陈尽然面前居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我儿看好,【青木剑诀】不只是徒有其形,最重要的是人与剑如何心意相通。心念所致,剑意所至。”

    他身形一转,朝着高开阔掠了过去:“【青木剑诀】第二式,拨!”

    一剑出手,那长剑上一条巨大的龙形剑气昂然而出,龙头一甩,将后退的高开阔叼在嘴里。不管高开阔如何挣扎如何拼尽全力的攻击,龙形剑气不散不破,而高开阔的攻击竟然都被龙形剑气拨开一边,药婆和其他两个人立刻手忙脚乱起来。高开阔那拼尽全力的攻击,竟然全被龙形剑气拨向他们这边。

    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吟,高开阔的肉身砰然而碎。龙形剑气将高开阔吞了进去,龙肚子里竟然剑气纵横,一瞬间就把高开阔绞碎成了肉泥。所有的修为之力都被剑气拨了出去,不远处一个来不及躲闪的大修行者竟是被高开阔的一道修为之力打穿了肩膀。

    ……

    ……

    陈羲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如今满天宗遇难,父亲是不会和自己一同离开清量山的。神木大阵一旦开启,能把无尽深渊镇压五年。这五年中,父亲必然要留在这里守住大阵。所以陈尽然才会让他看清楚,因为以后陈尽然真的没有机会再教导陈羲什么了。

    “孩子”

    沐婉碧握着陈羲的手,眼神里都是疼爱:“记住你父亲今天说的每一句话,我们两个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这十一年来让你颠沛流离,几经生死。我们没有想到你会成长的这样快,能将我们从九幽地牢救出来。若是这场劫难来的再晚一些,我们也能多照顾你几年,可是现在,你又要离开而我们不能随行。”

    她的眼睛里泛着泪花,可是神情却那么的坚定:“我们不是合格的父母,但是我们真的很爱你。你已经长大了,可是长大的这些年却没有我们在你身边陪伴。如果可以,我多想把一切能给你的都给你。就好像那些平凡夫妻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每天守着你,望着你,替你遮挡所有风雨。”

    陈羲的手颤抖着,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沐婉碧伸手轻柔的把陈羲脸上的眼泪擦去,温柔的笑着:“可你父亲不是普通人,他是满天宗唯一的真正传人。厉兰封传下来的使命,始终都在他肩膀上扛着。我是你的母亲,也是他的妻子。原谅娘的自私,我不能陪你离开。”

    她看向远处大战的陈尽然,眼神里都是依恋:“如果可以,我多想带着你去过安逸的生活。可是当你父亲从前人手里接掌满天宗的那一刻起,这样的安逸就已经离我们渐行渐远。你是娘的心头肉,可是一旦我们离去,就会有更多的娘失去孩子,也会有更多的孩子失去娘亲。”

    “孩儿知道!”

    陈羲咬着嘴唇说:“孩儿会尽快强大起来,和你们在一起。”

    他心里却做了决定,他要留下来,留下来陪着爹娘。哪怕这团聚的时间再短,他也不想再离开父母了。

    就在此时,陈尽然手持青木剑又连斩两个灵山境的大修行者,用的都是【青木剑诀】看起来平凡无奇的招式。药婆吓得转身想跑,跑之前打开了自己的本命【玄罗宝袋】,她修行毒功,【玄罗宝袋】中有她养了多年的七八个毒物,这些东西剧毒无比,而且居然每一个毒物修为之力都到了灵山境。

    这也就难怪黄希闻和高开阔两个人惧怕药婆,药婆带着【玄罗宝袋】就相当于带着七八个毒物帮手,每一个修为都不弱。打起来,相当于七八人围攻一人。

    “【青木剑诀】,扫字诀!”

    陈尽然一剑扫出,剑气激荡。一道看起来能有数百米的巨大剑气横扫而过,那些毒物还来不及发威就被剑气尽数斩碎。药婆大惊失色,拼尽全力逃走。陈尽然化作流光自背后追上,一把抓住药婆的头发,然后将她的【玄罗宝袋】扣在她脑袋上。

    “修行毒功害人害己,你的凶名背后就是累累白骨。昨日你杀人,今日人杀你,这便是循环往复,颠之不破的真理。”

    陈尽然单手发力,药婆的脑壳在【玄罗宝袋】里爆开。陈尽然一甩手,无头的尸体飞了出去。药婆的灵魂出不了【玄罗宝袋】,被她自己的毒功侵蚀,一阵哀嚎之后消散无形。

    陈尽然将青木剑抛过来让陈羲接住,然后看了一眼妻子沐婉碧。

    沐婉碧心有所感的点了点头,看着陈羲柔声道:“记住,爹娘真的很爱你。”

    她忽然出手在陈羲后颈上打了一下,陈羲立刻昏厥了过去。沐婉碧将陈羲扶住,然后抱起来交给高青树:“请你带他离开,我们夫妻二人感激不尽。”

    高青树也是眼含热泪,用力点了点头。

    沐婉碧伸手温柔的在陈羲脸上摩挲着:“孩子,娘真的舍不得你。可是娘还要陪着你爹继续守着这清量山,我们不是圣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劫难到来不闻不问。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

    ……

    无尽深渊

    范有救和谢心安对视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谢心安道:“幸好无尽深渊里那些东西的肉身都不是真正的肉身,它们都是人心邪念产生的东西,若是被它们找到真正的肉身那才是大事不好。”

    就在此时,忽然从无尽深渊里伸出来一只巨大的手掌,手臂上还长满了黑色的长毛。那手掌忍受着血烈长枪的镇压,显然也有些吃力。但手掌却不是攻击血烈长枪也不是攻击范有救和谢心安,从无尽深渊里伸出来之后猛的抓住一个人,然后迅速的缩了回去。

    “那只手刚才抓了什么东西?是个人?”

    谢心安大惊问道。

    范有救脸色发白:“是……戒律堂的那个小子,唐古。”

第九十八章 善人恶人

    被打昏迷过去的陈羲不知道无尽深渊那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之后内宗发生了什么。因为救出父母的喜悦,他忘记被自己放在九幽地牢第一层外面的唐古。当时他怕唐古再次受伤,还特意选择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可正因为如此,他出来的时候忘了唐古。也许陈羲醒过来之后会自责,可是他现在无法左右事情的发展。也许就连在无尽深渊旁边看着那一幕发生的谢心安和范有救都不曾预料到,之后会出现那么大的变故。

    陈羲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内宗的瀑布那边了。高青树背着他,手里拿着一块木制的腰牌。陈羲的神智还有些迷糊,只感觉到自己的经脉都被母亲的奇怪内劲封住,根本没有动的能力。

    他虽然醒了过来,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青树背着自己悄悄的往后山那边跑。后山是大满天宗所在,厉兰封的残虚影子告诉他大满天宗在一个山洞里。陈羲判断,高青树和陈叮当两个人就是护着自己往山洞那边撤。

    他想呼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陈羲费劲力气也没能回头看一眼,一直到了地方之后高青树拿出令牌晃了晃,山洞外的结界打开的时候,他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力气。在高青树把他放在地上重新封住结界的时候,陈羲看到了内宗那边煞气冲天。

    应该是某个家族的真正强势的大人物出手了,他还看到一条巨大的血红色长枪上下翻腾。他的父亲将长枪从无尽深渊里抽了出来,所以陈羲的心里骤然一紧。他可以想象的出来,如果不是遇到了强大的敌人,父亲不会这么快将长枪取出来。最起码,会等到父亲确认他们三个已经安全离开之后。

    即便是在这个时刻,陈羲脑海里居然还能冷静的推测出,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对付强敌父亲才将血烈长枪取出来的,也许父亲是在遇到困境之后就是想把无尽深渊里的东西放出来。现在他们三个人已经到了此处,父亲已经没有那么多顾忌。

    之前镇压无尽深渊里那些强大的生物,他父亲是担心自己不能一边与人交手一边顾及陈羲他们。神木大阵一旦开启,清量山就会被彻底封住五年。虽然无尽深渊里的那些生物可以出来,但是却出不了清量山。

    也就是说,他父亲故意把那些东西放出来,这样一来,攻打满天宗的那些家族就同样面临危机。就算其中有实力逆天的强者,只怕也无心再和他父亲生死对决。在那样的环境下,攻打满天宗的人会和他父亲达成同盟。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转变,在面临更强大敌人的时候最直接的选择。

    不得不说,陈羲的父亲智慧过人。他应该是早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而他只需要一个眼神沐婉碧就了解了他的心意。所以沐婉碧在陈尽然将三十五式【青木剑诀】施展完了之后,将陈羲打晕。

    陈尽然是想在送走陈羲之前,尽最大限度的教给陈羲一些东西。没有为人父为人母的人,可能无法理解父母对孩子的那种不舍和疼爱。陈尽然沐婉碧夫妻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一定心如刀割。

    陈羲在今天之前从没有流过一滴泪,此时,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左右什么了,曾经他对自己的冷静和算计颇为自负。但是当面对的敌人已经强大到根本无法触及的高度,一切算计其实都毫无意义。

    这种无力感,让陈羲心里更加的疼。

    这一别,他不知道再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见到父母。此时的神木大阵已经几乎完成,满天宗外面的人是进不来的。未来五年,这个地方就是一个与世隔绝之地。谁也不知道五年之中这里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无尽深渊里到底会不会有无法抵挡的强大生物出来。

    高青树扶着陈羲站起来,他的脸色也格外的悲怆。他和陈尽然是好朋友,所以他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留在内宗等待陈羲归来。此时和最好的朋友可能就要永别,他心里怎么可能平静的下来?

    “再看一眼吧。”

    高青树看着内宗方向嗓音沙哑的说道:“我必须答应你的父母带你离开,你留下对于他们来说只能是个牵挂。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应该明白,你留下就可能给敌人杀死你父母的机会。如果你落在敌人手里,你的父母该如何选择?没有人比你更难受,但是我知道你不需要我讲什么大道理……”

    他拍了拍陈羲的肩膀:“再看一眼,咱们就该走了。我手里的令牌是你父亲给我的,那是唯一一块可以出入神木大阵的令牌。而且只能使用一次,也就是说咱们出去之后令牌就会失去作用。如果你想回来,那么就让自己在五年之内变得强大起来。虽然按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坚信你能做到。”

    陈羲的嘴角在流血,是他自己咬破的。

    他默默的有些艰难的把手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然后跪下来朝着内宗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咱们走。”

    陈羲起身,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可是他越是这样,高青树对他越是担心。陈羲这样性子的人,一旦做出什么决定只怕谁也难以左右。也许在陈羲心里给他自己定下了一个五年之约,高青树想到这五年之中陈羲会做到怎么样的一种决绝心就有些发疼。

    陈羲转身离开,没有再看一眼。

    但是高青树和陈叮当两个人都知道,陈羲的心里一定在滴血。

    ……

    ……

    清量山方圆数百里,神木大阵发动之后这数百里山脉就成了绝地。进入山洞之后,陈羲始终没有说话。他拒绝了高青树背他的好意,紧紧抿着嘴唇坚持自己走路。他体内的经脉逐渐解开,内劲开始流动。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陈羲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

    山洞还没有到尽头,也不知道会通向何处。陈羲脑子里都是离开之前父母的音容笑貌,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将父母从九幽地牢里救出来,下一秒就是第二次别离。

    如果说第一次别离,陈羲心中还有强烈的希望。那么这次,其实陈羲很清楚父母可能根本就坚持不到五年之后神木大阵打开。

    就这样走着,高青树和陈叮当一脸担忧的看着陈羲的背影。他们宁愿看到陈羲嚎啕大哭,宁愿看到陈羲疯了一样的想要冲回去。如果是那样的话对于陈羲来说无疑是一种发泄,可是现在不言不语的陈羲让他们担心。

    又走了一会儿,陈羲忽然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来。他哇的一声从嘴里吐出来一大口血,脸色白的吓人。高青树和陈叮当两个人连忙过去扶着他,陈叮当伸手捏住陈羲的手腕然后脸色一变:“他气息太乱,急火攻心。”

    陈羲缓缓的将手从陈叮当手里抽出来,抹了抹嘴角的血后站起来:“我没事,咱们继续走吧,不能再耽搁时间,接下来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格外的重要。五年之内要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几乎没有可能,所以我更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陈羲,你不能这样,一旦你的心这样偏执下去,可能就会走一条弯路。”

    高青树扶着陈羲的肩膀劝道:“一旦你被心魔左右,你就会性格大变。你可能会迷失自己,你如此的冷静聪明,不要把自己逼迫到这个地步。”

    陈羲对高青树善意的笑了笑:“先生,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我不会有事,也不会迷失自己。我只是忽然之间明白了很多事……有的人穷一生之力来保护这个世界,有的人则穷一生之力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圣皇将死,九子夺嫡。他们不知道满天宗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是国师呢?”

