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水宫
八月十一日
大海上波涛汹涌,黎明前望见沿岸一带点点灯火。
空气中弥漫鱼腥味,船慢慢地靠向码头。
“噗”一声,水面上溅起白色浪花,船员抛下锚,将缆绳丢上码头,又架好了渡桥。
海船横渡大海,经过一个月,终有尽时,这已经抵达了中土沿海港口桑港,感受着子民繁衍的生息,王存业不由一笑。
“海上辛苦了,就在这里休息三日再走!”王存业吩咐的说着:“还有,到了中土,就换上中土式样,免的过于显眼。”
“嗨!”松前右门卫应着。
沿海自有旅店,出去拐一个弯,就见有有一座旅店,门前挂着一盏米黄西瓜灯,上面写着:百年老店傅
店里有伙计忙碌着,虽不想这凌晨时就有客人,却立刻笑嘻嘻上迎接:“欢迎客官,你们是住店,还是用食?”
伙计说着请进,拧着毛巾递上来,松前右门卫和一众海贼立着伺候着,王存业淡淡挥手:“你们也洗个身子——这里有布鞋?每人两双,还有,给他们上个席,再弄桌到我房里。”
想了想,说着:“他们两人一间,给我和他一人一间。”
伙计连忙应着,进了里院,旅店客房当然是一小间连一小间,有二十间,有一大半房点着油灯,却也起来了。
伙计寻着,在小间里寻出了七套,正是十四人住下,又向东一小门,里面是个独院,开门点灯,上热水洗澡,口中说着:“客官,你要的布鞋来了,这可是刘姨店的布鞋,穿着扎实!”
王存业随手给了一小串赏钱,打发了出去,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觉得全身舒服,伙计又进来说着:“酒席到了!”
说罢端着用过的水出去,后面又来了几个伙计,挑着食盒进来。
这时天亮了,一轮太阳渐渐升起,亮了出来。
这时松前右门卫进来了,换上了中土的衣服,但还带着扶桑长刀,进来说着:“主上,都安排了。”
“一起用吧,用完好好休息。”
“是,主上!”松前右门卫躬身说着。
王存业坐了,就出了一会神,这里离弘明郡直线距离不过一千里,当然自己过去要绕二千里路,自己可以夜中出游而去,却是要未雨绸缪,把事情安排。
扶桑.西觉岛
西觉岛是延伸出去的半岛,面积20平方公里左右,但能开发的田地只有万石,其中有一千五石是神领,一个月前归了八寻耶姬神社。
佐佐木小次郎跳下船来,上了岸。
来码头接船的人提着灯笼站在岸上,喊着:“到我们客栈来住宿吧!我们客栈就在神社前面。”
佐佐木小次郎看都不看一眼,向上而去,就到了一家店中。
店里的老板娘却是认识,连忙鞠躬:“佐佐木大人!”
佐佐木小次郎脱下外套,自有店里姑娘接过将它清洗并且叠好,又送上了草鞋,小次郎仔细调整鞋带,穿上。
神社附近的人家灯火稀稀疏疏,神社附近树林静悄悄,一片宁静,但神社前已经有着参拜的香客了。
到了神社前,洗了手,佐佐木小次郎心中沉思。
神社一千五百石,已经有着安堵状送到了樱馆,只是家里除了隐居在暗处的佐佐木小次郎,现在没有武士,因此也就没有办法直接统治,佐佐木小次郎就是过来看看。
而井田宗信许诺的三千石,却只交了五百石,这个狡猾无耻的狐狸!
说起来,近田家名义上有着五千石了,已经非常可观,可惜的是樱馆直接掌握的就五百石。
这就需要慢慢收回掌握。
沉思片刻,就听着有人说话:“这里原本的丰隐歧神哪去了?”
“听说改宗了。”
“改宗的话,这个八寻耶姬能不能继续庇护我们呢?”
“说不准!”
这些话却是说明了神社现在的情况,改成八寻耶姬的话,参拜的人数每天从三千人变成了八百,虽还相当可观,却远比以前跌了几倍。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扶桑神道和中土神道一样,没有教典,没有教主,没有理论,严格说起来很不成熟,只是简单愿力和灵验的交易。
进了殿,对着里面参拜,佐佐木小次郎却没有在意,也看不见里面萦绕的丝丝愿力,一个月不见,就算跌了数倍,但神牌上已经凝聚着浓郁的灵光。
弘明郡.大衍观
殿前两座人高铁鼎,香火蒸腾缭绕,香客争先恐后上着,殿中也是香烟袅袅缠散,帐幔垂下,供着一尊女神。
殿前本来是一张四脚素面桌子,但现在一张不足,添了一张还是忙碌,捐供的人陆续不绝,里面接引的道童都是少年,凡供钱者无论贫富多寡,一律稽首,至于上香叩拜的更陆续不绝。
神像前丝丝星星点点光不断流来,无数若有若无祈祷隐隐出现,汇入神像中消失不见,而神像上已浮现出一轮半赤半金神圣庄严宝光。
要是全数转成金轮,就是金敕正神,那时就会获得天庭的注意和接纳,不再是以前尴尬的身份了。
“……真的这样灵?”
“真的这样灵,别在这里说,千万别轻慢神祇啊,我是县西门卖烧饼,我儿子生了病,安生堂大医都说不中用了,前十天我来许愿,结果三天就好了,特来此还愿供养娘娘。”
“城中不是有娘娘祠嘛?”
“那是分祠,听说这里才是总祠,赶早就来了。”
神殿前议论着,但这时白素素却不在这里,却在了水宫中,就见得五百水军分立两侧,长廊回响钟声,音甚清越,连鸣了七下,接着就是奏起细乐。
大殿高台有七级,白素素安坐在宝座上,感觉着河中一丝丝灵气迎接上来,投入到身内。
这时,就见得三个大将,和一只巨龟一起俯身叩拜:“臣属拜见河神娘娘!”
经过一年时间,水宫中虽冷清了不少,却渐渐恢复了威严,白素素高居在神座上,脑后一轮半金半赤宝光,里面不停传出歌颂声、赞美声、膜拜声,身上却无愿力光点环绕。
“……神道愿力却多有杂质,不想主上哥哥赐的金符却能迅速转化愿力,这真是难以相信……”白素素寻思着,见群臣叩拜,说着:“你们都起来吧!”
“谢河神娘娘!”四个都端站着,知道召见必有事。
白素素似笑非笑扫看,说着:“一年来,你们整顿水军,按治水府,都很有成绩,让我很是满意。”
龟丞上前说着:“不敢,这都是娘娘之功,我等不过是细微参赞罢了。”
“有功就赏,再说我为屏山湾神,却要符合天庭法度,花无庸!”
“臣在!”
“你首应天命,叩拜认主,率得这水府水军整顿又有成效,忠勤可嘉,今封你为六口子河神。”
“臣应命。”原本的大花鱼将大喜,叩拜只是应着,顿时一道赤光降下,花无庸只是一转,就穿上了官衣,妖气顿时消去。
“龟灵出列,我封你为青竹河河神!”
屏山湾之下有七条细流,现在只有三位河神,别的四个都一一封下,一个都不留,顿时人人升官。
屏山湾有七十里水流,很是可观,而下面七条支流,长者十里,短者七八里,万分之一灵气供应基本上感觉不到,也维持不住神灵的存在,一旦断绝香火就要堕落神位。
因此这神职能带给四妖的法力微乎其微,但关键是名分。
有了这个赤敕,就加入了天庭,就不属于妖怪,就有着受祭权,并且以后就有着可能沿神道而上,这就是机会。
“谢娘娘!”众人一齐叩下头去,感激不尽。
“以后你们可各有祠堂受祭,但水宫工作还不能大意,要照常处理。”白素素在宝座上微笑说着,却觉得心中隐隐一松,知道这是符合天庭法度,消除了隐患的意思。
以前虽兼着赤敕,但才一年时间,可以说是过渡,因此并无记录污点,至于别的神职,虽不知主上哥哥怎么办到,却不直属于天庭,因此虽有,却等于没有。
不过有着这些新的神箓,它们带来的愿力这时还不多,但关键是有着新的力量,特别是治疗和消灾避祸,对招揽香客是奇效,短暂一个月,香客就增了五成左右,却真正大善。
不需要多少时日,就可成就金色,名列正神了。
“是,我等必更勤勉于事,报娘娘大恩!”正想着,下面的人已经谢恩,白素素笑了:“现在你们都是神籍,不必这样大礼,都起身吧,对了,为了庆贺你们晋升,就开个宴。”
正说着,突听见远处有点骚乱,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却见着赤光一闪,有人闯进了殿中。
花无庸只是一见,顿时大怒,喝着:“何方鬼仙夜游神宫,不知此是大罪么?来人啊,拿下!”
正神行宫不许道人神游,这是规矩,水兵顿时而动,就要扑上来,却见着白素素说着:“慢!”
说着,就站了起来,又惊又喜的说着:“哥哥,你怎么回来了,还已经成就了阴神!”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说书
桑港.百年傅店.夜
二十间厢房都点着油灯,有几间房里的客人聚赌,有的在喝酒说话,还有几个坐在院中闲聊,而在独门院前,松前右门卫扶着长刀守卫着。
房中,王存业躺在床上,一道红光浮现,却见着赤光三尺,望了下,顿时笑了笑,飞了出去,转眼就不见人。
阴神飞遁速度远超于肉身,就算是地仙也无法驾御肉体时相提并论,也许只有神仙境界才可。
只是半小时,阴神就游过千里,抵达了弘明郡。
忻水深深,不能阻隔阴神。
道经有言:履践天光,呼吸育清,出玄入牝,若亡若存,入水不溺,入火不焚
王存业阴神穿入水中,正是入水不溺,前面不断开阔,一座水晶宫殿在眼前,隐隐有着种种禁制。
不过由于白素素的神位经过炼化,因此对王存业却是无效,一转眼就入得里面,就到了殿中。
白素素自座位上站起:“哥哥,你怎么回来了,还已经成就了阴神!”
王存业上前几步,说着:“刚从扶桑回来!”
感受着她半金半赤的神力,不由叹息,只要有着足够的信力愿力,神道的速度真远非仙道能及,眼前白素素的力量,却是自己阴神数倍。
白素素微微一怔,挥手让臣子下去,带着几分讶色和喜色:“本想还需数年,不想这样快。”
寻仙路多坎坷,古仙一走十几年都是寻常,和王存业这样一年就回却是少见。
王存业见白素素欢喜感慨,又见得殿里无人,微微一笑:“不要感叹了,我肉身还在千里外,夜中阴神出游来见你,却是有些事。”
“还请哥哥吩咐!”白素素听着,立刻应着。
王存业当下就把事情一一说了,说到最后冷笑:“寻仙之路,本是磨砺心性和法力,将杂质消除,成就琉璃阴身,第二就是为道门建些功勋。”
“我不但成就琉璃阴身,还渡过风刀之劫,成就夜游阴神,离遍知真人只有一步,在修行上无人可以挑剔。”说到这里,王存业还是有些得意,进步之速,自己怕是超出许多人想象了。
遍知真人却是渡过阳光的火海之劫,能日游的鬼仙大成的称号,取的就是“能知一切事”的意思,话说王存业想过,要是在地球上有人能成就这个,那任何国家机密,军事调动,商业策划,金融动向都在白日神游之下无所不知,还要传什么教,直接统一地球就是了。
哪怕是在现代世界,能知“一切事”的人有多可怕,都能想象出,哪怕手无搏鸡之力,当上地球王虽未必,可手握千亿,个人一怒,众国戒惧,只是随手的事,哪还需要一丝一毫肉体异能?
但地球上却偏偏没有,王存业现在想起,却是非常诧异,只能认为地球并无一人能达到在物质世界神游的遍知之主。
可惜的是活人时只是普通大学生,死去百年在冥土,又不知底细,这个问题就无法解答了。
这思想一闪而过,王存业又冷笑说着:“怕的就是有人还要在功勋甚至立场上寻着发难,我却要未雨绸缪。”
“你联系着,把我的事宣传出去,孤舟远去扶桑,一剑斩杀叛道,伐山破庙建立功勋,这些事,都要大力宣出去。”
“我一回中土,怕是立刻会被发觉,二千里河道回到这里,还要着半个月,你要在我抵达前,就使人人都知道。”
“到时回来,就颠倒不得,否认不得。”
“哥哥真是妙算!”白素素听着,心中顿时了然,叹着,这有些逼宫的嫌疑,可是对着没有根基的王存业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法。
要是孤身回去,不作打算,生死祸福就全操于人手,说你是就是,说你不是就不是,说你是叛徒就是叛徒——怕是被斩杀都无人知晓!
见着关键的事都交代完了,王存业长呼一口气,说着:“阴神出游有风险,我这就回去了!”
“恭送哥哥!”白素素行礼,阴神出游,隐患很大,只见前面一晃,转眼间空空旷旷,却哪里还有王存业的阴神?
白素素默默无言,转眼之间,却同是一闪。
月光洒下江面,云崖县城耸立,这城墙经过几代加固,在夜中甚是巍峨,城门紧闭,两个士兵把守在城墙上。
城中寂静,只有少数人家还亮着灯火,这其中就包括县衙。
县衙公堂,范世荣伏在案上,批改着卷宗,尹尚接过批示整理,夜已深,范世荣不由打个呵欠,喝了口浓茶,继续批改。
眼睛实在酸涩,不由靠在椅子上,闭眼沉思休息片刻,却叹着:“现在才知为事之难。”
“县君何出此言?”尹尚问着:“莫非倦了?”
范世荣微微苦笑:“却不是这个累。”
说着起身踱着步,说:“我当县君一年半了,本想革新作点事,却到现在一事无成,哎!”
尹尚微微一笑,说着:“县君到此,兴修水利,植桑二十顷,禁商人短秤,令巡检捕私毋扰民,勤政爱民,县内清平,此世人共知,赞县君为贤官,还有何憾之有呢?”
范世荣叹着:“此是小道也!”
说到这里,不胜凄楚,甚至带着一丝泪光来。
尹尚一怔,却有所悟,只望了上去,只见这人顶上,赤气弥漫,白蛇隐隐,不过也就是这样罢了。
顿时就理解了他几分心态,受着“县”的局限,再勤奋也不过这个格局,而郡里的父亲和大哥,现在却站住脚跟,隐隐在上了,这却是无处安慰,只得不语。
范世荣苦笑,不再语言,让尹尚整顿着,自己取出一份随便翻看着,渐渐就靠着桌子。
蜡烛照亮着房间,尹尚完成了整顿,起身一看,却见着范世荣依着桌子睡着了,顿时心中一热,正要上前扶着。
突见着范世荣坐起,大声叫着:“快快!”
说着一骨碌坐起身来,顿时吓了尹尚一跳:“县君!”
范世荣定了好一会,才醒过来,见着还是在县衙内,不由自失一笑,说着:“没什么,只是被魇住了……”
再定了定神,缓声说着:“夜了,你下去休息吧!”
尹尚沉默,片刻说着:“是!”
说着起身,辞了出去,见着远去,范世荣表情阴晴不定,最后转身命令:“你去把桑笠唤来。”
“是!”立刻有人应着出去。
话说这时桑笠正回来,就要脱了官服,这时桑笠不但转正了捕长,还当上了巡检,这可是正九品官位!
这一身九品官服,就和“吏”区别开了。
就在这时,一人突传报:“大人,县君大人唤你。”
桑笠心里一跳,连忙停止脱衣,稳着步子进来,见着是熟悉的县衙亲兵,顿时就不语言,跟着出去。
到了里面,见着了范世荣,范世荣说着:“我有些事交给你办了。”
桑笠早站直了身,正颜说:“是,还请县君吩咐。”
却是问都不问什么事,对桑笠来说,他受到提拔再造大恩,只能跟着范世荣了,无论事都会去干。
桑笠更是干熟了捕门,更没有打探的心思,上位者都有些事是不能让人知道。
见桑笠这个态度,范世荣淡淡一笑,也不浪费话,直接出言说着:“你是巡检,掌着全县捕快,管着黑白两道,你散播王存业自扶桑归来,斩杀两个恶神,传播道法,还杀得一个叛贼道士的消息,不但是县里,还是郡里!”
桑笠闻言不由一怔,他万万想不到,深夜被召,却是这种事,当下只得应着:“是!”
“下去吧!”范世荣有些疲倦的摆了摆手。
街道上,行人碌碌,小贩在叫卖,热腾腾花糕,大红枣子,一处酒馆更是热闹,小二远远见得一人进来,就跑了过来躬身说着:“这位要来点什么?”
“有着看店菜,就上,再来一壶花雕。”这人坐在座位上吩咐着。
“好,客官稍等!”小二见这种金主,顿喜上眉俏,连忙退下去,不过片刻,一碗花肘子端了上来,上面酱香浓郁,让人食欲大动,这人见着点头:“这个肘子烧的不错。”
“那是!这是店里的招牌,做了十多年,火候早到了。”小二出言说着,又端上来几样菜,都是色味俱全。
酒馆有一个小台,一个说书人滔滔不绝:“……且说王存业到了扶桑,一路东行,传播道法,教化蛮夷,这是古圣贤之道。”
下面几个人听了,顿时拍腿大喊:“这文绉绉真不痛快!”
