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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似刀     大汉骑军txt下载     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移花接木

    张锐在刘武周的大帐内,并无拘束的感觉。他与刘武周并排坐在一起,一边大口大口地喝着马奶,一边向刘武周汇报这次出兵接应利西迁移的情况,还时不时用手抹抹沾在胡须上的沫子。

    刘武周也习惯了张锐粗直的个性,也不介意张锐粗鲁的表现。以前刘武周任一营营长时,就对张锐秉性有所了解。据刘武周观察,张锐平时在上级面前都会表现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不会表现出不拘小节的模样。只有张锐将上级当成自己人时,才会无拘无束。

    张锐跟他不见外,刘武周感到很高兴。刘武周没觉得有何不妥,可帐中另有一人一直用鄙视的目光注视着张锐,他就是二营营长郭远光。他越看张锐越不顺眼,觉得张锐不过是个缺乏教养的莽夫,不明白为何刘武周对待张锐如此宽厚。

    郭远光今年三十三岁,青州临淄人,平民出身。郭远光自军校毕业进入飞骑军后,一直没有机会参战。和平时期晋升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加上他平民出身,不论在朝中还是在军中都没有任何关系可依靠,所以十余年里只混了到一连长的位置。

    这次随营来到西部战区,时运开始转变。营长的意外身亡,让郭远光看到了一线希望。他有幸临时接替二营营长,他决心全力以赴抓住这次机遇,决不能有丝毫大意。最终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战役结束后没有多久他就被正式任命为二营营长。

    初任营长时他还满怀希望,认为自己以后定能大展宏图,将军职务也在向自己招手,只要努力,有希望在四十岁以后晋升将军。正在他立志有一番作为时,却受到了打击。

    战役结束后,郭远光也来刘武周处要求增补损失的骑士。不料刘武周处事不公,分配给游骑团的骑士首先满足张锐营的需要。事情并不大,可是从中他意识到刘武周更为看重张锐。只要有张锐在,那么自己在游骑团的出头之日,将是遥不可及。

    张锐今年只有二十二岁,军衔、职务都与自己同级,爵位还远远超过自己。对于整整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张锐,都与自己同处在一个级别上,他感到忿忿不平。自己从军校毕业,一直奋斗了十余年才提升到营长一职。而张锐毕业不到三年就已经荣升营长,而且名声还比自己大上许多。不免怨天尤人起来,他感到上天对他不公,自己时运太差。

    再有,刘武周对待张锐的态度也比对待其他营长的态度宽容得多,看得出他特别欣赏张锐。这让郭远光觉得自己在游骑团中前途暗淡。在他看来,刘武周已经不仅仅是重视张锐、赏识张锐,而是对张锐娇宠过头了。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任务,刘武周首先想到的必是张锐,为他配备最精锐的骑士,为他安排最关键的任务,而张锐也总是不负所望。这样下去,张锐的功劳会越立越多,自己永远也无法赶超张锐。

    还有张锐的身世显赫,自己更比不上了。有张锐这块巨石挡在身前,自己还有什么机会晋升将军?就是有晋升机会,也是先轮到张锐。

    郭远光也为此在刘武周面前,多次表示不满意。他曾半开玩笑地对刘武周表示过不满,是不是三营才是亲娘生的,其他各营都是后娘养的,才这样差别对待?

    可刘武周对他说,什么时候你能完成几个让我满意的任务,我也如此关照你。这句话堵住了郭远光的嘴。比功勋,比勇名,他都不是张锐的对手,他也没有颜面再向刘武周抱怨什么。

    郭远光只想以后多争取一些重要任务,施展自己的才能。在他眼里,张锐既不懂智谋,也不懂韬略,打仗只凭一股蛮力、狠劲儿,对待敌人很残暴,好运气其实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才侥幸打赢了几仗,有了现在的名声。

    像这样的莽夫哪能与自己相比?如果自己运气好,如果张锐执行的那些任务安排给自己,完全有信心比张锐做得好,到时看刘武周还有什么理由来推脱。郭远光暗下决心,今后要在刘武周手里多接一些任务。

    接应利西族返回乌孙的任务,郭远光是从一位军校时期的好友哪儿得知的,这位好友现今在战区总部任职。那时张锐正在执行保护尚显去与突忽人会谈的任务,还没有返回团里。郭远光暗自高兴,这次终于轮到自己出头。于是他满怀信心地去找刘武周,主动请命去执行这个任务。

    刘武周当时考虑到这个任务是战区直接指派张锐去执行的,他哪能说换人就换人?在则张锐即使不能称为一员智将,但也是一员非常难得的令人放心的将领。用张锐,用的就是一个“放心”。

    张锐自从军以来,无论上级交与他的任务怎样困难,怎样艰巨,从来没有推诿过,也没出现过执行命令不力的情况。加之张锐也算是刘武周的老部下,他对张锐知根知底,仅凭这一点,张锐去比郭远光去更能令刘武周放心。

    出于种种原因,刘武周没有接受郭远光的请命。不过刘武周身为高级将领,职责之一就是协调部下的关系。他好言安慰郭远光,说这次的任务是根据各人不同的情况安排的,张锐是最合适的人选。下次再布置任务时,一定首选二营去完成。

    刘武周的考虑郭远光自然不知道,他更加坚信了刘武周对张锐偏爱的看法。于是在心里开始嫉恨张锐,这种恨意越来越深。

    今日刘武周又将郭远光叫到大帐,说有任务布置。郭远光开始还很兴奋,可是当郭远光得知刘武周安排的是什么任务时,他感到愤恨,甚至感到屈辱。刘武周居然叫二营现在也暂时听从张锐指挥。

    郭远光当时就想,张锐现在又不是一营营长,要他指挥其他各营,名不正、言不顺。刘武周最初是将五营暂时交与张锐指挥,现在又将二营交与张锐指挥,这不是明摆着,将张锐看成了他的副将?不知道一营长裴仁基知道了会作何感想,反正首先自己就不服。

    郭远光虽然心里很不满,很不服气,但口中还是表示坚决执行刘武周的命令。这让刘武周很欣慰,认为郭远光和高朔一样,都是心胸开阔之人,顶多郭远光的性格还要耿直一些,心里有什么意见,就直言不讳。这种人不打肚皮官司,刘武周也是很满意的。

    于是,刘武周也很亲热地与他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直到张锐从风铃城返回,才停止和郭远光聊天。当张锐汇报情况时,刘武周考虑到郭远光以后也要参与这项任务,没有必要回避他,所以就留下郭远光一起听张锐的汇报。

    张锐仔细地讲述此次的行动过程。刘武周从张锐口述中得知,他一接受命令,便下令部队连续三昼夜行军,最终赶在利西族被突忽人击败前,将处于危难之时的利西族救出。刘武周打心眼里满意张锐的战果,认为张锐的确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

    刘武周来到战区以后,因张锐立功,也屡次受到战区的嘉奖。这次张锐顺利地完成任务,将利西族接回乌孙,战区统帅部定会再次表彰自己。刘武周欢喜之色,尽显于表。看得一旁的郭远光更是怒火直冒。

    郭远光听张锐轻描淡写地说道,突忽人一见到两营汉骑来临,即刻溃败而逃,随后又被汉骑追杀出百里。心里暗想,突忽人和利西族已经激战近一日,已经体力不支,当然汉骑的出现会导致突忽人溃败了,换了谁也能圆满地完成任务。不是将军非要将任务交与你张锐,这次的功劳本应记在我的头上。

    又听张锐说,在战斗中受了两处小伤,自己便没有与部队一起追击。心里就更鄙视张锐,才受了点轻伤就退离战场,这样的人还称得上勇猛之士,看来他的勇名很值得怀疑。

    张锐在讲述时,偶然间也发现了郭远光眼中流露出不屑的目光。但张锐并没有十分在意,以为他与马钰当日见到自己是一样的想法。自己年纪轻轻,就多次立功,军衔、职位都令人眼红,招人嫉妒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顶多自己对郭远光多尊重一些,想必在了解自己之后,郭远光也会和马钰一样改变态度。张锐汇报完整个过程之后,又对刘武周道:“将军,这次利西族也遭受了一定的损失,目前他们最需要的就是粮食。您看,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呢?”

    张锐提出的这个问题,还真难住了刘武周。前些时候,战区为了能换回数千被俘将士,已经动用了一些战略存粮。

    对于用粮食去换战俘,刘武周也有异议。他认为突忽人实在是得寸进尺,已经用数倍的人去换战俘,可是他们还厚颜无耻地要求汉军交出一些粮草才肯答应。刘武周认为这是突忽人充分的研究了韩擒个性的结果,韩擒爱兵如子的脾性早已是众所周知。

    这一点对韩擒来说,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软肋。爱惜将士,使麾下的将士们甘心为他效命,因为都知道他不愿舍弃任何一名部下。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卒,韩擒都会时刻牵挂他们,为他们着想。在韩擒的眼里,将士们的生命重于一切。除了不能用武器去换他们的生命,必要时无论是别的什么条件都可以考虑。

    而突忽人就是利用了韩擒的弱点,才能如此嚣张,提出过分的要求。而韩擒却偏偏答应了他们,如果这事要换成刘武周处理,一定不会同意突忽人的要求,就算突忽人真的要杀害己方的战俘,我们也可以用数倍的人头去祭奠他们。如果都像韩擒这样做,恐怕突忽人以后还会提出更无礼的要求。

    可是刘武周反对也没有用,他必竟还不是战区统帅部中的成员,只能接受这样的现状。现在,韩擒用粮食换战俘的弊端已经显现。利西族需要大量的粮草,如果不能解决,将会影响到以后的策略。

    没有多余的粮草可供应利西族,这该怎么办?刘武周一时也没了主意,紧紧皱着眉头,对张锐与郭远光说道:“你们也都想想办法,有想法尽管提,不要怕说错。不对的地方,我们也可以再讨论一番。谁解决了这个问题也是大功一件。”

    郭远光暗自摇头,战区现在的状况他也大致知晓。统帅部不可能长期供应利西族粮草,牛羊的数量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剧增,这该如何是好?

    刘武周的话说完多时,也没见张锐、郭远光言语。张锐瞅瞅郭远光,见他一脸茫然,知道他没有办法,这才对刘武周道:“将军,属下这里倒是有个办法。这也是达须提出来的,如果战区总部同意,属下想,不仅能解决利西族缺粮的问题,对现在的局势也有所帮助。”

    刘武周闻言大喜,道:“快说说是什么办法?”郭远光也惊奇地抬头向张锐望去。

    张锐道:“属下保护利西族返回乌孙的一路上,与达须也探讨过此事。达须说,利西族原有上百万只牲畜,一路北来之时,遭遇了草原各部落的抢劫,才出现了粮食不够的现状。他提议说,如果我们能够配合他,他有信心将这些牲畜抢回,这样粮草的问题就可以解决。”

    刘武周微微点头:“此计倒是可行,他说过具体的计划吗?”

    “没有,这件事属下不能作主,所以也没与他深入讨论具体计划。不过达须说得非常肯定,属下认为应该可以实施。而且达须还透露出他统一整个草原的雄心壮志。他很有信心地说,只要给他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在我们骑兵的配合下,他就能统一整个草原。到那时,草原就可以成为汉军的后花园,可以随时出入。”

    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呀!刘武周又惊又喜,将信将疑,一下跳了起来,问道:“他真是这样说的?”

    张锐见刘武周兴奋不已,心里也暗自高兴。自己的计划看来刘武周是很支持的,下面就要提一些对达须有利的条件。

    张锐也立起身来说:“是的,将军,他的确是这样说的。不过,属下认为这里面还是有些问题先要解决才行。”

    刘武周对张锐道:“坐下慢慢说。”接着又兴奋地在帐内转了数圈,草原一直是汉军朝思暮想意图要控制的地区,可以前草原各部都归依突忽,他们熟悉草原地形地貌,有能力在草原上和汉军兜***,让汉军始终无法大批深入进去。

    现在大好时机送到了眼前,利西族就是草原人,他们了解地形,了解各部落之间的关系,知道各部落的主要聚集地以及他们的临时避难所。有利西族的帮助,汉骑定能控制草原。

    刘武周转身对张锐道:“张锐,利西族有问题我们帮着解决,总之要让利西族满意。”

    “将军,您还记得胡汉山吗?”张锐没有直接回答刘武周的话,而是突然间提到胡汉山这个名字。

    刘武周在张锐说出胡汉山这个名字时,就心领神会了,脸色顿时乐开了花。一边的郭远光很是不解,胡汉山是谁?张锐提到的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刘武周乐成这样?

    刘武周对张锐道:“我知道了,今日你先回去吧。待我向战区总部报告后,才能确定最后的方案。这几日利西族的事情,你要多费些心思。他们需要什么,就报告上来,我会考虑解决的。”

    “是!”张锐知道刘武周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也不再多言。聪明的人是不会在别人已经有具体想法的情况下,还去指手画脚的,自己只要回去静候佳音便可。

    张锐与郭远光都离开后,刘武周的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战略计划如果能取得成功,汉军就能控制草原,而一旦控制了草原,战争的态势将转向有利于汉军的一方。汉军既可以出兵穿越草原直接威胁突忽的新罗州和信度州,也可以从侧翼威胁大月州和西海州,突忽人以后的防御会变得更加困难。

    最妙的是,这主意并不是张锐策划的,而是达须自己提出来的。只要这个计划不是张锐想的,自己就可以……刘武周想到这里更加兴奋,心跳也渐渐加快,这个机会难得。

    达须不是军中之人,把他的策划据为己有,也没有愧疚之心,如果这个计划是张锐提出来的,他倒不好意思争功。刘武周想,等制定计划的时候,给达须申请要个官衔就行了。为了控制草原,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战区统帅部应该会同意授予达须官衔的。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是没有白白占他的便宜。

    刘武周兴奋了好一会儿,又有些犹豫。这件事情不能传了出去,如果被他人知道,我采用的是用别人的计划,恐怕会被人耻笑,自己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这事在军中,目前只有张锐和郭远光知道。

    张锐可以放心,个性粗旷,又是自己的老部下,他不会在意这些事。但是郭远光也知道这件事,万一他泄露出去如何是好?刘武周犹豫了半天,还是挡不诱惑,心想,自己是秘密上报计划,计划执行其间也会保密。按郭远光的级别他不会知道,我是以自己的名义上报的。

    即使郭远光最后知道此事,都已是计划实施完毕之后。以后找个机会暗示郭远光一下,他应该不会傻到不计后果到处去宣扬吧。

    刘武周下定决心后,便提笔开始写计划书。他边写边想,有时还趴在地图前看上一会儿,一步步将计划深入。三天以后,刘武周的这份计划书终于完成。

    刘武周又仔细推敲了数次,实在没有可以补充的,才唤来亲兵队长,让他带人将这封密封的计划书亲手递交到战区总部中军官尚显手中。

    刘武周一再嘱咐亲兵队长,路上如遭遇险情,一定要将这封密件毁掉。亲兵队长见将军说得如此认真,知道信件的内容非同小可。于是带着一连人马护卫,快马加鞭将这份密件送达风铃城。

第六十五章 刘武周的计划

    早晨开始下起了小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到了中午十分,风铃城的上空出现了如城池般大小的乌云。云层越积越厚,越来越暗。阵阵的雷鸣声,不时从上空传来。

    豆大的雨点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雨势越下越大,雷声越来越响,风铃城的居民都已匆匆返回各自的家中,小商小贩也收拾好货物,早早的结束了今日的生意。

    韩擒此刻正站在窗边,看着顺着屋檐淅淅沥沥落下的雨水,看着它们越来越密,最后成了一幅悬挂着的水帘。哗哗的水流声,像是一条小河在窗外流淌。闪电的亮光映照在韩擒的面孔上,显得他的脸阴沉冷峻。

    刘武周的计划书他看过后,连声叫好。他还不知道刘武周有这么一手。计划书内不仅将目标提出,而且列举了很多可行的办法。大多是刘武周在平定辽东叛乱时,使用过的方法,既简单又实用。如果控制了草原,自己的选择就会增加许多,战争也会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

    刘武周能被提升将军,看来他真的够格。从能力上看,刘武周比战区参谋长许铭球似乎还要要高上一截。一想到许铭球,韩擒内心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许铭球有能力,这不可否认,但他的心思总像是没有全心全意投入到战事上。前一段时间自己的决断错误,与他的收集情报不力有直接的关系。

    韩擒还认为许铭球人品不佳。韩擒身为战区统帅,当然将所有战败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论是在战区对自己部下讲过,自己要对西海州的失守负责,而且在上表皇帝和内阁时,也只提到应由自己负责,没有提到半句部下的责任。可是许铭球呢?自得知突忽人进攻西海州后,到整个战役结束,不仅没有表示出半分自责之意,反而百般推卸责任。

    许铭球总结战役得失时,一再强调自己已将突忽人声东击西的意图做过汇报。言下之意,就是战败的责任应由韩擒一个人承担,与他没有半点干系。对于这样逃避责任、见祸就躲的人,就算韩擒脾气好、对部下宽厚,也不能不生气。也许应该换一换战区参谋长了,人选嘛,韩擒此刻也有些眉目了。

    为了谨慎起见,韩擒还打算再考察他一段时间。最佳时机就是这个任务完成之时,那时可以以立功晋升的名义,调他上来。至于许铭球嘛,韩擒正在考虑他的新职务,也没有最后决定。

    韩擒的房间内,正坐着战区副统帅柳炯、战区参谋长许铭球以及总部中军官尚显等数人,他们今日一早就来到韩擒的房间内,商议刘武周提交的关于利用利西族控制西部草原的建议报告。

    这些人里,心情最糟的当属战区参谋长许铭球。他前一段时间非常担心,唯恐丢失西海州的责任会落在他的头上,让他成为一只替罪羊。

    许铭球的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没太大的过错。当初突忽人出兵柏寒城堡之时,自己列出的五项可能性里,就预测到了突忽人可能是在玩声东击西的把戏。韩擒和柳炯都将这项预测否决,说什么突忽人没有多余的兵力进攻别的地方。

    结果,突忽人玩的果然是声东击西的手段。如果将责任推给自己承担,怎能服气呢?韩擒还算是有良心之人,承担了全部责任。在对朝廷的奏章中,未提及任何部下的失误。

    后来内阁的最终结果来到战区,韩擒爵位被降一级,也被皇帝下文斥责了一番。不过战区统帅之职未被罢免,韩擒以下之人,也没有再追究过错。许铭球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同时,许铭球也感觉到韩擒对待自己冷淡了许多。

    许铭球知道自己在韩擒心目中已经留下了不良印象。他暗自思忖,只要自己以后能将本职工作做好,韩擒就是对他有意见,也没有理由撤换自己。于是许铭球更加小心谨慎,对交给他的所有任务都反复研究,制定详尽的方案,力争不出纰漏,更加圆满地完成。

    又过了一段时间,韩擒似乎对他的态度也有所好转,他一颗高悬的心又再次放了下去。他认为韩擒已经谅解自己。可是今日之事,又让许铭球的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刘武周,一个飞骑军的新进少将,居然提出了一个新奇完整的计划。而战区总部的数十名参谋包括自己在内,没有一个人想到过这样的计划。自己是参谋长,吃的就是这碗饭,战区的所有大型计划,哪次不是从自己手中递出?

    现在可好,一个游骑少将,就能想出,并且制定出如此令人拍案叫绝的完美计划。而专门吃这碗饭的参谋部,却连想都没有想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可以说参谋部失职,甚至是无能。

    许铭球如坐针毡,盘算着该怎样对韩擒解释才好。或者对殿下解释,参谋部前段时间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与突忽人交换战俘上去了,所以还没空考虑此事?再或者说,自己正在构思类似的计划?

    不过再如何解释,也不能挽回韩擒对自己的失望。自从许铭球进屋,韩擒就没有用正眼看过他。

    如此下去或许这个职务真会保不住了。许铭球脑子里现在只想这些事情,对刘武周的计划也没有心思再去仔细看,仔细想。

    房间内沉默了一阵后,柳炯最先开口:“殿下,属下考虑再三,认为刘武周的这项计划可行,所提出的建议也合理,可以照此计划实施。如果我们在一两年内控制西部草原,就可安排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对新罗、度信发起进攻。”

    许铭球闻言突然惊醒,像是脑袋被人猛击了一下。刘武周的建议就要被通过了吗?不行,就算他的计划很完善,自己也要从中挑出一些毛病来,再加上自己的一些看法,这样才能在韩擒面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许铭球立刻说道:“刘武周此计甚好,考虑得也比较周全。只是其中一些具体措施还有待商榷。”

    柳炯和颜悦色地问道:“不知参谋长是如何考虑的?”

    许铭球定了定神,回忆了一下刚才自己粗略浏览过的计划书的内容。然后说道:“属下对刘武周建议给利西族的达须加封临时官衔之事,有不同看法。”

    “哦?”柳炯惊异地请教:“请你说明其中的不妥之处。”

    “是!”许铭球道:“达须是新州之人,又才脱离突忽投靠我们。刚一来,我们就给他加官进爵,这是不是就是暗示,所有的造反之人,只要在危急时刻投靠我们,就能得到赦免,就能授予高官职位?”