    陈羲的眼神里闪过一抹阴冷:“国师曾是厉兰封的至交好友,可是为了自己却骗了厉兰封,吸了厉兰封最后的修为之力。满天宗遭遇到这样的危难,为什么他不出手?如果他出手,也许结果不会是现在这样。”

    高青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叮当一拳砸在石壁上:“操-他-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他娘的国师如果派人来,满天宗就能保住。可是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出手,到了现在都没有见到他派一个人来!”

    高青树拉了他一下,示意不要再说。陈羲本来就已经有些偏执,他担心陈叮当再说下去陈羲会更加的愤怒。

    陈羲将嘴角的血擦干净,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咱们走吧,这件事不是今日的因果。如果十一年前不是有人将我父母囚禁,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既然我不能陪在父母身边,那么我就要替父母讨回来一些欠债……我能想到国师为什么不出手,他应该很清楚满天宗有神木大阵,也很清楚一旦大阵开启清量山就会被封闭五年。那样的话,如果他派人来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他就是故意这样做的,当然可能还有别的什么事。如今为了神腾各大家族,三十六圣堂,江湖九门都派出大量高手到了清量山。皇都城里那些人的势力必然骤减,在他们攻打满天宗的时候,只怕国师已经开始在皇都杀人了。”

    陈叮当一怔,忽然发现现在的陈羲冷静的可怕。离开满天宗之前的陈羲,和现在的陈羲就好像是两个人。

    “我记得先生说过,当初最早确定背叛我父亲的人是虢奴。现在我又知道了几个人,一个是内宗宗主王恨,还有陈天极陈地极两兄弟。他们欠我陈家的,我会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高青树连忙说道:“陈羲你不要冲动,他们的修为都远比你要强大,不能轻举妄动。”

    陈羲笑了笑,眼神冷酷决绝:“我有五年的时间,这五年……我会把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起来。善人被恶人欺,当年的厉兰封,现在的我父母,都是如此。善人若是懂得一怒杀人,或许才会真真正正有一个清平天下!”

第九十九章 四百年前的事

    山洞一直延伸出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三个人都心事重重,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到底走了多长时间。已经感觉不到后面有什么天地元气的波动,可这当然不是因为满天宗内的大战已经结束的缘故。

    当陈羲看到一抹光亮的时候,他脚下停了停。

    那不是洞口,也不是门。石洞到了尽头,那是一面看起来很平滑的石壁。石壁上镶嵌着几颗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石洞是大满天宗的人生活的地方,走过了满天宗地下暗河之后陈羲对这样长度的石洞已经感觉不到什么惊讶震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石洞没有出口一点也不惊讶。

    高青树愣了一下,取出木牌晃了晃发现没有任何感应。他四处寻找,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存在和木牌大小契合的机关。陈羲往石壁上看了看,忽然发现微光之下石壁上隐隐有些字迹。

    “先生,你也没有到过这里?”

    陈羲问高青树,他走到石壁前仔细去看那石壁上的字。高青树摇了摇头:“我在大满天宗的时候,这个石洞根本没有这么深。显然之前里面的这一段是被封死的,因为大满天宗的人撤离才打通了石洞。可是到了这里就没有了路,那些人是怎么出去的?”

    陈叮当是戒律堂的掌座,虽然看起来粗犷不羁大大咧咧,但实则心思很细,不然也没办法执掌戒律堂。他蹲下来看了看,然后有些惊疑:“这里来过人,但是又回去了。脚印到了这之后有些凌乱,显然想从这离开的人到了此处之后也没有找到出路,看脚印又原路返回,想必是从别的地方离开的满天宗。”

    高青树皱眉:“大满天宗的宗主不在宗门,其实做主的是一直留下来的大师兄苏等。他是一个宅心仁厚之人,我在大满天宗的时候大部分事都是他做主的。大满天宗的宗主经常一年半载不来,所以很多事都是他来拿主意……显然大师兄是知道一些秘密,但是知道的却不详尽。”

    陈羲心里一紧:“也就是说,丁眉根本不是被大满天宗的宗主带走的?”

    高青树道:“应该不是,不过你不必担心。苏等的修为之高连我都觉得深不可测,之前厉兰封告诉你说丁眉没事,就肯定是没事。他可能是不想让留下来的师兄弟卷进这场战争,所以才会选择离开。不过他毕竟知道的秘密有限,以为可以从这里离开,但到了这却发现此路不通然后退回去了。”

    陈羲将青木剑召唤出来,青木剑上光芒闪烁,山洞里顿时明亮了不少。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丁眉确实来过这,我记得她的脚印。”

    高青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陈羲会连这样的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陈羲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脚下,现在看来丁眉的脚印比以往要深上一丝,显然修为还没有恢复所以走路稍显重了些。看起来一共有五个人来过这里,其中有三个男子两个女子。”

    陈叮当点了点头:“没错。”

    高青树想了想说道:“三个男人,应该是大师兄苏等,八师弟李伏道,十一师弟王甘当。两个女子,一个是叶教习,一个是丁眉。叶教习曾经也在大满天宗修行过,不过比我进大满天宗要早上几年。”

    高青树看得出来陈羲想回头去找丁眉,所以劝道:“他们在开战之前就已经离开,那个时候内宗的结界还没有封死。”

    陈羲知道,自己即便回去只怕也什么都找不到。他重新走回到石壁边上,仔细看那上面已经极淡的字迹。

    “我等欲突破厉兰封的神木阵,开山而行,至此处已筋疲力尽。本以为可以绕开神木大阵的封锁,临死之前才明白原来我们根本就出不去。开山向前,山却在不断的变大,就算我们能一直开山而行,也永远出不去。神木大阵神异莫测,让人绝望。”

    陈羲轻轻读出来,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在多少年前,无尽深渊里的东西显然曾经突破过九幽地牢的镇压,可能是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真元,想开山而行避开神木大阵行至此处,却发现山随着他们的进度而在不断的加厚。

    陈羲心里一惊,也就是说神木大阵曾经开启过一次。那是什么时候?在那个时候连神腾都无法将出来的东西镇压?

    “我们也要生存,我们也有生存的权利。为什么人可以生活在朗朗乾坤之下,而我们却只能生活在无尽深渊之中?那是一个地狱,一个谁也不想留在那的地狱。厉兰封为了封住我们费尽心机,我们对他恨之入骨也敬畏在心。换位而想,如果我与他易地而处,那么我也会拼尽全力的封住无尽深渊,他也会拼尽全力的想出来。”

    “我的族人想要自由,就必须冲出这桎梏。可是神给了我们远比人强大的身躯体魄和战力,也给了我们弱点。我们的身躯再强大也终究只是虚体,只有寻找到自己的本体所在融合为一,我们才能真正的强大。我们追求自由错了吗?我们追求强大错了吗?为什么不是人生活在无尽深渊而是我们?”

    ……

    ……

    这些话说的有些乱,但是其中那种无奈不甘和悲愤之情却那么浓烈。显然这个到了此处的东西,是无尽深渊中很强大地位很高的存在。它带着无尽深渊中的生物杀出来,最终却还是没能出去。

    陈羲他们三个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羲沉思了一会儿后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年厉兰封临死之前,为了保证对无尽深渊的镇压请他的至交好友过来帮忙,也就是现在的大楚国师。但是国师却吸走了厉兰封最后的修为之力,还想强行带走神腾。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神腾不稳……无尽深渊里的东西冲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忽然一拍脑袋:“我倒是忘了,藤儿就在黑戒里。”

    他心念呼唤,小丫头藤儿随即出现在三个人面前。看起来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似乎是被打扰到了。

    她看着陈羲嘟着嘴说道:“下次不要在我给娃娃换衣服的时候打扰我好不好,我刚想到怎么把那件衣服改的漂亮些……”

    她走过来拉着陈羲的左手,在手背上画了什么。陈羲觉得手背上有些疼,看了看发现藤儿在自己手背上画的图案似曾相识。一瞬间,他后背上猛的一凉。他想起来,在九幽地牢第一层的时候,他看到过和自己一摸一样的石像,而其中一座石像的左手手背上有这样一个图案。

    也不知道藤儿是用什么办法画上去的,线条很简单所以看不出来到底那是个什么。

    “这样被你打扰我很不高兴呢,所以有必要改变一下。以后如果你想问我什么或者找我有事,这个图形能召唤出我一个分身,她和我有一样的思维一样的记忆,所以你和她说话就是了。”

    “分身?”

    陈羲惊讶:“还能有这样的功法?”

    藤儿骄傲的昂起小下颌:“那才不是什么功法,是我自己的特殊本领。想当年神还在的时候,我可以分出三十六个分身,可好玩呢……太多记不得了,只记得这么多。现在我只能召唤一个分身,我虚弱的真是太厉害了。”

    陈羲忍不住问:“神到底是什么?”

    “神就是神啊。”

    藤儿理所当然的回答,她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陈羲:“神开创了这个世界,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神离开了这里。也许是因为她觉得人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不需要她了,她就去了别的地方吧……对了,我没告诉你?神有一千种面容,我雕刻的那些娃娃都是回忆着神的摸样雕刻出来的,可是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还有什么摸样没有雕刻出来。”

    她低下头,委屈的揉了揉小鼻子:“我就快变成一个笨蛋了。”

    陈羲揉了揉她的头发,蹲下来对她说道:“可你依然是最厉害的笨蛋啊。”

    藤儿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道:“你要是不会安慰人,就不要乱说话好吗?”

    陈羲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墙壁上那些字迹问:“以前无尽深渊里的那些东西是不是出来过一次,然后神木大阵开启过?”

    藤儿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忽然眼神一亮:“嗯嗯嗯,我记得了。好像有一阵子了呢,那个时候来了一个穿黑衣服的坏人,想把我带走。我不想啊,所以就和他打,那个时候我比现在厉害多了呢,他打不过我就跑掉了。可是我们两个打架的时候,无尽深渊里的东西就趁机跑出来一些。然后有个人就用你的青木剑开启了神木大阵,不过开启大阵的那个人后来好像战死了,然后青木剑自己飞走了……大哥哥,你是从哪儿把青木剑捡回来的啊。”

    陈羲差不多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厉兰封刚刚死去之后,国师想要抢夺神腾接过被藤儿打败了,国师负伤逃走。但是无尽深渊里的生物却趁机冲了出来,然后厉兰封的弟子以青木剑开启了神木大阵,将那些东西封死在清量山之中。结果厉兰封的弟子却战死,青木剑就此下落不明。

    按照道理,这件事过去不过四百年时间。应该现在还有故事流传才对,可现在满天宗之内好像没有一个人知道。

    藤儿招了招手,用一种你还不过来抱我的眼神看着陈羲。陈羲赶紧把她抱起来走到石壁前面,藤儿皱着小小的眉头看了看:“我记得了呢,那是唯一的一个人。当时从无尽深渊里杀出来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也不可爱的小熊,一点也不可爱的小虎,一点也不可爱的小狼,只有一个人。”

    藤儿说道:“他好像特别厉害,就是他杀死了那个开启神木大阵的人。但是后来他好像耗尽了力气,被无尽深渊里其他东西撕碎吃掉了……”

    她不喜欢那样的回忆,摇了摇头:“这是神木大阵第二次开启,也是最后一次了……神木和凤凰彼此不分,一旦分开彼此都会衰弱下去。第一次大阵开启神木的力量损失了一部分,这次之后,只怕就再也无法压制无尽深渊里的那些坏东西了。”

    高青树和陈叮当脸色一变,同时回头看向内宗那边,可是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三个男人,眼神里都是担忧。

第一百章 改了几人命

    陈羲抱着藤儿在石壁上仔仔细细的看着,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写下这些字的人是藤儿所说的那个无尽深渊中唯一的一个人类,而且这个人类强大到连厉兰封的亲传弟子都能击杀的地步。

    要知道那是厉兰封真正意义上唯一的弟子,其修为必然不俗。陈羲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的父亲修为已经强大到大部分修行者需要使劲的抬头看也仰望不到的高度。那么厉兰封的亲传弟子,只能更加强大才对。

    可是无尽深渊里出来的人,却把他杀了。

    藤儿趴在陈羲的肩膀上,似乎很享受怀抱里的温度,她有些无聊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忽然之间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呢,我记得我和那个穿黑衣服的坏人打架的时候,无尽深渊里出来的那个人也想杀我,他觉得把我杀掉就能破开九幽地牢对无尽深渊的镇压。但是那个拿着青木剑的人出手拦住了他,他们之间说过什么来着……”

    她做出一个很努力的表情,然后笑起来:“是不是觉得我又忘记了?才没有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事想不起来,有些事却记得很清楚,特别讨厌……他们交谈的时候说起过,无尽深渊里的那些东西其实都不是真正的肉身。”

    她很认真的回忆着:“好像是说,无尽深渊里那些东西只有找到自己的本体,然后吞噬本体之后就会变得格外强大。而无尽深渊里出来的那个人,就是唯一一个被吞噬了本体的人。”

    陈羲嗯了一声,猛的脸色一变:“唐古!”