顿时有人大笑:“你这个汉子,哪知教化蛮夷的功绩!”
这人听了冷冷哼了一声,就要起身走,却听得说书人说着:“莫道王存业只是教化,却也有道门威严,在扶桑却杀了两个妖魔,有一个道门叛贼,也死在了剑下!”
“什么!还能杀得妖魔?这道人真有神通不成?”下面诸人听见这言,顿时纷纷叫喊。
说书人见此,立刻停了下来,呐呐不言,任由下面诸人开骂。
总算有机灵,扔了块碎银过去,说书人这才拿起银子,又说着:“话说这扶桑妖魔,高三丈,每日吃得三个小孩……”
这情况在郡里多个茶馆酒店都有,煽风点火,传播谣言,这种事对掌握了县里巡检的人来说,简直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桑笠只是发出命令,又给了几个说书人银子。
数日后,这种事就和野火一样传的满郡都是,大街小巷都是谈论这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 终于回来了么
弘明郡.大衍观
香客上香叩拜,祈求着安康,一排排进出,有序不乱,正殿中香火缭绕,隐隐有着清唱阵阵,让人闻之肃穆。
谢襄换上了道衣,现在在准备着一些银两,她身体痊愈,又修道法,空灵气质渐渐生成,端是十分清丽。
她手中忙碌着,心中沉思,这些天郡里传着王存业东行扶桑斩杀叛逆铲除妖魔的事情,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带动着一批上香人群。
而昨天夜里,白素素又相见,说了些事,却理解了来龙去脉。
想到这里,谢襄说着:“我去青羊宫一趟,你准备一下车马吧!”
“啊,是!”陆伯闻言立刻应着。
谢襄闻言摆手,让他下去,片刻乘车前去,一路而行,到黄昏时,行入了府城。
府城.茶馆
一个青衣人听着说书人滔滔不绝,脸色渐渐发黑,出了茶馆,没有心思前去观江水,转身就回到道宫。
青羊道宫中清净灵空,大殿檐飞入云,道宫依山而建,远远望去,就见得巍峨不凡。
道宫一处侧殿,这青衣道人此时站在苍诵道人和同虚道人前稽首:“两位真人,弟子有事禀告。”
“你且说来!”同虚道人双眼微睁,对青衣道人说着。
“是。”青衣道人当即把这几天闹市听闻一一道来,听着青衣晚辈的话,不止同虚道人动容,就苍诵道人也是眉头皱起。
道门中诳言是大罪,这种事没有可能作假。
“却是有些棘手。”苍诵道人皱着眉,一挥手,一面水镜波光粼粼,镜子中,一群人听说书的正是高兴。
同虚道人却铁青了脸,声音枯燥,冷冷一笑,说:“这是用民意威逼道宫,此人其心可诛!”
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自己也深深知道其中内幕,王存业行寻仙路,最后自然有个考语,本来一到了道宫,立刻就可以以审查官的权限,将此人拿下入得道狱,不想此子搞了这个,就难以内箱操纵了——此子眼中还有道宫么?
苍诵道人看了同虚道人一眼,挥手对青衣道人说着:“你且过来。”
青衣道人闻言慌忙到了苍诵道人面前,这两位都是上面来的真人,自己这个鬼仙未成的弟子只要巴结上就肯定有不少好处。
“赏你三颗灵丹,你刚才的所见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道正。”苍诵道人话说完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
青衣道人见了,躬身退了出去。
见着这人离去,苍诵道人才格格一笑,说着:“的确,王存业有什么顾忌,可以和道宫说嘛,要相信道宫会给他公平的评价,现在搞出这个舆论,哼!”
苍诵道人也知道连山道的一些手段,但他的立场是道宫,王存业为自保而要挟道宫,不管是不是情有可谅,不信任昆仑就是丧心病狂。
同虚道人心里一喜,小心翼翼问着:“那怎么处理?”
这语顿时让这小殿静了下来,沉吟良久,苍诵道人才沉声出言:“先看看此子到了何处了。”
当下水镜波光粼粼,种种图像流转,一阵模糊,一艘船出现在镜面,见此两位道人目光投向,就见一人出了船舱,一身道袍,背后悬剑。
“就是此子,到这里还有六百里!”同虚道人见了。
苍诵道人看不清楚神色,沉吟着,寻仙路一走几年都是寻常,王存业一年就归来,实是让人不得不多想。
只是同时,水镜中王存业突转过来,目光投向虚空,冷冷一笑,水镜中“啪”的一声,图卷顿消。
苍诵道人和同虚道人见此,顿都是一惊,不由面面相觑。
“此子察觉我们窥测了?”同虚道人满脸不敢置信。
苍诵道人这时却收了神色,只是点点头,起身来,脚步踱着,默思良久,才对苍诵道人说:“没想到此子进步这样快,原本以为就是回来,也只是无暇琉璃身,不想却渡了风刀之劫!”
水镜窥视普通人和人仙无往不利,但对鬼仙和地仙就很难奏效,阴神成就后,灵觉大增,往往才行法窥探,就被察觉,要是强者,凭借这一丝联系,借影追本,追溯而上,就能将窥测之人轰杀于千里之外。
以两人的道法,要觉察并且封闭,必须是渡了风刀之劫的鬼仙!
此子成长速度,实在让人心中生怖。
同虚道人实在不甘心,咬着牙,斟酌着字句说:“此子进步实在太快,不是怀有秘密,就是和蓬莱私通!”
这可是极大罪名,苍诵道人脸色阴晴不定,却说着:“本地道正是成平道的弟子,听说王存业俗家师傅谢成是成平道的外门弟子,要是道正出手,只怕未必能……”
特使虽权重,道正却也可以分庭抗礼,在本郡想一手遮天基本上不可能。
两人相看,都是无语
“弟子求见道正。”远远在得正门,青衣道人出言喊着。
“进来。”话音落下,门自开,道正的话传了出来。
青衣道人稽首,说:“弟子有事禀告。”
“你且说来。”玄云在云榻静坐,听着此言一怔。
青衣道人将先前所见和苍诵道人和同虚道人的话一一道出,听完这些,玄云闭目沉思,暗暗掐算,已有所悟:“你下去!”
“是。”
见青衣道人退了出去,道正自云榻上拿出一张玉符,单手一拍,空手虚画,一道符光打入玉符,手一挥,破窗而出云霄。
这时,夕阳衔山,瞑色清丽,谢襄当下对道宫说着:“成平道外门再传弟子,屏山湾河神主祭谢襄,求见玄云真人,烦通报一声。”
道童见这女道含笑站着,吐词清朗,仪态不凡,十分清丽,虽单论身份不算什么,却一时摸不准她的来路,心里一迟疑。
只是这时,道正的话远远自大殿中传了出来:“让她进来。”
道童闻言一惊,连忙稽首:“请进!”
谢襄谢了,就进了去,一路抵达大殿,大殿中,云榻上,一个少女端坐,谢襄见了盈盈下拜,出言说着:“成平道外门再传弟子谢襄拜见道正。”
谢成是成平道外门弟子,道正玄云却是知道,当下说着:“你来求见我,却是何事?”
“不敢隐瞒真人,我奉师兄之命求见,师兄说,自己是成平道外门弟子,又过了寻仙路,还请拜入师门。”
这话一说,玄云端坐云榻,目光幽暗,良久不语,过了一刻时间,却见一道金光穿入殿内,落到了道正手中。
玄云拿下,沉下心一读,眼睛一亮,才对着谢襄说着:“善哉,汝师兄既有此心,我代师门收下了。”
谢襄闻言大喜,再次下拜:“多谢真人。”
道正玄云闻言摆手,谢襄恭谨退了出去。
道宫.侧殿
同虚道人脸色铁青,苍诵道人神色阴沉,都是不语。
忻水
忻水一路流去,汇入大江,奔涌千山万水,浇灌出千里沃土,最后汇入大海,而在江面上,碧浪横流,一艘海船扬帆而行,离着忻水不过三日了。
甲板上王存业立着,带着一丝冷笑。
王存业气机纯粹,道心圆满通达,明照本心,自度过风劫,灵觉大增,刚才有人行法窥探,却隐瞒不得,被他切断了。
不过这时却不是计较时,只见江水滔滔,青天万里,让人见之忘怀,王存业将一瓶还未喝完的花雕取了出来,就是一口。
三口过后酒意上涌,这种感觉,真是让人难忘,心中却一片清明,只是沉思着。
撞天钟和连山道结怨,这次不得不用舆论和先机自保,怕也是得罪了昆仑,现在只有进成平道了。
相比于赐予真种由不得弟子选择,寻仙路却可自择道门,自己原本就是成平道外门弟子,这次回归名正言顺。
而且自己虽有桀骜,却还在底线内,再说得罪的不是成平道,应是可以,至于到了道门获得的待遇,王存业却不放在心上。
有着龟壳,这些待遇差异还不能阻碍着道业进展。
桑港
这是江水与大海交汇处,是中土和各国连接海港之一,港口广阔,行船多到此处,造就了繁荣,风清水绿,杨柳垂岸,让人见之忘怀。
域外来客,多会在此逗留。
码头上繁忙不息,商客往来,洛水踏步而出,穿着中土现在流行的衣袍,挂着长剑,似是一个挂剑游学的学子。
隐去修道气息,免去中土道门盘查监督,却是必行的功课。
只是踏步中土,一种血脉连接的感觉弥漫着,他脚步有些沉重,望着这中土繁华之地,喃喃说着:“终于回来了么?”
回归中土,是和杀灭昆仑一样,是蓬莱道宫扎根在道人心中的三百年大愿,再也忘记不得。
只是洛水终是剑仙,片刻收回思绪,朝一间客栈行去。
蓬莱道宫不是没有派人重归中土打探情报,但都和他一样,隐去修道气息,或作商人,或作剑客。
不知中土道人去了哪里,不过这样英杰道人,却不会查不到,洛水这样想着,眼神顿时幽暗下来。
王存业所作所为,他照样可以作!
此行目的,就是杀灭王存业,再迅速退回蓬莱。
第一百七十七章 深为担忧
府城.城口码头
这座码头控制过河的船只,地位重要,岸上到府城,早形成一条长街,栈埠林立,大小船只往来不绝,忙碌非常。
水运大有财富,但风险也很大,一不小心就船沉货没。
靠近了码头,就眼前开朗,几个巡衙迎面过来,一个公差以审贼一样的目光上下觑着货船,估量着有没有油水。
话说船只都有着引路证件,但现在诸侯割据,更在于过船收税,这里面大有油水的地点,船一靠近,巡检司的人就盯了上来,一个公差看见船上的人带着刀,顿时脸色一变,就要上前擒拿,这时一个班头眼尖,连忙拉住:“你看!”
公差一看,就见得甲板上有着一个青年穿着道袍,式样华丽,却是有品级,顿时一惊。
王存业还没有踏上码头时,就隐隐见得前面数个身影,其中一个道人却是不识,但还有二个却非常熟悉。
谢襄和陆伯,一年没有见,谢襄垂髻结发,穿着一身雪白罗衣,腰系青带,美丽绝伦,暗忖:“一年不见,长开了,却大是不一样。”
心中波澜微微起伏,此世有着挂碍,就是这个少女,她陪着他一年又一年,寒暑春秋,往来复回,就是现在渐行渐远,依不离不弃。
又看了陆伯,只见一年不见,却老了几分,白发隐隐,心中不由暗暗感慨,不过转眼之间,心情就平静了。
片刻船只已靠上了码头,王存业踏步出来,就见谢襄迎接过来,有着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一句:“你回来了?”
“嗯。”王存业说着,这时后面扶桑武士,都一起上前,伏身跪拜:“拜见姬君”
这十几人一起拜下,顿时人人注目,远远望着的公差更是一阵后怕。
谢襄有些惊讶,说着:“这是?”
王存业挥挥手:“这都是家臣……你们起来罢!”
“是!”
和谢襄同行还有一个道人,这时见得见礼完毕,上来对王存业稽首:“恭喜道友回转中土,七日之后还请回到道宫,听候核实!”
说着,将腰间玉符取了出去,让王存业看了个清楚,表明自己在道宫中身份,并非是诓人!
王存业闻言点头,示意知道,想着这道宫还是很有人情味,先让着自己回家。
这道人见了,不再多言,大袖一拂:“告辞。”
“多谢道友!”见得这道人离开,王存业又是一笑,对着谢襄说着:“我们也回去罢,有事在路上说!”
“嗯。”
这时早就准备了马车,但不想有十五人跟上,连忙在码头上租了几辆车,当沉重的箱子一个个放到车子上时,车夫不由咽了下口水,说着:“大人,这太重了,却是不好上路。”
“车费多你一倍,你好生行着。”王存业说着。
这时周围识货的人都也咽着口水,班头也不例外,看了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最少是铜,其次就是金银了。
公差就问着:“班头,这么沉,有铜吧?”
几个衙役听了,也望着班头,班头“啪”打了一下:“看清楚,是道官,再看看这十几人,我们敢上去,他们就敢动手……我眼睛亮着呢,咱们前头去捞些油水喝酒,这个不能撞上去!”
说罢就去了,几个公差面面相觑,只得咽了下口水,去了。
谢襄上了车,七辆大车自码头上而去,谢襄和王存业在一个车内,这车是道观里自家的车子,里面是两个座,中间还有着一个小桌。
车子稳稳前去,谢襄取出一个捂得严严实实银瓶,倒出热水,先湿了毛巾:“用热毛巾擦擦吧!”
又弯下腰,打开下面一个小篮。
小篮里面放着一只卤鸡,一碟切好的酱牛肉,还有一小瓶酒,里面有二两左右,王存业见了有些怔住了,说着:“原本想回去再用,不想你这样用心,都是我喜欢的!”
说着就用着,酒不错,卤鸡和酱牛肉更不错,相当入味,又举起了酒咽了,品着酒香,说着:“刚才这箱子里都是黄金,有九千两。”
谢襄虽早有准备,但还是吃了一惊,连忙抿住了嘴。
“九千两黄金省着点花,可以用三代人了,这钱方面却真是用不着了……现在我们田地有多少?”
“有着大户捐赠,县令也捐赠了些,不过你远去前吩咐过,现在收到了道田十顷,私田五顷,就不再接受了。”
王存业端着酒,见着道路左右风景,只见青空云净,阳光下照,山原林木,风景清丽,一去一年,转眼又是秋天了,良久,一叹笑的说着:“这世道却是不一样,朝廷衰退,诸侯割据,却生业滋繁……有了十五顷了,一千五百亩,真够了,不要再收了。”
“我已经成就鬼仙,地位和身份大是不一样,要真收还可以收,但这并无多少意义,道人还是谦让一些才善。”
谢襄抿嘴一笑,说着:“我也是这样想着,不过有些人,特别是亲人总有着想法,这就不说了,这次带来的人,是扶桑人?”
“是,有一个是武士,不可以奴仆视之,在这里住一二年,我就会打发回去,你安排下就可。”王存业说着,又把扶桑的事一一说了,最后笑着:“据说现在我在扶桑却有五十顷地,这却无人掌管,我却不敢多去,可惜了。”
“却是可惜了。”谢襄想了想,也觉得是,转念一想,说着:“你不能去,是顾忌了蓬莱道宫,但派个人去不要紧吧,难道还能杀得平民家人?”
“杀得平民家人却应该不会,我们都是有大能之辈,要是抛下规矩专门杀得对方凡人,哪有千里防贼的道理?就算是地仙神仙怕也不能!”王存业心中一动,靠上了椅子,说着:“让我想想。”
大海上大浪横绝万里,拍打在岛屿上,灰蒙蒙气息萦绕着,却被一层透明的膜所阻挡,而在里面,灵息蕴然飞泉流瀑,灵气萦绕。
天一峰上宫殿鳞次栉比,坐落分布在山间各峰,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山间清泉上,不时可见有道全真跌坐石台,静诵黄庭,这里是连云道脉的根基所在,有着阵法守护。
大殿中诸真人端坐,就是灵空道人坐在中央,看样子虽去掉了殿主这职,但根基还是深厚。
玉台上同虚道人的传信玉符摆放着,显被观看过。
“大家都知道了,王存业走完寻仙路回来,此子真是天资绝艳,已渡过了风刀之劫,我们如何应对?”一位真人出言说着,鹤发童颜,仿佛是给他量身定做。
“一位鬼仙罢了,几次犯上,桀骜不训,而且东行扶桑大是可疑,才得真种,一年就渡过了风刀之劫,多少年不曾有,实是难以置信,怕是和蓬莱道宫那些叛贼有勾结,不打杀难正我道门!”一个真人淡淡的说着。
“说的对,道门的尊严不容亵渎,道门的律条不容更改,这种道人一定明正典刑,不能开得恶例!”又一个真人说着。
灵空道人闻言不语,直到几位道人停下言语,眼神望了过来,才出言说着:“你们别忘了,这次回来,却据说带了蓬莱道人首级过来,这话都放了出来,肯定不是作假,这私通蓬莱的罪,怕是定不上。”
诸人听言,虽是有些不痛快,却都是点点头。
灵空道人环视四周,又说着:“寻仙路中,连云道脉是辅助,昆仑道脉才是主持,我们插手余地不大,虽据消息,此子散下议论,却使特使不快,但当地是成平道主持,此子和成平道素有源流,这点不快还不至于为了这个翻脸。”
说到这里,灵空道人叹了口气:“既是这样,此事就此了结,我们都是修道人,不能为了这事耿耿于怀。”
“不管怎么样,我道门有此杰出道人,对以后征战大有裨益,这事就这样决定,你们都散了吧!”灵空道人拂尘一挥,淡淡说着。
“是,师兄(师伯)!”见着已经有了决定,下面道人都是稽首,结伴而出,出了大殿纷纷腾云驾风飞遁而去,转眼不见了身影。
大殿一时空旷,只剩下灵空道人和一位白袍真人!