    许铭球说完,见屋内之人都皱起了眉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自己的话,又接着补充道:“帝国明令要严惩叛匪。如果我们不遵照执行,内阁会不会对我们产生不满?陛下会不会下旨斥责?还有,达须和利西族是不是真心投靠我们,现在还不能过早下定论。如果我们授予了达须职位,他又反叛我们怎么办?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许铭球侃侃而谈,谈得头头是道。见众人都是还是不语,心里也得意起来,看来他们都没有考虑到这一层,自己了了数言,就无话可讲。

    这时,中军官尚显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掷地有声地表态道:“许将军之言,下官不能赞同。先说达须与利西族是不是真心投靠我们的问题。达须四个哥哥都被突忽人杀害,达须将突忽人恨之入骨,怎能再归附突忽?而利西族人里有上千人被杀,这时可能残留在突忽人手上的利西人也丧命了。这数千人的仇恨,利西族人怎能忘记?所以达须和利西族归附我们之心,是不应当怀疑的。”

    “其次,许将军说我们临时委任达须一个职位,陛下和内阁是不会不同意的。不知许将军是否知晓刘武周将军列举的实例。刘武周将军在平息辽东四郡的叛乱时,就已经用过此计。战后,朝廷也没有对刘武周将军的做法提出过质疑。况且,我们委任的是临时职务,至于内阁以后是升任达须正式职务,还是解除达须的临时职务,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不过下官认为,只要达须立了大功,朝廷会授予他正式职务的。”

    “最后,许将军的意思是担心失去威慑力之后,叛匪会更猖獗,担心他们一旦认定我们会不计前嫌接纳叛匪,就更加肆无忌惮地反叛,只是在面临失败时才投降。其实,下官认为这样做是好事,因为我们不是主动去招降叛匪,叛匪投降我们之时,没有条件可讲。我们可以赏赐他,也可以追究他的罪行。如果投降的叛匪能对剿灭叛匪起到贡献,下官认为就应该奖赏,反之,也可杀之。如此一来,想投降我们的必定会想尽办法,去打击伪突忽汗国,来争取我们的优待。长此以往,消灭突忽叛匪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尚显的话,让许铭球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他又想起一事,回道:“尚将军的话不错,可我还是有一点疑虑。刘武周将军的建议里,曾提到允许达须编制一支临时性的军队,我觉得不妥。编制军队内阁才有权决定,我们岂可为之?这事非同小可,一旦被定为私编军队的罪名,可是谋反大罪。”

    尚显这时才知道许铭球根本没有认真看过刘武周的报告,心里暗暗纳闷,许铭球今日为何一直心不在焉?难道他有什么心事吗?没有细读刘武周的报告也就算了,还提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不是自我暴露出刚才没有仔细研究报告内容吗?

    尚显只得奈着性子为许铭球解释:“许将军,刘武周将军的报告中,曾经提到过他在辽东平叛时使用的一个方法。当时他在敌后组织当地忠于帝国的民众,让他们组成村卫队、镇卫队。这些临时编制的卫队既可以协助军队剿匪,也可以担任地方守卫任务。护卫队成员的手中都沾有叛匪的血,他们只能死心塌地的为帝国效力。这些临时卫队为剿灭当地的叛匪立下了很大的功勋。”

    “刘武周还专门提到,战后朝廷并未解散这些临时卫队,而是将他们编入当地的预备役中,并且后来还给护卫队中的头目加封了正式的官职。由此可以证明,皇帝陛下和内阁都是同意刘武周将军当时在敌后的对敌策略,既然皇帝陛下和内阁以前都同意这样的做法,为何这次我们不能如法炮制呢?如果是出于谨慎考虑,我们也可以暂时不定番号,待征求内阁批示后再做具体安排。”

    听了尚显的这番话,许铭球不再出声,埋下头拿起刘武周的报告再次研读了起来。众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韩擒这时走回自己的座位,询问众人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众人皆道无异议。

    于是韩擒下令:“刘武周的计划可以实施。命令飞骑军的三个游骑营协助利西部落行动,具体方案由刘武周负责指挥。”

    “关于委任达须临时职位之事,我的意见是暂时委任达须为乌孙州阿南郡郡守一职,允许他编制一支五千至一万人的族人护卫队。护卫队不隶属战区,属于阿南郡临时预备役编制。护卫队所需的军需物资,由利西族自行解决,战区不与补给。在缴获敌资方面,除牲畜外其余的物品允许利西族保留其中一半,另一半则上交战区。各位意下如何?”

    战区副统帅柳炯道:“殿下考虑得很周到,如此一来,利西族只能靠自己去抢劫才能养活他们的护卫队。我们只出了一个空头职务,就能换取数千兵力,去打击突忽人是再合算不过的事。属下赞同。”

    战区后勤官方戊道:“殿下,属下认为利西族缴获而来的牲畜,我们也应该分得一部分。战区的粮草本不充足,再加之前些时候用了一些换取我方被俘人员,所以今年收获之前,战区的粮草也很紧张。如能收回一些牛羊来,也可缓解供给压力。”

    韩擒略微考虑了片刻点头同意,对方戊道:“让利西族缴纳三成的牲畜。你看可够?”

    方戊笑道:“可。如此一来,我们的将士也可以改善改善生活了。”

    韩擒道:“至于利西族编制护卫队,以及授予达须临时官职一事,我会向陛下和内阁上表。各位还有无其他建议?”

    韩擒环顾众人,见大家都无可言,便宣布散会。尚显一出韩擒的房间,立刻去起草命令,随后名传令兵将命令送达刘武周处。

    刘武周接到命令后大喜,自己昨日才将报告递交上去,今日战区统帅部就同意执行。看来“自己”的计划很得统帅部的赏识,而且统帅部还专门指定自己为计划实施的指挥官,也证明统帅部或者说韩擒对自己的充分信任。

    能得韩擒赏识,能得韩擒信任,刘武周感到自己还有机会向上走。他对未来,对计划都满怀信心。

第六十六章 和鄯

    碧溪县,具有县城的规模,却只是个大镇。碧溪县城因城边有一条成为碧溪的河水而得名,附近土地肥沃,人口也较多,军粮供给,不虞匮乏,加之紧连着西部草原,所以一直以来是汉军重要的防守据点。

    从风铃城南行到碧溪,有三天的路程。其间有一条数百年前修建的驿道,这条驿道不及驰道宽大,但路面也是小石子嵌入土中,路面也算平坦坚实。这些小石子,都是劳工们用槌子一锤一锤地敲打进去,可见为修建这条道路耗费了多少劳力以及时间。

    汉元790年6月30日的下午时分,张锐与和鄯正在走在这条大路上返回碧溪县城。张锐是去刘武周处汇报利西族近段时间的安置情况,而和鄯则是奉达须之命,去风铃城为族人购买盐茶等日用品。

    和鄯在遇到张锐之前,郁郁不得志,一向是沉默寡言,只管埋头做事,从不肯多说一句话。达须也是看在他是家族后裔的份上,才将家族内部的琐事交与他处理,职务是家族“从事”。

    和鄯自接手利西家族的从事之职后,将达须家中的钱粮管理、放牧以及分配、安置等行政事务,都计划得细致周到,安排得井然有序。接着和鄯又清理了前任从事遗留下来的旧账,追回了很多拖欠家族已久的老账,使达须手上能动用的钱粮和牲畜,比迪西在的时候翻了数倍。

    但他从来都不喜邀功,默默无闻,所做的工作不显山、不露水,都被达须忽视了。在达须的眼里,和鄯将这些事情做好是理所当然的,做不好就是失职。达须还老是看不起和鄯,认为他过于文弱。直到后来的整族迁移和来到乌孙后的安置事务,和鄯都管理、安排得井井有条,面面俱到,达须这才感觉到和鄯工作的重要性。

    这些事在达须眼中琐屑繁杂,最不耐烦去管去做,想起来就头疼。可在和鄯的手中却处理得得心应手,达须的意思不用多解释,他就能心领神会,结果都令达须感到满意。

    利西族到达乌孙后的某一天,一个性格凶悍、脾气暴躁的族人,因为不愿听从和鄯命令,被和鄯命人关了起来。这人在族内素以勇猛著称,前次与部落交战时,也奋勇杀敌,立下了很大的功劳,连达须也非常尊重他。他哪能看得起和鄯?

    于是这个族人被关押起来后,仍然吵闹不休,口里不停地咒骂和鄯。看守队长和那名族人是好友,劝了他很久,也无法安抚住他,只好报告达须。

    达须这时已经听进张锐的评价,也认定和鄯是个人才,决心尊重他,好好对待他,所以也不能撤消和鄯下达的关押命令。达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插手管这件事。他也想看看和鄯是怎样处理这事的。如果和鄯真像张锐说的是个人才的话,那么既然能做,自然也能收尾。

    三天以后,达须叫人来问这事。听说那名脾气暴躁的族人,在牢营里变得老实了,安安静静的不再叫骂。达须大惑不解,他知道那名族人是出了名的暴戾之人,不会才三天功夫就改变得如此彻底。

    达须当即去请教和鄯,和鄯只微笑着轻描淡写地说:“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我只是命负责给他做饭之人逐次减少他每日食物中的盐分而已。”

    达须恍然大悟。盐是人的身体必须需要的。盐分减少,一个人的活力便会大为减退。和鄯就是先用这个办法将暴躁的族人安静下来,然后再命那个看押他的好友队长去安抚他、说服他。

    通过心平气和的劝说,那名族人最终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和鄯既然是利西家族的从事,又在负责整个迁移队的事务,自己就应该听从和鄯的指令。违背了和鄯的命令,也就是违背了达须命令。于是他也不再叫骂,不再发泄,老老实实地在牢里反省。

    和鄯聪明地解决了这个难题,达须不由得对和鄯另眼相看。达须也终于认识到和鄯是个人才,对和鄯尊敬的态度也更加发自肺腑。从这以后,利西族的所有内务达须一并交与和鄯处理,并向全族人宣布说:“和鄯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当战区通过刘武周的计划后,达须又在和鄯的帮助下,编组了族内的护卫队,制定了训练计划,还调集了护卫队人员所需物资。诸如此类看似繁杂的事务,在和鄯的手中都变得条理清晰,也处理得游刃有余,在短时间内就完成了。

    这些事情,张锐或是亲眼目睹,或是听达须讲述,知道得一清二楚。张锐也非常羡慕达须有这样的一位好帮手,张锐对和鄯两个最深的印象就是:一,无论什么时候张锐见到和鄯,都能看见他在努力工作。二,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和鄯都能耐心处理,没有发过脾气,没有见到过他烦躁不安。

    和鄯一双沉稳、机敏、清澈的眼神里,一直流露出智慧的光芒。张锐曾好奇地问过和鄯,为何当初不去考帝大,如果和鄯学习政务,现在应该是一名帝国的官员了。以和鄯的能力,以后定大有前途。

    和鄯则淡淡地对张锐道:“我是新州人,更是西部草原人。既被汉人看不起,也被同族人瞧不上眼。我的心愿只是成为一名富商,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度过此生即可,所以就报考了西京的商务学院。毕业后本想好好发展一番,结果又遇到突忽独立,我只能返回家乡草原避难。”

    张锐听了和鄯之言后,心里深有感触。同是帝国居民,有才能的人只因为身份不同,命运便会截然不同。如果和鄯是帝国老州的居民,以他的才华恐怕不止是想做个富翁这么简单。

    张锐很欣赏和鄯的才华,也敬佩和鄯的为人。忍不住向达须提出,请和鄯顺便管理自己所属三营人马的后勤工作。

    对张锐提出的要求,达须自然不会拒绝,便命和鄯抽时间去帮助张锐。张锐对和鄯道:“其实我们游骑也没有多少事务需要你来管理,你只要将我们骑士的伙食安排好就行了。”

    张锐这样说,是因为游骑中没有专门的厨师,游骑们的食物从来吃得很随意、吃得很简陋,作战时就更是顾不上冷热,只要能填肚子就不会抱怨。所以游骑的骑士身体素质虽然很好,但因长期缺乏营养,也变得气虚体弱起来。

    这种现象,尤其是已经在战区作战过一段时间的骑士更加明显。如程节,已经患上了胃病,发作起来有时会痛得大汗长流。

    和鄯接受了张锐的请求,他接手管理游骑的饮食后,不断地改善军中的伙食。增加蔬菜份量、增加菜肴内的油份,又召集一些利西族内懂得烹饪的人,专门给游骑做饭。当骑士们吃到营养、口味,兼而有之的食物时,都欢喜不已,食量也比平日增加了许多。

    这是增强骑士身体,以及增加部队战斗力的基本保障,也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张锐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发现骑士们体质明显改善,有的甚至还得到了加强,训练的时候也不再是无精打采的样子。张锐十分高兴,认为自己没有看错和鄯,他的后勤工作可以说是做得无懈可击,天生就是干后勤的人才。

    不久之后,附近的汉军也听说了飞骑军的游骑在利西族的帮助下,都能享受到美味的食物,也羡慕之极,恨不得自己就是飞骑军游骑中的一员。

    在回游骑临时驻地碧溪县城的路上,张锐对和鄯道:“和鄯,我们也快展开行动了,我想听听你有何建议。”

    和鄯前些时候也听说了张锐曾经对达须称赞过自己是人才,是豪杰,打心眼里感激张锐。他认为达须之所以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以及后来重用自己,都与张锐的劝告有关。张锐初见自己不久,就能看出自己的长处,这样的人不简单。

    和鄯最初与张锐接触时,也被张锐的外形所迷惑,认为张锐是一个粗人。张锐的性格也很矛盾,有时和善,有时暴躁;有时会很虚心地请教他人意见,有时又独断专行;有时对人热情四溢,有时又飞扬跋扈,是典型的率性而为的莽夫性格。可随着后来和鄯与张锐接触的时间增多,和鄯渐渐看出张锐是故意将自己装成莽夫。

    在和鄯看来,张锐心细如发,对任何事都能想到前面。如给骑士增加营养的这件事来说,如果张锐真是粗人的话,是绝对不会注意到这方面的问题。

    再有,张锐身上也有一股吸引人的魅力。和张锐接触时间长了,就会感觉他的言行举止,散发出一种眩人眼目的异彩。这种异彩,不断影响他人,令人心神向往。如高朔就是这样,现在高朔已和张锐处于平级,可在张锐面前却是一口一个属下叫着。这令许多不了解张锐的人,都觉得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和鄯就想,张锐之所以为人敬慕,绝非是他的人品、德行超乎常人,而是他的气质和风采,有一种使人甘心为他效命、赴死的魅力。特别是跟随过张锐一段时间的人,更是如此。这让和鄯不得不重新审视和评价张锐。不过,和鄯也是聪明人,虽然不明白张锐为何要装傻充愣,但也从不点破,从未当面问过张锐。

    现在,和鄯和张锐的关系,仿佛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既随意,也诚恳。张锐开口征求他的意见,他自然也不隐瞒看法。

    “虎爷,草原上有二三十个部族。大的数万人,小的千余人,其中能超过利西族部落的只有瓦罕部落。而这次跟随突忽骑兵一起攻击过我们的部落一共有七家。”

    和鄯看了看张锐,见他侧头听得十分认真,接着说:“如果我们贸然攻击草原上部落,有可能使得草原上所有部落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我想,我们可以利用这七家参与攻击利西部落的事情,大肆宣扬利西族只是为了报仇,除了这七家之外,我们不会攻击任何部落,也欢迎其他的部落与我们一起出兵。这样一来,多少可以让大多数草原部落放心,他们即使不随同我们一起出兵,也不会帮助我们的对手,最多只是袖手旁观。”

    和鄯边说,张锐边不住地点头,赞叹道:“你的建议不错,值得考虑。有了理由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行动,消灭了七家部落之后,利西族也会变得强大起来,然后再伺机消灭主要的瓦罕部落。只要瓦罕部落一灭,整个草原就可以说属于我们了。”

    “虎爷,我担心突忽朝廷会派遣骑兵帮助草原部落。”和鄯道出了自己的忧虑。

    张锐爽朗地笑道:“突忽骑兵?上次已经让他们损失了二三千人,如果这次他们还敢派人来,来多少我收拾多少。总有让突忽骑兵再不敢进入草原半步的时候,哈哈……”

    和鄯请教道:“虎爷可有具体地行动计划?”

    “没有。”张锐自信地说道,“我们游骑靠的是机动灵活,随机应变的战术。我大汉的骑兵战斗力、机动性均强于突忽骑兵数倍,只要指挥时不出明显的错误,突忽骑兵永远不可能战胜我们。”

    和鄯闻言默默想,张锐话是说没错,不过如此轻视突忽人,会不会产出不利的后果呢?和鄯考虑该用什么方式劝劝张锐,就算突忽骑兵的战斗力远远不及汉骑,也要重视他们。

    张锐又问和鄯:“七家部族之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理为好?他们有没有加入利西族的可能?”和鄯闻言心惊,他知道张锐这样问他,是在征求他意见。只要他说不能,按张锐对待敌人的手段来看,他会下令将这些部落的人斩杀得干干净净。

    和鄯稍稍考虑了一下道:“女子和孩子都没有问题,不管他们自身愿不愿意,也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我觉得应该将他们纳入利西族中。而各族的青壮之士,我不敢保证。不过他们本身也是一种资源,这次我在风铃城中看见了奴隶贩子,我们可以将俘虏卖了换钱。如果只是白白斩杀,我觉得怪浪费的。”

    张锐笑着说道:“和鄯,什么事物到了你的眼里,都会变成有用的东西。你说的不错,与其让他们白白死,不如用他们换一些钱。很好,这次我们只杀各族的族长以及部落内的头领,剩余之人就交于你处理,能加入利西族最好,不从的就将他们卖了。不过贩卖之事还需要你亲自办理,我才放心他们能卖个好价钱。”

    和鄯答应。和鄯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到后来竟救了无数人的性命。也令利西族的实力得到很大提高,后来被草原上的人称之为“活菩萨”。

第六十七章 东丽族的末日

    汉元790年7月6日,西部草原已是盛夏之日。白色的银吉花盛开,布满了整个草原。这时的西部大草原就像是一个花的海洋,显得格外的绚丽、多姿。

    张锐以高朔营八百人为前锋,达须和自己率领的三营为中路大军,郭远光的二营为后卫,共计一万人,从碧溪县境内出发,准备对东丽部落发起进攻。

    此次出征前,草原上的一些部落组成了联盟,他们深恐利西族在汉军的帮助下反扑回来攻打他们。目前,这个联盟共有十家草原部落加入,其中曾经参与攻击利西的七家更是全体加入,其余的也是在利西族迁移时,捞到过好处的部落。

    张锐征求了达须等人的意见后,又充分考虑草原各部的形势,认为现在的联盟还较为松散、脆弱,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弱点。

    一是,各部落家族之间只关注自家的利益,为了利害关系彼此争吵不休。参与过攻打利西部落的家族,对取得过好处而没有作战过的家族提出要求,应当将不劳而获取得的利西族牲畜分一些给他们。而捡了便宜的部落则不同意,认为自己也是出了兵的。虽然没有与利西族直接作战,但毕竟是出了力的。既然出了力,就应该获取这些牲畜。所以,目前他们之间很难形成统一的力量。

    二是,联盟缺乏严密的组织分工和法制,无章可循。参加的各部落都是口头约定出兵相助,一旦真正爆发战争,不能肯定一定会彼此相互救援。而且各部之间相距远近各异,有的即使想求援,也不一定能及时赶上。

    三是,利西族此前已经放出话去,除了联盟内的部落,利西族不会攻击任何一家草原部落。这使得草原上的其他没有参与过攻击和阻拦利西族迁移的部族都置身事外。使草原上的部落分划成两个阵营,减少了许多敌人。

    还没有行动,利西族已经取得了这些有利的条件,成功的几率大大增加,出兵的时机已经成熟。在取得刘武周的授权后,张锐成为这次出征的主将。

    一万大军开拔,气势威武,声势浩大。对于张锐来说,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指挥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禁不住内心激动,目光炯炯,发出锐利的光芒,脸上的伤疤也因为兴奋显得微微发红。

    队伍进行了几日,张锐也逐渐恢复了激动的心情。神情也越来越镇定自若,指挥大军也越来越顺手。最近两天,大军的行动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所有命令都下达的有条不紊,自身也越来越有主将的气度。

    倒是他身边的达须,心潮起伏,激动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利西族在投靠了汉军之后,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乌孙州内的草原牧场,只要他看中的,战区立马就划拨成了利西族的领地。而且他现在已是临时的从四品官员,按职务算,比张锐还高了数级。战区统帅部甚至允许他编制一万人的守卫队,这样他手中就名正言顺有了领兵权。

    这些优惠的待遇都是在突忽人那里没给得到过的,现在他都享受到了。追根溯源,他认为这些优惠条件都是张锐为他争取来的。张锐了利西族的事情,几乎数日就去风铃城一趟,向汉军大官要条件。所以没有张锐的努力,他和利西族就不可能得到现在的待遇。

    后来张锐还一直向抱歉说,抢夺到的物资要分给汉军一半的条件是苛刻了些,没有能为利西族争取到更好的条件,要他暂时忍耐,以后有机会再去帮他要求更优惠的条件。

    达须不是贪婪之人,汉军给予利西族的条件,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汉军还派了二千精锐骑兵帮助自己,按照公平原则也应该分给他们一半战利品。而且战利品中的牲畜,汉军只要三成。达须心想,这可能是汉军为了更快地恢复利西族的元气而制定的政策,能得到七成的牲畜,他已经是感激不尽了,哪能再提过分的要求?