    陈叮当和高青树听到他低呼一声才想起来,竟然把唐古忘在九幽地牢外面了。唐古当时本就重伤,虽然陈羲给他服用了七阳谷禅宗的伤药,可是在那种环境下唐古只怕凶多吉少了。

    陈羲想到厉兰封的残虚影子跟他说的那些秘密……无尽深渊里的东西,对应着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是每一个人心中的恶念所生,所以他理解藤儿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无尽深渊中的恶念找到生出恶念的这个人然后吞噬,便能融为一体,进而变得强大起来。既然每个人的恶念都在无尽深渊中,那么唐古的恶念自然也在。

    老人还说,越是心善的人那么对应在无尽深渊中的恶念其实越强大……毫无疑问的是,唐古是个善良的人。

    “我对不起唐古。”

    陈羲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他心中真的很愧疚。虽然他和唐古没有什么深交,但他知道唐古是个值得做朋友的人。因为他的疏忽,唐古可能已经死去,又或者被无尽深渊中的东西带走了。

    如果是后者,那么可能产生的影响更为巨大。

    陈叮当和高青树听的迷迷糊糊,不知道藤儿到底说的什么意思。见陈羲那般的凝重,都忍不住劝了几句。当时只顾着和陈尽然出来,所有人都忘记了唐古,这不是陈羲一个人的责任。

    “希望他不会有事。”

    陈羲揉了揉眉头,心中的愧疚和不安却越发的浓烈起来。

    “找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青树忽然惊喜的喊了一声。他发现石壁上镶嵌着的那几颗宝石光芒辉映之下,有一个交汇点。几块宝石的颜色都不一样,几种颜色相交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颜色很怪异的地方。这个地方的大小,和高青树那块木牌大小完全一致。

    高青树立刻过去,将木牌放在那里。片刻之后,石壁开始变化,一个黑洞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黑洞看起来格外的深邃,往里面看什么都看不到。高青树示意他走在前面,然后率先走了进去。陈羲走在中间,陈叮当断后。

    等到光明重新出现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已经在大山外面了。陈羲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清量山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他想到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字迹,忽然明白了上一次神木大阵启动之后到现在不过四百年的时间,为什么没有人知道那件事。

    “和无尽深渊里那些生物开山而行出不了神木大阵一样……”

    陈羲道:“神木大阵造成了空间上的扭曲,不管那些生物开山多远,山一直随之变化。那么外面的人也一样,外面的人进入清量山,以为自己走进了山里,不管走出去多远其实是山在动。因为空间扭曲造成了错觉,人们以为已经进山很远,可是其实一直就在山外面。”

    “也就是说,那个山洞是存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不存在的。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可却真实存在。”

    高青树和陈叮当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简单理解就是山体在变化。进山的人以为自己进来了,可是却是被扭曲的空间带着走,根本就没有走到山里去。

    “咱们去哪儿?”

    高青树问。

    陈羲看了看远方,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皇都”

    ……

    ……

    无尽深渊

    一群巨大的生物围成了一圈,看着躺在中间的一个人。这个人看起来伤的很重奄奄一息,无尽深渊里的气息加重了他的伤情。人是无法适应无尽深渊的环境的,再熬上一会儿只怕他就会死去。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

    一个看起来能有十几米高的人形生物蹲下来检查了伤势,然后回头焦虑的说道:“必须尽快找到和这个人对应的渊兽然后融合,只要能和本体融合那么就会变得足够强大。四百年前曾经找到过一个人,但是他最终没能带着咱们走出去。”

    它看起来直立着像是一个人,但是身上长满了灰色的鳞片,这些鳞片就好像一层厚重坚实的铁甲,还散发着一种金属的光泽。它头顶上有两个尖角,很长,如羚羊那样。它的脸看起来像是马,下颌上却有着很长的胡须,已经呈现出花白的颜色。

    在无尽深渊中,并不是身躯越大的生物越强大。相反,身形小一些的生物反而拥有更加骇人的力量。比如这个看起来像是直立起来的马又像是山羊的生物,它在无尽深渊中的地位很高。

    “太难了……”

    在它身边,一头足有三十米高的独臂老猿缓缓摇了摇头:“四百年前那个人是个意外,刚好被那个人的对应渊兽碰到。深渊之中有数以亿计的渊兽,等到咱们找到这个人的对应渊兽的时候,他早就死了。”

    老猿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处,眼神里闪过一抹悲愤:“四百年前,我的手臂被那柄叫做【青木】的神剑斩断。那次大战之后你们不少人说我变得懦弱了,其实只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人类并不是像我们想的那么弱小。他们之中的修行者之强大到现在你们还没有忘记吧?仅仅是一个厉兰封,就镇压了我们多少同伴?所以我们这次必须谨慎,不能再错失机会了。”

    似马似羊的生物点了点头:“没错,上一次的时候我们以为机会来了,大举进攻,却没有想到除了那个倒立的塔之外还有一座神木大阵。这次我们必须做出充足的准备,虽然这个人伤的很重,但这何尝不是神赐给我们的契机?”

    它低下头从嘴里吐出一刻血红色的珠子:“若是我们能有机会走出无尽深渊,那么牺牲又算的了什么?”

    “不要!”

    独臂老猿急切道:“那是你的魂珠,一旦你失去魂珠就真的没有机会再复活了。”

    似马似羊的生物惨然一笑:“人有生死,可我们没有。外面的世界人一直在生老病死,有人老去有人出生,人的数量虽然也在增长可相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不算什么。但是无尽深渊里的渊兽却不会死亡,无尽深渊真的无尽吗?如果我们再出不去的话,只怕为了一块能舒舒服服睡觉的地方都会引发一场血腥厮杀。”

    “无尽深渊存在多久了?几千年?几万年?我们只是无尽深渊中一小部分的渊兽。渊兽的数量庞大,而且比人强大,这个世界本来就该由我们来统治。人类终究是要被淘汰的,虽然是人类造就了我们。”

    “为了这一天到来,我死又算什么?”

    它将血红色的珠子缓缓放下去,珠子化作一滩血水落在那伤者的身上。当血水接触到他身体的时候,他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滚烫的油泼在他身上似的。

    他,正是唐古。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找他的对应渊兽,首先要做的是让他活着。”

    似马似羊的生物笑了笑:“那么就让我来替换他的血脉,让他变成适应无尽深渊的人!然后我们用最快的时间来培养他,让他活下去。一直到找到他的对应渊兽完成融合,那个时候,他将成为我们的领袖,带着我们杀出这片地狱,带着我们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它嘶吼着,眼神里都是希望的光。但是生命在它身上逐渐离去,它缓缓的倒下来,眼神里都是闪烁着光芒:“我看不到那天了,但是我坚信你们不会忘记我做的一切。”

    唐古剧烈的翻滚着,他双手不断的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衣服撕碎之后他开始抓自己的皮肤,很快就血迹斑斑。独臂老猿看着他,等了一会儿之后大声喊道:“还不够!这样的改造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个挑战,但是既然做了就不能放弃,我来做第二个,如果还不够,希望你们不要贪生怕死!”

    老猿张开嘴,吐出一颗血红的珠子,珠子如之前一样化成血水融进唐古身体里。老猿喘息着倒了下去,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还不够!我来!”

    一条巨蟒蜿蜒着爬过来,吐出了血色珠子。

    “还不够,我来!”

    一个巨人的首领大步走上来,吐出自己的血色珠子。

    “我来!”

    “我来!”

    一个接着一个的强大生物为了一个飘渺的目标作出了决定,它们献出自己的生命只希望能够走出无尽深渊。它们是人的凶恶之念,但是在这一刻它们懂得奉献才能成功。而在大部分时候,大部分人都不懂得这个道理。

    献出血色珠子的都是无尽深渊中地位很高的生物,所以积蓄在唐古身体里的力量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本来痛苦哀嚎的唐古忽然间坐了起来,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四周,眼睛里红色的光芒一闪。

第一百零一章 上路

    世界好像没有任何变化,陈羲虽然无心看路上风景,可是却忍不住心中生出几分感慨。看着大路上行走的那些普通百姓,陈羲忽然间发现原来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他们不知道五年之后可能就有一场浩劫降临在天府大陆,所以他们依然平凡但满足的生活着。

    从满天宗到皇都城也不知道几万里远,三个人到了青州玉水城的时候就要面对又一次的分别。

    高青树决定暂时离开,去联络当年陈尽然的好友和他的朋友,为五年后做些准备。陈羲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把无尽深渊中那些东西其实就是人之恶念的事告诉高青树和陈叮当,厉兰封的影子对他说的话让他不得不谨慎小心。

    高青树和陈叮当只知道无尽深渊里那些东西很强大可怕,只知道那些东西五年之后可能杀出来祸乱人间。陈羲最终还是决定等到以后再说出来,毕竟老人担心的是一旦消息传播出去造成恐慌,相当于给无尽深渊里那些东西增加了无穷的力量。

    “先生,您给我的那块定向宝鉴我给了一个朋友。”

    陈羲有些歉然的说道:“当时杀付经纶的时候,我需要他帮忙。”

    高青树摇了摇头:“无妨,陈叮当跟着你去皇都,他会带你找地方落脚。我联络好了人手之后就去皇都城寻你们,我知道那个地方。”

    陈叮当点了点头:“我在皇都城有一处宅子,只是已经有至少二十年没有回去了。”

    他看了陈羲一眼后笑道:“在满天宗,除了你父亲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和高青树当年是一起离开皇都城的,一起进了满天宗修行。只是没在一个教习门下,我们两个当时也故意表现的生疏,其实也只是为了暗中有个照应。”

    “那个时候,你还是个跋扈的小少爷。”

    高青树想到几十年前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而我是个小长工。”

    陈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个家破人亡的小少爷和一个同样家破人亡的小长工有什么区别?幸好当时有你陪着,不然我可能走的是另外一条路。也许成为了一个乞丐,也许早就已经暴尸荒野。”

    他话语之中没有什么悲伤之情,可还是触动了陈羲的心事。看起来粗犷不羁的陈叮当,冷静严苛的高青树,背后竟然也有那样的故事。

    “想知道?”

    陈叮当看着陈羲笑了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家当时在皇都城算不上什么名门,也只是普通百姓中较为富裕一些的一户人家。后来大楚户衙扩充衙门,占了我家的房子。我爹以为身在皇都就可以得到王法庇佑,于是和户衙的人硬扛着。谁想到当日夜里便有几个修行者杀进来,一门老小除了我和高青树之外都死了。”

    陈羲脸色微微一变,想不到皇都城之中居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天是高青树拉着我去河边野钓,结果我俩玩的太疯累坏了,就躺在草丛里睡觉,一觉睡到了快天亮,回去的时候家门上已经贴上了封条,我连亲人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陈叮当的笑容里,有一种让人心里隐隐作痛的苦涩:“后来我和高青树在满天宗修行有成,一起回了皇都,想查清楚当年到底是谁下的手。当然不可能查到这件事和户衙有什么关系,只能追查到出手的是皇都黑道上一个叫黑虎帮的帮派。我们两个一夜之间杀了黑虎帮六百六十三口,然后不得不逃出皇都。”

    陈叮当道:“在那之前,为了落脚查清楚当年的事,我曾在皇都城买了一个小院子住下。那院子现在应该还在,我交给一个商行打理,租出去了,每年都有银子款项进来。”

    高青树道:“黑虎帮……这名字是不是很俗?”

    陈叮当笑道:“一群蹩脚修行者就能做大爷的帮派,还指望取个什么清新脱俗的名字。”

    高青树走过去拍了拍陈羲的肩膀:“别冒失,别冲动,你父亲的修为我比你了解。九幽地牢十一年都困不死他,无尽深渊里那些东西也不能伤到他。再说满天宗里现在还困着不少大修行者,坚持上几年没有问题。”

    陈羲点了点头:“先生放心,我不会冲动。”

    高青树对陈叮当说道:“当年进满天宗修行,对咱们最好把咱们当亲兄弟的是谁?”