“师弟,我却也不是容易啊!”灵空道人这时露出倦色,对白袍道人说着:“这事实际上细小,不想有人趁机发难,不但我失了殿主的位置,而且我这一脉也因此失了不少。”
“因此不少门人弟子,对引发这一切的此子,耿耿于怀,要杀之后快,此风不正啊,其实我却觉得,现在这事,还没有到誓不共存的地步……但我怕不少人还有积怨,以后未必如愿能够和解!”
白袍道人闻言一顿,默默而坐,说着:“既是这样,提前铲除祸根?”
“杀又没有机会,和解却怕下面不服。”灵空道人淡淡的说着,把目光远远望着,心里叹了一声。
原本在殿主时,却没有发觉这样多的弊端,现在去了殿主的位,许多事情就一下子暴露出来了。
“骄横”这二个字,隐隐弥漫在弟子身上,却使他深为担忧。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名录青籍
七日后
去年云崖山上梨花初开,今时草木已见萧条。
王存业落到了道观上时,就这样想着。
青羊宫道童早换了,不是当年两个,只是他们接到吩咐,知道眼前这人身份,丝毫没有阻拦,都是稽首:“王道长,诸位真人都在大殿等候。”
道童带路,两人一路前行,穿过长长走廊,在一处大殿前停了下来,道童停住脚步,不再向前。
大殿肃穆之地,道童显没有资格。
进入了大殿,玉床和玉墩排列,在道宫内,除道正,别的都没有资格坐玉床,十几个真人都在端坐。
王存业稽首:“见过道正,见过众位真人。”
却少许一惊,只见殿台上放着一个图卷,里面是山水画,又有一个道人在内,这道人白衣飘飘,就如真仙一样。
更特殊的是,此画上些满了青蝇一样的文字,隐隐带着某种力量,王存业收敛了心神,眼前真人,他只认得一半左右,玄云道正左右两位却是就是昆仑和连云道的二位!
王存业行礼过后,玄云点头:“这位是昆仑苍诵真人,主持这次寻仙路,这位是连云同虚道人,参与寻仙路的考校,我掌道正一职,在此观礼,你们继续!”
玄云话说完,不再言语。
“是!”三人都是稽首。
苍诵真人咳嗽了一声,看了上去,只见王存业翩翩少年,周身红光明亮,隐隐有着深沉的法力波动,心中暗叹,说着:“嗯?你就是王存业,把寻仙路过程都说说吧!”
“是!”王存业应着,思索一会,缓缓将过程一一说来,说到了老道时,也不曾隐瞒,说着:“……是故此道人约我过来……”
同虚道人嘿嘿冷笑,打断了话:“你说你和此道人有着约定?真是大胆!王存业,你勾结道门叛贼,真是大胆!”
王存业看都不看,向着苍诵真人说着:“还请真人许我说完,再有评论不迟。”
苍诵真人看了一眼王存业,挥手命同虚道人稍安勿躁,说着:“准!”
王存业躬身说着:“谢真人!”
又将这过程一一说明,说着:“……后来弟子起了疑心,才发觉这道人是我道门叛徒,因此弟子连夜启程,将此人斩杀,首级在此!”
王存业说完,取出玉盒,头颅血迹还在,眼睛不肯闭上,只是一层寒气裹着,四周结出冰霜,却是不坏。
同虚道人冷冷一笑,指着头颅说着:“你说之前不知此人是师门叛徒,有何为证?这是疑案,断然不能草草过去,却是有着嫌疑。”
说着就对苍诵真人一礼:“师兄,我建议道宫进行审查,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自然有水落石出。”
又对王存业说着:“你自认清白,就应主动请求道宫审查,你要相信道宫会给你一个清白。”
这时,玄云开口了:“请问真人赐下寻仙路时,可曾说明扶桑有着外道?要是不说,不知者无罪,真人何以责之?”
“而且道门向来问迹重于问心,王存业斩杀此道,表明了心迹,何罪之有?我不同意对王存业进行审查。”
道正的身份非同小可,她不同意,这事就难行。
苍诵真人一瞬间,念头转来转去,眉一皱,却对着王存业说着:“你自己觉得如何?”
王存业稽首,不卑不亢说着:“道门自有天律,我记得女真天律关于审查,总有着十一条,每条都必须是证据确实才有进入审查程序。不知弟子却是犯了哪一条?”
“弟子自认清白,却也不会自入审查,同虚真人觉得要进入审查程序,还请道宫发下道令青文来!”说着,微微一欠身,不再说话。
道正听了颔首,欣赏看了王存业一眼,却不在说话。
同虚道人大怒,其实只要王存业进入道门审查,到时就没有机会和外界接触,到时网罗罪名杀之如杀一狗耳,想不到这人看似年轻,却甚是奸猾,却不上当,心中对王存业的恶感顿时就多了数倍,顿时指着说着:“你这就是作贼心虚!”
苍诵真人眉一皱,这就作的太明显了,现在只要有眼的人,都知道同虚道人心坏恶意了:“好了,王存业杀了这道人,有首级为证,师弟不要多纠缠了。”
见同虚道人这样说,同虚道人冷哼一声,又说着:“这事我保持意见,而且这首级未必是真。”
苍诵道人听了更是皱眉,就在这时玄云一笑:“道人生死,气息因果,道门法术三千,能探查不少,我成平道生死探察术,青羊宫的天书寻迹术都可,何况头颅就在这里呢?两位真人来自昆仑和连云道,不会没有这种法术罢。”
听了这话,苍诵脸色微变,淡淡说着:“的确是这样,我是信得,两位身份都有些不方便,不过我还是要检查一下,这样是非都有公证。”
苍诵道人知道道正和王存业不会让他取走头颅,也不多话,眸中一点金光闪过:“这检查扶尸首的步骤,就让我在此殿中就进行。”
玄云和同虚两人闻言,都是坐了下来。
“好,就有苍诵道友来。”同虚道人脸色有些阴沉,还是出言说着,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有劳苍诵道友了。”玄云出言说着。
苍诵手一召,玉盒就到了手上,单手持着首级,眸中一点金光垂垂直直透入首级之中。
这样寂静一炷香,苍诵道人突一叹,金光消去,收了法术,将首级放入玉盒中说着:“确实是叛贼的头颅,并且过程的确是王存业所说,并无作假!”
两人闻言神色不一,王存业心里也叫侥幸,他宁可暴露这疑点,也要说实话,就是怕隐瞒了反被查出。
如果隐瞒反被查出,那时就算说自己清白,都无济于事了。
苍诵真人默然片刻,对王存业说着:“你斩杀道门叛逆,自有功德,我认可你完成了寻仙路。”
王存业听了,心中终一落,大石落地,稽首说着:“多谢真人。”
“不过还有一事,却要你自择。”苍诵真人说着。
“还请真人明言!”王存业再次稽首。
苍诵道人看了一眼王存业,一字一顿说着:“你自悟真种,又经寻仙路,按照上古道规,昆仑和以下道门,你都可以自选一条,当然也要所选道门愿意收你才是,这关系你的前途和归属,你当忌急功近利,心浮气躁,不可好高骛远,却要慎重考虑。”
王存业却毫不迟疑,躬身说着:“弟子原本就是成平道的外门弟子,却不敢转投别门,弟子选成平道。”
这决定自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深思量过,昆仑道脉是神州之首,宛如深渊,水深之中有多少鱼龙实在难说,自己去,怕是卷入旋涡难以自拔。
连云道更不能去,自己在里面结了多少仇怨,一旦进入定了师徒名分,那时就是生死由人。
别的道脉未曾听闻,也是不选,唯成平道本来就有着关系,也是神州一流道门,大可去得。
“你想进成平道,其心已定?”王存业话一落,玄云就问着,此子惊才绝艳,道基深厚,能收入道门中,却大有裨益。
“自是真心。”王存业回答着说着。
听了这话,顿时同虚道人涨红了脸,终于忍不住,说着:“这十年内,此郡弟子都要入得连云道才是。”
苍诵道人被他连连说着,终不快的说着:“师弟何恶相于此,此事由我昆仑而决之。”
同虚道人碰了这个硬钉子,终于闭口不语。
“既是这样,我授你道门内门弟子资格!”苍诵道人说着:“以后的事,自由你和成平道所授。”
“多谢真人!”王存业说着。
苍诵淡淡一笑,取出一个青籍,翻开,抽出一支朱笔,就在上面书写着名讳,虽是一支笔,但写时,隐隐见得丝丝异光,十七支金光浮现,又有点点光点星罗棋布,道韵各有不同。
王存业顿时明了,这十七支就是中土的十七支道门,别的怕是小派。
书写完毕,王存业突觉得身子一震,感觉到自己一丝气运却和它发生连接,要被抽去一些本质。
心中一惊,顾不得在殿内,心中沉入,只见识海上透下一道青光,却要抓着一丝元神而去,却被黑光一阻,抽不出去。
心念一转,顿时黑光一变,化出一丝元神,送了上去,青光抓着这一丝元神,顿时抽去离开。
转眼之间,又有着一张金箓带着金光下降,隐隐有着阵阵天音降在心神中,却是名录青籍,成为真正的道门中人,而原本的道箓立刻和它合并。
仔细看去,它还着几丝青线,不过转眼之间,龟壳将它镇压,一磨之下,就消失不见,接着,一张一模一样的道箓浮现。
王存业完成,这里苍诵真人抬起笔,看着闪烁着红光的名字,若有所思,刚才提笔书写时,受到了阻力,却是清晰感觉到,不但不怒,反而惊喜并且可惜:“能阻我朱笔,显是大有气运,不想却给成平道所得。”
这名录青籍,成为真正的道门中人,本质却是成为体制内一分子,从此获得庇护和承认,但同时会失去一些自主,这却是天经地义。
只是失去一些自主时,气运本能有着阻力,此子有此表现,就是大有气运,想起连云道几次纠纷,却把此子拒在门外,心中更是叹息。
同虚道人这时却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声,挥袖而去。
“我事办完,就此告辞!”苍诵道人见同虚道人挥袖而去,更觉得尴尬,说着。
“恭送真人。”王存业稽首。
“道友不送!”玄云稽首,两人目送苍诵真人离开,玄云才说着:“你既入我成平道,却要拜见师祖,你回去准备,过几日我通知你,一同回成平道。”
“是!”王存业稽首。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议论
王存业回去,却没有回观中,到了家中。
离迁居转眼就是二年时间,只见占地二亩半的住宅有曲廊相连,分出了三进,有着三十间左右房舍。
一进去,就见得母亲王罗氏戴着银丝髻,引着一群丫鬟在准备着中餐,王存业连忙去见礼,王罗氏非常欢喜:“我儿稍等,就要到中午了。”
又吩咐着一个:“鲁家婶子,你识几个字,却把田单给我儿看了。”
随着王存业水涨船高,自有不少人图荫庇投身为仆,现在家里有十几个人,奴仆丫鬟都有了,所谓的居移气,养移体,王罗氏穿着青缎衣裙,年轻了几岁,看不出当年农妇的模样了。
王存业笑了笑,到了里间去,到书房坐定,丫鬟端茶上来,鲁家婶子取出一卷薄册子,念着:“……有田五百亩,桑田五十亩,立佃约有四十七户……总收到二百七十三石……”
现在市价是一石米八钱银,一年单是粮食收入就是二百两银子,这的确不错了。
听完后,王存业问着:“私馆放学了吧?”
“少爷,现在差不多放学了。”
“叫着一起过来罢。”王存业吩咐着。
鲁家婶子应了去了,转眼三人过来,首先却是周玖,二年过去,不复以前饥寒之色,戴着方巾,身穿蓝衣,面皮深黑,相见作揖。
王存业让他坐了,又看了看弟弟和妹妹,弟弟王原十五岁,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见得长得眉疏目朗,算是英俊,神态上见了哥哥却有点拘束。
妹妹王笛十岁,再也见不得以前,仰着脸看着哥哥,眼中点漆,乌黑明亮,梳着小丫髻,穿着绸衣。
当下问着进度,周玖回答:“三公子念了四书,四小姐才启过蒙。”
王存业并不在意,说着:“这私馆却是要固定下来,我划五十亩在祭田名下,开这私馆,以后就是族里子弟读书地点。”
又说着:“这私馆就请先生多多管理,我会购进书籍。”
周玖心里大喜,教书时间不长,但这就是长期了,欣然作揖:“是,自当应大人之命。”
王存业说着:“多谢先生,周先生先到前厅少坐,一起用宴,我会向家慈家父禀明此事,把这办成。”
周玖作揖,退了出去,王存业这才看了看自己弟弟王原,本想说说,却觉得还是少年,当下决定先让弟弟和扶桑武士学点武艺,至于去不去,就由他以后成年自择。
想到这里王存业笑了笑,说:“你们也去吧,等会一起用饭。”
当弟弟和妹妹出去后,王存业站了起来,踱着步,到了院下西望,这时是秋天了,天穹下景色带着寂寥。
风掠过,王存业站着,神情说不清是悲是喜,却是沉着心仔细体会着这次的变化,只见一张金色又带着青丝的符籙放出丝丝金光,又有着丝丝气运萦绕。
王存业仔细体会着,却发觉冥冥之中,原本细微的连接壮大了数倍,前世地球上,王存业没有经过册封,现在一体会,却明了不少。
“果和小说故事里不一样。”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下。
原本蜀山故事,只有邪派和魔门才拘弟子魂魄到灯内,这却真正是行外话,话说道门青册,能使名录其上者受到庇护,自有着魂魄连接——要是没有这种连接,死了谁能知道?
当然不会拘魂魄这样严重,只是取了一丝作为感应。
关键还不在这里,关键是现在自己的气运,时时和一股庞大的气运交流着,这明显就是道门气运,要不是有龟壳镇压,怕是渐渐形成一体。
“不管怎么样,这关还是过了,不过这同虚道人真正可恶,若无机会也罢,要有机会必杀之。”
刚才在道宫,对方的所作所为王存业看的清楚,更借着龟壳感觉了杀机。
按照道律,被审查者必隔离,不能和外界接触,到时是真是假,是生是死,只是对方一言而决,说不定被处死都喊不了怨。
要是自己少年意气,不识厉害,热血上冲,喊着:“我是清白的,你尽管把我审查好了。”
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王存业持的原则很简单,对等,既这道人想杀自己,自己就同想杀之,却半点迟疑都没有。
才想着,突听见一阵动静,人声鼎沸,片刻谢襄就过来了:“师兄,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总算获得了一个好结果。”王存业让她坐了,却把过程一一说了:“现在我就确定拜入成平道内了。”
“唔……”谢襄听了,笑容淡去,露出沉思的表情:“原来是这样……说到底就是撞天钟的事?”
“恩,说来说去就在这点大的事,不想延祸到这里!”王存业给她上茶,冷笑说着:“要是去了连山道,我怕是回不来了,就算不死也要磨成圆石了。”
“不过我却不后悔,要是当时不撞,怎能自悟真种,当然代价也是有着,连云道不必说了,我看昆仑也未必完全没有想法。”
“究竟来说,连云道和昆仑不会没有关系,说不定有着师门长辈在昆仑作事,这牵扯起来,就是同气连枝了。”
“所以你不想去昆仑?”谢襄问着:“就是为了这个?”
“不单是这个,还有昆仑深沉如海,里面鱼龙不可测,我有着后台的话,去了也不错,白身没有根基去的话,就是淹没在里面。”
“不出头,就沉下去,出头就要和昆仑里的鱼龙碰撞,虽说天下之事在于争,但是争不是找死,得罪了连云道再得罪了昆仑,怕是这个世界没有我立足之地了。”王存业说到这里,重重吐了一口气。
谢襄听得惊心动魄,两手按着双膝,说着:“你这一说,我真惊出一身汗来,不想这里面这样多的事。”
王存业皱眉,目中幽光,冷笑说着:“只要是体制,就不可能有很大区别。”
“体制?”