    这时,他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张锐上次劝他要做长远打算,使他有了投靠汉人的心思,只是当时念及迪西等兄长还在突忽军中效力,没敢明显表露出来。后来,兄长们被突忽人杀了,就坚定了他的决心。

    其实,他率领全族投靠汉人,也是在冒险。是出于对张锐的信任,他认定张锐不会害他。现在看来,自己没有信错人。到了汉人这边,不仅保住了全族人,还得到了官职。虽然目前这个官职是临时的,但如果以后自己多立功勋,说不定就能扶正。为了利西族的前途,为了自己的前途,他已经彻底的支持汉帝国,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随张锐。

    还有,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所受的耻辱,这么快就能偿还。他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处理忘恩负义的宝印,是用桩刑还是用五马分尸。为了考虑这个问题,甚至有时连张锐对他说话,都充耳不闻。

    这天,下午四点时。前方担任先行的高朔飞马来到张锐面前报告:“营长,这里离东丽部落的主要驻地还有五十里,属下想我们暂时停下,等晚上再去进攻他们的营地。”

    “东丽部落有没有发现你部的行动?”张锐问道。

    高朔自信满满地回道:“没有,之前遇到一些东丽部落的巡哨,属下已经将他们收拾了,没有跑掉一个。”

    “大军停止前进!”张锐发出命令。

    一万大军在离东丽部落五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各队指挥官也被张锐召集到一起做最后的命令部署。“各位,今日晚间,我们就对东丽族发起袭击。主攻方向是东丽部落驻地的西面,下面我为各部布置任务。”

    张锐第一个就点到高朔的名字:“高朔!你部在战斗开始后,迂回到东丽人驻地的东面,对于冲出包围圈的东丽族人,或者统统消灭,或者俘虏。”

    高朔拍着胸脯发誓道:“请营长放心,属下以军人的荣誉向您担保,一定完成您交与的任务,绝不放走一个东丽族人。”

    张锐接着点到郭远光的名字:“郭远光!你部在战斗开始后,迂回到东丽人驻地的北面。任务和高朔部一样,不要放走任何东丽族人。”

    郭远光慢吞吞地起身,点头回道:“遵令。”

    “塔儿!”张锐又点到塔儿的名字。塔儿起身高声回道:“请虎爷吩咐。”塔儿已被达须任命为利西部护卫队的副将,在护卫队中除了达须,职务属他最高。

    “塔儿,你可愿意带着三千人,在战斗开始后,迂回到东丽人驻地的南面赤达河,去堵截东丽逃跑之人?”塔儿不属与张锐直接管辖,所以是用商议的语气询问。

    塔儿呲着牙,回答道:“虎爷,如果有东丽族的一人是从我的防线逃掉,您就砍掉我的头。”塔儿负责之处有一条赤达河,他当然有信心不让一个东丽族从自己的防线漏网。

    “好!既然如此,南面就交给你了。”张锐向他微微点头。然后又对达须道:“五弟。”

    达须也向前几位将领一样站起身来,回道:“达须在!”

    张锐仍是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五弟,你率领剩余的护卫队与我一起从西面偷袭敌人的营地。可好?”

    “是!愿听虎哥调遣。”达须躬身领命。

    张锐布置完任务,全军休息吃饭。这里不能升火,全军将士只能吃准备好的食物。晚上九点以后,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张锐一声令下,大军分成四部衔枚而行,朝着预定的方向进发。

    张锐与达须带着数千人,如同浅水漫地似的悄悄逼近东丽部的西面营地。东丽族的驻地是在一片山坳之中。罗济带着百余人,顺利地占领了东丽族西部山岗的制高点,将大军前进的道路打开。

    宝印此时正在营帐中与一个侍妾嬉笑打闹着,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部落已被利西族和汉军包围。

    “为了帝国,为了利西族,你们要奋勇作战,手拿武器的敌人,统统杀死!”张锐用简练的语气下令。这是个非常严峻、残酷的命令,所有敢于反抗的东丽族人都要杀死。

    东丽族在这一声命令中,意味着被消灭了。即使有侥幸冲出营地的东丽族人,也只能成为早已张网以待的利西族或汉军的猎物。

    今夜没有月亮,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万物像是都已睡去,寂静无声。天还有两个小时就快亮了,东丽族人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处在毁灭的边缘,都还沉睡在甜蜜的梦乡中。

    突然间,东丽部落营地西面的山坡上,燃起大量的篝火,天空也像是被点燃了,瞬间变得火红火红的。这是出击的命令,随着火光的升起,张锐和达须的部队,如山洪爆发一般地冲下山坡,向着数里外东丽人营地发起攻击。

    队伍冲到离东丽部营地还有百余米时,马队停了下来,地上又燃起了为数众多的火堆。马上的战士取出已准备好的火箭,在火堆上引燃后,向东丽人的营地内发射。如火雨般的火箭,纷纷落到东丽人的护栏和营帐上。

    营地的护栏被点燃,营内的帐包被点燃。风助火势,大火发出呼啸的声音,向四处蔓延。顷刻间,东丽族营地内成了一片火海,不久后整个营地上空也被染成一片红色。

    “前进!”随着张锐的高呼声,汉军和利西族的战士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数千匹马冲入东丽族的营地,四处冲击砍杀。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敌人,东丽人惊慌失措,始终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而后又陷入混乱之中。不久之后,东丽人见大事不妙,便四散而逃。

    张旭义、罗济、程节、秦书、达须就像是五条下山的猛虎一样,带着人四处攻击东丽人。达须一边砍杀着敌人,一边放声高呼:“宝印,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有胆的话,快出来与我达须一战!宝印,你在哪里?”

    达须的喊叫声被四周的喊杀声所掩盖,但他丝毫不在乎,一直高声呼叫着。他这么叫嚷,也是在发泄近段时间里的郁闷心情。

    一个小时过去,东丽人的整个营地都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到处人仰马翻,许多光着身子跑出营帐的人,在敌人的锋锐的武器前,成片成片的倒下。这是一场强弱极不对称的较量,也可以说是在屠杀东丽人,营地里到处都呈现出地狱般的惨象。

    宝印光着膀子,手中握着一把刀,跑出营帐大声的喊叫着:“所有的人拿着武器到我这里来。”叫了十数声后,又对已到他身边的百余名族人喊道:“用箭射,不要让敌人靠近这里。”

    可是他的努力几乎是白费。他平日为了安静,大帐周围不许别人设立营帐,现在想召集人手自然也不容易。加上现在营地一片混乱,族人都望风而逃,哪儿会有多少人想到来他这里集合。

    没过多久,当张旭义带着人奔向宝印的营帐时,宝印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挡了,匆匆骑上马开始逃窜。一路上,他看到营地内的惨状,知大势已去,长叹一声:“东丽族为何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啊!佛祖,您难道真的要毁灭我东丽族人吗?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宝印怀着悲愤、沉重的心情,在百余名族人的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向着营地东方而去。奔出营地,穿出山坳,宝印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他现在在考虑,自己到哪儿去呢?失去了族人,失去了牲畜,甚至失去了妻儿,自己还能在这个世上立足吗?

    不久之后,他终于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了,他遇上了高朔的部队。宝印等丧家之犬,又怎是精锐游骑的对手,百余人不到片刻就被射杀得干干净净。宝印在最后时刻,高呼着自己的名字,向游骑冲去,他想壮烈地战死。

    可是他的喊叫声,刚好被高朔听见。高朔知道东丽族的族长就叫宝印,于是命令部下,将他生擒。在四五条套马绳的关照下,宝印被拖下马来,如果不是游骑们行动迅速勒住马,宝印就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天亮时,战斗告捷。整个东丽族营地内,还在不断升起一股股的黑烟。张锐与达须在营地外东侧,支起一座营帐,正在听取各方报来的战报。

    当高朔押着宝印进入大帐时,达须一眼就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宝印,跳了起来叫道:“忘恩负义之人,你可还记得我?我的牲畜不需你送来,我自己来取,顺便收取一些利息。”

    宝印自知难免一死,索性也放开胆子骂道:“达须,你这个无能的小子。靠着汉人帮忙你才能有今日的胜利。今日之败,我是败在汉军的手中,并非是败在你们利西族手下。你没有权利像胜利者似的对我耀武扬威!”

    接着宝印又对着张锐大笑道:“疯虎,快给我一刀吧,或者你就将我生吃了,不要让我再受这个小子的侮辱。你是胜利了,可是想让我下跪是不可能的,我宝印也算是一条汉子,想让我低头只有砍下我的头才行。哈哈……”

    张锐看见达须已经被宝印气得脸色发青,双拳紧紧握着,眼中放出摄人心魄的寒光。便对达须道:“五弟,这个人就交给你了,随你处置。”

    达须转身对张锐施礼,又冷笑着对宝印道:“走吧,今日我叫你尝尝什么是痛苦的滋味。”又对两个族人下令:“带着他,跟着我来。”

    宝印听张锐要将自己交给达须处置,就放声痛骂:“疯虎,你这个恶魔,你迟早会遭佛祖的惩罚。我死后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吧,我会将你的心也掏出来吃掉的!”

    张锐毫不理会宝印的诅咒。心想,人能变成鬼?我杀了数千人,也没有见到一个回来找我报仇的,这些东西都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就像Q哥一样,只是在心理上能得到一些满足罢了。

    何况自己也并不怕这些手下败将,他们活着的时候,都被自己打败了。如果真的变成鬼来找自己,自己也会将他的鬼魂再次抓来杀了。自己是恶人,恶人就不会怕这些东西。

    宝印被达须带走后,他又继续听着战报。后来,属下又统计出来了全部战情报告,他和达须的进攻部队,一共抓获了二万东丽人,大多数是妇女和孩子。高朔部一共抓获包括宝印在内的东丽人,共三千人。塔儿部抓获的东丽人有二千,而郭远光部只抓获了数百人。

    张锐奇怪郭远光营为何才抓了这点人,于是问传令兵。传令兵却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言,他便知道里面必定有蹊跷,于是也不再细问。想着回去后,找个机会问问杜晗。

    到了中午时分,各部人马都汇集一处,东丽族的俘虏也被押解到一起。一万汉军和利西族人驱赶着数万俘虏和几十万头牲畜,得胜返回乌孙碧溪县。

第六十八章 突忽人的反应

    汉元790年7月10日,跟往常一样,五十余岁的阿巴亥在清晨六时许就醒了。他没有立即起床,也没有惊动身边的宁妃。而是在重帷叠幛的龙床上,在细软柔和、绣龙描凤的盖被中静静地躺着。脑海里回顾着,这一段时间里的国事。

    阿巴亥想得最多的,还是先前的西海州战役。西海州被他如愿以偿地拿到手了,对外通道打开了。接下来,就是从鲜卑国购买自己最需要的粮食。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就能编制更多的军队。军队多了,自己与汉帝国对抗的资本也就多了。

    不过,买粮食是需要钱的。汉帝国制造的金币,国库里还有百万枚左右。但这些钱是用来紧急时应急的,一般情况下不能动用。再说,即使用这些金币买粮食,又能买多少呢?这点钱,总有花光的一天。

    而突忽自己制造的钱币,鲜卑国已经明确表态不会接受。这也难怪,要是鲜卑人肯接受突忽制造的钱币,那自己什么事儿也不用做了,只专心铸钱币就行了。

    既然不能用钱去购买鲜卑人的粮食,那么只能与他们以物易物了。鲜卑人列了一份需要物品的清单,上面有陶制品、武器制品、棉麻制品、盐以及铁矿等等物资。

    武器制品首先是不行的,目前自己本身还不够用呢,怎么可能拿去给鲜卑人换粮食?他也不看中陶制品、棉麻制品和盐这类的生活物资,那些东西都不值钱,鲜卑人即使要的再多,也换不回来多少粮食。

    幸亏在鲜卑人需要的物资中,还有一样突忽资源最丰富,价值也比较高的东西,那就是铁矿。新罗州内有数个露天大铁矿,十分便于开采。这些铁矿的储量,按现在的开采速度就是开采数百年也不会枯竭。

    从这点上说,阿巴亥怀里就像揣着一个金饭碗,不愁没有钱用。阿巴亥觉得佛祖还是很庇佑自己的。如果没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就是拿下了西海州,自己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去和鲜卑人换粮食。阿巴亥心里幻想着,在佛祖的保佑下,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编制出百万军队,一举将汉人赶出我们的领土。

    想着想着,阿巴亥兴奋地翻了个身,面朝向身边还未醒的宁妃。熟睡中的宁妃秀发铺满锦枕,睫毛显得更加得端长,脸颊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好一副睡美图,真美!阿巴亥暗暗地称道。

    宁妃今年只有十七岁,她是柳定郡一家平民家的女儿,一年前被长子阿巴开发现,将她送进宫来献给自己。

    阿巴亥第一眼看见宁妃时,几乎惊呆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艳丽无比的绝色女子。他满心欢喜,认为自己的艳福不浅,竟能得到如此的佳丽。

    阿巴亥完全被宁妃的绝世美貌迷住了,心里也暗想,阿巴开打仗差点,不过办这些事倒是无师自通,眼光犀利,选送的美人甚合我的心意。

    也是因此,前次阿巴开带兵去驱赶汉骑,虽然遭受了重创,也没有将疯虎的部队消灭,阿巴亥最终还是原谅了他。阿巴开这孩子虽有诸多不是,但孝心还是有的。

    熟睡中的宁妃这时俏目睁开,懒懒地对阿巴亥道:“陛下,臣妾是否睡过?”宁妃一副娇懒慵恹的美态,令阿巴亥身上升起一股冲动,也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阿巴亥压抑住自己的冲动,温柔地拍拍宁妃的细嫩脸蛋,说道:“爱妃,时间尚早,你再睡会儿。朕今日有要务在身,不能陪你。”

    “嗯。”宁妃乖巧地应了一声。

    天色渐渐亮起来。阿巴亥是一个很会保养之人。自得宁妃之后,阿巴亥更加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对生命也更加珍惜起来。他每日坚持早七点起床,早晚两次散步,闲暇时还常去城外打猎。今日早晨也不例外,洗漱完毕,就到御花园中遛了一圈,才缓缓地向着养德殿走去。

    养德殿位于皇城的前部,是阿巴亥主要的办公之地。养德殿为工字建筑,前殿后殿相连,四周廊庑环抱,结构紧凑。前殿为处理政务之所,后殿为寝居之地。不过阿巴亥大部分时间不在养德殿就寝,这里只为阿巴亥午休之用。

    当阿巴亥进入养德殿前殿时,阿巴贡、阿巴开以及太尉暔翰等人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阿巴亥刚坐下,一名太监从门外进来低声启奏道:“陛下,宁妃为您准备了早膳,请陛下进膳。”

    阿巴亥微微点头,那名太监便向外吩咐传膳。不会儿,殿左侧的一张长桌之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琳琅满目。

    阿巴开等人纷纷向阿巴亥行礼道:“宁妃贤德,给陛下准备如此丰盛的膳食。陛下请用,臣等去门外候着。”说罢,躬身退出。阿巴亥心情大好,宁妃如此乖巧,心智又细,懂得关心人,的确惹人喜爱。

    几位突忽人朝廷的重臣纷纷退出,其中德公阿巴贡在暗暗地叹息:父汗啊父汗,现在还是战争期间,您怎么能被一个女子迷惑住了?我们突忽的基业会不会毁在这个妖女的手中?

    当初阿巴亥册封宁妃之日,大臣们也见过宁妃的绝世芳容,纷纷赞叹不已,向阿巴亥祝贺。满朝文武中,也只有阿巴贡没有向阿巴亥恭贺,阿巴贡极不赞成父亲在此时册封妃子。

    阿巴贡并不是反对父亲收妻纳妾,只是见过宁妃的模样后,阿巴贡担心父亲会陷于酒色之中,荒废朝政。

    阿巴贡虽心有怨言,但也没有出言劝谏。一则,阿巴亥是他的父亲,他不能将这些男女之事说得过于直白,让父亲扫兴。二则,即使进言劝谏,阿巴亥也未必听得进去,说不定还因此气恼他、疏远他。

    阿巴贡的担忧,并非是杞人忧天。阿巴亥自得到宁妃以后,渐渐疏于朝政,整日与宁妃风花雪月,好不快活。阿巴亥虽沉迷于声色,但也深知朝事一日不理便会耽误国事。于是,他全权授权阿巴贡处理国事,他深信以阿巴贡的杰出才能,能够将国事处理得很好。

    阿巴贡自代理国事以来,一直全力以赴,呕心沥血,将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朝野之上除了阿巴开心有不服之外,所有大臣对阿巴贡都很敬畏。阿巴亥见阿巴贡代理期间朝野上下运转正常,十分满意放心。渐渐地,阿巴亥对朝政更是不管不问了,彻底地陷入了温柔乡中,安于在后宫尽情享乐。

    数月前,阿巴贡率军出战。所有的政事,又得阿巴亥亲手处理。那段日子里,阿巴亥度日如年,脾气也变得异常暴躁,身边的太监、宫女稍有不慎,就会被他责罚甚至斩杀。

    当阿巴贡返回柳都时,被堆积如山的大小国事闹腾得整日焦虑不安的阿巴亥,仿佛盼回了救星似的,立刻将政务又授权给阿巴贡全权处理,自己则再次藏身于后宫,深居简出。

    可是阿巴亥没享受多久舒坦日子,从上月起不得不再次出面处理朝政。当初,清洗利西族在突忽军中服役子弟的指令是阿巴亥亲自下发的,现在遗留问题不断,阿巴贡和阿巴开分成两派整日在朝会上争吵不休。

    原来,阿巴贡自重理政务以来,没几天就下令将关押在各处牢房中的利西族士卒释放出来。还将迪西案件的涉案人员,一一叫去问话,大有与迪西平反之意。阿巴开得知消息后,深恐阿巴贡查出真相,慌了手脚。

    上次阿巴开兵败,没有受到重处,全靠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迪西与疯虎勾结的缘故。如果让阿巴贡查出迪西没有通敌之罪,阿巴开就要承担失败的全部罪责。

    阿巴开在心腹鲁阿的建议下,先去联络铁骑营贵族子弟的家族,陷害说迪西是害死这些贵族子弟的罪魁祸首。现今阿巴贡想要翻案,就是想包庇利西族。迪西虽然死了,可是利西族也绝不能留着,否则被迪西害死的子弟们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容忍。

    在阿巴开的煽动下,这些家族纷纷上表,众口一词要求阿巴贡出兵讨伐利西族。阿巴开也带领一些朝中大臣,隔三差五督促阿巴贡要顺应民意,从速处理讨伐利西族。理由是,严惩利西部落,让大家看看反叛者的下场,以儆效尤。可阿巴贡面对众家族、大臣们的反对意见不为所动,仍然坚持重审迪西之案。

    不论阿巴开等人怎么折腾,阿巴贡都充耳不闻、坚持己见。正在阿巴开没有主意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与他交好的草原部落族长的来信。信上透露说,疯虎从西部草原返回乌孙州的途中,曾经在利西部落停留过,还听说利西部落为疯虎所部提供过粮草。

    阿巴开读完此信,心中大喜,这可是雪中送炭。抓到了利西族这个把柄,阿巴开没有再去找阿巴贡,而是直接将信交到阿巴亥的手中。他底气十足地对阿巴亥说道:“迪西通匪本已是证据确凿之事,可三弟却还在不断地为迪西寻找开脱的理由,原因就是迪西是其心腹,三弟这样做明显是在徇私情,也将父汗的旨意不放在眼中。现今实事就摆在眼前,利西族确实与疯虎勾结到了一起,谋反之心昭然若揭。如果不剿灭其族,今后定会酿成大祸。”

    阿巴亥听后半信半疑,当初下令清洗军中的利西族士卒,也是阿巴亥气极之时的冲动所为。不久,他心情平静下来,也觉得此案疑点甚多,后悔自己在此事的处理上太过草率。加上阿巴贡回来后,也对他说过迪西里通大汉事件可疑,可能是中了疯虎的借刀杀人之计。阿巴亥更是心有不安,追悔莫及。他也想弄清事实真相,所以对阿巴贡的调查也没有干涉过。

    另外,阿巴亥心里也拿定主意,即使阿巴贡查出此案真是错案,他也不打算公开认错。旨意是他亲口下的,不该发生的过错已经发生了,如果再公开承认自己错杀忠良,岂不是向世人宣告自己是个昏君?今后还怎能保持威望?阿巴亥打算,如果迪西案真是个错案,最多今后善待利西族人,权当弥补自己的过失和补偿利西族的损失。

    阿巴开献上的这封告密信,又让他困惑了。迪西案现在还没有定论,就出兵讨伐利西族,倘若以后查明迪西蒙受了不白之冤,岂不是错上加错?何况阿巴开交来的这封信,尚不知真伪,又怎能轻易下令讨伐利西族?