    陈叮当回答:“陈尽然。”

    高青树指着陈羲问:“这是谁?”

    陈叮当回答:“从现在开始是我儿子了。”

    高青树笑着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会尽快联络好,然后赶去皇都和你们汇合。不过是五年而已,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杀回满天宗。不管面对的是人还是兽,一起面对。”

    ……

    ……

    玉水城里有马车行,这是一些小门派为了维持下去所开的营生。虽然每个人都向往着成为一个修行者,可是这个世界上能修行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好苗子都被大的家族或者宗门抢走,那些家贫且根骨不太好的人,就只能加入小门派修行。

    但是门派小了,路子也就窄。要想维持宗门的开销用度,就不得不和世俗百姓一样做些营生。一般来说,小门派最喜欢做的买卖就是开马车行。天府大陆太大,要想从这个城去另一个城,普通百姓可能要走上很久。这个时候,小门派的马车行就成了首选。当然,其收费也不是却不是普通百姓中的普通百姓可以负担的,而是普通百姓中的富人。

    拉车的不是普通的马,车身上还有修行者所绘制的符文,速度比骑马要快很多很多。陈羲和陈叮当现在只能选择这个,走路到皇都的话可能要走到神木大阵都失效的时候。

    “两位要去哪儿?”

    才走进马车行的店门,一个看起来很清爽干净的年轻人就迎了上来:“本车行可以提供长途短途客运,价格公道童叟无欺。除此之外,如果你觉得人太多挤在一起不舒服,可以选择尊崇的单车护送。当然,如果您愿意接受我们几天的培训,也可以享受超值的自驾游。”

    陈叮当倒是没觉得什么,陈羲第一次接触这种行业觉得很新奇。他流浪的那几年基本上都是找人少的地方躲避,不敢进城。四岁的陈羲就很清楚一件事,人心比野兽还可怕。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独自进城,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哪个最舒服?”

    陈叮当很豪阔的说道:“不要跟我提银子,大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他们进城之后先买了新衣服换上,陈羲选了一件黑色长衫,而陈叮当则很嚣张的选了一件金色的锦衣。走在大街上,他比帅气的陈羲还惹眼。陈羲习惯了看薰衣草版的陈叮当,冷不丁身边换成了土豪金版的还真有点不适应。

    “先说说您去哪儿?”

    那年轻人第一印象就把陈叮当定为暴发户,陈叮当内敛了气息,他这样才入门的修行者也不可能察觉的出来。倒是陈羲给他的感觉有些可怕,所以他第一印象把陈羲定为保镖……

    “皇都”

    “噢,是趟远门。若是坐大车的话,每人五百两银子。若是有单独的护卫单车走一趟,至少要五百两金子。要是自驾的话,押金一千两黄金,费用也是五百两金子。”

    陈叮当皱眉:“你们修行者要那么多金银做什么?”

    年轻人笑道:“修行者也要吃饭,也要交际应酬。修行者看上了青楼里哪个妹子,也是要给钱的。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修行者修行需要不少东西辅助,而这些东西当然也需要钱买来。”

    陈叮当在这方面的经验不比陈羲多多少,他和高青树进了满天宗之后就因为资质不俗留了下来,宗门提供一切。

    年轻人见他们两个脸色有异,忍不住尴尬的笑了笑:“说实话吧,真正的修行者谁会开马车行?我们这样的也就是身体比普通人强壮点,想要叱咤风云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多赚些银子多买地,当个富家翁。粗俗点……我也想取个女修行者做老婆,可是人家也瞧不上咱啊,所以还是有了钱找个平凡人家的漂亮闺女实在些。但是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大闺女,难道给你白睡?”

    陈羲发现这个年轻人是个话唠,有点可爱的话唠。

    “就你吧。”

    陈叮当指了指年轻人:“我们要一辆单独的马车,你来驾车。”

    年轻人一愣:“我?这个……我还有考下来准许驾驶特种马车上路资格证书。不过我可以推荐最好的人选给您,保证服务质量是一流的。如果你有什么特殊需求……只要肯出钱,我还能给您找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姑娘驾车。白天她驾车,晚上您驾车……”

    他给了陈叮当一个你懂的眼神,陈叮当咳咳了几声:“不,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至于你有没有那什么证书我不管,这个应该就足够了。”

    他从袖口里摸出来一块宝石放在桌子上,这宝石是他临离开满天宗之前从山洞石壁上抠下来的。那宝石没有什么特殊功效,放在大一点的宗门就是用来照明的东西,有一点点的增进修为的效果,但是微乎其微。

    不过这种东西,放在市面上那也是宝贝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宝石上的气息,年轻人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跺了跺脚:“好吧,就冲这个宝贝我就是弯了也认了!”

    陈叮当噗的一口把刚喝进去的茶喷了一地:“老子不好男色!”

    年轻人讪讪的笑了笑:“玩笑……玩笑……”

    “你叫什么?”

    “我叫崇德哈儿古利特,我是山彝族人。全名是苏坎蒙叶??库库儿??野力哈哧??崇德哈儿古利特。”

    陈羲叹了口气:“我能叫你苏坎吗?”

    年轻人立刻说道:“你就是叫我苏不坎也行啊。”

    “去吧去吧,跟你们老板说一声。这块宝石算是给你的酬劳,我再出一块宝石算是雇佣马车的酬劳。不过你们招子放亮一些,要是觉得大爷我人傻钱多你们就算是看走眼了。半路上要是想谋财害命。大爷分分钟让你们遭受灭门之灾!”

    陈叮当昂着下颌说了几句,然后坐下来等着。

第一百零二章 关烈的字

    不多时苏坎从后面回来,笑容可掬的说道:“掌柜的已经答应了您的要求,我现在就去挑一辆最舒适的车。你付的定金足够多,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我的。我们和春华楼有业务关系,雇车陪姑娘,要不趁着这会儿我去选车您去隔壁春华楼挑人?”

    陈羲摇了摇头头故作认真的说道:“我家老爷最是端正,你这话还是别说了。不过你知道为什么我家老爷会选你吗?”

    苏坎问:“因为我帅?”

    陈羲看着他眨了眨眼:“我家老爷是替我挑的你。”

    苏坎一怔,立刻苦笑道:“我还能反悔吗?”

    陈羲笑了笑,心中的郁结之气也弱了几分。离开满天宗之后他心就没有放松过,时时刻刻如一块大石头堵着。他总是去想父母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总是去想五年后自己修为不够高的话能不能帮父母一些。

    若非遇到苏坎这样一个有意思的人,陈羲的心思根本就转不过来。

    他和苏坎开几句玩笑,也是故意做给陈叮当看的样子。他不想让陈叮当对自己太过担心,他习惯了把所有的苦楚和烦恼都藏在自己心里。虽然才离开满天宗,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父母,不在想丁眉。

    以前他只牵挂着在九幽地牢中的父母,现在多了一个丁眉。

    苏坎不知道陈羲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敢多停留,连忙跑出去跳车。陈羲和陈叮当等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铃铛声响起随即起身走出门外。当他们看到门外的车之后忍不住都有些发愣……拉车的不是马也不是骡子,而是四头雄鹿。

    这四头雄鹿的看起来如战马一样高大强壮,显然不是凡品。陈叮当见陈羲有些错愕,向他解释道:“车马行拉车的自然不是寻常的马匹,这些雄鹿想必是他们宗门里驯养的东西,身体里有一丁点的荒兽血脉,比普通野兽要强不少,但无法和荒兽相比。”

    苏坎立刻赞道:“老爷子果然好见地,这是我们宗门辛苦调教出来的追风鹿,性格温顺但跑起来像风一样快。”

    四头雄鹿后面拉着一辆大红色的马车,应该是才新漆过不久,还带着一些淡淡的油漆味道。陈羲看到马车上绘着一个黑色的板斧图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的门派是不是叫斧头帮?”

    “不啊”

    苏坎摇头:“叫板斧帮。”

    陈羲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和高青树分开之前他说的那句话:一个蹩脚修行者都能做大爷的门派,你还指望他们取什么清新脱俗的名字?

    苏坎坐在马车前边的座位上,拉起缰绳:“咱们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边,我现在是无证驾车,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板斧帮可是不负责的。万里迢迢,谁也不能保证一帆风顺……呸呸呸,看我这乌鸦嘴。”

    陈叮当瞪了他一眼:“我现在有一种在你嘴巴上踩一脚的冲动。”

    陈羲看的出来,这个苏坎不过是个才勉强开基的修行者,也就是修行者最弱小的存在。现在以陈羲的修为,估计可以把这个车马行平趟一遍。其实不管是七阳谷禅宗还是满天宗,都是天府大陆中上等的宗门,自然不是那些多如牛毛的小门派可比。有的在江湖上混不下去的破虚境界的修行者,没准就能开个门派收徒做生意。

    苏坎连忙摇头:“千万别打脸,美貌是上天赐给我的武器,我还指望着这张脸勾引一个女修行者呢。万一就是有人喜欢绣花枕头也说不定,要是以后有个破虚境界的女修行者罩着我,那简直爽翻了。”

    在他眼里,破虚境的修行者就是大修行者了。

    陈羲打开车门,和陈叮当两个人上了马车。陈叮当随手在车里布下一道真气,隔绝了他们两个的谈话,苏坎是肯定听不到的。

    “这次去皇都,你打算进执暗法司?”

    陈叮当问。

    陈羲嗯了一声:“不只是那个虢奴在执暗法司,我怀疑邱辛安和陈天极兄弟无路可走也会去皇都投靠执暗法司。况且,有执暗法司裁决这样的身份,以后也便于查一些事情。当年下令囚禁我父母的肯定不是百爵桑千欢那个级别的人,虢奴是执暗法司的千爵,那么最起码下令的是千爵以上的大人物。”

    陈叮当担忧道:“那个级别的修行者,不好动。”

    陈羲笑了笑:“陈叔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苏坎在外面喊:“谁能告诉我,启动这些符阵应该怎么做来着?”

    嗖!

    从车马行门店里飞出来一个算盘,正打在苏坎脑袋上。苏坎疼的哎呦叫了一声,应该是慌乱中碰了什么,鹿车骤然启动,四头雄鹿同时奔跑起来,蹄子落地的声音整齐划一,速度奇快。

    苏坎在外面手忙脚乱的喊:“我-操……起步就是飞吗!”

    ……

    ……

    不得不说,鹿车的速度快的让陈羲都觉得有些惊讶。皇族统治大楚这些年其实为百姓也做了不少实事,最大的一件莫过于修造了纵横南北东西的大路。道路修建的格外坚实平坦,以至于这种速度飞奔鹿车上也不觉得如何颠簸。

    陈叮当道:“马车上的符文发动,将车厢的重量减少了很多,所以四头雄鹿就好像没拉着东西在跑。这些雄鹿的特点应该就是速度快且耐力持久,不知道那鹿茸割下来泡酒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效果……”

    陈羲低头,不知道说什么。

    “年轻人……”

    陈叮当认真的说道:“我是过来人,你和丁眉是不是彼此喜欢?既然这样那就挑明了啊,难道还要玩哑谜?你可知道这世间有多少郎才女貌,都毁在犹豫不决上。”

    陈羲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我对苏等也有些了解,两个我加上两个高青树,也未必是苏等的对手。苏等带着她们离开的时候那些人还没有攻进满天宗,她们不会遇到危险。还有就是,叶教习的修为也很强。”

    陈羲问:“我听闻先生当初也输给了叶教习?”

    陈叮当点了点头:“不但输了,而且输的心服口服。也许在凡人的世界中男人还因为身强体壮而看不起女人,可是在修行者的世界,男人完全没有资格看不起女人。就比如丁眉……我曾经观察过她的体质,若非是神兽元神被抢,她的境界只怕远远的把你甩在身后。”

    陈羲从不怀疑丁眉的天赋,她在神兽元神被抢之后依然还能比大部分修行者更早到达破虚境界,就已经很清楚不过了。然后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看起来冷傲不可靠近的柳洗尘,她的天赋让人震惊。

    “陈叔,给我讲讲那些仇人的事吧。”

    陈羲岔开话题:“那天夜里发生的事,其实我不记得多少。当时父亲让鬼九爷带着我离开,后来发生了什么?”