“就是一切有人有制度的组织,包括道宫和朝廷。”
谢襄用细白的手揉捏着眉心,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这个词的意思:“那去成平道呢,会不会也这样?”
“相对好上许多,至少不会一上去就遇到打压,不过你也不必太多担忧了,我只需要一小段时间罢了,只要渡过这段时间,就海阔天空了,倒是你,却是大问题了。”
王存业起身在屋里踱步,并不担心自己,虽体制本质是一样,但这个世界终究是修道世界,个人力量有着机会凌驾组织之上,有着龟壳的帮助,实际上无论去哪一门都一样。
去昆仑也未必就比成平道佳。
王存业相信,自己只要再有五年时间,就可尝试着进行太阳下的火海之劫,度过火海,日游阳世,成就“遍知真人”的称号。
十年内必可成就地仙,打磨出不坏的地仙之体,到时这些恩怨却可了结。
这些想法闪过,却说着:“我看你已经修得了六阳图解,进展很大,但你不能去考核,至少在这三年内。”
谢襄一笑:“我知道,十年内还是连云道考核,现在才经了二届,不过人仙三转,我怕三年后也未必能达成呢!”
王存业听了,哑然一笑:“说的对,我是多虑了。”
正说着,外间有脚步声说话声,就住了口,片刻来人已进来,却是一个丫鬟,行礼说着:“少爷,用饭了,请少爷和少夫人去大厅,还有县令派人又送上了礼单,夫人说请少爷去看下。”
说着将一张纸递过来,王存业看时,上面写着:“锦十匹、锻五匹、端砚十方,金五十两,银二百两……”
还有些物品列了整整一大张,王存业遂笑着:“我这就来。”
两人出去会宴自是不提,话说一处沿海,一个岛屿,上面有着农田,百姓耕作,中间山峰灵气四溢,是成平道总部所在。
一处洞府中,四位真人正在齐聚,喝茶说着话。
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真人看了看三人一眼,笑着:“齐吴道友有事,事出意外,怕是不能来了。”
一个生相奇古,道骨仙风真人说着:“无尽之海又出了怪物,能口吐人言,并会法术,齐吴道友前去镇压了。”
“是魔王派来?”
“不是,是海域中自己生出了,话说现在无尽之海弥漫死气,又和灵气相混淆,这些时日不知道诞生出多少恶兽,又不能收服,只得一一诛戮。”
一个少女一样的真人却笑着说:“这也没有办法,不过这诛戮花费不了多少时日,想必就要回来了。”
这少女穿着罗衫,腰系青丝,这青丝隐隐带着灵光,显是一件法器,表面看上去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云鬓绰约,端庄秀丽,不过这容颜年纪,对地仙来说,却是说不准。
地仙成就时,有一次塑造形体的机会,大凡女仙都变的非常美丽,并且除极少数,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
最后一位真人却笑着:“这不算什么事……你们对这王存业怎么看?”
中年真人笑着:“此子现在才十七岁吧,这个年纪能自凝真种,才能资质是不必测了,必是上上之选。”
第一百八十章 寻人
少女赞同点头:“这点上毫无疑问……不知此子具体怎么样?”
“用圆光回溯术看看就是了。”长相奇古的真人说着,伸出手指,指尖放出清光,画了一个圈,空中就浮现出一面水镜。
水镜散发出波光,里面景象渐渐清晰,慢慢露出了一个道人的痕迹,只见这道人非常年轻,英姿焕发,周身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使得水镜里总是有点模糊,不能清楚看见。
“咦,此子大有气运啊!”气运实际上很难直接看见,但对有秘法或到地仙境界却是能辨别,这弥漫的奇异并不会错认。
就要再看时,突见得出现一方金色小印,只是一闪,水镜就破碎了。
“是法器,还有着神灵的气息,并且此子至少有着夜游阴神的位阶,此子还真是不得了。”少女突的一笑,说着:“此子过来,却是谁的门下?”
几个真人都若有所思,本来心里没有想法,见此都是心动了。
要是以前还罢了,现在临着无尽大海,二十年一次出征,有着杰出弟子,不但是颜面,还是生死存亡的根基。
“只是此子听说很是桀骜,收到门下却要费上些心思了。”长相奇古的真人说着这话。
“师兄所言不错,不过却不是重点,离二十年一次出征还有十一年,但依着此子的素质,现在就有夜游阴神的位阶,怕是有可能在十一年内达成地仙,这就有些尴尬了。”
“是,按照道律,地仙都要出征,新进地仙还没有来得及扎稳根基就出征的话……”
众人说到这里,都是默不作声,良久,中年真人一叹,说着:“这都是命数,违抗不得,这样吧,此子入得道门,就归我门下。”
众真人面面相觑,少女却说着:“这样也罢,您是大师兄,能调用的资源最多,给此子为师却最是适宜。”
王府
此时已过亥初,有着初更梆声隐隐传来,天空繁星密布,凉风沁人心肺,王存业和谢襄正在聊天着,庭院里挂着纱灯。
正说着,就见一朵彩云缓缓移动,看似缓慢,却转眼就到了庭院上空,就自里面出来个少女,就向王存业行礼:“哥哥!”
说时,又向着谢襄微礼,谢襄看了上去,只见白素素披着金色云肩,罗袜朱履,穿着浅黄色宫装,天姿绰约,和以前大是不同。
王存业笑着:“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说完就分别落座,白素素送上礼物,却是荔枝,王存业就取来剥着,说着:“难为这时还有这个。”
“水宫存放这些能长久,故在六月买了三箱,放着呢!”白素素说着。
这时天穹墨青色,满天星斗灼亮幽暗不一,整个世界星光一片,谢襄吃了一个,的确是很香甜,却有一丝苦涩。
到了现在,白素素始终追赶着师兄,现在已是师兄最大援助,自己却一直落在后面,无声叹息一声,却听着王存业问着:“现在你水宫都整治完了?”
“整治完了,七条支河,七十里水流,一千水兵,都整理完成,要隐患都消除了,哥哥放心,别说是别的水神,就是水伯能解了枷锁,也奈何不了我。”
“可惜的是水伯受命于天庭,我们借口杀得原本屏山湾河神,已经是擦边球,犯了忌讳,水伯却是无论怎么样理由都不行了。”
“哥哥,水伯不行,神道却还有路子,只要有足够的香火信徒。”
“晤,那要多谢信众香火才能得金身?”王存业听了,出了一会神,才问着。
“至少要二十五万香客。”白素素皱着眉,幽幽望着天空:“差少点可以靠时间积累,差多了却不能靠积累。”
“现在有多少?”
“有现在有二十七个神祠,折合起来有着五万吧!”
“这我就帮不了多少忙了。”
“哥哥已经帮了太多忙了,特别是治病和消灾减难的神箓,有着这个我迟早能传播到全郡去。”
“扶桑的道场怎么样?”王存业环视一下,见得四下无人,喝一口茶问着。
“两个道场每天有上千人参拜,很不错了,只是我还不是金身,却不能委派分身前去。”
“姑且这样就罢了,我们就多聊会,过几日我就要去成平道了。”顿了一顿,王存业叹着:“修道之路,人仙和鬼仙之间有凝聚真种这关,接下来有着自净身心这关。”
自净身心就是心魔这关,心魔说穿了,就是身心中异端,潜伏在心田识海中,要不净除,就会随法力增长而增长,越到后来越难,而之前人仙却不能发觉,所以成熟道门渡得心魔,都是在凝聚真种后,内视灵光,才进行。
可以说,要是把这关留到别处,就是旁门了,正宗和旁门区别,在道法上只有一个标准,就是符合大道,不多不少。
心魔和善恶无关,是内外之别,所以有“杀得众生千千万,一片大雪真干净”之说,当然道门里最佳的方法就是用真火反复煅烧,将杂质尽数炼去,有着“真火一烧鬼神哭”之说。
当然也可用水磨功夫,打熬心性,因法力和心性相关,心浊法力就浊,心清法力就清,但这花费时间太长,往往要十年左右,在古代可取,在此时却不可取。
这关王存业根本没有经过就通过了,这却是依靠着龟壳净化,谁说心性不能依靠外物?说穿了在道家世界观中,心身都是一气所化,并非什么虚无飘渺之物,心性本质也可净化。
只是心性极细,却很少有着外力能净之罢了。
“自净心魔过了,却还有风刀之劫。”王存业说到这里,想起当日阴神出窍,被风一吹,宛然万千刀子凌迟,不由微微色变。
“这些都过了,还有阳光火海之劫,却是好大的油锅,这关基本上很难靠自己渡过,必须寻得六种灵药制成的赤阳迎劫丹,这六种灵药,都被道宫垄断,不入道宫怕是寻不着了。”
“至于成就地仙的五行之精,更是难以寻着。”王存业说到这里,不由苦笑。
地仙攒簇五行,练就五气融于一身,其中五行之精必不可少。
别的不说,散修这二关都过不了,无论是六种灵药,还是五行之精,这都是战略物质,相当于地球上“铀”一样,靠自己力量想寻得六种灵药五行之精,虽不是绝对不可能,但真是梦呓一样。
当然成就了也就有大神通,别的不说,据道经记载,渡过风劫就不惧地府刀山之刑,能在太阳下神游的阴神,地府油锅之刑就无可奈何了,要是渡过了地仙,就可地府勾名,真正名录仙籍。
白素素听到这里,苦笑:“我们神道怕是更艰难,传教也好,香火也罢,都有因果,久久自有劫气。”
说到劫气,她不由打了寒战,众人都是默默无语,仙道神道,都是举步艰难。
蜀岗府
运河在郡前绕了一个半湾,非常繁华,却是业侯之地。
客船靠上码头,旅客纷纷下船。
洛水上了码头,身材修伟,穿了一袭青衫,才下来就见着一个中年人迎上,行把臂礼,透着亲热:“哈哈!江兄弟光临蜀岗,兄弟我极感光彩,欢迎欢迎!”
洛水笑着:“哈哈,能获得阁主的亲迎,我也极感光彩啊!”
这人却是蜀岗府大风阁的阁主崔元信,却是大有名的人物,而能获得他接见,洛水此时的身份却自然不凡——青河剑客的儿子江云海!
话说蓬莱道宫最中意的还是武林,为什么这样简单一想就理解,官府都受到道宫注意,商人太过谋利,武林却鱼龙混杂,使人难以一一辨别。
但对蓬莱道宫来说,武林是股很大的力量,武道先天如果年纪不大的话,引入道门就往往可转成剑修,并且激烈的武林往往可以使一些弟子受到磨砺,因此蓬莱里很大一部分弟子都有着踏足中原挂剑游学的经历,这自然有不少武林身份!
事实上,蓬莱道宫在中土至少有十个堂口,上千个可以经过考验的身份。
两人说了些话,一起而去,在城南就是崔兄占地宽广的府第,飞檐重角,楼台掩映,洛水望着,不由赞着:“好一座府第!”
崔元信浮起一抹笑容,低哑的说着:“这是我曾祖造着,曾祖曾经考过进士,当过官,所以才能造这个府邸。”
洛水点点头,按照礼法,百姓和官府的住宅都有体制,这种宅子只有达到一定品级的官员才能居住,就算现在朝廷衰退,放宽了不少,但也不是普通人能住,就算是大风阁阁主也不行。
当然有这个家世恩泽就不一样了。
进了里面,却是三进院子,有着回廊径道,有着花园,到了一处大厅里入坐,上了茶,洛水就说着:“小弟还有一事,请阁主帮忙。”
崔元信笑眯眯说着:“贤弟请说,只要我能帮上,自义不容辞。”
洛水取出一张图卷,说着:“阁主请看,我要寻着这个人。”
崔元信接过,扫看了一眼,却是一个少年,模样很是清晰,这却是老道房中女冠所见而画。
要不是此子身上笼罩一层迷雾,始终难以用神通来寻找,也不用这个苯方法。
崔元信想了想,说着:“既是这个小事,愚兄自义不容辞,贤弟放心。”
顿了一顿,又说着:“贤弟远程而来,必是乏倦了,请先歇息,晚上我开宴为贤弟洗尘。”
洛水躬身行得一礼,说着:“谢阁主。”
说完知道这就是辞客令了,退了出去。
见洛水离开,崔元信说着:“你怎么看!”
屏风后转出一个中年人,若有所思,说着:“青河剑客名动七郡,大是不凡,就不知此子得了几分真传。”
“阁主,这个寻人可以寻,但要看最后寻着是什么人,要是能给的人就给了,结个善缘,要是惹不起的人,就可以推辞寻不着就是了。”
崔元信听完,点点头说:“你说的是,就按照这个章程,晚了设宴,你一起出席,探探这人的底,要真得了青河剑客几分真传,明天就把图像发向各个亭口,要是庸碌无能,打发了五十两银子就是了。”
“是,阁主!”这人小心翼翼应着一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拜师
道宫的钟声响了,悠扬沉静,在郡城上空回荡。
随着钟声,暮色悄悄降落,不少行人都向着家里而去,只有孩子还在追逐戏闹,快乐大叫着。
魏宫.前殿
这是魏侯平日办公的地点,中间支着红漆镀金圆柱,地上铺着水磨青砖,只是殿内有些幽暗,下面四个范家亲兵个个肃站不动。
而在书案前,范闻居中而坐,五品知府官袍在烛光下幽幽闪光,阅读着文件,脸上毫无表情,听了这连绵钟声,怔了:“七响,道宫又有何事呢?”
二年不见,此人现在仪态威严,现在已经基本控制了全郡,连魏宫外殿部分都被控制。
这是自言自语,当然没有人回答,范闻远远向道宫望一眼,眸子深邃,看不出表情。
只有当上知府,才知道道门对政权钳制之深。
道宫
钟声中,一艘丈六飞舟徐徐上升,扶摇而上,不一会深入云层,隆隆罡风,在四周掠过,这时飞舟上几个神秘符咒启动,一股明黄焰光将整个飞舟裹住,快速飞驰着。
和上次一样,自高空下看,山河如画,车行如蚁。
接连飞过几层云带,道正俞初夏才笑着:“托你的福,我才能回去一次。”
各地道正都是昆仑以道君的名义任免,无故不得离职。
见着王存业连声说不敢,又说着:“本来授了真种就有道号,你现在已是夜游真人,却还没有道号,真是罕见。”
“本门道行排行是按照这诗来:阴阳成玄妙,普化一声雷。”
“以你的资质,至少是妙字辈,或可能是玄字辈,那就和我同辈了,可称我一声师姊。”
王存业心中一动,却说着:“道号都是长辈所取,此事岂是我敢妄论?”
俞初夏微微一笑,也就不多言。
飞舟冲越过了一处云层,渐渐抵达海外,只见海域灰蒙蒙,带着某种难以描述的气息,王存业见了,若有所思。
道门所在都在岛屿,这难道是……
又过了一小时,前面出现一个大岛,这岛和连山道仿佛,青山点缀其间,有泉水溪流,顶峰涌出,一路蜿蜒流入海洋,大岛四周,有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层。
再靠近些,就见得万民繁衍,而山峰却涧壑幽奇,灵息蕴然,却是道士所在,只见宫殿鳞次栉比,坐落分布在山间各峰,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飞舟缓缓下降,前面隐隐现出楼阁,再过片刻,到达空地,这时就有着一些道童迎接出来,齐齐稽首,中间还有一位真人。
下了飞舟,脚踏实地,王存业俞初夏和这位真人都是相互稽首,这真人就说着:“请进,掌殿师伯在里面等候。”
当下随众前行,只见这里一片平地,却是飞舟的飞舟广场,当中玉石甬路,很是宽长,左右芳草成茴,繁花开放,尽头处背山有着一个湖,湖前立着一座宫殿,大殿巍峨,左右侧殿阁楼掩映其中。
王存业见了叹为观止,心中暗想:“这湖必是人工湖,真是大手笔!”
又见得附近树木虽粗可合抱,有几百年,但不但有着秩序,而且品种都不是凡种,有着枝上群花盛开,灿烂云锦,清风细细,幽香弥漫,这想必就是种植的灵树,既可以得灵果作药,又可以点缀风景,心中凛然。
今日才知仙家富贵!
正在沿途观赏,俞初夏引着王存业而去,却见得殿前一片玉石平台,气象庄严,这时大殿又迎出一个道童,对着俞初夏说着:“殿主在里面,请进!”
王存业进去,见得这殿甚大,中央有着青玉榻,坐着一个中年真人,左右除了道童,还有七八个真人坐在了玉墩上。
俞初夏引见:“这是举仙殿殿主成谨真人。”
王存业顿时上前拜见,真人受了一礼,仔细打量,只见此子赤光明亮,根基深厚,最贵之处就是清清许许,显是炼化气性大成。
行礼后,王存业又对着在坐座的真人见礼,这些真人反应不一,有的受了礼,有的鬼仙却站起还礼。
“听闻你已渡过风刀之劫?”成谨真人问着。
“是,与扶桑寻仙路时,侥幸渡过。”王存业回答的说着,顿了一顿,不用真人开口,就说着:“弟子心羡大道,还请入得贵门。”
说着,就深深稽首。
“你能自凝真种,又渡过二劫,显是仙种深厚,又心羡大道,态度谦恭,我也不便再为峻拒,就收你为我成平道弟子。”说到这里沉吟下:“就在我的门下,如何?”