    阿巴开见阿巴亥面露犹豫之色,立即明白父汗的心思。于是献上一计,说道:“利西族与疯虎勾结之事,草原上的各部落都已知晓。父汗如果不信,可以叫他们来柳都一问便可知真伪。”

    为了谨慎起见,阿巴亥下旨,命草原各部落族长到柳都听候询问。旨意下达后,草原各部族的族长不敢违令,先后来到柳都。阿巴开奉命出迎,路上私下对各族长告知了瓜分利西族的计划。

    这条计谋也是阿巴开的心腹鲁阿想出来的,效果不错。大多数部落的族长听到这个诱人的条件时,虽没有立即表态支持,但也在私下动了心思。其余原本不愿参与此事的族长,这时也知晓了迪西通敌之事,担心如果不响应阿巴开的号召,自己的部落也会被划定成迪西的同党。

    在阿巴开的威逼、利诱下,各部族长都统一了说法,矛头都指向利西部落。阿巴亥询问各部族长是否知晓利西部落勾结汉军时,各部族长纷纷证实利西族有与汉军勾结之事。由此可见,迪西与疯虎勾结之事不假。阿巴亥气得眉毛倒竖,怒火冲天,当即下令,准备出兵讨伐利西族。

    这时,阿巴贡又出面力劝父汗三思而行。阿巴贡说道:“此事事关重大,父汗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辞。要先弄清利西族是否投靠了汉人再作部署,此事还需再仔细调查。首先要查清迪西是否通敌行为,再查清利西族是否给疯虎提供过粮草。”

    阿巴亥出于对阿巴贡的一贯信任,一时也下不了决心。讨伐利西族的事情就一直拖延了下来,直到达须的请罪信呈送上来。阿巴开知道此事,又在阿巴亥面前煽风点火,进言道:“利西族谋反已迫在眉睫,达须没有亲身来柳都请罪,只来信想要回被扣押的族人,就足以证明他有谋反的心思。如果不采取措施,利西族必定会北上去投靠汉人。父汗应当机立断,即刻派出骑兵协助草原各部族一起出兵,一举将利西族铲除,方为上策。”

    阿巴开的提议遭到阿巴贡的再次反对:“迪西案件还没有彻底调查完结,如果现在出兵,名不正,言不顺,此举定会失去人心。请父汗再给儿臣一段时日,儿臣尽快将迪西之事调查清楚。有了结论之后,不论出兵与否,均会有正当的理由。百姓也会觉得父汗圣明,处事公正。”

    阿巴亥闻言点头,准了阿巴贡的提议。但阿巴贡在调查迪西案件时,却遭到重重阻碍。巴户等证人一口咬死,迪西与疯虎相互勾结,他们之间的联系人都是突忽骑兵中的利西族人。而铁骑营的幸存的扈从,有的甚至说在疯虎的部队中,看见过一两个利西族的人出现。

    阿巴贡虽然处理政务是行家里手,审理案件却是外行,虽然凭直觉认为巴户等证人的说辞不实,但一时间也拿这些证人没有办法。一来二去,时间又过了一个月。突然接到利西族开始北移的消息,这下连阿巴贡也觉得局势变得无法控制。

    利西族北移,必是去投靠汉人。如果让利西族成功地到达汉军控制区,对突忽来说无疑是个沉重地打击。所以当阿巴开提议立刻派遣骑兵追击时,阿巴贡也找不出理由反对。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汉军居然派遣了数千骑兵前去接应利西族,汉军和利西族打败了追击的突忽联军,利西族最终顺利到达了汉军控制的乌孙州境内。而五千奉命去追击利西族的突忽骑兵,在汉军的追击下逃回新罗州的只剩下三千余人。

    阿巴亥盛怒之下,不顾阿巴贡的苦苦劝说,下令将羁押的利西族士卒统统杀掉。迪西以及利西族通敌案,到了这个时候算彻底结案。

    事后,阿巴贡深刻地反省此事。有感,长叹道:“疯虎啊,疯虎!你的这条毒计,现在我才彻底参透。你成功地借刀杀害了迪西,还让利西族投靠了汉人,也给我突忽埋下了隐患,你真是个鬼才。一个离间计,就叫我们寝食不安了数月,今后数年恐怕也安稳不了了。”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今日,阿巴贡又接到了利西族与疯虎联合出兵,将东丽部落灭族的战报。报告上称,利西族与疯虎所部将东丽族,“尽空其怀”、“悉残其肝”、“尽空其居处”、“悉灭其族类”、“尽虏其所余”、“尽驱其牲畜”,然后才收兵返回乌孙……如此种种的字眼,看得阿巴贡心惊肉跳,不知他们下一步还有什么举动?

    面对利西族和疯虎的暴行,草原各部落非但没有出兵相助,反而任利西族与疯虎部离去。现今东丽族营地附近方圆数十里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尸臭之气,人、畜皆不敢靠近。

    阿巴贡等人之所以开始未及时统报阿巴亥此事,是见他还未用早膳。他们了解阿巴亥的脾气,一旦得知这个消息恐怕再可口的饭菜也难以下咽。他们的担心是有道理的,阿巴亥在饭后得知这个消息后,仿佛胸口被捅了一刀般难受,怒吼一声将御案推倒在地。然后来回地在大殿中踱来踱去,口里喘着粗气,念念有词地不知在说什么。

    殿中之人都屏住呼气,小心翼翼地躬身而立。十余分钟后,阿巴亥终于停下了脚步,稳了稳心神,对着阿巴贡等人道:“现今该如何解决此事?你们可有意见?”

    阿巴开道:“父汗,我们派出所有的骑兵再汇集草原各部一同出兵,北上去剿灭利西族。”

    阿巴贡对阿巴开说道:“利西族现在驻扎在乌孙境内,又有汉军保护,如何能剿灭他们?如果我们出兵乌孙州,就不单是与利西族之间的作战。而是意味着,又要与汉军进行一次战役。”

    阿巴贡说道这里,转过身来对阿巴亥说道:“父汗,前次战役刚刚结束两月有余,将士们辛劳未平,编制未妥,不宜再次与汉军作战。望父汗明鉴!”

    阿巴开冷笑道:“三弟,你说不宜出兵。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利西族与疯虎勾结,将整个草原上的各部族都屠杀干净吗?”

    阿巴贡沉默不语,转头向特安达望去。阿巴贡也清楚西部草原绝不可丢弃,如果丢掉西部草原,新罗与度信两州就会暴露在汉军的眼皮之下,突忽的防御会变得脆弱不堪。阿巴贡不是军事将领,具体的解决办法他也一时想不出来。前次他制定的夺取西海州的计划,主要是因为经济上的需要才想到的,之前又与特安达元帅探讨了许久,才最终制定出来。

    战役进行时,阿巴贡本不想去前线。不过为了确保战役的顺利进行,为了能震住众多阿巴亥的亲信之将,他才勉为其难地担任了突忽葱岭地区的总指挥之职。

    其实,总指挥也是阿巴贡的名义称呼。葱岭地区突忽的军队布置、调遣都是由特安达一手策划指挥。他在前线的职能,严格说只是一个监军而已。

    军事上阿巴贡是外行,没有足够的发言权。他自然将目光投向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特安达身上,希望特安达能想出好的办法。阿巴亥也看见了阿巴贡的举动,于是叫着特安达的小名问道:“嘠山,你有什么好主意?”

    特安达还没有回答,一旁的多伊利元帅说道:“陛下,臣麾下所属骑兵可以从西海州进入草原,让他们驻扎在草原上。臣担保,利西族和汉骑如果再想在草原上横行,是绝不可能的。”

    阿巴贡听了多伊利的话后,又好气又好笑。多伊利在西海州战役后,麾下骑兵只剩下七千余人。就凭借七千骑兵,就敢口出狂言,说能够稳胜疯虎和利西族联军?

    也许多伊利是被前次战胜了汉军一个骑兵营的战绩所迷惑,认为疯虎也和他们一样好对付。如果疯虎好对付,上次去追击利西族的五千骑兵,也不会溃败而回,损伤惨重了。

    阿巴贡刚想出言反对,他身边的特安达,轻轻地拉了他的衣角一下。阿巴贡随即不再作声,低头沉默不语。

    多伊利说话气势雄壮,声音高亢。他指挥的西海州战役的完胜,使他的胆气都比平日强盛了不少。阿巴亥听了多伊利的话后,轻轻地点头,像是赞许。但眼睛还是看着特安达,在等待他的意见。

    特安达微微躬身向阿巴亥说道:“陛下,多伊利元帅的建议很好。西部草原我们绝不能丢失,又不能再次与汉军开战,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防守。臣建议,草原各部也组成联军和多伊利元帅的骑兵一起,共同担当西部草原的防卫任务。”

    特安达的话,阿巴亥是绝对相信的。随即下旨,命上将金卡为草原三郡总督,负责草原各部族的合兵以及防御事宜。命多伊利麾下所有骑兵进入草原,归金卡调遣。

    突忽人忙于草原防御事宜时,身在乌孙州的张锐,正兴高采烈地参加利西族举办的庆功宴会。

第六十九章 观星

    张锐与达须率部回到乌孙后便分兵,张锐率军驻扎在碧溪县城内。没过几日张锐收到达须口信,请游骑的全体将士去参加利西族举办的篝火庆祝会。张锐当即命令除了正在执行巡哨任务的连队外,所有骑士去利西族参加欢庆晚会。

    当天晚上,利西族营地附近几十里的草原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在一个个火堆前尽情喝酒、尽情欢唱。

    张锐带来的骑士们一下马,就被利西族人包围。热情的利西族人纷纷邀请骑士们去自己的火堆前欢庆胜利。一些利西族未嫁的少女,也大方地邀请自己看中的骑士一起跳舞。

    习惯于战场拼杀的骑士们显得很不适应这种场面,一贯的镇定自若变成了不知所措,冷峻的眼神变得柔和而青涩。战场上勇往直前的劲头全没了,变得扭扭捏捏。

    张锐见状哈哈大笑道:“今日、明日,算是休假,所有的骑士都可以自由行动,也可以喝酒。去吧,勇士们。你们有资格享受胜利的欢庆。”

    骑士们也想参加庆祝宴会,彻底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只是碍于军法,碍于张锐的威严,才不敢答应热情牧民的邀请。现在张锐既然已经同意,骑士们纷纷跟随邀请自己的牧民,走向远处的火堆。

    受邀请的骑士里也包括张锐的亲兵们,邓三耀就被一个美丽的利西族少女邀请。可是他们是张锐的亲兵,不敢随意离开张锐的身边。邓三耀被大方地少女拉住衣衫脱不了身,面红耳赤地婉言谢绝。

    张锐正巧与达须从他的身边经过,张锐一拍邓三耀的头,说道:“三耀,你和亲兵们也去吧。今日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有五弟在我身边,谁敢加害于我?”

    邓三耀跟随张锐也有一段时间,知道张锐的脾气。既然张锐已当着达须发话。自己必须遵命。邓三耀和亲兵也不再推脱,跟随前来邀请地牧人走向篝火。

    达须领着张锐往自己的火堆走去,路上远远地又看见一个利西族少女追逐着一名汉军军官。而前面的汉军军官仿佛异常惊慌,绕着一处火堆不停地兜***。

    张锐看到这个情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叫你与利西族人一起欢庆。又不是让你娶他,就算不喜欢那位少女,敷衍一会儿怕啥,用得着这样紧张吗?

    天色已暗,距离又远,就着火光也看不清那名军官的面貌。张锐嘿嘿地笑了两声,压低声音跟达须开玩笑:“五弟,看我的手下怎样?连姑娘们都迷倒了。”达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边说边笑。向着还在追逐地男女走去。正当张锐快走到火堆前时。只见围着火堆追逐的少女突然转身反向跑去,前面逃跑的那名军官只顾埋头急奔。一时止不住脚,直接冲到迎面而来的少女面前。他再想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被那个少女一把抱住。

    少女抓住那名军官后。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衫,欢笑着说道:“小哥哥,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呵呵……”

    张锐见到这个情景,抚掌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惊动了那名军官。他一看见远处高大的身躯。就知道是张锐。于是急忙跑过来,向张锐敬礼道:“营长。属下正在找您。”

    张锐一听那名军官的声音,笑声立即停了下来。用异样地表情看着他,样子十分古怪。一旁地达须看到张锐奇怪的表情后,心里纳闷,虎哥为何见到这个军官会露出这种表情?达须再仔细端详那名军官,只见他二十岁左右,样貌英俊,气质潇洒。心想,也难怪有女孩子追他,这样地英俊军官,当然会让怀春的少女迷醉。

    “营长,属下要求宴会期间一直跟着您。请营长一定要答应属下的要求。”那名军官见张锐一直没有说话,而少女又在拉他地衣角,便急切地请求张锐。

    张锐这时才稍稍地缓过气来,对那名军官说:“百里杨。今日我说过放假,去和她们玩会儿吧。”说着指着百里杨身后的少女说:“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话语的,和她们多在一起,对你会有好处的。”

    张锐这话,让百里杨身后的少女顿时羞红了脸,低着头悄悄地将自己地身子隐到百里杨地背后,可是手中抓着的衣角并没有松开。

    达须也误会了张锐地意思,笑着对百里杨道:“我族没有出嫁的少女,只要她们本人愿意,你尽可和她们相好,没有人会指责你的。兰朵也算是族中的一支花,她既然看中了你,只要你愿意,今夜尽可去她的营帐里过夜。”

    达须的话音刚落,张锐就再也忍不住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而且这次笑得是前仰后合。百里杨的脸“腾”得红了起来,怒目瞪了达须一眼。达须被百里杨和张锐的举动,闹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话了。

    “营长,您答不答应属下的请求,回句话。”百里杨说话的声调很高,语气也很急。张锐见百里杨已是真的发怒了,如不答应她,百里杨可能会被少女纠缠得恼羞成怒出手伤人。

    张锐只有强忍住笑对她说:“好!今夜你跟着我过。”说完这句,张锐觉得话里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抬眼看百里杨只扫了他一眼后,道:“是!”张锐暗暗放心,一旦百里杨误会自己在趁机占她的便宜,那就麻烦了。堂堂中校营长竟然调戏自己的女属下,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脸还往哪儿放。

    达须这时也知道百里杨是极力想避开兰朵,于是对兰朵挥挥手。兰朵无奈得放开了手中的衣角,委屈的泪水也流了下来,遗憾地看着百里杨跟着族长和疯虎走了。她不知道百里杨为何那么反感自己,伤感自卑、自怨自艾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各处火堆前转着圈。

    正走着,被一人拉住。“兰朵姐姐,怎么不去参加庆会?”兰朵见是乌兰在问她。于是抱住乌兰失声痛哭起来。乌兰一边安慰她,一边奇怪,兰朵姐姐一直是性格开朗的女孩子,为何今天无缘无故地哭呢?

    待兰朵哭罢多时,乌兰才试探着询问她。得知是兰朵邀请一名汉军军官一起参加庆宴时被拒绝。而且哥哥和疯虎还将那名军官带走。心里就暗暗地怪罪张锐与达须,她气呼呼地对兰朵说道:“虎哥和五哥怎会这样,今天我就去帮你讨回公道。”说罢转身朝着达须处的火堆走去。

    兰朵一把没有拉住她,眼见着乌兰匆匆走掉。心里也暗自着急,毕竟这事传出去丢面子的是自己,乌兰性格豪放,万一将这事闹得尽人皆知,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有颜面。于是兰朵也急忙跑着去追乌兰。

    这时。张锐与达须对饮正欢。一旁作陪地塔儿等人也纷纷向张锐敬酒。这次利西族出击缴获回来众多的人、马、牛、羊、骆驼、财物。除去应分给汉军的部分外,剩余的部分都留在利西族。所以每户利西族牧民分得了大量的战利品。

    现在所有地利西族人都是真心地感激张锐,感激的方式只能是向他敬酒。张锐是来者不拒。无论是谁来敬酒,均是举杯一饮而尽。

    草原上的人素来视酒量大的人为英雄人物。何况张锐本来就被利西族当成英雄,他的豪饮再次让人们对他刮目相看。周围的利西族人,见到张锐一杯接一杯地痛饮马奶酒,都禁不住起身拍掌呼喝为其助威。

    一旁的百里杨看见张锐喝得满面红光,数袋马奶酒下肚也不见他显露醉意。百里杨生长在平州草原上。知道马奶酒是牧民们最爱用的饮料。这种马奶酒。是将挤下是马奶盛到皮袋中,在伸入细长地棍子用力搅拌。在挂在马后长时间地摇晃,使之变酸成为酒。

    马奶酒不仅可以用来解渴,还有恢复活力,补充营养地功效。马奶酒虽然不像一些烈酒一样醉人,但多喝之后还是会醉。一般的人能喝完一袋不醉,也算是酒量可观,像张锐这样喝四五袋酒也没显醉意地人,百里杨也是第一次看到,不由心生感怀,他喝起酒来也如打仗一样疯狂。

    达须见张锐已喝得不少,还不断有族人前来敬酒,毡毯上摆着的茶点、乳品、金黄的烤羊和其他肉食,张锐连吃一口机会也没有。于是对前来敬酒地族人道:“大家对虎哥的敬意本想是用美酒表达,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能一一敬完?所以我建议,虎哥下面的这杯酒,就算是我们全体族人一起敬他的。你们说可好?”

    众人见达须说话,又见张锐确实今日饮了不少,大家如此灌他,他也受不了,便齐声答应。

    达须站起身来,端起一杯就对张锐道:“虎哥,这是我们全体族人向您敬的一杯酒。我们感谢您挽救了我们地生命,我们感谢您为我们带来财富。我们祝愿您,武运昌隆、家族昌盛!”

    在众人举杯祝愿之下,张锐站起身来高声说道:“生命要靠自己去掌握,财富要自己去争取。利西族能有今日,是你们自己地努力的结果。我不敢居功,这杯酒就献给,已经为利西族献身地勇士们,我们的今日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愿他们在天之灵,能永得安息!”

    在张锐倡议下,众人将手中的酒洒向天空。纷纷扬扬的落下的马奶酒,像是天上飘落的乳白色的雨点。敬过酒之后,张锐见现场的气氛太过悲切,于是有高声喊道:“乐声响起来,歌声唱起来。让我们尽情地享受胜利喜悦。”

    优美的乐声响起,动听的歌声唱起,精力充沛的小伙、姑娘们围着火堆开始跳起了欢快舞蹈,四周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欢呼声。

    在舞动的人群中,张锐突然看见一个少女的舞步最为轻快、舞姿最为柔软动人。张锐仔细看去,发现那人竟是乌兰。

    乌兰的舞蹈的确跳得很好,初次与乌兰相见时,张锐就差点被她的舞蹈所迷惑。今日乌兰重现当日地风采,张锐的目光再次紧紧地追随着她。

    其实乌兰早就来了,她来的时候看见张锐正在豪饮。乌兰一见到张锐。哪还记得刚才与兰朵说过的话。她现在眼中只有张锐举杯饮酒的身影,耳里只有张锐爽朗地笑声。她一直痴痴地站在***外面,直到跳舞的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为止。

    乌兰也知道张锐喜欢看她跳舞,于是她加入到舞动的人群中。果然没一会儿,张锐的眼光就被乌兰舞姿吸引住。乌兰能感觉到张锐炽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浑身一阵燥热,脸也越发红了起来。不过舞步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靠近张锐。

    看着乌兰的离自己越来越近,张锐像是受惊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张锐突然地举动,将坐在身旁地达须吓了一跳,问道:“虎哥,什么事?”

    张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去去就来。”达须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追上张锐问道:“什么急事?”

    张锐笑着道:“为兄去小解,你跟着来干嘛?”

    达须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小弟陪您去。”

    张锐一把将达须推开。说道:“去!回去等着为兄小解回来后,我们再饮个痛快。”说罢向着远处走去。达须也没再坚持,又返回座位上继续地饮酒。不过张锐的举动被两双目光看到。等张锐走后,她们也跟着离开了人群。

    张锐摇摇晃晃走了一会儿,见各处都燃着篝火,欢快地人们也围着在一起欢歌起舞。张锐一直走了数里路,才在一处小山坡后。找到一处僻静之地。

    小解完后。张锐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又找到一块平整的草地上躺了下来。刚才的一顿急饮。张锐地酒量已满,如不是达须及时劝止住敬酒之人,恐怕张锐此时已经站不起身来。加上一路而来,被冷风吹过,张锐的头也有些昏胀的感觉。

    张锐大口大口吐着酒气,贪婪地享受着美丽的夜空。今夜的月色明亮,璀璨地群星布满夜空,波光粼粼地天河,蜿蜒流淌。众星拱月,夜幕如纱,映照出一幅神秘而飘逸的图画。

    看着看着,张锐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前世张锐号称“驴友”,最大地爱好除了搏击就是到处游逛,夏日出去旅游之时,张锐也喜欢观星,对星星们也略知一二。可是前世的天空早被污染,城市内就不用说,是根本无法观星,天气好时也是若明若暗的寥寥数星

    到了一些污染较少的旅游景点,或者运气不佳遇上坏天气,或是找不到僻静之处,独自一人静静的观赏繁星。

    今夜张锐终于有机会独自观星,一时就迷了进去。张锐仔细地查找着,自己熟悉的星座。找到了!四边形飞马座和仙女座,张锐最先找到了这两个星座。

    接着天鹅座的天津四,北落师门南鱼座,凤凰水委一摩羯座,小马座都陆续被张锐找到,随着越来越多星座被找到,张锐也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又过了一会儿,张锐眼里的太空变得虚幻起来,思绪也渐渐地飘散开。没有李白“欲上青天揽明月”的豪情;没有东坡“把酒问青天”的惆怅;也没有歌中“明月千里寄相思”的离愁.......