    陈叮当道:“那天夜里,执暗法司的裁决大举杀入内宗。以你父亲的修为,其实完全可以安全脱身。他只是没有想到虢奴会背叛他,要知道当初在满天宗……除了我和高青树之外,虢奴和你父亲的关系最好。”

    他叹了口气:“只是当时我和高青树却和他没有什么接触,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奇怪。你父亲看起来儒雅脱俗,其实最是豪爽仗义。他知道虢奴身世可怜,所以便对他多有照顾。虢奴曾经说过,此生可负天下人不负陈尽然。这句话还真是莫大的讽刺……就是他在站在你父亲背后的时候突然出手偷袭了你的母亲。”

    “即便是偷袭,他也不敢对你父亲出手。你父亲是满天宗宗主单传弟子,天赋又好,所以修为比虢奴要强大的多。所以他卑鄙无耻的选择了偷袭你母亲,然后以你母亲要挟你父亲投降。”

    陈羲的拳头猛的攥紧,眼神里冒出一抹杀机。

    “虢奴曾是小国虢国的皇子,虢国依附于诏国。诏国被大楚所灭,虢国也就顺路被大楚雄兵灭了。他被带到皇都之后,开始被罚去做奴隶。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自由身,离开皇都到了满天宗。他算是带艺修行,当时年纪也大了,所以宗门内的教习都不愿意带他。是你父亲帮他去大满天宗求情,大满天宗的宗主才收了他。”

    陈叮当道:“当时你父亲怕他自卑,一有时间就去找他,要么切磋,要么四处散心。虢奴就是在进大满天宗的那天说了那句……宁负天下人,不负陈尽然的话。”

    “邱辛安呢?”

    陈羲道:“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事,只有最大限度的了解敌人,才能战胜敌人。”

    “邱辛安是满天宗的弃徒,当初他修行什么采阴补阳的邪门功法,祸害了不少女修。因为这件事,连七阳谷禅宗的大和尚都看不下去,找上门来。当时宗门得知之后大为震怒,你父亲才成为宗主不久,立刻做出决定将其逐出师门,废掉修为。”

    “或许是他命不该绝,被废掉修为之后居然没死,且恢复了实力。他回到内宗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动手用执暗法司的锁魂链穿透了你父亲的身体。那个时候,我差一点没有忍住。是你父亲悄悄对我摇头,示意我不能冲动。”

    陈叮当道:“如果对比的话,邱辛安比虢奴更不好对付。虢奴只是阴狠,邱辛安则是诡计多端。”

    陈羲将这些事都记住,然后问:“陈叔,你对执暗法司了解多少?”

    陈叮当道:“我这些年故意和桑千欢走的很近,就是想查清楚执暗法司的事。桑千欢一心想回到皇都大展抱负,奈何他不是大家族出身所以在执暗法司里也不得志。有几次饮酒的时候他提起过,执暗法司根本就是人间地狱……你可知道,那些被选拔走的天赋不错的年轻人都是什么下场?”

    “知道。”

    陈羲想到了那日关烈在他桌子上以酒水写下的那行字:尽选天下良才纳入神司,首座吸其青春增加寿命。

    这行字,当时给陈羲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陈叮当没想到陈羲知道,听陈羲解释之后说道:“虽然桑千欢和我没有说明,但我也大致猜的出来。那些年轻人被选入执暗法司,需要经过层层考验。通过考验的人成为执暗法司裁决,而没通过考核的那些年轻人,都成为了首座的点心。桑千欢说过首座已经活了很久,久到靠着强大的修为之力也不能维持身体不老,所以他需要吸收大量的年轻人的血脉之力,来替换自己身体里衰老的血脉。”

    陈羲缓缓摇头:“便是这样一个地方,却号称代神执法!”

第一百零三章 目标蓝星城

    鹿车在大路上飞驰还是颇引人注目的,毕竟能坐的起这种交通工具的人并不多。修行者和凡人生活在一个世界,可是从修行者踏上修仙路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高高在上,哪怕只是一个勉强开基的入门之人。

    从一个穷人挣扎攀爬到一个富人可能需要一辈子甚至几辈子的努力,且并不是每一个攀爬的人都能成功。从一个平凡人到修行者之间的鸿沟却不是挣扎与攀爬就能逾越的。这和贫穷富裕无关,而在于天赋。不能修行就是不能修行,哪怕富可敌国也是一样。

    所以即便是最落魄的修行者,在普通人面前也足够趾高气昂。

    其实哪怕如苏坎这样才开基的修行者,只要愿意的话找一家大户人家做个保镖,那么酬劳必然不低。毕竟就算是开基境界的修行者,在凡武江湖中也足够让那些大侠或者巨寇心惊胆颤。

    陈羲问苏坎,你人生最大的目标是什么?

    苏坎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睡一个女修行者,最好漂亮些。”

    苏坎问陈羲,你人生最大的目标是什么?

    陈羲本来可以理所当然的回答是帮父母,但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回答不出来这几个字。苏坎的人生目标是清晰的,哪怕他自己知道这个目标很难实现只能靠运气。可是陈羲呢?他自离开满天宗之后脑子里不停的在计算着自己该怎么做,到现在却还不如苏坎的只能靠运气。

    是苏坎的目标低吗?

    陈羲知道不是的,苏坎的目标相对于苏坎的修为来说不低。

    所以陈羲告诉自己,必须清晰起来。他想到了要去神司查清楚当年那件事谁下的命令,想到了必杀虢奴,必杀邱辛安,必杀陈天极陈地极。可是有一个具体的计划吗?

    没有!

    陈羲和苏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脑子反而逐渐清醒过来。之前的陈羲是一个被仇恨弄昏了头脑的陈羲,他只想着报复那些人,可是根本就不曾想过自己这五年时间究竟该先干什么后干什么。

    以他现在的修为境界,一个破虚五品的人,想要杀死陈天极陈地极兄弟已经是天方夜谭,更何况邱辛安和虢奴那样的高手?

    “小哥,看起来你好像心里有很多事。”

    苏坎问他。

    陈羲点了点头,笑:“是啊,有很多事。”

    “方便说吗?”

    “没什么,就是想杀几个人。”

    听到这句话,苏坎果断的闭嘴。他告诉自己这个穿黑衣的年轻人是个变态,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是个冷血杀手。然后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自己拿了那么厚重的酬劳会不会在到达皇都之后被灭口?

    然后他打了个寒颤:“小哥,你不会杀了我吧。”

    陈羲看了他一眼,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觉得你这么机灵在车马行做事有些屈才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到了皇都就留下来,我来教导你修行。你根骨不错,只是在那样一个小门派里根本没有人会正经的指点你什么。”

    苏坎犹豫了好一会儿后问:“需要我付出什么?除了色相之外其他的我都可以接受……”

    陈羲被他逗笑,看着路边的风景说道:“人这一辈子都会遇到几个机遇,抓住了那么人生就会变得不同。你跟着我帮我做一些事,我给你门派里不能给你的帮助。你现在才不过勉强开基,想要修行最起码需要一个像样的功法。”

    听到这句话,苏坎的眼神立刻就亮了:“小哥,你是认真的?”

    “是”

    陈羲说道:“到了皇都之后,我需要一个机灵人帮我打听一些事。只要你做的足够好,我送你一本低阶功法。当你的修为达到开基七品之后,我会再给你一本中阶功法。”

    苏坎激动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要不是小哥你看起来比我还小些,我都有一种拜你当干爹的冲动了……传闻只有美女才有资格找个有钱有势的干爹,想不到我竟然也有这样的运气……”

    在马车里眯着眼睛休息的陈叮当说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收你当干孙子。”

    就在这时候,陈羲感觉自己怀里的定向宝鉴微微发热,他取出来之后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那是展青给他传来的讯息:我在兖州蓝星城遇到了麻烦,救我。

    ……

    ……

    展青身上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他只能靠骑马往皇都城那边赶路。所以陈羲计算了一下路程,应该能够追的上他。陈羲才想过这件事没多久就受到了展青的讯息,显然他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应付的麻烦。

    陈羲看了一下定向宝鉴,现在已经进了兖州地界,距离蓝星城不过三五天的路程。从展青还能发出求救信号来看,他面临的危机似乎还不是特别急切。陈羲催促苏坎往蓝星城那边走,然后问苏坎:“你熟悉蓝星城吗?”

    “蓝星城!”

    苏坎的脸色立刻变了:“小哥,你以前没听过蓝星城的事?”

    陈羲摇了摇头,他在之前感兴趣的只是满天宗的事。

    不等苏坎解释,陈叮当忍不住说道:“蓝星城是个特殊的地方……展青一定是因为不熟悉路程,觉得走蓝星城比较近所以才去了哪儿。简单来说,蓝星城是一个没有什么规矩制约的地方……”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修行者修行的目的不是为了长生也不是为了追求什么飘渺无定的天道,他们很实际。他们认为自己这辈子也不可能达到那种一举一动惊天下的地步,所以将修行的目的定为享受。享受普通人享受不到的东西……用自己的修为来满足自己的**。”

    “蓝星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那是被大楚皇族定为流放之地的地方。那些做了恶事却不足以被诛杀的修行者,都被流放到了蓝星城。在那里,被流放的修行者可以靠为圣庭做事来恕罪。这些事,当然都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当然,如果有人胆子足够大的话,也可以雇佣蓝星城里的人为自己做事,前提条件是不担心蓝星城里的人反而把雇主杀掉侵吞财物。圣庭其实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公平公正,那些做了恶的修行者只要能给出足够丰厚的贿赂,死罪也能变活罪,活罪也能变无罪。”

    他看着窗外说道:“当年我和高青树返回皇都,觉得以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不足以报仇,曾经去过蓝星城雇佣过一批人。这些人完全没有底线,只要你出的酬劳能让他们动心,且他们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你要求他们做的事,他们就会帮你做到。如果你出的酬劳足够让他们动心而他们认为自己做不到,那么他们就会选择杀了你抢走你的酬劳。”

    他看向陈羲:“我跟你说过,我和高青树在皇都城一夜之间杀了六百多人对吧?”

    陈羲点了点头。

    陈叮当叹道:“其实我和高青树一共只杀了四个人,四个当初参与了灭我家门的黑虎帮的人。其他的人都是被我们雇佣的蓝星城的人杀的……他们的想法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想手刃仇者安慰亡者在天之灵。而他们却不一样,他们只要出手就不能留下活口,因为他们担心会有人报复。”

    苏坎道听不到陈叮当对陈羲的话,但他也知道一些蓝星城的事:“从路程来说,走蓝星城确实是去皇都最近的路。但是几乎所有的车马行都不会选择走那里,因为那里根本就没有法令可言。”

    “曾经有一个车马行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所以没必要再担心蓝星城里那一群流亡者,结果那一趟的人死了个干干净净。这个车马行邀请了不少宗门高手去蓝星城讨说法,没想到才进城就中了人家的埋伏,去了一百三十几个修行者,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苏坎问:“咱们能不去吗?”

    陈羲道:“你可以不去,但是我要去。”

    陈叮当摇头:“为了一个展青,你不值得去冒险。”

    “为了任何一个朋友,都值得冒险。”

    陈羲道:“我们和邱辛安,虢奴那些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有些事我们做不出来。”

    陈叮当骂了一句:“操!老子其实就知道是这样。你父亲也是如此的性子,对朋友肝胆相照。可若非如此,我和高青树也不会愿意为了他死。但是陈羲啊,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们,我们就要保证你活着。”

    “我去蓝星城不只是为了救展青,我忽然想到了一条路。”

    陈羲的眼神里闪烁着光彩:“一条可以让我在皇都立足的路,我想去蓝星城雇佣一些人。”

    陈叮当大惊:“蓝星城里不是没有可以杀死虢奴和邱辛安的大修行者,但是那样的人其心之贪之狠不是你能应付的。”

    “我不是想找那样的人,我想找的是另外一种人。”

    陈羲的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些清晰的思路:“我要想在执暗法司找到一些真相,就必须在执暗法司中尽快爬起来。我爬的越高,越接近真相。但是靠咱们还是太单薄了,我必须有自己的人。”

    苏坎有些委屈的说道:“小哥,你要是找了蓝星城的人还要我吗?其实就算是牺牲色相我也可以的……”

    他发现陈羲看着自己,有些痛苦的说道:“之前您二位说些什么还不让我听到,刚才您二位说的话根本就没避着我啊。我听到这些话之后好像只有两条路可选了吧……第一是做你们的人替你们做事,第二是被你们干掉……”

    陈叮当道:“你得干点什么证明自己吧?”