王存业顿时跪下去,连连三拜,说着:“拜见师尊。”
成谨真人大笑,而这时周围真人都贺喜说着:“恭喜师兄(师伯)!”
“起来吧,你既是我的弟子,当是玄字辈,就叫玄尚吧,你且坐下说话。”
“谢师尊赐名!”王存业才应下,却觉得一团气机降临,当下不动声色,只是再行一礼,却不敢就坐。
真人笑着:“我道之礼在于诚,礼节素宽,你已是鬼仙,却可参殿议事,只管坐下!”
王存业只得谢了,在最后落座,就听着他们议事。
“殿主,玄嵩师兄又上书请辞县治一职,要专心闭关修炼。”一个道人说着。
“师门分派的差使,总是有人推辞……”一个地仙真人透着长气说着:“全岛设十县,派遣鬼仙担任县治,本是磨砺心性获得功德固本培元之举,不想个个推辞不就,这成何体统?”
“师叔,玄嵩师兄也是一心向道,免得被俗务影响了道业……”禀告的人尴尬的说着。
“一心向道?这样的推辞职司,还向什么道,进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成谨真人咳嗽一声,顿时那个地仙醒悟过来,闭口不说。
“唉,人各有志,一心修炼也是向道之风……不过话说回来,现在推却担任实事的人越来越多了。”成谨真人长叹一声,带着无可奈何说着:“不过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十县必须有道人主持,不能让凡人都占了去……下面你们有谁愿意担任这职?”
殿中一阵沉默,地仙想说又闭上了口,下面鬼仙真人都个个面面相觑,不肯上前,见此,真人不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鬼仙突看见了一直不说话的王存业,眼睛一亮,站起来说着:“我推荐一人!”
“哦?是谁?”众人目光都看了过去。
却见这鬼仙说着:“玄尚师弟虽才进师门,却是大师伯的弟子,又是渡过了风刀之劫的鬼仙,与情与法都可担任,我推荐玄尚师弟担任县治,却正好可以熟悉下我成平道。”
听了这话,地仙之中面面相觑,而下面鬼仙却一一站起,连连说着:“师兄说的是,玄尚师弟实是佳选,再好不过。”
见得众人都是推荐,成谨真人似笑非笑,问着王存业:“你觉得如何?”
“禀师尊,凡有所命,弟子自是遵从。”王存业回着。
听了这话,成谨真人眯着眼端坐不语,许久,叹息一声:“既是这样,你就担任这陈门县县治!”
说到这里,真人摆了摆手,说着:“你们都退下去吧,玄尚,你先回去领了道袍、玉碟、大印,三日后再正式举行入师大礼。”
王存业应命:“是!”
一众人起身出了大殿,就见得一个鬼仙真人说着:“师兄,我领你去住宅!”
“多谢师兄了。”
两人穿过走廊,离开大殿百步就腾飞而起,这人在前面领路,落到了附近一个小峰上。
“刚才是主峰,和岛名一样,称青穹山,而我成平道主峰周围,总计有十八峰,这峰就是千闻山,却有三十处洞府。”
“鬼仙以下都居住在山脚善见观中,有上百弟子呢!”
这鬼仙介绍着,王存业见着,只见仅仅只有三三两两一些零星弟子。
“鬼仙以上就可获得一处洞府,师弟排列十一,就住在二十七号洞府,你看,我们到了。”
王存业眼前出现了一个竹林,阳光柔和,照在青幽的竹林中,顿时一片灵气弥漫而出。
“我排在十一,为何在二十七?”王存业诚恳的说着。
这人看了一眼,发觉不是挑剔,才说着:“前面是长辈真人居住,不过要是达成鬼仙满了百年,还不能成就地仙,就得在洞府退出,以后一直担任执事,等待封神敕令。”
“原来是这样!”王存业顿时明白,这支连着自己在内,总计有二十七个有前途的鬼仙真人。
站在门口,就见得一个老者迎接,他双鬓微白,但身上赤光隐隐,却是一个鬼仙,想必就是过了年寿的人了。
这引路鬼仙微微一礼:“师兄,这位是大师伯新收的玄尚师弟,却在此安府。”
王存业不敢怠慢,上前稽首:“见过师兄!”
“不敢,师弟请进,我为你解说一二。”老道笑着。
三人进了里面,只见洞府并不大,分成五间。
“这是会客厅,这是睡室,里面有个小库,这是书房,这是炼丹室,这是仆室,却是道童所居,师兄可满意?”
里面很朴素,却非常干净,一切陈设用具都以玉制,特别是睡榻,更是用着青玉,灵光隐隐,空中更弥漫着灵气,王存业非常满意,说着:“多谢两位师兄。”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正是可叹
老者又唤过来两个道童,一男一女,都是十四岁上下,说着:“这是竹叶、竹枝,这两个给你府里驱使,不知可中意?”
道士不忌婚嫁,有的家族和儿女就送到道门当道童,却也能沾光不少,就现在来说,单是住在洞府,就是一项大福利,这里灵气却是凡间十倍。
不过这名字就有点让人失笑了,王存业笑的说着:“师兄安排的,自然不差,就这样了。”
这事就这样了结,王存业转身对着引路鬼仙说着:“还请师兄带路去领着道袍、玉碟、大印。”
“这个当然!”引路鬼仙一口答应,两人都有法器,顿时都腾空而起。
别看山靠的近,但要真的沿山道横桥而过,起码走要半天,所以都是飞行来去,转眼就到了一处山上。
王存业看去,一路走来,发觉成平道中种种,或以林掩幽,或以山壮势,或以水秀其姿,细细品味,都有一番韵味。
大殿以玉石铸成地基,有台阶而上,飞行不能直落,却是在靠前落着,过了广场,一步步踏上沿途玉阶。
引路鬼仙停了下来,稽首一礼,才开口:“弟子奉命带玄尚师弟前来领取玉碟大印。”
举仙殿自权责最重,但掌印殿掌管道人的身份、洞府,职司,也是不差。
王存业寻仙路定论,自有飞符传书告知,现在是最后一步程序。
这话一落,就听得里面回应:“且进来!”
这声音清清,丝丝缭绕不绝,又渺渺茫茫。
引路鬼仙闻言,说着:“师弟,我们进去!”
“善!”王存业跟着进了大殿。
殿中雕栏玉画,透着一股贵气,四周屏风摆设,高台团蒲上一位道人端坐。
两人都是稽首,这道人微微颔首,上下打量着王存业:“汝就是王存业?”
王存业见得这道人明若寒星的眼眸,应着:“正是!”
“你能入我门来,是你的造化,也是我门的福缘,实为快事。”道人说着:“按照本门规矩,你是内门弟子,有黄玉令牌一个,还有鬼仙真人法袍二件,可选一件灵宝,还有你任职县治,有大印赐予。”
“至于每月俸禄,都有道童送到你洞府,就不在这里取用了。”
说着袖子一挥,就见得一个道童进来,端着玉盘,上面正是黄玉令牌、法袍、大印。
王存业稽首谢了,把这都收下。
道人取出一封玉简:“这里灵器你且看看,选定了和我说说!”
这道人说完,就将玉简递给王存业,王存业连忙接过,躬身道谢。
玉简入手温润,还带着丝丝符文,不断闪烁着光华,王存业站定,心神沉入其中,细细浏览着其中信息。
玉简中信息浩瀚如海,但王存业现在却有着玄素真法袍、七翎剑,这些都不放在心上,不过自不会推辞,仔细找了下,才说着:“能取一丸神泥吗?”
所谓的神泥,是指土德中提炼出来,却是神印的上佳原材料,一旦塑就,就显着玉形,只关键的是,它可同时在阳世和灵界存在,却又不损里面神印的威力。
道人一怔,神色不变,说着:“一件灵器还抵不过,不过你担任县治,师门也有赏赐,你抵消了可换去。”
王存业听了,说着:“就换这个了。”
道人看了一眼,突一笑,说:“也罢,取来罢!”
一丸神泥不大,不过拳大小,散发出金光,王存业拜谢,这东西虽不是非常稀罕,但要是个人寻找收集,怕是要花费几十年时间。
这些完成了,王存业和两个道人谢了,就退到了自己洞府中去。
才半个时辰,回去看了,就见得里面又一次清扫过,并且米粮都到了,各种各样生活物品也到了。
到了桌前坐下,就有着侍女上茶,看着她有些拘束,王存业微微一笑,说着:“我要闭会关,你们各忙各着。”
“是!”两人都是应命。
到了静室,王存业就行得法术,只见一丸神泥悬在身前,丝丝金光垂下,还有着祥云隐隐,大是不凡。
这神泥本身就是功德之物,才有此兆。
王存业端坐榻上,默运玄功,却见元神又变成了一团赤胎,里面隐隐有着一个金中带青的真文,却正是“青华宝箓”所凝化,它宛如活物,隐含着道韵,徐徐抽取精气,又将身外灵气吸引过来,丝丝缕缕灵气被吸取,又转化成法力,落到灵池中。
只见丝丝缕缕云气包裹住全身,再被他纳入体内炼化,浓度却是外界十倍,果是灵山洞府。
而一个真文却在丝丝演化,却是这神泥和十方神印的结合演化,一个时辰后,这真文演化完毕。
王存业眼中微喜,不再迟疑,十方神印祭出,和这一丸神泥渐渐靠近,两者都开始有着感应,只见都激发出自己本质,一有隐隐的神韵开始产生。
这表明真文推算的正确,没有丝毫意外,王存业喷出一口元气,只见几乎同时,龟壳也喷出一道千年个清光,炼化着神印的神箓。
这些授于神灵的神箓,本质上就是道文,这时却在龟壳帮助下返本归元,眼见着一个神箓分解成上百个真文,王存业不敢怠慢,又喷出一口。
只见个个真文被分解,不断渗入神印和神泥,并且相互融和,这一喷就是一百零八口。
只是片刻,王存业背后都是汗,元气消耗了七成。
不过下一刻,最后一个真文进入,突一片金光,神印和神泥完全融合,化成一方神印,王存业顿时产生了与它心血相连的感觉,心念一动,它就落到了王存业手中,不再是虚幻。
炼成了,这却是自己本命灵器。
实际上严格的说,法宝只有三个阶段——灵器、法宝、道宝。
有灵性就是灵器,内有法则就是法宝,隐含道韵就是道宝,这神印虽有众多神道真文,却还不是法则。
王存业心情愉悦,本命灵器炼制成功,自己实力却是大增。
又过片刻,王存业取出县治大印和自己的对比。
十方神印厚实,并无螭纽,闪着红色的光,有着云气,略带一丝金光。
而这县治大印,显也是神泥所化,明红微黄,丝丝纹路上面包裹着,一条条有着脉搏,里面流动着力量,宛如活物。
“终还是死物!”王存业观赏良久,说着,论力量,自己的十方神印还略逊了三分,不过这种带着灵性的宝物宛如生灵,但实际还是死物,不会真正产生出器灵出来。
王存业只是一收,十方神印就沉入心中,悬浮在龟壳之上,稍后就拿起了县治大印,将心神沉入其中。
只是此时,天地都变了,不一样的世界展现在眼前。
王存业惊讶的看下去,只见这是一片土地,此时道路纵横,良田万顷,百姓在田中耕作,远远看去,好一卷田园风光。
再仔细看,却见得整个土地泛丝丝白气,这些地气和一个个百姓的丝丝白气混合,整个县又凝聚出丝丝红气,这些气运上连天地,勾连四方,和一股更是庞大的赤色气运相连。
王存业一惊,脑海电光一闪,刹那间明白,这股气运就是县中气运,又和道门气运相连,这片大地却是和道门相连,成为根基。
只是这种事,是自己一个人能看见,或属极少数人才有的特权,还是所有修持到鬼仙的真人都有的能耐?
天色近暮,夕阳垂下,红霞一片
少女真人穿着罗衫,云鬓绰约,端庄秀丽,最奇特的是身上一阵阵清光,隐含着道韵。
后面的是她的师妹,同是少女外表,青丝如云,眸含秋水,在世俗眼光中反是大些,像个姐姐。
却是因为地仙有一次塑形的机会,而鬼仙却没有。
“玄嵩师兄上书请辞县治一职专心闭关修炼,免得被俗务影响了道业,这是一心向道,为什么您却反而不屑呢?”这师妹问着。
少女真人冷冷一笑:“你觉得祖师定下制度,派遣鬼仙担任县治是为了什么?”
这师妹就说着:“这大家都知道,本是磨砺心性获得功德固本培元之举,但是三百年来实践,除了祖师那几代,担任县治的前辈,都不但没有获得功德固本培元,反被这俗务拖累了,这也是事实罢?”
少女真人咳一声,说着:“的确是这样,但有些关窍你不懂……算了,师妹你也渡过了火海之劫,离地仙不过一步,也有资格知道这事了。”
“这县治之职,却正是道门大比时第一赛,凡是推辞这职者,都大大失分,就算其人惊才绝艳,精进道业,却也难通过长老审核。”
弟子猛的一惊:“原来是这样,难怪历代三杰弟子人选,都出人预料,原来这关就是淘汰了不少。”
“哼,玄嵩自许是玄字辈第一人,心性清冷,离觉万缘,一心道业,但这项失分,就使他前途蒙上阴影,除非以后二关都个个第一,才有希望入得三杰,少有差迟,就名落天榜,只能靠着积累善功换取赤阳迎劫丹了。”
少女真人说到这里,脸色一寒:“师妹,你既听见,却不可传出,不然就失去了考验心性的用意,三百年来,不会没有人泄露,但底下弟子都还不知道,你想想这泄露的人,听见的人,怎么处置?”
这师妹原本有些心思,听见这一句,顿时心中一寒,说着:“我怎么会泄露……不过师姐,除了祖师那几代,担任县治的前辈,都不但没有获得功德固本培元,反被这俗务拖累了,这也是事实罢?”
“是事实,不过正因为这样,才是考验,我们道门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却也要有人培养根基呐!所以这项不会取消。”少女真人说到这里,望向远处,若有所思,叹着:“不到地仙,却难以亲身理会这点,真正是可叹!”
第一百八十三章 再阅藏经
三日
王存业到达了青穹山,抵达了举仙殿,举仙殿前面是一片碧蓝湖水,湖面静谧,隐隐有灵气升起,弥漫四周,就见着不时有着鬼仙真人穿入,对他微微点头,也不说话,就进了殿。
又过了半刻,就听一阵黄吕大钟之声,钟声振聋发聩,与湖水相应。
这时一个道童过来稽首:“时候到,还请真人入内。”
王存业踏进去,见得这座殿和上次不一样,背后屏风去掉,里面却是几位石雕的真人像,并且见得殿内满是团蒲,有上百个真人端坐团蒲上。
而在对面是二个玉榻,中间端坐着却是成谨真人,左面一玉榻却有一个道人,鹤发童颜,面如满月,正目光看过来,淡淡吩咐:“时间到了,启礼吧!”
“是!”一个真人应声而出,站到了高台前,徐徐说着:“玄尚出列。”
这是事先都安排了,但此时,在上百个真人观礼下,王存业还是一惊,不敢怠慢,出行到了中央处。
“叩拜天帝道君!”
王存业听着这声,重重拜了下去,心中保持着一片宁静,想都不敢多想,不过却也知道,这仪式加上天帝,却是三百年前才有。
“叩拜历代祖师。”
“叩拜传法长老和师尊。”
三唱三礼,只听着这真人说着:“上敬师茶。”
一个道童端着玉盘上来,里面却是一杯茶,这古老的典礼在这时都保留下来,王存业起身端着茶杯而上,说着:“师尊请用。”
茶水奉上去,见着成谨真人抿了一口,王存业退后三步,再次跪拜。
成谨真人见王存业礼数做完,说着:“起来罢,我道门不讲繁礼,从此你就是我成平道的门人。”
成谨真人说完,向着传法长老稽首,传法长老取出青玉册,又当场添上名字,添完,收起青册,说着:“礼成!”
“贺喜成谨真人,贺喜玄尚真人。”这时,上百真人都一起稽首,而王存业连忙还礼。
等这声完成,才算真正完成,长老起身,带着众多道人鱼贯而出,片刻就走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成谨真人一脉。
王存业再次稽首,却听着成谨真人说着:“你入我门来,我自当为你寻一上品玄功以做修道资粮,只是各人秉性不一,寻求契合自身法决并不易,但我成平道道法三千六百卷,自是不缺。”
一个道门居能搜罗这样多道法,实是让人心惊,千年积蓄果不同等闲。
修习功法因人而已,寻找与自身契合的法门最是重要,王存业知道这些,见成谨真人出言说着,微微思索,出言答着:“弟子入门前主修六阳图解,鬼仙后主修青华宝箓。”
成谨真人闻言微微颔首:“嗯,这样看来,青华宝箓也是适合你,这样甚好,少了许多麻烦……青华宝箓也是一宗上乘法门,九转以后功至神仙,位列仙班,你要好生修持,不要懈怠,更不要自满!”