    有的只是一股迷茫,这些闪烁的群星发出的光芒,来到地球需要多少年?几光年?几十光年还是上百光年?或许有的星光我们看到的时候,它的母体也许已经消殒,可是这些星光却依然太空间穿梭流淌,直至永恒。

    在浩瀚的宇宙中,人甚至整个人类和永恒的星光相比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也许在星光的眼中人的一生只是刹那间的流逝而过的一刻。

    在如此短暂地时光里,人类本身却在做什么呢?翻开历史书卷,有记载的数千年里一直不停地兵燹战火。可以说整个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自相残杀的过程。人类的纷争也许只有等到地球毁灭的那一天,才能真正的停止。不,也许新的星球大战仍将继续下去。直到人类彻底毁灭的那一天,才会平息所有的分歧与战乱。

    潮起潮落,物转星移。人类的战争到底为了什么?文明的进步?种族的融合?还是自身的利益?张锐迷茫了,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会去想。今夜突然之间,竟然会想到这些问题。

    望着太空之中,闪烁着的或明或暗的璀璨星光。张锐的心中似忽有了一丝感悟,生命是短暂的,在这短暂的一生中,自己能做些什么?

    正当张锐看着天空中闪烁的群星,沉陷于思考之时,一个人正在悄悄地接近他。

第七十章 幻境

    “虎哥哥,是您在那儿吗?”远处传来清亮悦耳的声音,把张锐天马行空的思绪打断了,听声音像是乌兰。

    “是我,你是乌兰吧。”张锐有点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

    “虎哥哥,我找您好一会儿了,您没事吧?”乌兰坐到张锐的身边,低声问道。

    “没事!只想透透气。”张锐也坐起身来,看见乌兰双手抱膝,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没有再说话。张锐又将目光转向天空。

    “乌兰,你怎么也出来了?”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张锐被乌兰盯得有些不自然,为了活跃眼前的气氛,张锐也只好没话找话说。

    “我……”乌兰停顿了一下,“我出来散散步。”

    张锐笑着说:“乌兰,你的舞跳得真好!你刚才翩翩起舞的时候,族人们都为你欢呼呢。为何不多跳一会儿?”

    “没意思,我不想跳。”乌兰抑止住心中烦闷的心情,将目光从张锐的身上移开,望向天空。

    “女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不要愁眉不展的。快乐的女孩子才会美丽,才会迷人的。”张锐见乌兰有些忧郁,便出言劝解。

    “虎哥哥,您说我美吗?”乌兰一双无邪的眼睛再次专注地望着张锐,等待张锐的回答。

    张锐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期盼,看到了紧张。张锐笑着说:“乌兰妹妹当然美丽了,你看。”张锐用手指着天上一颗最明亮的星星对乌兰说:“那颗星星就是你,有你的存在,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

    “真的吗?”乌兰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的比喻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一股甜丝丝的暖流涌上心头,将所有的烦闷都荡涤得一干二净。

    真是个小女孩,听到赞美自己漂亮、美丽,就激动不已。张锐微笑地说:“我什么说过假话?其实这当空地皓月星座,都远远不及你。它们不会跳舞。更不会唱歌。”

    “呵呵……”乌兰终于乐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听到张锐这样赞美自己,乌兰欣喜不已,红红的面颊上也散发出媚人的娇俏。

    看着乌兰开心的笑容,张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乌兰娇笑之时自然散发出来地柔美娇艳尽显无遗。又在心里暗自道:这小丫头,现在就如此迷人,再过几年出落成大姑娘,还不知道会迷倒多少人。不知道今后谁有艳福消受她的美艳。

    “虎哥哥,我有嫂子漂亮吗?”乌兰笑了一阵,冷不丁冒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张锐默默不语。董小意的容貌虽然比不过乌兰,可是在张锐的心里董小意永远是那年坐在小河边,用柳枝轻轻拍打着水面时的那个美丽少女。

    董小意对自己一往情深。为了嫁给自己甚至不惜与家人反目。婚后自己长年累月在外。董小意独撑家中大小事务,为自己生儿育女。从未流露出半点怨言,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无论何时何地,张锐都不忍违心地说她半句坏话。

    乌兰见张锐久久没有回答。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色。转而她又笑着对张锐说:“虎哥哥,这次出战虽然我没有去,但五哥也分给了我许多财物。其中有一件事物,我见过之后就爱不释手。”

    “哦?什么东西?”张锐很高兴乌兰将话题引开,心里也好奇她得的事物。

    “您看。我耳朵上戴地。是不是很眼熟啊?呵呵……”乌兰娇笑着说道,同时也侧转身子。方便张锐来看。

    张锐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乌兰娇小玲珑地耳垂上,悬吊着一个红宝石耳坠。那耳坠随着乌兰的转身动作,一摇一晃地左右摇摆不停。

    张锐一时愣住了,不是因为乌兰佩戴地耳坠,而是因为乌兰今日的发型。乌兰往日长发披肩,可是今日却将头发梳成了数十个小辫儿。一根根精心编制的发辫,也在微微摇晃着。

    看着眼熟地情景,勾起了尘封在张锐心间十余年之久的儿时记忆,往日的初恋情怀突然涌上心头。那是令张锐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感情,这么多年以来张锐本以为早已将她忘得干干净净,谁知她还是藏在自己的心底,静静地等着,仿佛就等着在这一刻爆发。

    压抑已久地感情一旦爆发,让张锐无法控制自己,一下便陷入到幻境之中。幻境里出现的那个曾经令自己千思万想、苦苦迷恋地倩影。她的身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她身穿鹅黄色的衣裙,身姿窈窕而俏丽,笑容灿烂而迷人,笑容里还有那醉人心神的酒窝。

    幻境之中,张锐又仿佛听见她那清脆的声音:“老虎,你以前都是叫我姐姐来着,现在也叫个来听听。呵呵……”

    “哎啊!你就是心里想着人家是美女,也不用次次都叫出来吧。你一直这样叫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呵呵……”

    “老虎,在家里要乖点哦,不然小心我回来揍你。”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张锐的眼前,幻境中眼前的倩影和乌兰的身体慢慢地重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了同一个人。张锐的心在颤抖,进而身子也开始颤抖起来。这十年来,你还好吗?张锐想问她,可是嗓子却像被东西堵住似的,无论怎样努力也说不出话来。

    乌兰等了半天,没听见张锐说话,转头一看,一双深邃的眼眸,正深情地望着自己。从这双眼中乌兰看到的满是柔情,其中也有一丝伤感。张锐宽厚肩膀和胸膛,也在微微地起伏着。

    乌兰感觉自己的心噗噗乱跳,白皙的脖颈上也在发烧。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将头埋下,胆怯地避开张锐的目光。她的微小的举动,却引发了张锐一直压抑着的冲动。张锐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口里喃喃的说道:“我为了你学习骑术,我为了你考入帝大。我所做地一切,都是为了你......”

    乌兰已经听不见张锐的话了。她的心紧紧地收缩在一起,又慢慢地向提升,最后到了嗓子眼儿,口中满是干涩的苦味。

    而张锐的身体越来越炽热,情感地闸门一开。情感如山洪般爆发。长期枯燥寂寞的军旅生涯,加上酒力产生的幻觉,张锐这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头,吻上她的脸颊,吻上了她的唇。

    酸、甜、苦、辣的滋味一起涌上乌兰地心头,身体软软地倒在张锐厚实而温暖地怀中,不敢移动半分。也不愿离开。仍由张锐肆意地亲吻着。在热情如火的拥吻下,从最初地青涩变成甜蜜。最后她也忍不住紧紧抱住张锐,深情的回吻起来。

    天穹辽远,夜色幽暗。远处的***在飘动,欢歌声隐隐地传来。四面青草与泥土共香,蟋蟀和火虫共舞。忘情而专情的男女互拥相吻,他们忘记了一切,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存在。

    张锐能感到怀中紧绷着的身躯。渐渐地柔软下来。体温也在渐渐地升高。耳边响起的阵阵娇喘气息,让张锐更加狂热。手也伸向了对方心脏跳动地地方。挺拔而又柔软,温暖而又跳动着地地方。

    张锐的右手不知不觉中搭在了乌兰衣衫地纽扣之间,并慢慢地、一颗一颗地,将它们解开。乌兰慌乱而甜蜜,那种甜蜜让她几近恍惚,恍惚着这该不会是一场梦吧!朦胧中乌兰恍若自己化成了一支彩蝶,拍打着柔软的双翅,飞向蔚蓝的天空。越飞越远、越飞越高,最后融化在夜空之中。

    “咳……”远处传来一阵剧烈地咳嗽声,这声音在张锐听来无疑是晴天霹雳,霎那间张锐从幻境中清醒过来。悔恨、羞愧和焦灼的心情一起出现,他的心被揉皱、撕碎。不仅仅是出于对乌兰的愧疚之心,更多还是因为虚幻的破灭。张锐一把将乌兰推开,“蹭”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本来非常聪明的脑子,此时却变成了一团浆糊。面对自己造成的严重局面,张锐不知如何处理才好。他双手不停地搓着,两脚交替地踏着,样子狼狈不堪。

    从幻境中走出的,还有乌兰。她没有注意,或者说没有听见那声咳嗽。她不知道张锐为何要突然推开自己。乌兰坐在草地上,默默地低着头,紧抿着嘴角,一颗一颗的将自己的衣扣扣上。

    “乌兰妹妹,为兄刚才饮酒过量。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望你原谅!”

    只是饮酒过量?乌兰还是没有抬头,心却是向被一把刀插过似的疼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为什么?为什么?乌兰一遍一遍地在问自己。难道梦醒以后就是这样的残酷、无奈吗?

    张锐见乌兰还是低头坐在地上,像是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张锐这时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尝到了被煎熬的滋味。张锐宁愿历尽数次苦战,也不愿意面对这种无情的折磨。

    张锐跺了两下脚,转身匆匆而去。走出不远,张锐看见一个少女正在慌忙跑开。远远的望去,张锐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仔细一想,应该是来时见到过正在追着百里杨不放的兰朵。

    张锐心想,一定是兰朵在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和乌兰的举动,才出声惊动。幸亏她来的及时,不然今日之事自己还不知如何收场。

    见到张锐一言不发转身而去时,乌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从草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默默地注视着张锐离去的背影。

    甜蜜的梦一旦醒来,就感觉无比的可怕。刚刚经历过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梦毕竟是梦,怎么会变成现实呢?乌兰暗自安慰着自己,眼里禁不住又一次流下了难过的泪水……

    张锐的身影消失了,乌兰将目光收回,转而向夜空望去。天上闪烁不定的群星,像是在对着她眨眼一样,也仿佛在对她说:“我们已经看见了刚才的事情,你不是在做梦。疯虎只是不喜欢你而已。”

    乌兰无法忍受它们的嘲笑,弯下腰去一边狠狠地抓着一把把的野草,一边奋力向空中扔去。泪,流成了一条条小溪,黑黑的眸子绝望地怒视着苍穹。可是这时,天空中又浮现出张锐的面孔。

    乌兰痴痴地望着天空。张锐瘦削脸庞上充满了笑容,那是男人骄傲的笑容。一双放着精光的双眼,似有一股慑人的威力,仿佛目光能穿透她的躯体。

    望着望着,乌兰又想起自己曾躺在张锐的怀中,任由他亲吻抚摸。绯红刹那间盈满乌兰的脸颊,心里仿佛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这不是梦,因为有太多真实的记忆填满自己的脑海。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所有的星光全部陨落,因为你在我的眼睛,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最闪亮、最耀眼的光芒.....乌兰对着满天星辰默默地许愿,心里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可是,一切终归是注定的,我改变不了什么,也无法改变,只有无言地等待,等待着也许没有结果的心碎……

    张锐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处帐篷内。这是哪儿?张锐猛地跳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见全身衣衫都穿戴齐整,才放下心来。

    张锐只记得昨夜自己离开乌兰后,走着走着,就感觉头晕目眩,就摔倒在草地上了。这里是哪儿?自己又是被谁弄到这里的?张锐四下打量帐篷,见这里只是普通的帐包,没有什么家具摆设,自己睡觉的地方也是铺着一块兽皮。

    帐内只有张锐一人,帐外也没有听见声响。张锐走出了帐篷,发现此时天色已是微微发亮。环顾左右,周围众多帐篷林立,没有人影,没有声息,除了偶尔能听见几声鼾声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张锐一边往前走,一边暗自揣摩:这里应该是利西族的驻地,昨夜自己一定是被某个利西族的牧民发现,所以将自己抬了回他的家里。不过那个牧民为何不在帐中?自己应该找到他,好好的谢谢他。

    张锐走出十来步远,就已经走出了帐篷区。原来自己住的帐篷就在营地的边上,张锐向四周望去,他想先找到达须的营帐在何处。

    突然间,张锐看见右侧不远处有一个汉军军官正背对自己练习拉弓。是谁这么早就起身练习拉弓?张锐举步向那名军官走去。那名军官像是听见了张锐的脚步声,便停止了训练并转过身来。

第七十一章 达埴原之战

    那名练箭的军官转过脸来时,张锐才发现她竟是百里杨!

    “早!”张锐向百里杨走去,并对她打着招呼。

    “您也早!”百里杨对着张锐点头微笑。

    “我昨日讲过,今日放假一天。为何你还起得这么早?”张锐走到百里杨的身边,开始左右摇动着脖子,伸展手臂舒活筋骨,一边问百里杨。

    “习惯了,属下自幼就不曾睡懒觉。”百里杨又举起了手中的弓,一边空拉着,一边回答。

    张锐想起来,她是北州人,是来自大草原上的儿女。那儿环境艰苦,普通人家的子弟很早就会出来与家人一起放牧。

    张锐也知道,百里杨父亲只是一个县卫,虽不至于让百里杨也出外放牧,但也不会像一般士族家庭一样娇宠子女,不然百里杨也不会从小就开始习武练马,更不可能长大后从军。

    “啪--”,“啪--”,百里杨一次次空拉着弓弦,向着远处瞄准的目标射击。神情专注而平和,一连拉放了数十下,张锐也没见百里杨露出疲乏之色。

    百里杨身材不高,体格不壮,却能轻松地拉动极重的复合弓,这让张锐不得不赞叹。她小小的躯体内,到底蕴涵着多少力量,才能轻松自如地使用大汉精锐骑兵佩带的复合弓?

    当初张锐要赶走百里杨,原因是张锐不信任她,既不相信女子能够达到游骑兵的苛严标准,也不相信女子能适应游骑兵的艰苦生活。

    张锐以前认为,女子就是女子,哪能比得上男儿?战争就是男儿施展抱负、施展才华的地方。战场、军营就是女性的禁地,女人想上战场也要等男儿死光的时候才行。

    女人能拉动强弓?女人能整日骑马疾行?女人敢杀人?女人能做壮小伙做的事?百里杨用自己过硬的素质回答了张锐疑问。

    几个月来,百里杨跟随三营参加了两场战斗。在作战中,百里杨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子就退居于骑士们的身后。每次作战,她总是冲在全排骑士的最前面。百里杨在两次作战中。共斩获敌军首级三十九级,其中包括一名突忽骑兵地营长在内。她的战绩在新来的将士中名列前茅。她看似一个弱女子,却取得如此优秀的战绩,令人刮目相看。

    几个月来,百里杨除了独居一帐之外。所有的事情都与排中其他骑士并无二致。一起训练、一起巡哨、一起作战。在排中其他骑士地眼里,百里杨除了性别与他们不同之外,其他方面毫不逊色。如果要说有区别,也是百里杨比其他连队的排长作战时更加勇敢,更加顽强。

    百里杨加入游骑这段时间的表现,让张锐认识到自己的偏见。她勇猛顽强,身先士卒,已经赢得了排中所有骑士的尊敬。她的出色表现。也得到了三营自张锐以下所有将领的认可。

    张锐认识到百里杨这个女子和自己印象中的弱女子确有天壤之别。自己以为女子不能从军地偏见应该纠正。百里杨能适应游骑,百里杨也值得自己信任。

    “百里杨。你是一名出色地骑士,也是一名合格的军官。我向你道歉,并且收回当初对你讲过地不敬之语。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的轻视。”张锐诚恳地向百里杨道歉。

    张锐自对百里杨转变看法以来。一直想向她表示自己的歉意。既然知道错了,就应该承认。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碰面。百里杨只是排级职务,张锐能见到她本人地机会并不多。而且,如果当着众将士的面,张锐也说不出口。现在恰好有这样独处的机会。张锐立刻将埋藏在心头许久的歉意表达了出来。

    百里杨拉弓的动作微微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若无其事地说:“您不必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属下从军以来遇到地冷嘲热讽太多了。早已习惯了。再说您对属下地态度,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怎能知错不认?我知道当初看轻你了,对你言语太偏激,应该向你道歉。”张锐还是坦率地说出自己地想法。

    百里杨见张锐对此事态度十分恳切,便转过身来认真地对张锐说道:“君子坦荡荡,您心地明亮,知错必改。属下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全营将士都对您无比敬重。属下也会真心实意地尊敬您,服从您。”

    “哦?你何时知晓全营将士都敬重我?他们是怕我太严厉吧。”张锐笑着说。

    “属下当然知道。骑士们都说,跟着您不用担心战败,不用担心负伤,不用担心吃不上好饭。您是真心地为部下着想,从不用他们的生命来换取您的战功。像您这样的上司,怎会不受部下的拥戴呢?”

    “哈哈……”张锐开怀大笑,没想到百里杨还挺会说的。张锐又故意逗她:“也不见得所有骑士都真心拥戴我吧,你不是才转变了对我的看法吗?”

    百里杨白了张锐一眼道:“谁叫您有的时候蛮不讲理呢?”

    百里杨这时的神情,才让张锐感觉到她是一个女子。只有女子做出这个举动时,才会散发出自然的媚态。百里杨的一个白眼,让张锐有一种似曾相见的感觉。为什么会一而再地出现这种感觉呢?张锐的心里暗暗担

    “我先去找达须去。”张锐转身而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过头来问百里杨:“你知道昨夜是谁将我扶回营帐的吗?”

    “是属下将您送到帐中休息的。”百里杨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属下,昨夜感到闷热,所以出来走走,谁知就遇到您睡在野地上。属下怎么叫也唤不醒您,只好将您背回来了。”

    “达须呢?为何他不来找我?”

    “我背您回去的时候,达须也喝醉了。塔儿就让属下送您回营帐休息。”

    “这个塔儿,如何能让你来背我?”张锐气愤地说,

    “这也不能怪他,他又不知道属下是个女的。他不仅让属下送您回去休息,还对属下说晚上要好好照顾你。”百里杨说到这。脸也微微有些红了。

    张锐一听立刻慌了手脚,心里暗暗骂塔儿混蛋。孤男寡女独处一帐,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少笑话。自己也就罢了,百里杨还是未嫁之身。一旦这事广为人知,她以后还能嫁人吗?口里喃喃地念叨着:“该死的塔儿,该死的塔

    百里杨见张锐不知所措的滑稽样儿,知道他多虑了,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到:“属下将您送入帐内以后,自己在帐外站了一夜的岗。”

    张锐听了百里杨地这话,才稍稍放下心来。想到百里杨为了自己一夜没睡觉。过意不去。面带愧色地说道:“辛苦你了,害得你整夜没合眼。”

    百里杨笑着说:“没什么。属下在帐外看了一夜的星星也挺有趣的。”

    张锐心中有鬼,感觉百里杨话中有话,好像戳到他的痛处。心里咯噔一下。他偷眼向百里杨望去,只见百里杨似笑非笑的神态,心里更加慌乱。从百里杨地眼中,张锐看到一丝狡诈的意味,微微上翘的嘴角。也蕴含着某些含义。

    难道她看见了昨夜自己与乌兰的事?不会的。昨夜自己离开之时,好像只见到了兰朵的身影。并未看见百里杨。可是如果她不知道,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提到星星?而且表情又如此耐人寻味。会不会百里杨当时也在那儿,只是自己没注意到她。甚至那声咳嗽,就是百里杨的声音?