    苏坎道:“大爷,我是回不去了,这鹿车难道还回得去?就算你们不杀我,车马行的人也要杀我啊!苍天大地啊,我怎么就踏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现在成了携鹿潜逃的罪犯你还让我怎么证明……”

第一百零四章 这是哪儿不重要

    所谓逍遥,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在旁人眼里,坐着鹿车在大路上一晃而过的陈羲等人便是逍遥。百姓们既然乘坐不起那鹿车,当然知道那鹿车的价格有多骇人。看到鹿车的人多半有一种有钱真好的艳羡,也有一种颠死那几个王八蛋的嫉妒。

    古人曾经说过,贪欲才是人奋发向上的根本缘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归根结底都能放在一个贪字上。

    贪钱贪势贪长生。

    陈羲他们自然不逍遥,三个人各怀心事。赶车的苏坎担忧自己前途,怎么看都是一片灰暗,哪怕陈羲允了他一本低阶功法他还在担心自己有没有命消受。陈叮当心里想的都是该怎么劝阻陈羲,蓝星城里皆恶人,以他的修为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陈羲心里虽然不逍遥,但很安静。他在细化自己的计划,脑海里全都是各种设想。也许一个连自己心爱女人的脚印深浅大小都记得的人,活的很累。但是毫无疑问,当所有需要做的事都在脑海里一步一步列出来之后,做事就变得轻松一些。

    也许这是性格使然,陈羲做不到随遇而安。他在考虑计划的时候第一件事是考虑自己的本钱,自己凭什么能在执暗法司平步青云?关烈说进入执暗法司的候选裁决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成为真正的裁决,大部分人都喂了首座。

    那么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不成为首座的点心?

    首先自己没有什么能打动执暗法司高层的贿礼,相对来说可以依仗的就是自己还不错的天赋。其次自己没有什么能打动执暗法司高层的修为,相对来说可以依仗的就是自己还不错的计算。

    要想让执暗法司的人觉得有必要留下自己,那么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让他们觉得自己有用。

    一个破虚五品的修行者,在执暗法司中想要找到地位二字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陈羲告诉自己,一定要让那些人看到自己的潜质。这种潜质绝不仅仅是修为上的,还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背后有些力量。

    陈羲没有这种力量,那么他就要借,借不来,就要买。

    所以这两日陈羲求了陈叮当,让他将他所知道的满天宗的一些中阶甚至高阶功法写出来。要想买到力量,金银财宝对于蓝星城里的人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那些人多半不是大族出身,也不是名门出身,他们都是江湖上一匹一匹的独狼,在蓝星城形成了狼群。这样的人,最稀缺的就是功法。

    简单的比方,蓝星城里那些人也许论修为都不低,但是同等修为的江湖散客绝对打不过名门出身的人,这就是技巧上的差距。两个都是身有千斤之力的壮汉,一个会拳脚功夫一个只会胡乱挥拳,挨揍的自然是后者。

    幸好陈叮当是戒律堂的掌座,他手里管着一些满天宗不允许使用的**。这些**都有其弊端,要么太过暴戾血腥容易入魔,要么对修行者有什么隐患毁及根基,陈羲让陈叮当将这些禁术的弊端也写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小哥,前面就是蓝星城了。”

    鹿车在大路上靠边停下来,苏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往前指了指。陈羲顺着苏坎的指点往前看,就看到了一座如同笼罩在阴影中的大城。远远的看过去蓝星城就好像一座泼墨的远山,黑的令人心悸。天空中明明艳阳高照,可是好像连阳光都不愿意去那种地方。

    “陈羲”

    陈叮当忍不住又劝了一句:“你要想好,蓝星城里无善人。我写的这些功法一旦露出来,那么对于你来说危险之大可想而知。那是一群疯子变态,在蓝星城里尤其没有什么法制可言。在蓝星城里实力为尊,谁强大谁说了算。”

    “陈叔,你在蓝星城里能不能做一方老大?”

    陈羲问。

    陈叮当犹豫了一会儿:“真正的大修行者是不屑于混迹在蓝星城的,而且也不可能在那里。到了灵山境五品之上的修行者,就算劣迹斑斑也会被某些大家族请去做事,根本没必要在蓝星城这个地方呆着。我之所以说蓝星城里肯定有能杀死虢奴和邱辛安的人,是有另外一种考虑……蓝星城里可能真的存在一些古怪的人,很邪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我的修为还能在蓝星城里立足。”

    陈叮当道:“到了洞藏境界的修行者,那简直就是国宝。大楚皇族会不遗余力的拉拢过去,根本不会流放到蓝星城。正因为如此,我才勉强同意你来。”

    陈羲笑了笑:“那就行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了解这里。要想让蓝星城里隐藏着的危险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就得吓他们老大一跳。”

    ……

    ……

    陈羲这两日也在做一些事,他从半路上买了一些红线,按照记忆,将这些红线绣在自己的黑衣上。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印象中付经纶身上那件衣服的红线纹理他不会记错一点。而且相对于百爵桑千欢的衣服,付经纶身上的红色纹理很少很少。

    陈叮当看着陈羲穿好黑衣,忽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你想以执暗法司裁决的身份进蓝星城?那是找死!你可知道蓝星城里有多少人是被执暗法司送进去的!那些人对执暗法司恨之入骨!”

    陈羲笑了笑:“若是我自己这样进去,那么自然必死无疑。”

    他取出买来的一副枷锁,很认真的给陈叮当戴上:“所以需要委曲您一些,我要押送您进蓝星城。”

    他将黑衣的袖口挽了挽,故意露出来手腕上的楚离珠。

    然后告诉苏坎:“考验你一下,你现在去蓝星城北边十五里的大兴镇等我们。当然你也可以立刻跑路,如果我们活着从蓝星城里出来的话,还会去拜访你。但是,你也可以认定了我们活着出不来。”

    陈羲看向陈叮当:“请陈叔解开修为。”

    陈叮当不知道陈羲到底要干嘛,不过他知道陈羲不会贸然行事。既然陈羲让他释放出修为,他照做就是了。一瞬间,当他压制的修为释放出来之后,灵山境五品修行者的强大威压随即出现。

    扑通一声,根本就没有承受过这种压力的苏坎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连头都不敢抬。他所在的小门派,那个本命是一对板斧的门主修为尚且只是破虚八品,陈叮当一旦放出威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种折磨。

    看着瑟瑟发抖的苏坎,陈羲也一连深呼吸几次后才勉强让自己适应陈叮当的气息。也就是他在满天宗的时候不断在瀑布下修行,对于压力来说已经很熟悉。

    “你走吧。”

    陈羲摆了摆手,然后将执暗法司的玉牌挂在腰畔上。他看着蓝星城深深吸了口气,迈步走了出去。

    就在陈叮当释放出灵山五品修为的那一刻,蓝星城里几个大人物脸色同时一变。独霸南城的独眼刀疤脸骂了一句操-他妈哪个大家伙来了?城西首屈一指的帮派首领一脸福气相的矮胖子眼神一凛,冷笑一声有贵客。城东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正在挥毫泼墨,手腕上忽然一抖写歪了一笔画后眉头微挑:热闹,热闹。

    唯独城北坐在摇椅上端着紫砂壶像是睡着了的光头老人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头顶上那金光灿灿的飞鹰纹身,不为所动。

    蓝星城正中有座大宅子,金碧辉煌。这宅子占地足有五十亩,里面亭台楼阁俱全。一群穿青衣戴小帽的下人正在打扫院落,连砖石缝隙里的灰尘都扫了一尘不染。坐在亭子里看着一群酥胸半露的美人吹拉弹唱的络腮胡子壮汉往城南方向看了一眼,嘿嘿笑了笑:“蓝星城又要出热闹事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很俗气的大红色锦衣,指了指其中一个吹笛子的妖冶女子:“过来,会吹那个破玩意有个屁用,过来吹老子这根,吹好了老子给你自由身。”

    他把裤子往下一扒,抓着那女子的头发微微闭着眼睛一脸陶醉。远处那些打扫的下人哪里敢看上一眼,一个个连头都不敢抬。

    半个小时之后,消息开始在蓝星城里传播开来。这消息就好像一枚深水炸-弹,把蓝星城里每一个人都炸的有些晕晕乎乎不明所以。

    一个看起来只是在破虚境界的神司裁决,押着一个灵山境的大修行者进了蓝星城。

    ……

    ……

    “交钱!”

    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壮汉拦在陈羲面前,虽然他看起来横眉立目,但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陈叮当。这个壮汉自然知道陈叮当惹不起,而既然陈羲押着陈叮当就肯定更有来头。他不傻,只是南城疤爷的话谁敢违背谁就得死。

    疤爷说过,进城的就算是皇族的人也要留下买路钱。蓝星城的人都知道,蓝星城南城是疤爷说了算的,谁得罪疤爷谁就死无全尸。壮汉不知道自己得罪陈羲会不会死,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是今天没拦着陈羲疤爷肯定让自己死。

    “交钱?”

    陈羲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壮汉,这是一个开基九品左右的修行者,还差一步就要晋入破虚。这样的人只能守门,显然蓝星城里的黑势力要比板斧帮厉害的多了。蓝星城里自然不是只有修行者,大部分依然是普通百姓。这些百姓之所以不走,当然是因为不敢走。

    嘭的一声!

    陈羲抬起手漫不经心的挥散烟尘,看了一眼被自己一脚踹飞镶嵌进城墙里的壮汉冷笑:“蓝星城是神司划定的流放之地,神司还没跟你要钱你居然跟我要?他走过去把桌子上那一堆银子以修为之力化成一把银刀,噗一声戳进那壮汉的肩膀上:“不管你是因为怕谁听谁的命令在这收钱,你都记住在神司来人面前你就是一条狗,还必须夹着尾巴。你家主子也是一条狗,不过我允许他过来摇摇尾巴。”

    壮汉惨呼一声,瞬间昏迷了过去。

    十五分钟之后,那个穿黑衣的年轻人打了疤爷的人这件事就传播了出去,比上一次的消息传播的还要快。然后整个南城都沸腾了,大家都想看看疤爷会怎么把这个穿黑衣的小子碾成粉末。

    有个过路的老人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陈羲:“年轻人,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陈羲笑了笑,推了一把陈叮当往前走:“这是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儿的人千万别忘了神司是干嘛的。要是忘了,对他们来说还真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一百零五章 登门礼

    一个破虚境界的修行者,押送着一个灵山境界的大修行者到了蓝星城,让这个本来就不安分的地方变得有些沸腾。而当陈羲一脚把守门的壮汉镶嵌进城墙里的时候,这锅水彻底开了。

    已经太久了,没有人敢在蓝星城撒野。

    戴着枷锁的陈叮当走在前边,一身黑色锦衣的陈羲走在后面。很快大街两侧就围满了人,消息比风吹的还快,整个南城短短片刻就都知道有人打上门来了。当那些围观的普通百姓看到陈羲如此年轻的时候都更加惊讶,其中有个站在二楼倚着窗户往下看的青楼女子忍不住连着说了三声可惜。

    “这般俊俏又强壮的后生马上就要死了,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旁边另一个女子用肩膀拱了拱她:“要不你先去找疤爷求求情,求疤爷在把这个漂亮年轻人碎尸万段之前赐给你爽爽?”

    “你个骚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来啊来啊,是撕上面的还是撕下面的?”

    “下面不能撕,我给你塞住!”

    “哎呦,你有那个东西吗?”

    大街上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所有人都认定了陈羲在不久之后就会死的很惨,甚至已经有人在探讨陈羲会变成多少块。南城谁不知道疤爷手下杀人从来都是四分五裂,因为疤爷说过这样杀人才够爽快。这样杀人,才能让不想死的人记住该怎么做人怎么做事。

    就在此时,南城最大的宅子里。

    疤爷下意识的抬起手揉了揉脸上的伤疤,一个人脸上有一道刀疤已经很丑,更何况他还是个独眼。所以即便全南城的人没有一个敢说出来,可他还是当之无愧的南城第一丑。

    “你是说,来的人是神司的裁决?”

    他问自己的手下,是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这个人看起来只有一米五左右,枯瘦的好像一只鸡爪子。他就算挺直了身板,头顶也只是勉强到了疤爷胸口。这个人非但瘦而且带着一股子阴戾。

    “是的疤爷,属下现在还记得神司裁决那身讨人厌的衣服。而且他腰上挂着玉牌,应该不会错。”

    疤爷一边揉着刀疤一边问:“狗七,神司已经多少年没往蓝星城送人了?”