成谨真人知道此子不凡,十五岁就人仙圆满,十六岁年就勘破生死自悟真种,寻仙路中渡过风劫,成就鬼仙,却还要叮嘱几句。
说到这里,眼帘微睁:“你主修青华宝箓,我就传你下卷,上面法决直到神仙位阶,你好生修持,勿要好高骛远,有疑难处,你尽可来问我。”
说完,取出一个青玉玉简,单指一弹,送到王存业跟前。
“多谢师尊教导。”王存业接过青玉玉简,连忙稽首,心中大喜,到了现在,原本鬼仙阶段的功法已隐隐不足,现在这个才是真正想得。
三百年前,道法显世,道君有喻,各道门除了根本大法,都开始互通有无,这门青华宝箓并不算顶尖的根本大法,各个道门都有,但也算是一门上乘法门,如果不入道门,却不可能获得,现在自是大喜。
至于不是根本大法,王存业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对修道有着自己理解,只要根基深厚,中正平和的青华宝箓,对他来说,远胜于各门根本。
“来,我给你引见,这是你三位师兄师姐,玄宗、玄远,玄云。”赏下拜师礼,下面就是引见了。
王存业连忙稽首:“见过师兄,师姐。”
玄宗玄远平淡回礼,也不多话,玄云却是一笑,出言说着:“师弟,你执掌陈门县县治,不知师弟可有掌管经验?”
管理一个县的土地和人口,这不是靠道法就行,话说科举考试,几十万人中杀出的精英进士,一上任都一团黑,大权渐渐给下吏夺去。
说到这个,玄宗玄远一皱眉,显也是苦恼,成谨真人见了,格于道律,有些话不好说,想了想,组织了下话,说着:“道门使鬼仙任县治,是磨砺心性积累功德,你要能安治一方自是大善,要是不熟,就无为而治,不要轻易变革,反而削了位业和功德。”
道门治民到现在三百年,不知换了多少县治,有无为而治,有励精图治,也有企图变法结果反惹出事削了位业和功德。
现在经过三百年,能作的事都作了,不需要县治具体做事,下面自有官吏执行条例,不插手就可以过的不错,四平八稳。
王存业闻言,听师尊这样说,当即一笑:“是,我会注意。”
见成谨真人不言,王存业稽首:“师尊,既无事,我就退下了。”
“嗯,下去吧,明日就去陈门县县治,既领了职司,就不能怠慢了。”老道闭目开阖,点头出言。
当即在场的人告退,出了殿,玄宗玄元瞬间远去,而王存业和玄云却有着默契一样相伴而行。
“师弟,你觉得本门怎么样?”路途中,踩着白玉铺就的道路,看着左右,俞初夏突出言问着。
“我刚刚入门,对这里印象很模糊,不清楚,只是知道师尊和师姐对我很是不错!”王存业闻言一惊,却只得这样回答。
俞初夏暗暗点头,对这个回答相对满意,当下一笑,说着:“我不能久留,这就回去了,你的家我会照看。”
王存业一拱手,说着:“多谢师姐了。”
俞初夏不在多说,起身飞去,转眼就消失在了空中。
王存业并没有立刻去陈门县县治,寻到一处石殿,却正是藏经阁,看有三层,当下就进了去,进去时微感到一层膜,黄玉令牌一闪,就毫无障碍进去了。
里面和连云道的藏经阁非常相似,却有着一个道人在整理着,一感觉就知道是化出阴神不久,还在炼化心魔阶段,见了面,问着:“您是?”
“我是玄尚,想观看道卷,不知可否?”说着,出示黄玉令牌。
这道人一看,就稽首:“原来是玄尚真人,您可翻阅第一和第二层所有道卷,第三层却还不行。”
王存业表示明白,一看,就见得和连云道一样,满满的书架上都是绢卷,一眼看去,至少有上万卷。
王存业随意抽出一卷,展开一看,就知道看过了,当下问着:“这些道卷,可有目录?”
“有,请真人观看。”说着,就取出一卷书,王存业接过,展开观看,见得字迹清晰,排列整齐,一目了然,心中一喜。
此时一目十行,转眼就看完,只见一层有一万三千卷,却只有五百卷没有看过,心中暗叹,当下按照目录寻了,一卷卷扫看。
这时只要目光一扫,识海中龟壳就喷出一股赤气,顷刻字字入内,化成一团团气息,转眼就结成一个字,这字金光灿烂、八角垂芒,一丝丝奥义也随之在心中流淌。
这个真文凝聚后,就见着它渐渐变小,微微沉入到龟壳中,到这时龟壳微微一亮,又转眼熄灭。
王存业此时明白,这就是修补着龟壳,当下一卷卷看过。
五百卷虽多,但只是一扫的话,却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半个时辰就扫完,当下不再迟疑,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千卷,这却不是普通道卷了,都是一些可实修的道卷,王存业再不理会,一一沉下心观看。
同样字字入内,化成一团团气息,一卷完看结成一个字,一丝丝奥义也随之在心中流淌,并且再落到龟壳上,就这样一卷卷,不知时间。
直到第二天凌晨,下面的道人在清扫着,虽里面纤尘不染,还是一一擦过,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
就在这时,楼阁之间楼梯一动,王存业下来,这道人连忙稽首:“真人!”
一眼扫过,却见着眼前这少年真人气息渺茫,和昨天大是不同,心中暗暗诧异,却见这人笑了笑,说着:“麻烦你了。”
“真人不借出道卷?”见着王存业两手空空,这道人更是诧异,他原本以为王存业在二楼一夜,是寻找着某个道卷。
“不了!”王存业说着,就出了门去,这时阳光灿烂,灵气弥漫,深深吸了口气,却感觉着灵池沸腾。
只见灵池中,池水少了一大半,赤水荡漾,而三千个真文在灵池上空徘徊,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力量。
又见龟壳喷出一股赤气,将一个真文罩着,细细分析着,几乎同时,原本阴神重化成一团圆光,隐含着道韵,缓缓变化。
二楼三千道卷,里面隐含的道意就不是下面一万三千卷能比,也许要很长时间,才能彻底解析。
但是一旦解析,却真正渊博深沉,想到这里,王存业深沉一笑,飞了出去,向着县治而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滋味难言
成平道占有这岛,却在海域附近岛屿,岛屿北部有着狭长山脉,由道人占领,别处是肥沃的平原,有民三十万,划分十个县,每一个县都有一个县治,这种县治其实就是道宫的预备版,规模不大,但五脏具备。
天有不测风雨,驾风时,刚才才是阳光灿烂,转眼又有着阵阵秋雨落下,王存业沿河道一路飞行,不过片刻就见得自己县治。
陈门县三面高山环抱,是一片谷地,一道河流蜿蜒从其中流淌而出,农田条条块块,村落炊烟阵阵,片片农田和道路都展在眼下,此时小雨淅淅沥沥,别有一番味道。
县治府朦胧可见,烟雨中又添得几分古朴,小雨下着,县治府大殿前,滴水檐下,几位官员却冒雨等候着。
为首的精瘦矮小,却是县丞,下面一个浓眉大眼却是县尉,还有一个是三十左右的人,却是主薄。
县治由真人担任,但真人基本上不时时干预政事,因此在内地,县丞是一个清闲官,在这里却是实权官。
县尉主治安,掌民兵,而主薄掌赋税,却也是实官。
只听县尉向天看着:“不知真人何时到来。”
又看了看县丞脸色,说:“几天不见,大人又略清减了些,怕是劳乏了……还要多休息啊!”
县丞不由一笑,说:“今天真人抵达,总要把事情弄完,到时也能当面禀告交差才是。”
正说着,主薄突低声提醒:“来了!”
两人顿时肃然,不再说话,转眼,一道红光闪过,一个人落在了庭院中,这时细雨而下,却丝毫不沾。
三人都立刻拜下:“下官拜见真人!”
“都起来,外面下着雨,到里面说话。”王存业微微颔首说着,说完当即朝里面殿内而去。
三人对视几眼,也连忙跟上,进了屋子。
里面是一张木榻,王存业就上坐,榻前就是卷案,此时并无文书,但放着一些笔墨纸。
三人进来后,又伏身叩拜,王存业说着:“我初来,你们是父母官,想必熟悉情况,把县治内说说罢!”
“是!”三官闻言应是,真人到此任县治,巡查下情况是惯例,每个县区都这样,只是但愿这位真人不要别出心裁才是,三人心中暗想。
面色略带憔悴的县丞一躬身,说着:“禀真人,此地陈门县方圆八百里,编户六千户,总人口两万八千人。”
“有真人调度,这些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饱满,民风醇和,路不拾遗,很少有着贼盗之事。”县尉说着。
“本县一年可得田税一万二千石,钱三千四百两。”主薄说着。
三人说完,就呵腰站着,算是禀完了。
真人镇守此处,就是抵御妖兽侵害,镇压邪魔作乱,内政基本上都是交给官吏打理,只是成平道仙山内,那个不长眼的妖魔敢来作乱?
却真是无事。
只是一直没有回应,众人心渐渐绷起,许久,王存业开口说话:“你们办的错,晚上我设宴款待,你们下去吧!”
“是!”三人退去,王存业坐在木榻上沉思,静静等候。
不过片刻,几道身影来到前面,都一起拜了下来:“小神拜见真人。”
这几个都是灵体,白中微微发红,称神都是勉强,都是土地之类。
“你们也来了,很好!”王存业见几个小神也来,微微颔首。
“我们受成平道庇护才有今日,不然早被外道魔神打杀,真人前来,怎能不迎接呢?”它们叩拜说着。
王存业微微一笑,它们受得成平道庇护,在此县受得香火,不受外道邪魔侵扰,每任真人前来,它们都会过这里拜见。
但说实际,大把真人在岛上居住,它们的香火有限的很,这也算是一得一失罢!
“嗯,这些时日,可有异常?”王存业盯着问着
这问得隐晦,但几个都是在成平道地盘上待了有些年代的土地,当然知道其中的意思,当即答着:“真人过虑了,此处是成平道仙山,积威三百年,没有几个外道敢来此地作乱,特别是最近十几年,到您上任今天,并没有异常!”
“你们还属勤勉!”王存业沉默了一下,叮嘱说着:“不过不能大意,要仔细巡查境内,有了情况处理不了,立刻上报,万万不可大意。”
一个土地正容行礼,说:“真人此言是谨慎老成之言,我们必牢牢铭记在心,自当照办。”
这些其实都是官套,每个真人过来都会这样说,此时王存业不过走过场罢了。
“既是这样,你们就下去吧。”
“遵命!”
几位听了顿时纷纷退去,阴气消散,片刻后殿中一片沉静。
小雨落在屋檐,滴滴答答掉落台阶,溅起片片水花,王存业先是不动,眼见着丝丝赤气弥漫,却是受了官员和土地之礼,算是礼成了。
待得赤气散去,感受到气运正式形成,王存业黑光一闪,一个龟壳出现在手中。
伸手一划,“哧”一声划破自己的手臂,将大片鲜血,均匀涂抹在龟甲上,盯着龟甲,默念要算之事。
龟甲沾染着鲜血,发出“嗡嗡”声,王存业随即立定观望,只见全岛瑞气隐隐,又有一股气运而上,其中又有上百颗星辰,真是星斗密布。
有的闪烁,有的悬凝,有的晦暗,有的灼灼,大部分是赤星,也有着是金色星辰,再一细看,心中电念间,已有所悟。
成平道的岛,平原共有五千平方公里,二十万人,有分成十个县区,每个县区面积人口大体相等。
这其实就有些诱惑,按理说这种人口不多的岛屿,根本没有必要划分出十个县区之多,完全是浪费。
王存业注视着龟壳,脑海中不断思量着。
十个县区,每个县区都有一人,十个县区十大弟子,隐隐相争。
豁然之间,王存业明朗了起来,成平道将这些硬是划分开来,区分出十个县区,实际上摆明了就是一种争夺,考校,较量。
能被下派到这里的弟子都是英杰,这些英杰放在一起相互对比,最后挑选出来的人,就有资格进三英。
仔细观察,见得丝丝白气弥漫又注入,王存业就知道,此十县就是成平道三成精华,却用仙法镇压,吞吐着气运。
“原来县治就是起始,我虽无心卷入,但难免卷入其中。”王存业见此,叹的说着。
偏殿
两位道人相对而坐,品着香茗。
“师弟,你收的这个徒弟,可是很有名气呢!”一个老道说着。
对面成谨真人只是品着香茗,默默不语。
老道见此,收了笑颜,渐渐肃然:“师弟,此子虽有些气运,但也是大祸患,你看此子在凡世,就与诸侯冲突,杀官杀差,到了连云道不过三月,就被搅出了乱子,殿主转手,一脉贬低,去了扶桑一路东行,也是搅风搅雨,和蓬莱扯上了关系,此子不能不慎啊,把他放到县治位置上,是不是不太合适?”
成谨真人闻语,微微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对面老道,将桌子上发凉的香茗一饮而尽,又闭目静坐不语。
见得这样,老道一叹:“我知道你自身积累已厚,就只有一个瓶颈,过了这关就是神仙之位,想借着此子气运,可是为了此子将玄嵩贬落,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玄嵩虽不是你亲传,但却是我成平道玄字辈第一人,质资上品,离觉万缘,一心道业,你使他离职,就是害人前途,再说,你要借此子气运冲上神仙果位,就要做了被他带来祸患弄的粉身碎骨的准备,气运之下必有祸患,你我都知道,不需我多说!”
成谨真人还是不语,良久起身而去。
“师弟,受不了我的话了?”老道见师弟起身,冷冷一笑。
“师兄,你想多了,首先玄嵩是不是我成平道玄字辈第一人,还需要看日后,不是谁自封就可以。”
“而且玄嵩离职并非我在操弄,却是此子本性,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如果不是他自愿,有你们几位师兄看着,谁能用不上台面的手段使他离职?”
“我收玄尚,有些因素是和你所说,借他气运的想法,但更大因素还是为了道门,气运之下必有祸患,我自是知道,但更知道能成大事者,必离于清静。”成谨真人冷冷一笑,踏步而出,丢下了最后一句话。
“别忘记了,现在整个昆仑都在和敌人战争,道门要的不是清静无为的道人,是披荆斩棘,清除障碍的道人,你我之别,就在于此。”
听了这话,殿中老道顿时怔住,被这话一点,老道也明了,原来成谨真人是这个心思,只是心中更是复杂。
成谨真人本是同辈中师弟,但几次选择,不但道业精进,已达地仙颠峰,离神仙之位不过一张膜,同时还屡次奏功,结果掌了升仙殿,成了成平道的道储,这一路而来,各个道人都心里滋味难言。
这次,难道又是选择对了?
想到这里,老道不由咬着牙,一丝冷意闪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莫名反感
十一月二十五.县治府
红墙,阁楼,大殿,都隐在小雨中,天穹一片灰暗。
下雨三天了,开始时还兴致不错,对着雨水说笑,接连几天,细雨连绵,自是枯燥单调。
王存业吩咐出去,就有人忙着给王存业披上了油衣,又取一双木履,并且问着:“要府兵随从不?”
“不了,带上两个人,跟着就是!”王存业吩咐着,撑着油伞,举步就洒然出了门去。
离门就是大街,就算在雨天,行人络绎不绝,房舍鳞次栉比,一个侍从引着路,直往一家酒店。
就在这时,突传来一阵人声,几个人正簇拥着一个人过来。
原本只随意瞟了一眼的王存业,在举步时又停了下来,仔细望向这群人,却是绑着一人,为首是主薄,主薄这时一抬眼,也看见了王存业,不由一惊,连忙上前,正要行礼,却见着王存业一语不发一摆手。
主薄顿时会意,随着上了二楼雅间,看看没有外人,这才行礼说着:“原来是真人!”
“坐,发生了什么事?”
主薄秦厢笑着:“却是夺佃之事,这是年年都有,只是这次出了点意外,伤着了人,这原本不是我的责司,不过正巧遇到了,就把人绑了。”
当下细细说了。
原来快到年关了,地主要收佃租,而佃户要减租,按照传下的规矩,就在擂台上比赛,地主胜了就可全数收租,地主输了就可减租。
王存业听了,不置可否,问着:“现在一亩有几石,田租收多少?”
主薄秦厢听了这话,眼皮一跳,迟疑了一下,才说着:“一亩收得三石,三七的租子。”
说着就看了王存业一眼,这三是佃户,七是地主。
王存业脸色有些阴郁,但想了一阵,只是叹息一声,说:“县里不是劝租四六了嘛?”