    一想到昨夜自己地所作所为,都有可能落入百里杨地眼中,张锐感觉脸孔发烫,在百里杨面前无地自容,说话也不利落了:“我……我去找达须了,你还是回帐休息一会。我…...我走了。”

    张锐慌慌张张说完,转身向营地内跑去。此时此刻的张锐,已经全然没有了逼人地气势,谁也不会感觉他是令突忽人闻风丧胆的凶猛之人,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提心吊胆怕被大人发现。

    “没想到他也会有狼狈地时候,没有想到他也有害怕的时候?”看着张锐匆匆远去的背影,想起他刚才的举止,百里杨的嘴角越翘越高,神情甚是得意,眼睛里闪动着狡黠地莹光。

    汉元790年8月15日,张锐和达须再次率部出击。此前,他们已经出动了三次,灭掉了三个部落,获取了大量地财物。自从消灭东丽族后,张锐已得知突忽人派遣了一个叫金卡的人来到草原联合各部防御,准备抵御汉军地再次进攻。而且突忽人还调配给金卡七千突忽骑兵,从这些举动上来看,突忽人对草原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视。

    金卡此人的情况,汉军掌握得并不全面。只知道他是阿巴亥的外甥,今年三十四岁。曾经也在帝国大学读过书,毕业后没有进入官府,而是直接回到柳定郡,在阿巴亥的手下任私人从事。

    据汉军收集的资料来看,金卡一直未曾独立领导过军队,甚至从未参与过突忽军队的建设。可忽独立之后却被阿巴亥授予为上将军衔,出任突忽军机处参议长,成为突忽军界的高层人物。

    金卡是极端的民族独立者,有极端的排外意识。他曾经在突忽内阁中,多次鼓吹彻底解决汉人,不仅要将他们赶出突忽的领地,而且时机成熟以后,突忽应该进攻汉人的内地。让他们平民也尝尝战争的滋味,让他们的平民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所有汉人以前给我们,我们应该偿还他们。

    金卡称汉人是“卑鄙的”、“道德败坏的”、“无耻的”,“寄生虫”、“蝗虫”、“破坏者”和“强盗”,汉人除了掠夺,还是掠夺,从未为各族做过任何有益的事情,汉人之所以没有将突忽消灭,就是要把突忽身上的最后一滴油榨干为止。因此突忽应该团结除汉族以外的各个民族,一起将汉人从这个世界彻底地消灭干净。

    金卡的论调很和汗王阿巴亥的心意,对他地重用应是源于此。加之阿巴亥一贯重用亲信弟子。所以金卡进入突忽高层,也不足为怪。

    张锐自得知突忽人派遣金卡为草原三郡都督,同意负责草原地区的突忽防御时,即刻同刘武周商议对策。张锐告诉刘武周,达须认为金卡刚接手草原地区防御。还未得机会整合草原各部。此时,我们应该抢在突忽人做好规划之前,趁机速战速决,多消灭几家草原部落。

    刘武周同意了达须的出战请求。在上报战区总部战况之时,再次将这个计划占为己有,说是自己经过全面考虑制定的。

    此后,张锐与达须在一个月中又出击了两次,成功地消灭了两个部落。抢得了大量的牲畜。俘获了大量地俘虏。草原各部还是未能形成联盟相互支援。任由张锐与达须肆意行动。而金卡上任以来,也一直蜗居在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瓦罕族的主要居住地耷侗城。没有动静。七千突忽人的骑兵也住在耷侗城的附近,没有丝毫出击阻拦的端倪。

    本来出兵之时,张锐与达须安排了各种应对措施。也准备了对付前来救援的突忽骑兵具体安排。也许金卡真的还没有规划好,统一防御地部署,自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多消灭一些部落。张锐和达须都对这个局面感到振奋,紧接着又开始了三十日以来地第三次出击。

    云冈部落人口三万余人,只有数千青壮。在草原上属于中小型的部落之一。主要聚集地埴原距离乌孙州有四天地路程。云冈部落曾经派兵参加过追击利西族的行动,加之驻地离乌孙州也比较近。所以张锐与达须就将这次出击的目标锁定在云冈部落。汉元790年8月19日,张锐与达须地联军,到达埴原地区附近。可是这次没有达到突然袭击的效果,云冈部落自张锐与达须领兵出击之日,就得知汉军再次出击的报告。

    云冈部落早就担心自己也会被汉军与利西族报复,所以派出了大量的探马,布置在靠近利西族居住地的附近。一旦汉军和利西族出兵,这些探马就能立即将消息报回。

    由于得到地消息早,所以云冈部落也有时间派人四处求援。等张锐与达须带兵到达埴原时,云冈部落已经得到附近四五个部落地支援。这样云冈族的青壮加上前来支援部落地青壮,兵力共计有二万人。兵力已经超过了汉军与利西族联军的数量。

    8月19日一早,云冈族的三千人与张旭义所带领的三连游骑前锋相遇,双方没有交战。各自布好阵势,兵马遥遥对恃,等待己方主力的到达。上午十点,张锐和达须带着主力部队到达。

    张锐召集将领召开军事会议。会上张锐首先发言:“此次作战的目的,在於完全歼云冈部联军,像上次对付力格族一样完全歼灭他们。请各位务必达成此目标!如要顺利达成目标,首先我们必须包围敌人,切断敌人的退路,还有警惕敌方可能到达的援军。作战结束后,各部要迅速将抢得的物资,护送回乌孙州,我们此战的目的也就达到。”

    张锐的这番话就是先向将领们透露自己的决心。他一再强调此战以消灭云冈族为前提,然后再详细讨论作战策略。

    战斗最先是由利西族发起的,塔儿所部三千人,攻击刚来不久的数家草原部落联军为开端。

    这时,张锐突然接到巡哨的报告,突忽骑兵距离战场五十里正在快速接近中。

    “有多少人?谁带队?”

    “发现的突忽骑兵人数大约在四千人左右,带队的主将是金卡。”

    巡哨走后,刘桓对张锐建议道:“营长,情况有些不妙,突忽骑兵距离我们五十里才被发现,证明金卡此前就得到云冈族的求援。而且金卡定是迂回了很远才来,以致巡哨现在才发现他们。既然突忽人已经有一定的部署,属下想我们还是暂且退兵。”

    张锐闻言沉默不语,达须接着也对张锐建议道:“虎哥,战斗刚刚开始,前面还在交战,如果我们退兵,容易被敌人趁机追杀。不如今日继续交战,如果等到夜晚还未分出胜负时,我们再撤兵。”

    张锐点点头,达须的提议很有道理,张锐虽然听了刘桓建议后也有了退兵之心,可也不愿意见到自己被敌人追杀的局面。再有张锐自从军以来,从未在与作战中主动撤退过,此刻从内心本意上也不愿意这样做。

    张锐采纳了达须的建议,命令高朔营再集合三营的程节连、罗济连、秦书连,以及两千利西族士卒,迎击前来支援的突忽骑兵。郭远光营以及剩余的三营的张旭义连与刘桓连担任预备队。又命利西族的另一名将领克率五千利西族士卒增援前方的塔儿所部。

    得到支援的塔儿又接连对草原部落联军发起数次攻击,皆因兵力悬殊较大未取得预想的战果。利西族的攻势稍减,草原联军又趁机进攻,草原联军虽然占据人数优势,但因战力不如利西族,也未能取得胜利。数个小时之后,交战双方的进攻势头均有所消减。

    随后,张锐又接到高朔的回报,所部正在三十里外,与突忽骑兵相遇。高朔因对方人数多于己方游骑,所以采取了骚扰战术。

    张锐很放心高朔的指挥能力,也了解高朔不是莽撞之人。只要他能一直拖住突忽骑兵,使之不能到达主战场,就算达到了目的。张锐心想,凭突忽人兵力,想今日消灭云冈族的计划也不大可能实现。现在是考虑撤兵的时候了。张锐也暗自为晚间的撤兵行动做打算。虽然突忽人很有可能不会选择连夜追击,但也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下午的二点,正当张锐认为今日的战局很可能以平局收场之时,战场局势突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新情况。

第七十二章 撤退

    战斗进行到下午两点之时,另有五千草原部落联军到达战场。此时正面之敌多达二万五千之众,而塔儿率领的利西族护卫队只有八千。

    新来到的五千敌军立刻投入战场,袭击正在移动的塔儿部的侧翼,塔儿部侧翼崩溃。克率部意图包围草原联军的左翼,反而被对方包围。云冈部落的族长路西率精兵突破利西族的薄弱点,并分兵迂回到利西族人的背后,意图全面包围利西族人。

    已经激战一上午的利西人本已是疲惫不堪,又遭遇接连发生的危机,在混战中快要支撑不住,已有崩溃的迹象。塔儿见状立刻派人向后方的张锐求援。

    此刻,张锐手下还有郭远光营以及三营的两个连,做为预备队留在身边。接到塔儿的求援,立即命张旭义带领本部以及郭远光营的两个连近五百名游骑,迅速增援塔儿。

    张旭义所带游骑到达战场时,见迂回到塔尔阵列后方的云冈部落人,正从塔儿阵列后方发起进攻。面对对这样的大好时机,张旭义岂能错过,遂即对敌军的背后发动猛烈地进攻。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由三千云冈部落人组成的部队,丝毫没有察觉到赶来增援的游骑,顷刻间便被打得措手不及,很快便被张旭义所带游骑击溃。

    随后张旭义又带领游骑,对草原联军的侧翼发起攻击。正在与利西人激战的草原联军,遭到两面夹攻。游骑箭无虚发,每次攻击都正中草原联军的要害,草原联军苦苦支撑,但仅仅一袋烟的功夫就阵型大乱,也落败而去。

    张旭义所部的出现,挽救了利西人即将崩溃的局势。由于利西人此前一直处于混战状态,各队队形早已变形,而重组阵型又需要时间。所以没能及时配合张旭义所部趁机乘胜追击。待利西人阵型排列完毕,草原联军也稳定住了阵型。于是,正面战场双方的局势又形成了胶着状态。

    战事竟然出现这种状态,已出乎了张锐的意料。他也对越来越多的敌军达到战场,感到十分担忧。不得不重新考虑是否撤离地问题。张锐也预感到,这次可能是突忽人预先安排好的作战策略。

    正当张锐还未下决心之时,又发生了更不利的情况。一支一千人的突忽骑兵出现在离战场三十里之外。张锐稍稍迟疑了一下,对身旁的郭远光下令:“郭远光,你带领二营剩余三个连人马前去迎击此股敌军。记住,你击溃敌军之后,即刻率部赶回,不可追击敌军。”开战以来一直等着出战机会地郭远光。迫不及待地高声接令而去。

    郭远光所部走后。张锐身边就只剩刘桓连以及张锐、达须的亲兵,总计不到三百人。刘桓再次对张锐建议:“营长。不能再打了,咱们撤退吧。一旦再有突忽骑兵出现,我们就没有任何兵力迎战了。”

    此刻。张锐已不是在考虑撤不撤退的问题了,而是在考虑如何撤退。利西的护卫队以及游骑现在正别在几个战场上厮杀,说撤也一时撤不下来。如果强行撤退,游骑还好办,凭借着游骑的战力以及机动性。大多数都能安全撤出。但利西族人呢?利西族的护卫队都是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牧民组成。进攻时还可以保证士气,一旦在紧急情况下撤退。很难说还能不能保持次序。如果让游骑担任断后,掩护利西人撤退,张锐又不愿意看到自己的游骑遭受较大地伤亡。

    随着突忽骑兵不断地增加,张锐更加确定,这次战斗是金卡与草原各部早就商议好了地圈套,就等利西族和汉骑上钩。金卡首先利用草原各部联军来牵制住利西族人的进攻,再用分批到达战场地突忽骑兵将张锐手中的预备队全部引出。

    不能战,不能撤的局势,张锐还是第一次遇到,一时也想不出两全地对策。张锐一边揪着胡须,一边来回地踱着步。达须和刘桓等人皆肃立一旁,眼睛都集中在张锐的身上,焦急地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太过大意,太过轻敌。”张锐一边走,一边低声念叨着。刚开始见到云冈部落已有所准备时,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撤军,不应该心存侥幸。一股懊恼之意,在张锐心里升起。心里自我反思,胜利的确容易使人头脑发热。

    此战之败,归根结底是自己的轻敌所致。张锐自从军以来,一直没有吃过败仗。随着一场接一场地胜利,骄傲情绪也在不知不觉中滋长。战前会议上,张锐一再表明要全歼云冈部落以及前来援助地草原部落之敌。眼下,即使已经知道错了,但为时已晚。如果每次都要用这样的代价才能认识错误,那得用多少战友地鲜血为代价。

    悔恨、自责的张锐,又重新审视敌方指挥官金卡。越想越觉得此人确不简单。金卡就任草原总督之后,未召集过草原各族的族长,也未曾去过各部族。只是将他暂住之地瓦罕部落的耷侗城周围完全控制住,所属的七千突忽骑兵也配置在耷侗城附近。

    对张锐和达须的前两次出击,金卡既没有派突忽骑兵救援,也没有下令调集其他部落前往支援,任张锐和达须将那两个部落消灭。此时看来,金卡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故意麻痹张锐而特意做出来的假象。

    金卡这样做的目的,也许是要给了张锐一个错觉。让张锐认为他还在熟悉草原各部的阶段,并没有做好与汉军作战的准备。也正是如此,张锐和达须才会在三十日内第三次带兵出击。连续出兵作战,已使得利西族人都感到身心疲乏。他们毕竟不是职业军人,如果不是连续取得胜利,很可能早没了士气。

    趁着张锐与达须放松警惕,金卡这一次终于使出了自己的第一招。这一招,立刻让张锐吃了亏。从今日突忽人的调兵布阵上看,此次作战金卡与草原部落早已做好了准备。草原联军以及突忽骑兵的分批到达的目的,就想拖住张锐,不至于开始就将张锐吓走。

    可见金卡此人对张锐的作战方式。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和认识。他知道张锐从来与强大的敌军正面交战,没有把握地仗,张锐是不会打的。如果突忽骑兵和草原联军,是同时来到战场,张锐早已远遁而去。

    对于避而不战的汉军与利西族人。金卡也没有办法追上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适当的兵力先吸引住张锐,再用分批到达地突忽援军将张锐拖住。这样的做法,让张锐长了见识,也尝到了苦头,预备队已在不知不觉中用完。战局又完全被突忽人拖住,失去预备队后,张锐将无法再掌握战场局势。整个战局走向就由金卡的来决定,如果用兵得当。张锐失败就成了必然的结果。

    金卡的如意算盘在张锐的通盘分析之下越来越清晰可见。张锐预感到这次战斗会失利。他唯一的希望是保持现在的战局,等待天黑之后再率部撤退。心里也暗下决心。今后不可对任何事再疏忽大意,这样地教训有一次也就足够。

    在焦急地等待中,前方又有战报传来。郭远光所部已击败突忽骑兵。正在率部追击之中。张锐闻言大怒,命郭远光出战之前,张锐一再嘱咐他,不要追击敌军。他竟敢违背军令,再次擅作主张。而且郭远光所部的数百骑兵。是张锐手中最后地预备队。战斗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却独自行动。一旦再有突忽骑兵的到来。张锐已无兵可派。

    “混蛋!”张锐狠狠骂出声来。

    “虎哥,生气也没有用。小弟一直看郭远光此人对您不服,虽是表面上接受您地指挥,可私下里一直没将你的命令当回事。前次我们去突袭东丽族时,他也是随意违令。对于这样的人,您当初就应该治他的罪。”达须也愤愤不平地说着。

    当初,张锐和达须第一次出兵攻击东丽族的时候。张锐命郭远光营堵住东丽族营地地北面,吩咐他务必不要放走一名东丽族人。郭远光也是当面没有表示任何意见,一声不吭地接受命令而去。

    可后来战斗开始之后,郭远光见朝北面逃来地东丽族人并不多,又见东丽族营地内打得热闹。立功心切的郭远光,当即下令全营进攻东丽人地营地。杜晗曾劝他道:“营长,长官只要我营守住北面,我们遵守命令即可。我营如果离开这里,东丽人再从此处逃离,就无法完成长官交待的任务。”

    郭远光讥笑道:“随机应变,是一名军官必须具备的条件。现在明显东丽人还在抵抗,胜败还未可了也,还谈什么堵截逃离之人?你如此迂腐怎能带兵?也罢你连就留在此处,其余各连随我出击。”说罢也不待杜晗再劝,带着四连人马冲入东丽人营地。

    不久之后,东丽人的反抗被瓦解,所有的族人四散而逃。逃向北面的东丽人,大约有二三千人。杜晗所部不过一百五十人,哪能堵得住如此多的人。结果杜晗分散全连四处堵截,最终只抓获了七八百俘虏,剩余之人皆不知踪迹。

    事后,张锐从杜晗口中得知此事经过。张锐考虑再三,没有追究郭远光的责任。毕竟作战是取得了胜利,逃走之人也是少数。加之郭远光也是营长,二营现在是暂时归于张锐指挥,张锐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就去处罚郭远光。

    此后的两次出击中,每次郭远光接张锐之令时,总会将张锐的命令稍加改动。只不过两次战局都很顺利,郭远光擅自改变命令后,也没有铸成大错。结局也和张锐战前的命令相差不远,所以张锐没有充分的理由处罚他。

    也可能郭远光觉得张锐连续三次,也没有追究他的擅自行动的责任,渐渐地也养成了阳奉阴违的毛病。这次作战时,张锐也担心郭远光会再次违令,所以在塔儿要援军之时,也是派遣张旭义带队前往。可后来的一千突忽骑兵的到来,张锐已别无选择,只能派郭远光出战。

    在张锐的心目中,刘桓和杜晗都比郭远光更适合领兵出击,但也不能派遣他俩去。刘桓的资历稍差。也对二营的将士不熟悉。杜晗资历倒是足够,将士也熟悉,加之又是二营地一连连长,二营的将士也会服从他的指挥。可张锐没道理不派营长,反派遣他的手下连长出去执行任务。

    无可奈何之下。张锐只得派郭远光。现在郭远光又一次违令了,而且这次违令又是在战斗处于关键的时候,可谓是火上浇油,不能不令张锐怒气冲天。

    一旁是刘桓见张锐怒火中烧,只顾着骂着郭远光。便向张锐建议道:“营长,属下觉得应该赶快派人将郭营长所部追回才是。”

    “派人追他回来?他会听吗?”张锐决心此次不能再无视郭远光地违令行为,此番回来将立刻解除他职务。

    刘桓还想再劝张锐几句时,又有巡哨来报。又发现一股两千人左右的突忽骑兵正在接近。张锐看看表。此时才过下午四点,离天黑的时候尚早。想要将战局拖到天黑的想法。已不现实。便长叹一口气,对达须道:“撤吧,趁着突忽人还没有将我们全部包围时。全军撤退。”

    达须此时也认识到自己上午的建议是错误的,也意识到现在再不全军撤退可能被突忽人和草原联军包围。为了部队能安全的撤退,达须便对张锐请命:“虎哥,小弟带人断后,您先撤吧。”

    张锐怒斥道:“怎可你来断后?你别忘了你是一族之长。你还要为利西族的十万人考虑。如果你出事。谁来领导利西族?你什么也别说,赶紧撤离。断后之事。自有为兄担当。”

    达须见张锐发怒,也不敢再提断后之事,闪身站到一旁。刘桓见状上前道:“营长,您应该保护达须族长先撤。断后之事,自有属下安排。”

    张锐刚想反对,刘桓又道:“营长,现在不是争论地时候。敌军有可能正从四面而来,由您亲自保护达须族长,才能保证他地安全。至于属下,只要你们能迅速撤离,属下就能带着本部人马摆脱敌人的追击。”

    张锐见刘桓说得有理,也不争言断后。随即命令邓三耀,火速将撤退地命令传达到各处战场。命令所有的利西族人先行撤离,游骑担任断后。

    传令兵派出之后,张锐带着达须以及数十名亲兵朝着北方撤退。不料刚行出十余里,张锐等人就遭遇到一股五百余名草原人组成的敌军。

    这股敌军发现张锐等人后,便挥舞着手中地武器,嚎叫着催马直冲而来。张锐下令不要与之交战,继续向北而去。这股敌军见张锐等人逃离,也紧紧地跟在后面追击。奔跑之中,张锐下令回身射击,达须和几十名亲兵纷纷向后射击。

    敌军见汉军射击,也取出自己的弓箭,向前射去。张锐故意将两队人的距离保持在二百米之内,不紧不慢地与敌军对射。张锐以及达须的亲兵均是精锐之士,射击本领高强。加之配备的都是复合弓,射程远远超过敌军,所以追击中地敌军不断有人被射下马去。

    但这股追击地草原人似乎都带有一股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架势,面对张锐等人箭箭封喉地致命射击,还是像疯子般的拼命往前冲杀。这样悍不畏死的作战方式,在草原部落之中,此前张锐也只听说过利西族才是如此,不知这股草原人是什么部落,作战也如此拼命?

    半个小时之后,这股草原人已经剩下不到百人。张锐这才命令全体停住马,转身面对冲来的草原人射击。草原人见张锐等人已停下,便高呼一声,快马加鞭极速冲杀过来。

    但这时,张锐等人的射击精度更高。数十人对着他们冲锋,只能是白白送死。远方有三骑并辔直奔张锐而来,张锐一连三箭射出,最后一名草原人倒在离张锐不到十米之处。

    张锐能清楚地看见,最后那名被他射倒的草原人的面孔。他落下马来,一时没死,用饱含仇恨的目光瞪着张锐,那是视死如归的诅咒眼神,也是仇视灭族毁家者的眼神。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我们东丽族人,总有一天会报仇的。”

    张锐这才知道,他们是东丽族的漏网之鱼,也许就是从郭远光防守的北面逃离的。也难怪他们如此恨汉军和利西族人,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拼命。

    消灭了这股东丽族人之后,张锐和达须又疾行了三十里。其间再没有遇到突忽人或草原联军的堵截,知道已冲出了突忽人的包围。确认达须安全之后,张锐的心又牵挂起还在撤退中的游骑和利西族人,他们能安全地撤离出来吗?