    叫狗七人想了想:“怎么也有一两年了吧,传闻自从圣皇无法再亲自处理圣庭诸事后,神司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理会其他的事。神司的高手倾巢而出,都在寻找能为圣皇续命的办法。不是说不久之前神司大举进攻昆仑山了吗?只是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疤爷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个时候送来一个灵山境界的大修行者,而且还只是派了一个裁决送来,有些诡异啊。”

    “不管诡异不诡异……”

    狗七道:“那个年轻人出手打了咱们的人,现在整个南城甚至整个蓝星城都在看着您呢。别说普通百姓,就是西城的矮胖子马洛,东城的假斯文卫道理,北城的老不死邱三业,甚至城主都在看着您。要是咱们一点态度都没有,估计着以后这就是那些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疤爷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这么算了……不过,他终究是神司的人。城里一群没见识的老百姓不知道神司是做什么的,难道你也不知道?神司随便派来一位千爵,不管是谁,就是我也只能认怂。”

    狗七道:“难道就这么忍了?”

    疤爷道:“那人大概什么修为?”

    “不太清楚,不过断然到不了破虚六品。”

    “从你手下找几个破虚六品以上的人去,要机灵些的。不要说话不要纠缠,上去直接就打。不要给他说出他身份的机会,打了再说。只一样,千万不要打死了人。这口气终究还是要出的,万一那个年轻人后面还有神司的人,问起来我就说不知道,然后再把出手的那几个人交出去当替死鬼。”

    “疤爷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狗七竖起大拇指赞美了几句,立刻跑出去安排。

    ……

    …...

    当陈羲看到对面来了一群面目凶憎之人的时候,忍不住嘴角微微往上挑了挑。这和他的预计基本相同,不管大人物是谁大人物有几个,暂时都不会出来。而他身上这件神司裁决的衣服和腰畔上的玉牌,无论如何也让这些人顾忌。

    陈羲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蓝星城里老大级别的人物绝对不会轻易现身。那些人既然这么嚣张跋扈的做事,不可能没有执暗法司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句话说,这些人必然没少给执暗法司好处。

    所以这些人不敢贸然杀人,陈羲推测他们会派一些修为比自己稍微强些的人来,毕竟自己刚才的强势触及了他们的威信。打过自己之后万一执暗法司问罪,那么随随便便把对面来的这些人丢出来当替死鬼,任由执暗法司处置。老大自然会说完全不知情,然后赔上一笔孝敬了事。

    这一切都在陈羲的推算之中,没有任何差别。

    那些人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的男人,穿一件灰色的衣服。他身后跟着四个人,看起来修为都在破虚境界。

    “小心些,我既然是你的囚犯肯定不能出手,最前面的那个人是破虚七品,后面的四个都是破虚六品,这五个人打你一个……陈羲,现在咱们冲出城还来得及。”

    陈叮当压低声音提醒道。

    陈羲微笑点头。

    他看了看四周人太多,摆了摆手道:“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这,最好赶紧离开,越远越好。”

    那些百姓知道修行者打起来是何等的威势,谁也不敢停留转身就跑。一些修为不弱的人饶有兴趣的看着,都想知道陈羲这样一个年轻人有什么把握打赢那五个人。

    在距离不远的一座三层木楼上,不久之前还在城西家里训斥几个做事不得力手下的矮胖子马洛站在窗口,他的眉头微微皱着:“鬼疤这次倒是不笨,知道挑几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来试试水。这几个小人物不过是替死鬼而已,万一那个黑衣年轻人真是神司的人,他们几个会死的很惨。”

    就在他所在木楼的对面,同样不久之前还在书房里挥毫泼墨的城东大佬卫道理举起酒杯对马洛示意了一下。他穿着一件儒衫,面目温厚,眉毛虽然很浓但并不挺拔,脸型稍显宽阔了些但没有什么戾气。

    两个人几乎同时到了这条街上,心照不宣的打了招呼。他们都想看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到底要干嘛。

    而在距离陈羲不到百米处有一颗老槐树,树下本来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桌石凳都被人清了,换成了一张摇椅。身穿蓝色锦衣的光头老者一边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边走过来,坐下之后招了招手,手下人立刻将紫砂茶壶递过来。

    这个人,就是北城说一不二的老大邱三业。他被其他人称之为老不死,由此可见其他人对他有多无奈。

    “你们都看清楚些,这个人身上穿的就是神司的黑袍。以后在外面做事遇到这样穿着的人,尽量避开。咱们蓝星城能有现在逍遥自在的日子,还不是我们每年多要往神司里送去厚厚的一笔孝敬?鬼疤是个傻-逼,自以为很聪明找几个小喽啰试探。那少年既然敢一个人来,难不成没有一点本事?曾铮,你带人准备好,只要这个少年身后还有神司的高手,鬼疤的地盘今天可能就保不住了,能抢多少抢多少。”

    他手下叫曾铮的人点头:“爷您放心,鬼疤今儿要是翻了船,属下不会比马矬子和假斯文的人少抢一块地皮。”

    老人笑了笑,眯着眼睛哼着曲儿。

    陈羲往四周看了看,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三个与众不同的人。所以他立刻做出了判断,这个蓝星城里势力还真是复杂。这三个人绝对不是这片地方管事的,因为他们三个一看就是在目的不纯的看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过来的那五个人见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一言不发的往这边加快步伐。有几个人按耐不住已经将本命召唤出来,随时都能出手。

    陈羲从纳袋里摩挲了一会儿,捏了一颗灵雷出来然后随手丢了出去。他才懒得打,他需要做的只是让那些人觉得自己足够强势就够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围观的人看的目瞪口呆,一颗灵雷,五个破虚境界的修行者直接被轰成黑渣渣,连个完整尸首都没落下。不但如此,便是四周看热闹的修行者都被牵连了不少,至少有超过二十个修行者被灵雷击杀。

    陈羲看了一眼远处焦黑的尸首,昂起下颌提高嗓音说道:“趁着我耐心还在就不要再干傻事,神司裁决你们都敢动……蓝星城这一方水土就只能养出来白痴?”

    就在灵雷爆开那一瞬,街这边的马洛洒了杯子里的酒,街那边的卫道理表情僵硬。大槐树下的邱三业猛的睁开眼,喃喃的说了三个字:“虢千爵?”

    陈叮当心里笑的很爽,脸上还要强忍着没有任何表情。

    陈羲在他身后压低声音说:“怎么样?这登门礼够不够大?”

    陈叮当被在后面的手挑了一个大拇指,他心里只想说陈尽然啊陈尽然,你这个儿子比你当初还他娘的疯狂!

第一百零六章 浑水摸鱼

    陈羲一颗灵雷惊了整个蓝星城南城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还敢还能围观的人看的目瞪口呆。在灵雷炸开之后不久,一袭儒衫的城东老大卫道理笑呵呵的从远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抱拳施礼:“我还说怎么这么大动静,原来是有神使到了,这城南的人倒是真没规矩,三星堂请神使移步到城东做客。”

    “城东那地方偏僻荒凉,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老夫已经在城西摆下酒席,特来请神使到西城做客。”

    卫道理的话音才落地,城西老大马洛一脸笑意的走过来:“神使应该提前派人来知会一声的,这蓝星城里多半都是粗鲁没规矩的人,尤其是城南这个地方,更是蛮劣。鬼疤在女人窝里睡傻了,神使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羲看了看那两个人,心里忍不住冷笑。一颗灵雷就把这些大家伙都炸出来了,看来那个叫虢奴的人在执暗法司中的地位真的不低。这也印证了他的推测,蓝星城里这些有胆子为非作歹的家伙,果然都得到了执暗法司庇佑。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执暗法司做的是什么?是清查铲除一切和大楚皇族作对的人,而要想查案,和黑道上的人自然不可能没有交集。很多有用的消息,都是从黑道上得来的。而且执暗法司做事的风格是不喜欢把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那么很多龌龊阴暗的事他们肯定喜欢让黑道上的人出手去做。

    “城南蛮劣,城东荒凉,城西也好不到哪儿去。”

    之前坐在大槐树下品茶的光头老人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虢千爵每次来蓝星城都是到我北城做客,就是因为其他地方多多少少都让人觉得不舒服。神使想必是也懒得见这些龌龊,不如随我到北城一叙?”

    光头老人抬起手摸了摸头顶上那金光灿灿的飞鹰纹身,一边笑一边说话:“老夫邱三业,和虢千爵还是有些交情的。”

    陈羲现在已经差不多明白,这蓝星城东南西北四城各有一个帮派掌管,现在走过来的这三个人显然就是城东城西城北的老大。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一座城里黑道上的势力能够划分出彼此的地盘,那么就说明这四个人其实谁也奈何不了谁但谁都想干掉谁。

    从城北这个光头老者的态度来看,他和执暗法司的关系最近。而且这三个人话语里多多少少都在暗示陈羲,城南那个叫鬼疤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陈羲不需要怎么费脑筋就能明白,这不过是借机打压对手而已。

    城南鬼疤对他动了手,另外三个人巴不得执暗法司立刻出手将鬼疤铲平。只要鬼疤翻了船,这城南的地盘还不是被他们三个抢了去?所以到了这一刻,陈羲觉得自己的计划应该变一变了。

    “原来都在。”

    陈羲淡淡笑了笑:“我还以为,我位卑人轻所以见不到几位大人物。神司派我来这的时候可没跟我说过,需要杀几个人才能见到诸位。”

    仪表斯文的卫道理说道:“不过是几个不知道深浅不懂得规矩的小杂碎而已,杀了也就杀了。不过我怎么都觉着这事鬼疤应该出来解释一下,到现在鬼疤还没有露面,莫不是传闻他暗地里一直和神司作对的事是真的?”

    马洛顺着往下说:“我们四个人,只有他鬼疤是当年被神司的神使押送来蓝星城的。传闻当时他在神司之中吃了些苦,所以这些年一直对神司颇有微词啊。”

    “马洛!放你-妈的屁!”

    就在此时,急匆匆赶来的鬼疤怒骂道:“你不要挑拨离间,这些年往神司送的孝敬,什么时候少了我那一份?”

    陈羲转头看向鬼疤,这是一个看起来能有将近两米高的壮汉,身上穿着一件兽皮坎肩,上半身的肌肉露出来不少。他脸上那道伤疤从左边额头直接切到了下颌,左眼应该就是当时被这一刀废掉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面向凶恶丑陋之人,有了这疤痕显得更加难看。

    陈羲微微皱眉:“这么说,送些孝敬你心里很不服气?”

    鬼疤一怔,忽然发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问题。虽然陈羲的修为在他眼里看来不值一提,但是陈羲就算再弱小背后也是神司撑腰。他当年就是落在神司手里,在神司中经历过种种煎熬,对神司他自然满是恨意。可他绝对不敢公然和神司作对,他再自大也知道神司有多恐怖。

    “神使说笑了……我对神司的尊敬和忠诚,根本没有必要怀疑。他们几个无非就是想挑拨离间,目的就是想抢城南这块地盘。”

    鬼疤连忙说道:“昨夜里喝酒实在喝的有些大了,到现在才清醒过来。要是有什么话说的不好,神使还请不要见怪。”

    陈羲扫了一眼满地的尸首:“看起来喝的是有些大,只怕不只是话不会说,连事都不会做了……”

    他转身,往回走。

    “神司这次让我来是对了,听说有人觉得天下大势将乱,打算投靠别的什么大势力,以后不再和神司有什么牵连。才进城就坐实了这传言,我倒是不虚此行。就这样吧,诸位忙诸位的,我这就回神司复命。”

    ……

    ……

    蓝星城正中的大宅子里,那个打扮俗的不能更俗的大汉躺在一个美女的腿上,张开嘴让美女剥了一颗水果放进嘴里。他扫了一眼跪在不远处的手下问:“怎么样了?一个小小的神司裁决就把那四个人的嘴脸都逼出来了?老子当初真的是看走眼了,让他们四个分管各城就是觉得他们够本分,现在看来做老大久了之后果然会忘了本分这两个字怎么写。”

    跪在下面的手下回答:“鬼疤派人出了手,结果被神司裁决一招都杀了,属下瞧着那应该是神司虢千爵特有的东西灵雷。既然虢千爵把灵雷给了这位裁决,那么这个年轻人背后可能真的不简单。”

    大汉点了点头:“虢奴虽然是个王八蛋,背信弃义的事没少干。但他在神司很得宠,首座出行都带着他。这次神司大举进攻昆仑山未果,据说虢奴受了重伤回去休养了……满天宗那边又打的不可开交,神司怕是没什么人可用才会让一个小小的裁决过来。”

    他问:“查清楚他是为什么来的了吗?”

    那个手下回答道:“那个年轻人说,神司得到消息,城里有人打算投靠其他家族,不再供奉神司所以派他来查查。”

    大汉想了想:“这事倒是真没准,那四个王八蛋野心都见长,心野了,什么都做的出来。知道那个裁决为什么压着一个灵山境的修行者过来吗?”