这主薄却没有说谎,话说对真人来说,只要想知道,没有谁能隐瞒,这有着不少前车之鉴,才使这主薄不敢说谎。
现在听了这话,主薄苦笑:“是,但终是没有死硬定死,而且最近地价涨了,四六租就换人种田……”
“主佃不和,有闹出人命的吗?”
主薄恭谨一躬:“有,年年有,但不多,三七的租子本来高些,但佃户也不能踢翻了酒席,打伤了佃主,所以拿下吃几天官司拘拘束束。”
还要住下说,王存业摆手止住他,说着:“我明白了!”
说完,王存业起身慢慢踱步,望了望外面雨,良久叹一声,说:“这是你份内事,你继续办着,不过三成人占了七成地,六成人变成了佃户,一成人占二成地算是温饱人家,租子三七分又贵了些,容易出事。”
主薄秦厢应着,又说着:“真人,内陆有的有二八租呢,而且这里是仙岛,遇到大灾官府和道宫都有着抚恤,不至于饿死。”
“并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三十年前刘真人分地,人人户户地都一样,到现在又是这样了,这世道就是有身体好坏,秉性薄厚,祸福不均,更加不要说勤懒不一,分了地也很快就有贫富,到时还是买卖田地……”
“刘真人分地?你说说。”王存业打断了他的话。
主薄秦厢听了这话,脸色变得有点苍白,期期艾艾说着:“回真人,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刘真人也觉得土地兼并太厉害,而且地主租子收的太多,就严令分了地,还有着不少血风腥雨……”
“后来刘真人呢?”
“据说不久前就羽化了。”说到这里,秦厢就住了口。
“那后来又改回来了没有?”
“没有,真人分了地,只有认了,没有改过来,不过到现在,还是这样了。”主薄秦厢定了定神说着。
王存业说着:“这事就这样了,你办的没有错,下去吧!”
“是,下官告退。”秦厢暗恨自己多嘴,怕是又来一次均田地,听见没有错,才放松下来,退了出去。
定了定神,王存业吩咐上菜,上了条海鱼、紫菜汤、螃蟹,就举杯慢慢饮着,这时沉下心去,却在寻找着有关记载。
话说道卷一万,里面自然有记录,只是这样多的事,还必须检索才能获得。
记载片刻就找到了,刘真人却是成字辈,道号成昆,办了这件事,分了田地,地主和官员纷纷上告,道宫却冷眼旁观。
看到这里,王存业几杯酒连着下肚,心中很是震惊,更是若有所思,不过转眼,定住了神,再继续看了下去。
刘真人却是杀了些人,才把这事推行下去,道宫也没有改变这政策,只是没有三十年,只是十五年,土地就基本上又归到地主手中,一切恢复原来样子。
到了二十年,成昆真人羽化。
王存业喝着酒,目光盯着远处,事情明白了,这里就是实验田,三百年来无数真人都实验了千百次。
道门是神是仙,度量却远比政权大,改了土地,不过是伤了些地主,殃及了些门中真人的远亲罢了,却不会影响道门秩序和利益。
因此刘真人可以这样干,但同样,必须接受这事的结果,这事既靠着杀人和剥夺来进行,又没有解决问题,那自然就是羽化的结果。
自己要干些事,哪怕是倒行逆施,怕也不会有人真实干涉,但一旦结果不佳,清算起来……
王存业想到这里就打了个寒颤,对自己按兵不动更是暗暗庆幸,原本阅读万卷时,觉得这时代这些道门治政自是落后,没有细看,这时听了这话,才觉得大有意思,继续阅读着有关记载。
片刻,神情越下冷峻。
“这里是仙神世界啊!”
仙神世界,道人和神灵切实的显圣,有着超越性力量,自可无惧凡人的一切反抗,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器量远远大于时代。
大不了拨乱反正重新来过——不依靠世俗政权的仙人和神灵,自有着这个力量底气。
王存业默默想着,记录中大部分都不超过时代,但总有些人灵光一闪超出,不但是分地,连商业也有人搞过,唯一幸庆的是零星居多,不成体系,终不可能系统的超出时代。
难怪成谨真人劝告,要是没有把握,就无为而治,虽不可能增长道门气数,却也不会获罪。
王存业敲着桌子,若有所思,眼里渐渐露出寒光。
这一小块县治,却是较量着彼此的格局和见识,也是为道门贡献气数的多寡!
“嘿嘿,真是有趣,真是有趣!”想到这里,王存业不顾就在酒店中,就昂天大笑起来。
启昌峰.洞府
青玉榻上,玄嵩清气丝丝弥漫,全身笼罩在云雾中,却是在一心静修中,这时一个少女却到了洞府,不敢进静室打搅,只得在外面客厅里坐了喝茶。
片刻,修行完毕,玄嵩若有所觉,微微一笑,起身出来,见了少女,说着:“原来是玄尘师妹,请坐!”
玄尘原本姓宋,宋依之,这时起身一礼,直接开口:“不瞒师兄,今日前来打扰,却是有些疑难请教!”
玄嵩略一沉思,说着:“师妹有什么疑难,说来听听!”
宋依之拿了一卷道书,递到玄嵩面前:“先请师兄一观!”
玄嵩接过,这一卷道经展开,只瞧了一眼,就心中了然,说着:“这是清宁道决,很是精妙,也是我玄门正宗,适宜女修。”
当下就一一说来,言辞朴实,却将里面精妙说的彻明,宋依之听了顿时觉得心里透悟,心中暗叹:“果是玄字辈第一,领悟精妙还罢了,却是不拘私,对师弟妹愿意花费时间讲解!”
听完,宋依之起身,幽幽说着:“多谢师兄,我修此三载,苦思冥想也不能领悟,却给师兄一言点明。”
玄嵩听了,看她一眼,微笑说着:“师妹平时扎实根基,实已到了水到渠成之时,我只是趁水推舟罢了。”
宋依之还是谢了,说:“师兄不担任县治,却少了不少请教处,原本在县治中开科讲读,我们都得益不少呢!师兄怎么就被师伯免了,却给一个新进弟子领去了,叫什么玄尚,让大家都为您叫屈。”
“县治修的是政事治理之道,虽有光彩,能经世治国,但终是凡道,怎么能和长生之道相比,我辞了却是自己本意,非是师伯罢免,这样说不好。”玄嵩摇了摇头,说着。
顿了顿,又问着:“不知玄尚师弟新任县治后,有何动静?”
“没有,到现在已经二个月,却一直没有,想必是不准备干涉政事。”
“却也是清净无为。”玄嵩赞的说着:“我门又多一个真道。”
宋依之听了,却不以为然,说着:“但也没有宣读道卷,召开道场啊!”
玄嵩温和的说着:“县治本没有宣读道卷之课,却是我自作主张,玄尚师弟不跟,却是理所当然。”
稍顿了下,把声音放低了些:“再说玄尚师弟才进师门,正是学习和精进时,哪能这样要求呢?”
“玄尘师妹,你以后不要这样说,有流言到了师门,却很不好。”
宋依之心中赞叹,玄嵩有大悟性大毅力,却温和从容,心性纯朴,难怪众多师长都赞叹不己,想起夺了他的位置的玄尚,不由生出一种莫名反感。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只是修了些路
小雨转雪.酒楼
雪映着,酒楼里生着炉,楼上楼下,有四十个食客,这时还没有到中午,未必是点了菜,基本上都是上了茶,上了烟,上了瓜果,说着闲话。
这时一个年轻人进来,跟着一个中年人,都带着斗笠,看不清楚面孔,伙计就引着进去,到了一个小雅座。
到了里面,油衣脱了,年轻人露出青色棉袍,中年人却有些拘束,见得这年轻人摆了摆手,说着:“坐吧,我们还要议事呢!”
“是!”中年人这才坐了,待得了坐了,这年轻人就问着:“具体的数字出来了没有?”
“是,真人!”这中年人小声说着:“本县稻麦二季,亩米三石,麦一石半,里面或有差异,高者多些,次者少些,相差不大。”
这年轻人自然就是王存业,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稻三石就是三百斤,麦一石半是一百五十斤。
这里当然有水分,但经过了不时调查一个月,相差不大。
“全县编户六千户,总人口两万八千人。”
“全县有田五万一千亩,理论粮产是二千三百万斤,而平均口粮达到八百斤!”
算出这个数字,王存业很是吃了一惊,因为凡人平均四百斤就可活命,四百五十斤口粮就活的温饱。
地球上明朝和清朝也不过在750斤左右徘徊。
但是转念一想,此县处于道门阵法内,风调雨顺,产量高出五十斤并不算稀罕,就释然了。
而且沿海,还有着渔业收入,总体粮食上看,至少有千斤左右。
根据调查,地主占土地三分之二,而自耕农占土地的三分之一,佃户占人口百分之六十左右。
三七租使大部分佃户挣扎在饱肚这条线上。
“真人,县里十顷以上的业主都来了,是不是?”中年人等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着。
“恩,你是户曹吏,你去见他们,你知道这次的主旨是?”
“下官会和他们商量,劝减田租,以应真人悯民之心。”这实际上算是惯例,中年人不会认为业主会不给脸面。
“不必,你和他们商量,捐些钱粮,我见得境内道路不清,不少路段雨天泥泞难行,甚至连主驿道都有堵塞,捐了钱粮,交到府内,名单也要呈上来。”王存业平淡的说着。
原来是这事,这在这个时代也是常有的事,户曹吏连忙应了,见真人再无话,就自出去。
放下斗笠后,户曹吏自然被业主所熟,立刻就有着不少人站起来迎接,陪笑的说着:“原来是魁大人来了?我们早就到齐了,恭候着您!”
“哎呀,您身上还有雪水,您用毛巾擦把脸,伙计,快把大人的外衣脱了烤下火,别感冒了……”
伙计连忙小心翼翼上去,伺候着脱了外衣。
而士绅连忙作揖,七嘴八舌中请着坐了。
“真人驾临县宫!”户曹吏坐了,见此微微点头,清了一下嗓子,就说着:“前一阵巡查了县中,视察民风吏情,这也是我们的福气!”
“真人怜贫悯弱,仁德广泽,我们也要跟着沾些功德,有些不到之处,诸位都是明白人……”
这话每一个真人降临都会说,说的耳朵磨出茧,但士绅还是个个恍然大悟,张着口说着:“极是,极是,真人功德广大,我们也要要沾些光彩。”
屏风内的王存业喝了口茶,想到刚才这个户曹吏神色,这人或者会是认为自己虚耗民力民财……想到这里,王存业不禁笑了。
户曹吏继续说着:“自县衙到南口渡码头,道路要全部整修……一下雨雪,路上泥浆飞溅,真人见了很是不喜……所需料银和粮食,还要请诸位士绅纷纷乐输才是……”
说罢,户曹吏拿起茶碗啜着茶,虽在王存业面前一派恭谨,但是在这里,却一派大人的气度。
真的要输银输粮了,士绅个个面面相觑,变得没有人声。
户曹吏不慌不忙,扫视着全场,这沉默不过是短暂,相信很快有人会起身应答,果一个清癯老者,年纪五十岁上下,瘦骨嶙峋,却站了起来,呵呵一笑打破了沉默:“真人降临是本县的福气,这修路修桥也是大善事,我鲁家愿意捐粮一百五十石。”
“啊,这是当然,我程家愿意捐一百二十石。”
“我家粮少,却捐银一百两!”
此时雪渐渐变大,一片白茫茫,风自缝隙里扑进,却被四只大炭盆子烘着,透不出寒气来,就见着有了开端,都争先恐后报名捐粮捐钱,个个踊跃。
只是片刻,就捐了一千二百石粮食,加上了二千两银子,户曹吏有些不快,按照计划要有三千石粮,五千两银子,但正想发怒时,却听见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足够了,让他们签名画押就是了。”
户曹吏目视左右,见无人听见,知道这是真人大能,当下就收敛了怒色,笑的说着:“很好,众位士绅都很是踊跃,真人一定会很高兴,来人,把各人乐捐的都记到帖子上。”
刚才看着,见着户曹吏不快,众人心里就有些揣揣,听见这话,却是一喜,一人起身一揖,说:“大人说的是,我们这就签。”
满堂的人也都是一片应着,纷纷上前画着押,片刻就完了事,这时近着中午,见着主人没有摆宴的迹象,都纷纷告辞。
送走了士绅,户曹吏松了一口气,转身来进了屏风一揖,说着:“真人,事情办完了,您是不是在这里用饭?”
“不了,我们回府,到了府内,我会出印交割给你一千八百石粮食,三千两银子,你就可以招工了。”
“不要一起修,分成三段,南口渡码头到吉子林集市先修,这里大概有十里路罢?”说着王存业目视着户曹吏。
“是,真人记的没有错,是十一里。”户曹吏连忙躬身回着。
“十一里,都要二丈宽,土要堆上三寸,上面要铺上碎石和沙,沙滩上有的是沙,石子可去砸石场。”
“这十一里要分段,每段包给一个工队,再根据段路算钱,每人每天干足活了就派下去,每天给一升米,加工钱五十文!”
户曹吏听了这话,咽了下口水,说着:“大人,劳役不需要工钱,每天给一升米就是了。”
“我说了要给就是要给,我自有主张。”王存业平淡的说着,却顿时使户曹吏渗出一身冷汗,连忙应着:“是,是!”
说话间,雪下得越来越大了,一片片落下来,原本屋檐上的滴水渐渐停了,却是真正变成了雪,没有雨了。
一片寂静中,王存业笑了笑:“事情就是这样了,我到这里有多少时了?”
“回真人,三个月了。”
“三个月了啊!”王存业淡淡一笑,三个月来,没有发布一项政令,就是要摸清楚情况,现在却已经摸清楚了:“这是我的第一件事,你说,会有人不长眼,上下伸手坏我的事?”
“当然不会,有这样的人,下官先砍了他的脑袋。”户曹吏渗出冷汗,说着。
“那你就去办吧,雪停了就可以干了,还有这雪……”王存业看看:“大雪封门,要防着冻死饿死,你汇同衙内的人,要出去查看下!”
户曹吏这时笑了:“真人真是爱民如子,但是衙门每年都会看看,不会有人在这时饿死冻死,这里可是仙门之地!”
王存业笑了:“你去办你的事吧。”
说着,王存业举步出去,在这仙门之地,却不必顾忌,只是几步,人就消失不见,却是使了法术。
见着王存业离开,这户曹吏才站直了身,擦了擦额上的汗。
启昌峰.洞府
老道拿出新到的一份情报,看了许久,心里迷惑不解。
这王存业到任了县治,过了三个月,就拿出这不痛不痒的修路计划?
要知道就算是在这个时代,也经常有着修路修河的计划,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日常了。
正寻思着,突门口一动,一人进来。
老道抬首去看,见得一个青色道袍的道人,缓缓过来,大袖飘飘,看了上去,觉得这人很是平凡,仔细看时,却有一股难以描述的韵味,让人不知不觉,就为之仰视。
老道不由微笑:“原来是成华师弟,你出关了?”
成华稽首,肃然说着:“正是,见过师兄。”
老道也不以为意,说着:“你出关就好,你可知道你徒的事?”
“却是知道了,这孽徒,自持着质资上品,却是擅自离职,真是让我失望。”成华冰冷的说着。
老道心里一格,心知这师弟心性冷淡,别因此怒了玄嵩,当下说着:“可惜我们无法明说……不过就算这样,也影响不大,你看,这玄尚到任后,却蹉跎三个月,现在也只是修了些路罢了。”
说着,就将情报给他看了,又说着:“这样平稳,就只能打个基本分,却也高不了多少,下面二项论道、斗剑,还是玄嵩师侄当是魁首,却还能夺得三元,到时师弟再责罚不迟,现在却不可露了行迹。”
成华道人点了点头,展开情报仔细看了,皱着眉:“你说他仅仅是修路,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师弟,县治三百年,上任的鬼仙多的是,能干的事都干完了,这玄尚何德何能,能有所不同呢?”
“再说,我们都在关注呢!”
听了这话,成华道人点了点头,不再语言。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怎么会收钱
大雪消停,遍野一片雪白,一群农夫在上面行走,发出嘎吱的响声,都是截衫棉袄,口里呼呼直喘白气。
过了树林,前面一条泥泞路已可以见到,这就是这次要修缮的官道,沙子碎石都先到场了,不过人还没有到齐。
片刻,许多农夫都来了,有上百人,积雪先被踩踏的坚硬,又因人多而融化开来,道路也因此变得更泥泞!
一个三十岁壮年汉子瞟了这些农夫一眼,估摸了数目,冲着里面的人喊着:“都来了吗?”