第七十三章 罪责

    当夕阳染红了草原时,一天的战斗也告结束。由于各队游骑和利西族人撤退及时,最终赶在突忽人形成包围圈之前撤离了战场。

    撤退之时,利西族护卫队由于有游骑的断后,虽然逃离得很狼狈,并未受到较大的损伤。但担任断后的游骑,却遭受到了极大的伤亡。特别是张旭义和刘桓带领的两支断后游骑,死伤人数几乎占了所部人员的一半以上。

    不过也正是张旭义与刘桓的奋战,才使得塔儿所部安全撤退,也使得最后一支到达的突忽骑兵没将战场的北面堵死。他们所率领的两支部队,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拼死不退,直到利西族人安全撤离之后才最后撤离战场。

    汉军与利西人的紧急撤退,也让分布在各处的突忽骑兵不知所措,当他们得知汉军撤退的消息时,战场上的利西族人已全部撤出。剩下的汉军游骑,由于人数较少,又机动灵活,在利西族人离开之后,也纷纷通过各处缝隙逃遁。

    突忽军的总指挥金卡,见围歼计划失败,出于谨慎,追了二十里之后,便下鸣金收兵。

    张锐在离战场五十里外,集结退回的部队。一支支部队陆续返回,为了及时治疗伤员,张锐命令部队暂时在此处扎营。又命伤亡人数最少的高朔营,担任营地警戒及巡哨任务。

    张锐安下营帐不久,遍体鳞伤的刘桓被几名骑士扛进张锐的帐中。身负重伤的刘桓,此时气息已经极度微弱。睁眼时,他看到了张锐焦急的面容。“营长能平安无事,庆……”也许他想表达自己的欣慰之情,但话未说完就永远闭上了双眼。这就是刘桓生命终结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刘桓不负重托,成功的完成了断后任务,却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张锐没有落泪,只是呆呆地看着刘桓的遗体,但心如刀绞。痛心疾首。战斗之中刘桓曾两次对张锐建议退兵,张锐都以种种理由没有采纳。一个优秀地军官因为自己逞一时血气之勇,就过早地离开人世。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刚愎自用?如果自己能及时采纳刘桓的建议,他也不会躺在这里,游骑也不会有出现如此大的伤亡。

    刘桓自张锐代理三营营长以来。从未违背过张锐的命令。分配任务时,功劳大的任务,从未见他争抢过,一些连长不愿意承担地任务,他也是毫无怨言地去完成。如此优秀的军官,就因为自己一时气盛,就白白牺牲了。张锐心一阵阵刺痛,闭上双眼。不敢面对刘桓的遗容。

    随后张旭义和秦书也被抬进营帐。两人浑身上下也是伤痕累累。草草包扎过的绷带,早已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他们的神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张锐、达须亲手为他们清洗伤口,重新为他们上药、包扎。

    包扎完毕,见他俩的伤势已得到控制。张锐才稍稍放下心来。如果伤口几天之内不感染,生命也不会有大碍。失去刘桓已是断臂之痛,如果再失去张旭义和秦书两位连长,三营不知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凌晨两点时,郭远光所部最后到达。自此所有参战部队都已集结完毕。张锐召集所有的连长以上地游骑将领来大帐议事。平日近二十人地将领。现在缺少了三分之一。

    “郭远光,你可知罪?”张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郭远光。

    郭远光先是一脸茫然地回道:“我有何罪?”而后像是突然省悟过来一样,怒声喝道:“张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将失败地罪责,都归咎于我吗?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当你的替罪羊。”

    张锐不慌不忙地说道:“失败的罪责,我是不会推卸责任地。返回乌孙之后,自会向上级请求处罚。可是你呢?你认识到自己所犯之罪吗?”

    郭远光这时已气得面红耳赤、青筋直跳。张锐所言,在他看来都是推脱之语。如果张锐要独扛罪责,还用得着这样兴师问罪吗?这分明就是想将失败的罪责,都归咎于自己身上。

    “我自认没有罪过。这次出击,是你和达须一手策划的。整个战斗期间,也是你在具体指挥。战斗失败,于我何干?”郭远光振振有词地反驳道。

    郭远光到现在还未认知到自己的错误,张锐对他已是失望之极。以郭远光自以为是、阳奉阴违的表现,根本不配当游骑部队地营长。

    “将他拿下!”张锐怒喝。

    邓三耀带着三四名亲兵欲上前捉拿郭远光。郭远光自张锐问话时就有所防备,这时迅速拔出腰中地骑刀,对着邓三耀等人叫着:“我是少校营长,谁敢拿我?”邓三耀等人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张锐。

    郭远光对着二营的几位连长叫道:“兄弟们,张锐滥用职权,欲将罪责加到我们地身上。我们岂可白白蒙受冤屈?兄弟们,我们不可再忍,都来我的身边,看他今日怎样拿我们?”

    在郭远光的煽动下,二营的几位连长,渐渐地向郭远光身边靠拢。这时,杜晗横在几位连长的身前,高声厉喝道:“郭远光不服军令,又抗拒军法,已犯了大罪。你们岂能跟他一起抗令?难道你们想造反吗?都给我站回去。”

    杜晗出面喝止,几位连长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番后,又站回原处低头不语。他们知道郭远光虽与张锐平级,但此时却归张锐管辖。张锐的命令就是军令,敢违军令者,轻者会被清退军队,重者会被斩杀。如果再聚众抗拒军令,会被视同于造反。仔细掂量掂量,谁也不敢为了郭远光的几句话,就担上造反的罪名。

    郭远光见杜晗喝退了几位连长,自己又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对杜晗甚是气愤,便出言骂道:“杜晗,你这个谄媚的小人。张锐给你什么好处。你如此卖命地跟随他?哦,你是否以为张锐整倒我以后,你就能当上二营营长?别做白日梦!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二营一日,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二营的营长。”

    杜晗喝退几位连长之后。也不搭理郭远光,退回队列不再吭声。对于郭远光的叫骂,充耳不闻。郭远光骂了半响杜晗,见杜晗也不应声。又于心不甘地再次煽动二营的几位连长。

    “兄弟们,张锐其实是在剪除异己,培植亲信。五营营长是高朔。高朔何许人也?也是张锐以前的部下。现在张锐又想将我整倒,目的就是想扶植杜晗上位。这次你们见他整我不作声,等我被整倒之后。他会慢慢来收拾你们。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们一个个地都会被三营的人取代。到那时你们才知道悔之晚矣!”

    郭远光挑拨之语说得几位连长半信半疑,尽管没有上前相助郭远光的意思,但他们纷纷抬起头来。用不信任的眼光望着张锐。

    张锐一直冷眼看着郭远光独自表演。没有出言阻拦。这时见二营的几位连长,已被郭远光说得动了心思,也不能不出声:“郭远光,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拿你不是让你承担战败地罪责。而是因你没有执行我的命令!”

    郭远光怒极反笑道:“哈哈。我没有执行你的命令?你的命令,哪次我没有执行?你让我分出二营的两个连让你的亲信张旭义指挥。我屁都没放一个就照办了。你让我带队阻截敌人,我也立即执行了。你还说我没有执行你的命令?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亏你还被人称作好汉,想整我就明着来,不要搞这些阴险歹毒的小人手法。”

    “今日你是不会认识到自己地罪过了。好,现在我告诉你,你犯了什么罪。”张锐冷冷地说道,“我让你带队阻截敌军后,即刻返回中军。你击败敌军后,去了哪里?”

    “敌军既已我击败,我当然会率部追击一段距离。”郭远光仍不知悔改,冷傲地回答。

    “追击了两三个小时吗?你走时,我是怎样嘱咐你地?你明知所部人马,是我军最后的预备队。还久去不回,致战局于不顾。不仅违背了我将令,也致同袍生死于不顾。此等罪行,还不够拿你问罪?”

    “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遇到地具体情况,不允许我立刻回兵。”郭远光强辩道。

    张锐咬牙切齿地说:“你的兵法用的得好啊!这次是战况所需?那么出兵攻击东丽族时,也是随机应变才擅自更改我地命令?出兵乌光族和东部族时,也需要随机应变?你每次都以种种借口自作主张,但是否取得了重大战绩?你的理由能服众吗?以前没有追究你的罪责,是因为没有酿成大错。这次如果再不追究,难平众怒!”

    “那是因为你制定的计划不够完善、不够妥当,执行之时我当然要根据具体情况,作出相应的改变。如果事事都听你地,怕是今日战败之局早已出现。”郭远光仍然语气强硬,不承认过错。

    死不悔改!张锐也不想与他再辩,对邓三耀使了个眼色。邓三耀心领神会,带着几名亲兵扑向郭远光。郭远光虽有骑刀在手,也不敢真地伤及邓三耀等人,稍一迟疑便被他们夺了骑刀。

    张锐对邓三耀道:“将他拉下去,好好看管起来。”邓三耀等人遵令,推着已被捆绑的郭远光向帐外走去。

    郭远光一边外往走,一边怒骂:“张锐,你这是在滥用私刑。你无权将我关押,你无权解除我地职务。我回去之后,一定要上告!”

    张锐轻蔑地说道:“随你去告,现在已免除你的二营营长职务。”接着对帐内之人说道:“各位,郭远光违背军令,现已被免职,我提议他的职务由二营一连连长杜晗担任,对此有何异议?”

    高朔出列道:“此等不听号令之人,早该解除职务。杜晗为二营一连连长,理应暂代营长职务。属下支持营长的决定。”高朔是除了张锐之外,帐内职务最高的军官。他的话音刚落,罗济、程节等三营连长以及高朔五营的几位连长纷纷出言同意张锐的决定。二营连长皆沉默不语。

    张锐也知道他们听了郭远光的挑拨心存疑惑,也不勉强他们出言表态。清者自清。自己是什么样人,他们今后自然会了解的。自己处罚郭远光是不是为了扶植亲信,他们也会明白的。

    张锐对杜晗道:“杜晗,我委任你暂代二营营长职务,待部队返回乌孙后。再由战区总部决定,二营营长地具体人选。你可同意?”

    杜晗出列行礼道:“属下接令!属下暂代二营营长期间,自会处理好二营的事务。”张锐了解杜晗的能力,由他指挥二营很放心。

    处理完郭远光以后,张锐接着又与众人商讨军务。杜晗首先对张锐建议道:“已今日局势,我军不如暂时撤回乌孙。以后另寻机会出击,方为上策。”杜晗的提议得到达须、高朔等大部分人的赞同,纷纷劝说张锐连夜退兵。帐内之人。只有罗济、程节没有作声。

    张锐问道:“罗济、程节。你二人有何想法?”

    罗济首先回答道:“属下不同意撤兵,最起码不应全部撤退乌孙。属下认为。我们可以将游骑留下,伺机消灭一部分敌军再走。”

    张锐地眼光又转向程节,程节道:“属下的意思与罗济大致相同。属下认为。我们既然出来了,索性就用一段时间和敌军周旋。游骑比突忽骑兵更机动灵活。突忽骑兵数量有限,我们消灭一部分,敌人的力量就会减弱一分。待我们将突忽骑兵都消灭完后,草原上的部落。还不是任我们宰割?”

    罗济和程节发言之时。张锐脸上露出笑容。罗济和程节自出任连长以来,都有明显的进步。现在已能独力思考问题。不像刚到三营之时,只是知道一味地执行命令。他俩的建议与张锐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张锐自战败之后,从未考虑过全军返回乌孙。他也一直再想,如何去消灭突忽骑兵。

    现在三营连长中刘桓已逝,张旭义和秦书又身负重伤,所剩连长只有罗济与程节。对于罗济与程节的成长,张锐感到很欣慰。自己对他们地刻意培养,终于有了成效。张锐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成为自己地左膀右臂。

    待罗济与程节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后,张锐对众将道:“罗济与程节所言甚可。突忽人以为我军败了,必定会退回乌孙州。我偏偏不如他们地意。敌人能想到的,我们就要避开,敌人没想到的,我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让敌人被我们牵着走,而不是我们跟着敌人地行动打转。我决定留下全部游骑,继续和突忽人较量。利西族的护卫队,保护伤员退回乌孙。”

    “虎哥,小弟愿率一部利西族人留下,助你一臂之力。”达须见张锐已下决心让利西族返回,立刻自请留下。

    “不行,利西族人这次损失惨重,你回去后,还要将他们重新整合。”张锐一口拒绝,让鼓足了劲儿的达须顿时泄气,垂头丧气,默默不语。

    张锐见到达须的模样,笑着安慰他道:“五弟,你回去以后要抓紧时间将护卫队重整起来。不久之后,为兄还需要你的帮助。”

    达须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道:“虎哥,这么说很快会叫小弟再次出击?”

    “是地。到了合适地时机,我会派人来通知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在最短地时间,将护卫队重新编组齐整。”

    达须拍着胸脯说:“放心,虎哥,回去我只需三日就能将护卫队补充完整。随时听从您的召唤。”

    张锐相信达须之言,在和鄯的帮助下,达须也许要不了三日就能将护卫队编制完毕。张锐又嘱咐达须道:“你回去的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为兄再准备一些汉军的衣装,你派人穿上。”

    “这是为何?”达须奇怪的问道。

    “这次出击虽然失败,可是为兄也想给突忽骑兵和草原各部留点印象。不然怎么对得起疯虎这个名字?哈哈……”张锐哈哈大笑着说。高朔、杜晗等张锐的老部下都看见,张锐的眼中又露出一丝狡诈之色。也暗自明白,张锐又有了新的计划。

    笑了一会儿,张锐请达须留下几个对草原熟悉的利西族人,在军中担任向导。达须考虑片刻道:“小弟将他克等二十名族人留下,他们对草原地形和各部落都非常熟悉。虎哥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可询问他们。”

    当夜,达须带领利西族人以及受伤的游骑,共计七千人连夜向乌孙方向撤退。游骑所剩的一千八百名骑士,在张锐带的率领下,携带着大批的箭支以及粮草,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之中。

第七十四章 庆功盛宴

    汉元790年8月22日,达埴原之战已过三日。金卡接到云冈部落族长路西及草原各部族长的邀请,前往云冈部落参加庆功宴席。

    金卡等一行距云冈部落驻地还有十里之遥,遇到到此迎接恭候多时的路西族长人等。路西当先快步上前,十分恭敬地向金卡施礼道:“繁候殿下,小人及草原各部族长,再此恭候您的大驾光临。”

    金卡以前未曾见过路西。一边颔首回礼,一边打量金卡,只见他四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年轻之时想必也是一位勇名远扬的好汉。不过后来的路西可能是安于享乐,以至于身体日渐肥胖。尤其是肚腹更是肥厚,一根常人可围三圈的长腰带,他只能系一圈。

    此时虽未至午时,但夏日的阳光早已火辣辣地烤着大地万物。肥胖的路西汗流浃背,衣衫尽湿,对金卡施礼之时,额头上汗如雨下,刷刷地滴落在地。金卡扬扬手中的马鞭,算是对路西人打招呼。而后各部族长,也纷纷上来见礼。

    随后,金卡在路西等人族长的陪同下,继续向云冈部落的驻地行去。云冈部落营地驻扎在达埴原的西南部,地处一片高地之中。高地上,针叶大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地矗立着。成片的野菊和不知名的野花争相怒放,盛夏的草原尽情地绽放她生机勃勃的美丽。

    一入山谷中,金卡看到众多的篷帐鳞次栉比。其中一座巨大的白色帐篷,居于帐篷区的正中。在周围众多矮小的帐篷群里,显得异常惹眼。

    云冈族的营地内,一条大道直通中间大帐,云冈族人站立大道边列队欢迎。他们一看见随行在金卡身后的两三百突忽骑兵,锦衣灿烂,盔甲鲜明,刀枪耀日,军容威武。不由纷纷鼓掌喝彩起来。

    金卡骑在马上,举着马鞭向着云冈族人群频频致意。可是在金卡的内心里,根本没将这些草原人瞧上眼。虽然云冈族人身着节庆之日才会穿戴地色彩亮丽的盛装,佩戴上了各式熠熠生辉的首饰,不过脸上尽显苍桑憔悴之色。有的甚至连脸也没有洗干净。看上去黑乎乎的。一阵阵腥臊之味,从人群中发出,窜入金卡地鼻中,让金卡感到一阵恶心。真是野蛮人啊!金卡努力保持脸上的笑意,心里却十分藐视云冈族人。

    路西自进入营地之后,便下马亲手拉着金卡的马缰在前方引路,一直将金卡等人引到大帐之前。金卡下马时,见大帐之前已腾出一片空地。

    空地前方正中设立有两座席位。空地两侧也设立了众多的席位。每个席位之上立有华盖。用于遮挡烈日阳光,席位之下铺有厚厚的绒毯。每个席位之后。站立着一位云冈族的少女。金卡看看这些少女,还算收拾得干净,也比较靓丽。对云冈族的印象这才稍稍好一点。

    看到这里的布置,金卡明白路西今日会在露天摆宴。心想,如此甚好。大帐之中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如果也是腥臊冲天,如何咽得下饭?

    果然。路西躬身对金卡说道:“繁候殿下。小人地营帐过于狭窄,不足以摆宴。只能在帐外招待殿下。望殿下莫怪。”

    金卡微笑着说:“入乡随俗嘛。我来了你这,就任凭你安排。”路西再次谢过金卡,将金卡引入正席,其余各部族长,也纷纷在两侧地席位上落座。

    按照草原上的习俗,得胜庆宴上要举行盛大地祭祀仪式。云冈部落的族人都聚集在空地边上,来观看难得一见的盛大仪式。路西见金卡与各部族长都已落座,便对负责祭祀地总管点头示意。

    祭祀总管一声令下,几名云冈族人各牵着一只马、牛、羊、骆驼、獐、鹿、羚羊进入空地中央,准备“七牲”祭天。大帐周围号角声“呜呜……”地吹响,战鼓“咚咚……”地擂鸣祭祀总管向天、向地、向佛祖诚心诚意地祈祷着,他的诵词优美而娴熟,声音高亢而激昂。渐渐地金卡的情绪也被他调动起来,像有无数的力量源泉涌入他身体之中。金卡也默默地祈祷着,万能的佛祖,请赐予我智慧和力量,让我彻底将汉人赶出草原。

    总管祈祷完毕,几名云冈族人拔出刀来,将牵入牲畜地头斩了下来。“七牲”地断颈之处喷涌出汩汩热血,染红了大地。四周观望的云冈族人,纷纷击掌高呼。

    祭祀完毕后宴席正式开始,各种丰盛地菜肴,由美丽的云冈族少女传递上来。路西举杯向金卡致辞:“云冈族这次能免遭疯虎与利西人洗劫,全凭繁候殿下相助。各部能战胜汉军,也是繁候殿下运筹帷幄之功。小人路西,向殿下敬上这杯纯洁的马奶酒,代表云冈族人向您表达感激之情。从今往后,凡您的调遣,云冈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各部族长也纷纷站起身来,端着酒向金卡发誓。

    金卡手端着酒杯,向众位族长说道:“各位,不必客气。各位都是突忽汗国的臣民,遇到灾祸,汗国自然会尽全力帮助。我们以前不能战胜汉人,是因为各族之间没能团结到一处。汉人就是利用各族之间的互不信任、互不帮助,才将各部族逐一消灭。我相信,从今往后只要各族之间能做到团结一心,汉军与利西人不足为虑。”

    金卡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金卡刚到草原之时,各部落的族长不信任金卡。不久后金卡分别对各部落族长去信,对他们讲明团结的重要性。后来,经一段时间的分析筛选,在草原部落中挑出了几位坚决反汉的族长,任命他们为突忽汗国的正式官员,其中就包括云冈族的路西。

    其余各部落族长见金卡有赶走汉人的决心,有拯救草原各族的实际行动,心也开始动摇起来,盘算着什么时候去金卡处也捞个官职。之后,疯虎与达须又接连消灭了两个部族。草原各部落更加恐慌起来,担心疯虎、达须将自己的部族定确成下一个洗劫目标。

    在金卡的利诱下,在疯虎地威逼下,各部族长纷纷投靠金卡,表示愿听金卡调遣。双方的第一次通力合作。就成功地将疯虎与达须的军队打得大败而逃。能打败疯虎,战胜号称无敌的汉骑,部分族长直到现在还觉得是在做梦。而对于指挥他们取得胜利的金卡,也越发崇敬起来。路西亲自为金卡牵马,也是归因于此。

    金卡在草原各部族长地心目中,似乎是智慧的化身。他们相信在金卡的带领下,从此无需担心疯虎的威胁。此时此刻,他们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向金卡发誓。从此听从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金卡再次豪情万丈地举杯道:“为了突忽的美好明天。为了各位都能立功授爵,我们干了这杯酒。”众族长纷纷高呼:“突忽万岁!汗王万岁!”