    手下摇头:“不知道,那个裁决要离开,被老不死拦住请去北城了。”

    大汉冷笑一声:“老不死本来就是神司派来的一条狗,那个裁决去了北城倒也情有可原。你去北城,告诉那个年轻人就说我要请他来城主府做客。”

    手下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壮汉指了指自己嘴角,立刻有个美人儿爬过来,伸出舌头将他嘴角上的水果汁液舔干净。他伸手在那美人儿屁股上啪的拍了一下:“看来神司要置身事外没错,但是也不允许有人背叛啊……鬼疤这个人可以不要了,还得费心思找个人替他……头疼啊。”

    城北

    陈羲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品茶,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邱三业盯着他看的视线。其实陈羲对蓝星城一点都不了解,他靠的就是虚张声势这四个字而已。半路上他和陈叮当聊天的时候陈叮当曾经说过,陈尽然的名字里就有一种决绝,而陈尽然的儿子做事比他还要决绝。

    靠着头脑,陈羲现在已经让蓝星城里几位大人物摸不清他的来路。陈羲不知道蓝星城里有这么多势力划分,他只知道蓝星城里有个城主。但是现在城主没有出面,显然这个城主对神司的顾忌远没有其他人那么大。

    一招虚张声势,一招打草惊蛇。

    陈羲已经在这样陌生且危险的环境中占据了主动。

    “神使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将来必然不可限量啊。”

    邱三业摆了摆手示意屋子里的其他人都退出去,然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坐在陈羲身边的陈叮当:“不知道神使带这位过来,有什么事?我和神司的关系想必神使你也知道,虢千爵一定交代过什么吧?”

    陈羲缓缓道:“本来是千爵打算回皇都的时候顺路来蓝星城的,但是因为某些事千爵的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让我来,是因为神司觉得蓝星城里的事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一个在小小的蓝星城城南做了阵子老大的人就忘乎所以,还真是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不知道神司有多大。”

    邱三业立刻明白,原来神司真的是在怀疑鬼疤。如此一来他心里就踏实了不少,鬼疤那样的人死一万个他也不在意。

    陈羲看了陈叮当一眼后说道:“既然有些人不知道规矩,那么自然就要被淘汰。懂规矩的人上来,难道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这话让邱三业吃了一惊,他本以为神司不会过分插手蓝星城的事,毕竟这么多年来蓝星城城主手下四个管事的,都是城主挑选。但是这次神司居然派来了人选,这种事肯定会让城主不舒服。

    想到那个大汉,邱三业心里就有些发颤。蓝星城城主是皇族当年安排的人,所以神司一直和他没有什么冲突。鬼疤这个人除掉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神司直接弄了一个人过来,这不合规矩,城主要是一怒和神司闹起来……

    邱三业不敢接着往下想,他当初是走了神司的路子来的蓝星城,一旦城主大怒和神司闹僵,那么自己会不会就是牺牲品?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是该继续站在神司那边还是选择站在城主这边?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陈羲语气平淡的说道:“有些时候,神司只是需要一个态度就够了。神司需要求着别人做事吗?”

    邱三业心里一震,刚要说什么就看到一个身穿青衣仆从模样打扮的人从外面走进来,也不看他,直接对陈羲抱了抱拳:“城主大人请神使过去说话。”

    看仆知主,陈羲心里笑了笑,这所谓的四大帮派,估计着在城主眼里连个屁都不是。既然真正的大人物露面了,陈羲自然不怕把水搅的更浑,他要干的,本就是浑水摸鱼。

第一百零七章 杀人留人带走人

    蓝星城是个不能以正常思维来看待的地方,外界盛传蓝星城里无规矩,但陈羲却看得出来,这里的规矩很森严。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四大帮派就是规矩,对于四大帮派来说城主就是规矩。

    虚张声势的陈羲,无异于在走钢丝。这条钢丝如发丝,下面还是万丈深渊。

    以他的修为,能在蓝星城里还牢牢把握着一些主动全靠城里的人对神司的敬畏。当然,若非是他也没人敢这么玩。但是现在陈羲不得不加倍的小心,因为他即将面对蓝星城真正的主人。

    青衣皂靴的仆人走在前面,脚步不快不慢,保证作为一个领路人不会让身后的人有些不舒服,由此可见其实城主府里的规矩极大。一个连走路步伐大小快慢都能控制的如此谨慎的仆人,必然有一个极为严厉的主人。陈羲是一个谨慎的人,因为他有与人不同的经历所以不能不谨慎。这个仆人如此,那么他的经历是什么可想而知。

    走在这个人身后,陈羲看了一眼陈叮当。后者倒是表现的越来越从容,有一种反正上了贼船就任由摆布的觉悟。

    走了没多久陈羲听到路边有些嘈杂,看过去发现是两批人在争吵。听起来好像是一批人先选了位子坐,而另一批人看中了这个位子。剑拔弩张,看起来随时都能打起来。刀出鞘,剑出鞘,也许下一秒就会见血。

    然后一个背着大刀的人走过来,啪的一声把大刀往桌子上一拍。两批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默不作声的选择离开。带大刀的汉子冷笑一声,点了一碗面坐下来等着。

    那两批人都觉得自己这边应该打不过带大刀的汉子所以走开,这是规矩。带大刀的汉子坐下来要了一碗面安安静静的等着,也是规矩。所以蓝星城不是没有规矩,反而规矩更鲜明。陈羲一直在看,看路过的人看街边的建筑甚至看头顶飞过的鸟。

    陈羲一边走一边看,然后默默的记住了从城北到城主府一共走了多少步。他也记得从南门走到北门用了多少步,所以推测出城主府在蓝星城正中。不管是从哪边走到城主府的距离都完全一致,这也是规矩。

    这些规矩来自何处?

    陈羲心里很清楚……来自那个城主府里那个做主的人。

    蓝星城城里有一群亡命之徒,只要付出的酬劳让他们动心他们就会杀人。不管是杀雇主要他们杀的人还是杀雇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在一个满是规矩的城里有一群看起来没规矩的人,其实是因为城主在奉行一个规矩…...流放之地,自然就该这样。

    这并不是什么无聊的想法,陈羲需要从各个方面来推测城主的性格。要了解一个人,可不仅仅是看到他之后才进行的事。这城里每一个人的表现,四大帮派的表现,都足以反映出城主的性格。

    陈羲现在看起来震慑住了那些人,但无异于如履薄冰。

    眼看着一座极壮阔恢弘木楼出现在远处,陈羲猜测那应该就是整个蓝星城的中心。而且也必然在城主府的中心,这种规划处处显示出一个人的性格。四四方方的城四四方方的人,所以陈羲想这个城主的脸可能也是四四方方的……

    当然,这是他觉得有些压抑而跟自己开的玩笑。

    “虽然您是神司的人,但是进了城主府还是要守着城主府的规矩。”

    青衣仆从走到门口后特意交代了几句:“蓝星城是城主的,一切都是。所以如果你在城主府里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要盯着看,因为那相当于你在占有城主的东西,多看一眼都是在行窃在破坏规矩。”

    陈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进门之后走黑颜色的路,城主府里的路一共四种颜色。最右边的是普通百姓走的路,灰色。紧挨着的是蓝色石子铺成的路,是帮派的人走的。然后是黑色,是贵客走的。最左边是黄色石子铺成的路,不能走。”

    青衣仆从道:“每一种颜色的路都足够两个人并排走,所以不要走偏。如果走偏了,城主可能会不高兴。”

    陈羲再次点头。

    见陈羲没有什么不满,仆从引领着他走进府门。陈羲发现门里面的路果然都是四色的,每一条路都是四色的。

    然后他看到院子里有几个没穿衣服的女子弯着腰翘着屁股在修剪路边的花草,那白花花圆乎乎的屁股就那么晃在陈羲眼前。两-腿-之间的风景,可以说别有洞天。所以陈羲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仆从说不许他多看一眼……

    领路的仆从低着头走路,看着脚下,不敢抬头。

    陈羲抬头,看了看那座最高的木楼。

    …….

    ……

    到了木楼外面之后仆从让陈羲在外面等着,然后他进去禀报。陈羲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裸-女,使劲看了一眼。他迈步走进木楼,似乎一点也没给那个仆从面子。当然,他这样应该是不给城主面子才对。

    那些女人是城主的女人,陈羲多看一眼就是占了城主的便宜。但是陈羲好像忘记了仆从的交待,偏偏就多看了一眼。

    进门之后他也没有老老实实的找个地方坐下,而是饶有兴趣的观察屋子里的陈设。整个大厅四面墙壁上都挂着画,画风很写实,全都是裸-女。每一幅画上的女子面目身材都不同,但是有一个特点就是胸脯都足够挺足够大。

    陈羲笑了笑,心说城主是个俗人。

    然后他在椅子上坐下来,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让陈叮当坐下。陈叮当到了此时已经完全不管了,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怎么样?他专心演好自己的角色,一个一言不发的囚徒坐下来之后就闭着眼等接下来发生的事。看起来,他比陈羲规矩多了。

    听到楼梯声响的时候,陈羲站起来。

    然后那一件大红色的宽袍就晃了他的眼睛,这件衣服真是俗气到了不能更俗气的地步。大红色也就罢了,上面还绣着一朵很大很大的牡丹花。衣服本来就是红的很鲜艳,牡丹花是紫色的也就罢了,绿叶那么扎眼真是挑战视觉。

    似乎是因为陈羲自己走进来,城主的脸色有些不善。他一言不发的走到主位上坐下来,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上茶。他坐,陈羲也坐了下来,翘起腿继续看墙壁上的那些很有意思的画。

    “好看吗?”

    城主忽然问了一句。

    他穿着这样俗气的衣服,脸上还留着络腮胡须,整个人都显得那么另类。如果放在陈羲前世,差不多走出来就会被人认定了是搞艺术的。

    “不好看”

    陈羲回答。

    这回答倒是出乎了城主的预料,还没等他说话就看见陈羲伸手往外指了指:“远没有外面那几个漂亮。”

    城主抬起头,然后吩咐道:“把外面那几个剁碎了装盘,一会儿给神使带回去做宵夜。”

    几个站在门口外面青衣皂靴的仆从立刻应了一声,就要冲过去把那几个裸-身的女子杀了。陈羲心里一震,脸上却没有变一点颜色,他笑了笑说道:“进门的时候就有人说,不要多看一眼,因为那是城主大人的,看一眼就是偷了城主大人的东西。一会儿城主大人把碎肉赏给我,我洒在花下做肥料,城主大人算不算赚了?”

    城主的脸色微微一变,发声制止手下人。

    他看向陈羲说道:“你来的时候神司没有人告诉你应该以什么态度来见我吗?”

    陈羲耸了耸肩膀:“我来的时候神司根本没有人告诉我必须来见您,我想应该是现在外面的每一件事都比蓝星城要大的多,神司的诸多大人若是觉得应该知会我一声,想必也不会忘了。”

    他看向城主紧跟着说了一句:“我信。”

    城主本来张开嘴想说什么,硬生生被这两个字逼了回去。他看着陈羲,这次真的有些动怒。

    陈羲笑了笑说道:“以城主您的修为地位,想要弄死我真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而且想来神司也不会因为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死了就会大发雷霆,况且现在神司确实有些忙。有太多的事需要去办,所以不太重要的事也就顾虑不到……但是即便再顾虑不到,如果有人对神司起了什么心思,神司也不会假装看不见。”

    城主冷哼:“你可知道为什么神司派你一个人来?”

    陈羲点头:“当然知道啊,不然我为什么无所畏惧?神司派我来是得罪人来的,所以十成十我会死掉,既然如此,我还顾忌什么?”

    他看向外面:“那几个美人真的很漂亮。”

    城主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片刻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意思,神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意思了,死气沉沉的神司里你这样的人肯定不多。”

    陈羲回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城主点了点头:“所以你死了有些可惜……来人,让院子里那几个女人去洗干净,今晚伺候神使。”

    陈羲笑着摇头:“谢谢城主慷慨,不过我明天要是想起来昨夜里玩了几堆血糊糊的花肥,会吃不下饭。我带来的这个人倒是不忌口,如果城主不介意我就转送给他了。带着枷锁走了一路,怎么也该活动一下筋骨。”

    城主笑的越发欢畅起来:“我这个人从来都不会说话不算话,送给你了就是送给你了,随便你怎么处置。而且她们明天也不会变成花肥,怎么处置她们是你的事……就算你把她们送给大街上的乞丐,我最多把那些乞丐杀了也不会动她们。不过,既然你进了我这里,难道还不该把神司派你来到底做什么告诉我?”

    陈羲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淡淡的说道:“杀一个人,留一个人,带走一些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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