“葛爷,都来了,临近新年,没活干,都想混口热饭吃!”一个四十岁的人出来喊着。
能承包官道的人,总和县治有点沾亲沾故,这点关系在真人眼里一文不值,但在普通人眼中已经算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那就开工。”葛工头又扫视一遍,挥了挥手。
“嘿!”农夫个个都是粗短汉子,有把力气,当下先是一包包沙子堆上去,再死命推着石滚碾着,将泥泞和沙子压的扎实,再洒上碎石,再用石滚碾着,一时间,干的热火朝天。
这并非是一支,十一里接近上千农夫同时开工,沙子碎石的需求量确实很大,牛车喘着白气,不断拉了过来。
一车车沙子碎石过来,混着雪水铺在泥泞官道上,随着石碾子来回滚着,渐渐碾平。
因有着大米拿,听说还有钱,工人干的都很卖力,一百车沙子碎石,在工人面前不够看,飞速消减着。
中午时,一辆牛车过来,跟着却是几个人,这些人当场就开锅,将混合着粗粮的面团擀成饼,当场就烤。
滋滋声不断,香气扑鼻,吸引着农夫垂涎欲滴,就有人吆喝着:“每人二张饼,一碗汤!”
农夫顿时欢呼,白米白面珍贵,农夫一年忙碌,也不能吃着,多半是拿去换一些粗粮,这大饼虽混着粗粮,但一半是白面,就难得了。
当下众人狼吞虎咽,吃了个肚饱,心里很是满意,至少可以给家里省一顿了。
“干活,继续干活。”葛工头吆喝着。
众农夫都站了起来,阳光照着雪地,更显清冷,但这都阻碍不住农夫的热情,干活比上午更是卖力,还没有到黄昏,装载沙石的牛车都空了,于是众人都滚着石碾。
“大家收拾下工具,一起去领大米和工钱!”葛工头打量了下,见沙子和碎石用完,上百人一天,已经修了二百米,心里松一口气,看这情况,五天时间,自己包下的这块一里路,就能修完。
葛工头却掌不了粮食和工钱,这是县里大人的事,不过同样期盼,修完后自然有着不少利润。
发粮食和工钱时,自最是让人激动,民众根子就是粮食,一辈子忙活于田地,就是求的温饱,当下上百人都跟着前去。
屋棚
虽是临时搭建,但炉火生着,又温着酒,放着一个桌子,桌上有几个油纸展开了,有着酱牛肉、卤鸡、茴香豆……
几个大人都穿着灰色衣服,这是吏,都在喝酒。
这时,一个中年吏员仰头一口将手中温酒一饮而尽,“砰”一声放下碗来,这动静有些大了,让几位吏员都盯着看。
“这次我们不要动手了!”中年吏员说出了话。
历代真人垂拱而治,官吏才是实际治理者,克扣贪污却是免不了。
“不动手也罢,这位真人刚刚上任,不清楚他的性情,再说这是他的到任后第一件事,莫要触了忌讳。”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说着,他也是吏员装束,脚下蹬着一双鞋,有些污秽,这是泥路无可避免的,却附和着说着。
这些真人都是有神通法力,能驱使鬼神,调查这些事太容易了,贪污克扣也要看场合,人家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打脸,这就是徒自取死,十头牛都救不回。
官吏生活不易,克扣贪污其实是默认,毕竟靠俸禄来活命实在有些窘迫,但是这些都有个前提。
你克扣可以,但不要坏了上面大人的事,坏了,真的是十条命都不够玩。
“就这样定了,大家手脚都干净些,不要动手,我们且去分发钱粮,完事回家抱老婆孩子。”中年吏员吩咐了一声,拿起腰刀,站起身子,朝外面而去。
“是,这个自然。”
“薛长吏放心,这时我们不会犯糊涂。”
中年吏员在前面走着,听着这话,微微一笑,他才走出去,就被八百个工人看在眼里。
“大人来了!”
“估计是要发钱粮!”这种声音,在下面此起彼伏。
中年吏员走到了摆满钱粮的牛车前,有着板凳坐了下来,看了看前面,前面站着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农夫,满脸紧张。
“名字!”
“张大牛。”
“记帐,工头给他取一斗米,五十文钱!”
“是!”葛工头闻言应了一声,自后面取了一斗米和五十文,递给张大牛,心里却有些心疼。
只见白花花的大米,锃亮金亮的铜钱,都耀人眼目,下面的人一下子都直了眼,都不由一片议论。
“呀,真的是大米!”
“这是的足文,啧啧,快轮到我了!”
别的工队,几个吏员同样各自到了牛车前分发钱粮。
分十牛车,八百人的工钱和白米,不过三刻就分发完毕,一众人都满怀着笑容,个个回去。
才开始时,还被家人担忧,官府说的好听,几次真兑现了?
现在拿了大米和锃亮金亮的铜钱回去,看她们怎么说!
快过年了,要是能再干几天,怕是能割些肉,买些粗布回去,给老娘媳妇和丫头都换上新衣!
县治府.静室
王存业闭目端坐,丝丝灵气自四面八方涌来,穴窍丝丝缕缕云气渗透而出,如烟云,如雾气,缓缓包裹住全身。
识海中,上千个真文个个金光灿烂、八角垂芒,无数奥义随之在心中流淌,但却没有形成一个体系。
这时龟壳一震,喷出一道清光,清光内,几十个真文顿时炸开,化成一团隐隐带着一丝金色的赤气,它宛如活物,隐含道韵,渐渐形成。
片刻,只听“轰”一声,一个新的真文形成,它才一形成,身体就一震,这时元神一口将它吞下,顿时又是“轰”的一声,全身一震。
只见全身通灵,内视身内,元神所化道胎,却又有了变化,丝丝灵气被吸取而来,只是瞬间就转化成丝丝赤雾,仔细观看,还可以看见它里面隐含一丝微不足道的金光。
这些法力垂下,原本水滴一样的滴下,顿时就大了些,渐渐有着小溪气象,注入了灵池。
灵池波涛声灭,蕴含难以描述的道韵,比以前有了一些区别。
“嘿,青华宝箓果不愧是能抵达神仙的功法,只是破译二十分之一,就使吸取和转化灵力的效率增了五成!”
“鬼仙第三转火海之劫,灵池要二十尺才算扎实,十六尺半,还有三尺半。”
别小看三尺半,灵池是以立体的圆来论,学过基本数学都知道,半径越大,每进一尺需要的法力就越大。
道法道术论到根本,实际上也是对天地规则的感悟和利用,有着系统的知识和解读,所谓的世俗大悟,比如说观看云海,观看虚空,观看世事,都是扯谈。
王存业熟读三万卷道经,基础扎实到难以想象,又有着龟壳作弊,推演地仙神仙级的青华宝箓,三个月来也不过解读了二十分之一。
“要按照正常积累,耗时甚多啊,幸亏这次解读又有进益,难怪许多道人不肯担任世俗职司,县衙灵气远比不上洞府,并且还要浪费研究道业的时间。”
想到这里,王存业心有所感,不由叹了一声,如果不是自己有龟壳,怕真的是被世俗事拖累了,不过现在解读成功,虽处于鬼仙境界,功法运行却带着一丝地仙的道韵,自是不怕被拖累。
解读会越来越难,既已提前了,却也不急在这一刻,当下起身出了静室。
“真人出关了!”这个消息顿时传遍了县治衙,一行人顿时忙碌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户曹吏在门口整了整官服,随后进入楼中。
王存业正在用着一小碗汤,里面有一块鸡蛋大小的肉,呈金黄色,看见这个,户曹吏就眉一跳。
这种叫“素参鱼”,是海中极品,三年生的“素参鱼”不值钱,肉是半透明肉色,一般富裕的人家都用的起,但没有非常明显的价值。
十年以上“素参鱼”肉质白中带红,红圈越大越是贵,这时都要用高汤熬,最重要的是火候和配方,能固本培元延年益寿。
现在这一小碗“素参鱼糖”,汤汁奶白色,肉质金黄,却是百年以上,就这一碗,市价上就抵一户地主。
仙家富贵至此啊!
喝完,王存业感受着丝丝滋润,放下碗,问着:“何事?”
“下官却是来禀告,这是条文。”户曹吏说着,自袖中取出一封文件递了上去。
王存业接过翻了翻,笑着:“原来是工程顺利,七天就完成了,那就开始下一段吧!”
“真人,工程完成是喜事,只是这样用工,耗费甚大,第二段还可以完成,第三段却不足了。”户曹吏鼓起勇气说着。
“无妨,南口渡码头到吉子林集市是官道重地,来往车马一天就上千,命令设卡吧,每车收路费一文!”
“啊!”户曹吏没有想到会有这命令,顿时就惊呆了——真人不是都想赚功德吗?怎么会收钱?
第一百八十八章 哑然一笑
钱粮发下,农夫千恩万谢而去,路途上行人匆匆,都是些归家的民工,各个喜笑颜开。
开工时说要发工钱,他们还不大信,但现在都已经确认了,想当工的人顿时排满了队,一斗白米以一兑二,换成粗粮,够全家一日的饭食,更加不要说五十文工钱了。
这时已经入夜,天空星斗隐隐,一轮明月挂着,地面上积雪还存,清辉照雪。
修建的道途平坦宽敞,足够三辆马车并驾奔驰,这样道路在这个时代算是比较罕见。
只是宽敞路途上耸立着漆黑木质的关卡,横栏在路上,不是有人打开,根本没法过去,几位吏员关上了关卡。
“以后有车经过,却是要收费了。”中年吏员看着关卡说着。
“每车一文钱,并不是很多,是个商人都出得起。”有人接过话来。
“对,并不算多。”
“这不算多。”众人都是纷纷附合着。
中年吏员听了,沉默一会,对几个同僚说着:“一天下来,大家也累了,早点回去吧。”
几位吏员早就有了去意,闻言各自回去了。
看着他们远去,中年吏员皱着眉,问着一个年轻人:“你怎么看?”
“父亲,这真不好说。”这年轻人眼神中带着点迷惘:“以前真人也有过修路修水利,但都不给工钱,口粮却不缺。”
“但建成了官路,收钱来着,却也前所未有,父亲,你觉得真人会稀罕这点钱?一天就算收个一两二两,一年下来都不满千两,真人要这个钱?”
“而且按照规矩,县治衙按照出资比例,收里面三分之二,三分之一是出资业主来获得,但是三分之二中,又给了前来管事的吏员一半,算是额外收入,这也还是前所未有!”
中年吏员点头,根据命令,关卡不设常员,由士绅派人收钱,衙门内的吏员轮流去主持,轮到主持的吏员就可享里面的三分之一,虽一天只有三百文,却也是一笔收入,这情况让人真摸不着头脑。
真人还要贿赂小吏?谁也不会有这个想法!
中年吏员迷惑,姑且不提,这一切都落在一位女冠眼中。
启昌峰.洞府
洞府前树木郁郁翠翠,在这冬日时光,有着绿树花草,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化腐朽,偷天地造化,转日月神机,这就是修者。
葱葱郁郁树林中,洞壁而进,一处岩洞逐渐开朗,虽有水滴落下,并不见得幽暗,反而有股浓郁灵气,让人闻之心旷神怡,当真是好地方。
里面有着精室,宋依之正在观看,前面一面水镜波光粼粼,诸多景象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在中年吏员迷惑的表情上。
宋依之看着,冷然一哼:“原来却是要收钱,真是奇怪!”
她露出不屑和迷惑的表情,这种修路修桥修水利,历代真人都基本上有过,虽功德不多,总好过没有。
但有了着收钱的事情,就变得不伦不类。
修道人求功德,修路补桥造福一方,但是一旦收费,原本一点微薄功德就全然没有了。
这王存业,或者说玄尚,所求何事?
海洋上灰雾迷蒙,晦暗不可度侧,深渊潜伏。
几位真人凌空飞渡,默默站着空中,探查着海洋的情况。
前些时日,海面还算正常,虽有些灰蒙蒙,也不算过分,但是最近这些雾气愈发大了,就是普通渔民,见着灰雾,都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
“成谨真人,此地情况怎么样?”一个少女真人,持着玉壶,见成谨真人收了法器,显是查看完毕,美目顾盼,出言问着。
几位道人神色各异,有者忧心忡忡,有者面色淡然,但少女真人问出这话,都不约而同的将注意投到这里。
成谨真人是成平道的道储,升仙殿殿主,修为已经抵达到接近神仙位业,又精通玄光之法,在探查方面是说一不二。
他们也想知道,这海域的变化。
“无尽之海的气息渗透不断,海域变化就是因此而起!”成谨真人出言说着,把这次的结果告诉诸人。
“哎,外界魔王的力量越来越强了。”
“大劫来临,如何破劫而出?”几位道人都隐隐知晓,此刻成谨真人出言定论,都不由变色,情况越来越恶劣了。
“我们在此也无益,还是回去商论,看怎么样打算吧!”少女真人一叹,对诸人说着。
“不错!”这次东海之行,本来就是探查一下,事情完毕自不须在此逗留,当下都是不言,化光飞遁而去。
成谨真人落到了千闻山,进入了洞府中,里面灵气扑来,只觉全身一清,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
这种情况他已经习惯了。
“上古时,无尽之海是本世界的界线之地,环境恶劣,虽有着岛屿也罕有人迹,三百年前外界魔王入侵,却在彼岸硬生生转化出一方陆地,开始时只如岛屿,渐渐宛然大陆。”
“灰雾因此一日日渗透进来,虽有着结界屏蔽,但情况还是一日比一日严重,这说明派遣去的道人都死伤而尽了。”
成谨真人沉吟起来,手下意识握住一块宝玉摩挲,这块玉本身是宝贝,是山中万年阳和之精凝成之宝,最能清心驱邪,只是一握,就感觉到一丝温阳之气贯穿全身,心神渐渐平静下来。
成谨真人不由自失一笑,道门作战再消耗,达成神仙就不一样,会受道君诏令,入得紫青玉府培养,在这一脚临门之时,就算是自己道心,都有些患得患失,让成谨真人却觉得有些自嘲。
定了定神,见得上百条红光挂在洞府门口,淡淡一笑,只是一招,一道道红光就飞了过来。
这却是汇报的消息,以符光形态进行,每日都会送到成谨真人手中。
成谨真人本来神态平静,接到一条消息,突眉就是一皱:“恩?这玄尚到底是怎么了?”
三个月没有动静,成谨真人并不会失望,县治经过三百年,能干的事都干了,自然无法获得多少道功。
这样按部就班,无为而治,总也能获得基本分,对一个才入门的道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但现在这一手,又算得什么?
成谨真人长袖一挥,一道光冲出,转眼之间消失在空中。
一刻时间,洞府前,王存业落下,到了大门前,就朗声说着:“玄尚求见师尊!”
“唔,进来吧!”就听得一个声音传出,让人心神一清,王存业抬步进去,就见得成谨真人跌坐在云榻上,不远处是一个女冠,看上去是个少女。
王存业稽首行礼,又向着这位少女真人稽首,才说着:“见过师尊,不知师尊有何吩咐?”
成谨真人点点头,打量下,放下手中一本玉册,问着:“我听闻你修了路,却设卡收钱?”
这时却没有半点愤懑,成谨真人早就冷静下来,觉得自己不会看走了眼,再说堂堂一个真人,会要这几百两银子?
单是每月配给的物资,就不止这个数了。
王存业早有预料,当下稽首:“是,弟子是有这事,不过当然不是为了这点钱,只是治理县政,却要有切入口罢了,还请容弟子一一说来……”
不过话还没有落,成谨真人看了一眼少女真人,说着:“只要知道你心有计划,不是随意乱搞就行了,你不必说出其中详情。”
说完,不再问话,而是拍了拍玉册,问着:“你最近管理县政,这是好事,只是不能松懈了道业,有空的话,不妨经常去听听道,最近几位长老会开场讲说道法,门中弟子皆可前去听讲。”
长老开场讲说,并不算稀罕,但也不是常常就有,王存业神色一动,他之前实际上听过几场,但是有着龟壳在,觉得这些讲述鬼仙境界的学问并不能使自己得益多少,因此就没有去了。
不过现在成谨真人这一说,王存业顿时觉得要经常去,不是为了吸取学问,而是为了使自己不出格。
时时听讲,不但可以在长辈中获得良好印象,日后显露本色时,也有着理由。
总不能说自己闭门造车,就可以参透造化罢!
想到这里,王存业稽首:“是,多谢师尊指点!”
原本是召见来问话,但现在想明白了,没有差使,怎么办呢?
成谨真人又笑着:“我洞府内存有三百卷道经,都是我精选出来,你也可去观看一二。”
这就是召见的理由了。
“是!”王存业再次稽首,见他无话,袖袍一挥,就入了洞府中,这内里很是广阔,连绵有不少石室,王存业淡淡看了一眼,就找到了静室。
静室里发现了密密麻麻的书架,当下看了上去,先检查着目录,顿时发觉里面虽有一半是看过,还有一半却没有看过。
王存业心中一喜,不愿耽搁时间,顿时就抽出,默默翻过。
这时,少女真人笑了:“你可真谨慎,看见我在这里,让他连忙不要多讲,真是多心了。”
“这不是多心,只是道门规矩,这事我们插手不得。”成谨真人平静的说着。
“哼!”少女真人听了,只是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