    敬酒之后,路西吩咐开始表演三艺。三艺也就是摔跤、射箭、赛马。当然最主要的表演还是摔跤。接下来,又是云冈族少女地歌舞助兴。少女们在空地中央翩翩起舞,身着节日盛装地云冈族人也情不自禁地在席桌旁载歌载舞,宴会的气氛甚是热烈。

    宴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二点,金卡酒足饭饱。欲起身告辞。返回二十里外地突忽骑兵营地。路西再三挽留:“繁候殿下,请再稍等片刻。小人还准备了最精彩的节目。请繁候殿下观赏。”

    金卡好奇心被路西勾起,刚才的节目已经看得眼花缭乱,还有什么更精彩地节目?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金卡又坐回席上耐心等待路西安排的下一个节目。

    路西命令在空地中央架起一口口大锅,锅下堆满柴禾。这时,金卡看见远处围观的云冈族人群突然闪向两侧,腾出一条通道。一个强壮的云冈族人手中牵着一根长绳子进入场内。金卡不知何意,正在暗自猜测。只听围观地云冈族人群中,叫骂声四起。金卡抬眼看去,只见被串成一串地汉军和利西族俘虏被拖入场内。

    金卡细看之下,发现所有俘虏的舌头都被刺穿一洞,洞内是用皮绳穿着,皮绳又系在一条粗绳之上,而粗绳地一头正牵在最先进入场的那名云冈族人的手中。估摸这队俘虏约五百人左右。他们脸上的表情痛苦万状,只能尽量伸长脖子和舌头才能跟得上牵走的速度。他们进场后被云冈族人吐得满身吐沫。一些孩子还狠狠地扔出石块砸向他们。

    一名身上带伤的俘虏,本已被拖得跌跌撞撞,这时一块石头又正中额头,立即仰面往后倒,可是舌上系着的皮绳又牵住他没倒下去,舌头似乎快撕裂了,痛得嗷嗷惨叫。情急之下,他强忍疼痛,鼓足腰部力量支撑住身体尽快直立起来,但舌头已被往后倾倒的力量拉出数寸之长,满口鲜血,样子甚是恐怖。

    路西哈哈大笑,对金卡道:“殿下,这就是达埴原之战时,我们各族所俘获的汉军和利西人的俘虏。殿下您看,从前彪悍无比的汉军和利西人也会惨叫啊,哈哈……”

    金卡微微点头后,便转头看向别处。虽然他的政治理想是要彻底地消灭汉人,但他的潜意识里,并不赞同虐待俘虏的做法。他是饱读诗书之人,懂得人性与兽性的区别。既希望汉人死绝,但并不愿意亲眼目睹虐待俘虏的惨状。

    金卡是突忽军界高层人物,一直从事的是战略规划部署等文职工作。往日战报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串串的数字。此次与疯虎作战之时,他也在离战场十数里之外,未曾亲眼看见战场上惨烈的厮杀场面。

    这时突然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差点将刚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他强忍住一阵阵的恶心,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惨白的面孔上,挤出一丝笑容对路西道:“汉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有痛苦,也会求饶的。”

    路西点头称是,又对着场内喊道:“开始吧,让这些汉人和利西族人,品尝一下痛苦的滋味。”路西一声令下,上千名云冈族人冲进场内。用他们所知的最痛苦的方式,开始折磨这些俘虏。

    金卡赶紧回转头去,假意与身后地副官密语。金卡的副官也是聪明之人,知道金卡文弱,不敢看如此血腥的场面。于是将自身挡在金卡的前面,低声言道:“殿下,我们还是走吧。”金卡微微摇头,耳语道:“此刻走,怕是会被他们看轻,还是看完再走。金卡虽然看不见场内的场面,不过一声声哀号、一阵阵惨叫,如皮鞭一次次抽打在他心上。他感觉自己地心在收缩。手在颤抖。甚至身体也跟随凄惨的嚎叫声而哆嗦。偷眼向路西看去,只见他兴致勃勃地注视场中。眼睛眨也未眨一下。

    金卡心说:“还好,幸亏路西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又假装拿起筷子,却只在盘中反反复复地挑来捡去。心乱如麻。越看越感觉盘中所盛的那些美味的菜肴,像是一块块的人肉。胃里一阵阵痉挛抽搐,股股酸味从嗓中冒出。金卡反复对自己说,不能吐,不能在这些野蛮人面前。失了身份。善解人意的副官见状。急忙低声向金卡讲其他话题,将金卡的注意力引开。

    在金卡身心备受煎熬。强打精神苦苦支撑之时,路西却越看越兴奋。看见一名汉军俘虏被挖出双目,高兴地饮一杯酒;看到一名利西人被活活阉割,再吃一口菜。喝酒、吃菜,吃菜、喝酒,让一旁地金卡觉得他是一个茹毛饮血地野兽,正在吃俘虏的肉,喝俘虏地血。

    半个小时以后,路西下令族人停止折磨俘虏。不过这时的俘虏都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不**形,有的已经断气。

    路西又对金卡道:“繁候殿下,下面进行更精彩地表演。”金卡此刻已是虚汗直冒,装作是受不了炎热的气候,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敷衍道:“好,赶快表演吧。这鬼天气,真是热死人了。”

    路西见金卡似乎不耐燥热,于是吩咐身后为他把扇的两名少女,去为金卡把扇。对于路西的好意,金卡一点也不领情。暗暗的咬牙,恼恨路西,这个可恶地野蛮人,在折磨敌人地同时,也在折磨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这出恶心之极的戏才能演完。

    一旁粗枝大叶地路西,不知金卡已在暗暗憎恨他,还高声下令道:“将尚且活着的两脚羊煮了。”

    架在大锅下的柴禾被点燃,此时衣衫尽已剥去的俘虏,被云冈族人抬着纷纷放入锅内。俘虏们的手脚早已被打断,爬不出齐颈高的大锅。只能坐在锅里,无助地扭动着身躯,一些人发出绝望的哀号。锅底燃起的熊熊大火,不一会儿,就将锅内的水烧烫。俘虏们受不了水烫,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俘虏们的惨叫声,让围观的云冈族男女老少们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也疯狂地叫嚷起来,一个个眼中露出凶残的目光,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他们的双眼,也映照着他们兴奋得变了形的脸上。

    金卡还是没有勇气去观望煮活人的场面。他冷眼看了看疯狂的云冈族人。暗自说道,这是可怕的习俗,这是野蛮的部族!等收拾完汉人之后,也要将他们收拾掉才行。如此野蛮之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场内俘虏们的惨叫声,越来越低,渐渐地没了声息,剩下的只有云冈族人的欢呼声。金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路西终于折磨完俘虏,自己也终于不用再受煎熬。金卡感觉自己早已大汗淋漓,衣衫已经湿透,人也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浑身酸软无力。

    这时一名云冈族少女,又端着托盘而上。将盘中之碗,置于金卡的席案上。

    金卡低头看,见碗里盛满雪白的肉汤。一旁的路西道:“殿下,请再用些汤。”

    金卡此时口中也觉异常干渴,又闻此汤香味甚浓。于是拿起汤匙舀起一匙,慢慢放入口中。汤入口味道甚是鲜美,不由侧头问路西:“此汤用何物熬制?味道可口。”

    路西一边喝着汤,一边回答道:“此是两脚羊熬制的汤,昨夜就已熬上,今日正……殿下,您怎么了?”

    路西话音未落。金卡口中已喷出一大口秽物,接着又哇哇大吐一通,不仅将午间吃的东西全都吐得干干净净,差点连黄胆也吐了出来。金卡的副官急忙上前去拍他的脊背,又对上前问候的路西等族长解释道:“殿下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饮酒过量,所以才会失态。”

    路西惶恐地说道:“是小人不察,让殿下饮酒过量。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这时,金卡已止住呕吐,缓缓抬起头来,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不关你的事,我身体一直虚弱,不胜酒力。虽平日滴酒不沾。但今日不能拂了各位族长地美意。诸位敬酒,岂能不饮?你等不必自责。我稍事休息便可。”

    “总之是小人不对,小人这就为您安排一处营帐,请殿下休息。”说罢命令族人。为给金卡安排营帐。

    金卡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自己的衣衫上全是呕吐之物,狼狈不堪,去营帐中换件衣衫也可。

    金卡进了营帐。换过衣衫后。感觉自己全身酸软无力。不想此时动身。于是命副官、亲兵都出帐外,自己侧卧在一块柔软的毛毡上假寐。

    闭眼中。金卡又仿佛看见那碗雪白的肉汤。渐渐汤没了,碗底露出了几根人骨来。金卡又是一阵恶心,挣扎着起身。捂着嘴忍了半响,才将呕吐之意又压了下去。

    金卡擦擦额间冒出的虚汗,心里默默念着,路西这个畜生,我是不会饶了你地。有朝一日,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一夜,云冈族人似乎准备狂欢到天亮。金卡在帐中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已是黄昏时分,仍感头脑发昏,眼皮发沉,鼻息不通。副官端来马奶,他勉强喝了两口,终于支持不住又躺了下去。

    副官以掌抚其额,触手滚烫,知道金卡病了。路西等族长晚间前来请金卡再去饮宴,副官只说殿下已睡下,不宜惊醒。路西等人告退后,命族人远离营地外狂欢,以免惊扰殿下休息。

    金卡终于听不见云冈族的狂欢声,也能清静地躺会儿,不过神思恍惚,脑袋重似千斤。营帐内,烛光黯淡,金卡迷离之中,感到有人喂他吃药。他挣扎着对副官说道:“传令营中军务由丰塞暂代。”听见副官安排人返回营地后,才安心躺下。

    一夜中,金卡的眼前出现的尽是俘虏的影子,惨叫声一直回响在耳边。迷迷糊糊之中突然惊醒,满身大汗,虽感还是浑身无力,但精神却好了许多。叫来副官一问,才知现在才凌晨三点过。昨日吃的东西金卡都已吐完,此刻也觉得饥肠辘辘。叫副官取些热马奶与军粮充饥。云冈族的食物,他发誓不会再吃。

    谁知副官刚刚出帐,又匆忙返回,急报:“殿下,有军报传来,乞依族遭到疯虎所部袭击。”

    金卡惊得忽地坐起身来,惊诧地问道:“疯虎不是已随利西人返回乌孙?怎么又去了乞依族?探马可有将疯虎再次出兵的消息传回?”

    副官也是满脸茫然,回道:“昨日接到地探马消息,说疯虎与达须刚刚返回乌孙利西人驻地。属下也不知,疯虎为何能在一夜之间出现在千里之外地乞依族营地。这太奇怪了,难道他的真会飞?”

    金卡摇头道:“疯虎不可能会飞。就算他会飞,他地部下也不会飞。他一夜之间,能出现在离乌孙千里之外的乞依人营地,只能有一种解释。”

    副官惊奇的问道:“是何解释?”

    “达埴原之战后,疯虎根本没走。换句话说,他是用利西人撤退掩人耳目,让我们误以为他也随利西人一起撤走了,实际上他却暗地里留了下来。”金卡全身大汗淋漓,身体也感觉轻松了不少。突然之间得地病,似乎又被突然得到的消息吓没了。金卡头脑清晰后,揣测着张锐可能使用的计策。

    “达埴原之战后,草原各部联军已搜索过附近百余里的地区,未见疯虎踪迹。”副官却还在迷惑当中。

    金卡恨声言道:“有利西人给疯虎引路,自然会知道哪儿有藏身之地。”想起利西族的叛变,金卡便气愤不已。

    利西人世代生活在这片草原上,对草原上地一草一木非常熟悉,有他们地帮助,汉军才能躲过草原联军的搜索。有利西人地帮助,今后与汉军作战时,地利将不再是突忽人的优势。此时想起阿巴开的建议,的确是有先见之明。利西人的叛变,使汉军在草原上如鱼得水,战斗力更强,这让金卡感到异常难受。

    副官见金卡怒火上升,也不再提此事。又接着拿出另一封信件,对金卡道:“丰塞将军送来急件,他率领四千骑兵前去追击疯虎。”

    金卡闻言,赤脚跳到地上,一把从副官的手中夺过信件。副官取过一旁的烛火,举到金卡身旁,方便金卡读信。信是丰塞写来的,信上说,得到准确消息,这股疯虎的部队人数不多。他们夜间突然袭击乞依部落,乞依部落抵抗不到一个小时就溃散。疯虎所部将抢得的俘虏、牲畜等财物连夜运走。

    丰塞认为,疯虎押解如此多的财物,行进速度必定不快。便率领四千骑兵前去追击,定将疯虎进入乌孙境内之前,堵截住他们。请求金卡速调遣草原各部联军,也跟随其后动身,争取将疯虎所部一举包围歼灭。

    金卡看完之后,气得浑身发抖。乞依族只是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人口未及万人。此次金卡联络草原各部时,也未召集如乞依部落等小的部族。小小的一个部落,既已被疯虎灭族,就由它去。哪还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地去追击?一旦陷入疯虎设下的圈套,岂不是自投罗网?

    丰塞此人太过鲁莽,做事也太冲动。金卡暗暗后悔昨夜将指挥权下放,不过此时后悔已经无用。金卡让副官将路西等族长叫来,吩咐联军火速上路。

    草原各部联军这时在达埴原附近,还驻扎着三万余人。各部族长接受金卡的任务后,回到军营中唤醒族人,连夜开拔。

    金卡又命副官通知留下的一千余名突忽骑兵,中午时赶到云冈族营地。副官派出传令兵,前往几十里之外的突忽骑兵营地送达命令。这几名传令兵,离突忽骑兵营地还有二十里时,就被黑暗中的无数双眼睛盯上。

第七十五章 朝阳

    “快走!”几名骑士将一个年轻的突忽俘虏推到张锐的身前。

    “哪儿抓到的?”

    “报告营长,有几个突忽骑兵从我连的防御地区通过,被我们抓获。经过审讯,只有他愿意招供。此人供述,他们是金卡派往突忽骑兵营地的传令兵。百里连长命我们将他押送到您这里来,由您亲自审问。”一名班长模样的骑士回答张锐的问话。

    张锐听到百里杨这个名字,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自张旭义受伤以后,百里杨便暂代一连连长。百里杨既是连长,与张锐见面的时候也增多了。

    张锐那天与百里杨在帐篷外碰面交谈后,总觉得百里杨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百里杨每逢与张锐意见不同时,便会故意将话题扯到星星月亮上去。

    张锐现今最不耐烦听的字眼,就是什么“星星”、“月亮”。这要这些字眼出现在张锐耳边,他立刻就变得手忙脚乱,左顾右盼,不敢多言。

    张锐越是感觉尴尬,越是不想见到百里杨。可冤家路窄,百里杨老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张锐的视线中。有时她也会瞄上张锐一眼,从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张锐可以读出幸灾乐祸的意味,心里越发肯定百里杨那夜看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纸里包不住火!”心里有鬼的张锐,暗自叹息。所做的糗事,已被百里杨看得一清二楚,理不直气不壮,平日哪儿还有脸去说教她。此后,张锐在百里杨面前说话尽可能的言简意赅,从不多说半句。说完之后,就匆匆离去,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样。

    此次要派先行部队时,各营连长纷纷毛遂自荐。只有百里杨没有作声。其间她只是瞥了张锐一眼。张锐再次读懂眼中的含义,“我想要这个任务!”。能拒绝吗?张锐点到百里杨的名字。可气的是百里杨得了便宜还卖乖,假意说不敢担此重任,害得张锐不得不当众夸奖了她一番。

    说了许多违心的话,列举了许多虚假的例子。最后表示。非百里杨不能担此重任,她才似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任务。

    百里杨接令时,张锐看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狡黠。对此张锐只能是装作看不见,暗地里则骂自己无用。平日自称大丈夫,却在百里杨地无声威胁下屈服。

    张锐的表现使十几位连长目瞪口呆。他们不能相信对女子从军偏见颇深的张锐会如此器重百里杨,这和当日张锐初见百里杨时巴不得立马撵走她的态度相比,真是判若两人。对于各营的连长们,张锐只能在心里说声抱歉。谁让百里杨握着自己地把柄?也在担心以后百里杨会不会经常以此威胁自己。

    不过百里杨担任部队先行后。任务完成得无可挑剔。让这些连长们不得不心服口服。张锐也因暂时见不到百里杨,心里感觉轻松起来。他也在心里说服自己。并不是因百里杨的威胁,才派她担任先行,是她本身就具有这样的能力。

    果然。百里杨能力出众、不负所托。担任排长一职,确实大材小用,也许她担任连长一职,更能发挥她的能力。张锐围着百里杨送来的那名传令兵转了数圈。只见他面色惨白、身如筛糠,身子摇摇晃晃的。像是要随时晕倒。

    “说。金卡命你们去传达什么命令?”张锐紧盯着年轻地传令兵的双眼。

    年轻的传令兵目光游离,神色恍惚地回答道:“小人不知。”

    “哼!”张锐冷哼一声。那名传令兵说道这里那名传令兵见张锐脸色一变,双腿一软再也站立不稳。幸亏押解他来地骑士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拉住。传令兵慌忙说道:“不过有传令地书信,就在小人的身上。”

    邓三耀上前,从传令兵地怀里掏出书信递给张锐。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张锐也能借着微弱的亮光看清书信上的内容。

    张锐看信时,突忽传令兵也在暗自纳闷。他也知道传来地战报,说疯虎还在数百里之外,正将缴获的乞依族物资运往乌孙。这时怎么会又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疯虎和他部下们都会

    原来三日前,张锐与达须分兵之后。便在克的引导下,隐藏到距达埴原八十里外的一处峡谷中。

    草原,并不是人们印象中的一望无垠地千里平地。草原上也有山川、也有森林、也有湖泊、也有沙漠。不过主要占地地是平地草原。张锐等人隐身之地,便是在草原上的叶纳山脉与卡木山脉地交汇处。这里人迹罕至,林木茂盛。

    四周山峦连绵,犹如此起彼伏的巨浪。峡谷漆黑幽深,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使峡谷内的岩石裸露,百年的朽木横七竖八地横于峡谷口,人马不得其入。通晓地理的克却知道一条能进入峡谷间的小道,千余名游骑方能入内隐藏。

    张锐遭受了达埴原之败,虽然痛心战友爱将阵亡,人马损失不小,但却没有丝毫的气馁。自古英雄豪杰,都具有一股永不气馁的精神。只要身不亡,心就不会死。任何挫折,都打不倒他们的信心和勇气。别的不说,单是高祖皇帝便是如此。他自举事以来打过无数次败仗,累败累战,最终将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项羽,逼得乌江自刎。创业期间,如果有丝毫动摇,就没有今日大汉帝国的存在。

    还有前世所知历史上的刘备,更是如此。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四处飘零、寄人篱下。别看他叫吕布为三姓家奴,他自己一生中也至少投靠了四、五个主子。但他最后凭借着“百折而不挠”的精神,终得一方天下。换成其他人,在数十年不断的失败中,还能保持住最初的雄心壮志吗?如果不能,谁又敢说他不是英雄豪杰?此外曾国藩、孙中山等人也是凭着“屡败屡战”的韧劲和恒心,造就了自己的最后功名。

    所以自古常胜之将,有几人?能在逆境中永不言败,就是真正的男儿。能在战败后不断总结经验教训,就是真正的豪杰。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正确的面对失败。张锐已在这达埴原之战中认知到自己地弱点和不足,今后就可以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从此战中,张锐也再次懂得骑兵机动的重要性。以往张锐取得的胜利,靠的是行踪飘忽不定、千里奔袭、一击得手。而这次出兵,由于有达须地利西族人随行。行军速度自然大大减慢。加之敌方早已开始注意侦查张锐的行动,敌人也就有了充分的准备时间。

    张锐暗想,那就再重新施展一次奔袭战术,用小股的部队去攻击弱小的部落,将达埴原附近的集结的敌军分散。只要敌军分散,就寻找其中弱点,瞧准机会再利用优势兵力,给他致命一击。

    现今最难对付的就是数千名正规突忽骑兵。他们人数比己方多。又有草原联军地支持,很不容易歼灭他们。调动敌军地主要目标。也是他们。只要他们开始调动,自己便有机会寻找他们的弱点。

    突忽骑兵或者说金卡会不会上当,张锐心里没有把握。一些事情必须做过之后。才能知晓结果。以金卡地没有在达埴原之战取胜后,全力追赶汉军的举动看,张锐认为他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上当的可能不大。

    金卡上不上当,张锐并不在乎。如果金卡不出兵追击分队。分队自然可以将战利品带回乌孙。以后就照此办法行事。积少成多,长此骚扰下去。金卡总有忍无可忍地那一天。

    如果金卡派兵去追击分队,分队就放弃战利品,利用机动性强的优势迅速摆脱金卡的追击。主队既可以选择伏击突忽骑兵,也可以选择去攻击别的草原部落。让这股突忽骑兵疲于奔命,等到他们虚弱不堪之时,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张锐制定了今后的行动方针,又在峡谷内躲藏了两日。见搜寻地草原联军都已返回达埴原,便准备实施具体地出击计划。

    张锐在咨询克之后,将分队的出击目标定在乞依人身上。乞依族是草原上地小部族,青壮男丁不足二千人。他们营地离达埴原也只有一日的路程,是最理想的攻击对象。

    分兵时,张锐命高朔带上克并有五百骑兵组成分队,前去攻击乞依族。临走之时,张锐嘱咐高朔,能战则战,不能战则立刻率部撤回乌孙,不得与突忽骑兵交战。如果发现突忽骑兵远走,便再次出击,不给突忽人以喘息的机会。

    高朔领命带着分队开拔后,张锐等人又在山谷内停留了一日。张锐估算着高朔对乞依族发起攻击的时间。到昨天黄昏之时,张锐便带着由一千三百余游骑组成的主队,出了山谷向着达埴原进发。

    张锐的主力再距达埴原四十里时,接到百里杨传来的消息。突忽骑兵已经出动,并且说营地内还留下了千余名突忽骑兵骑兵。张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

    金卡此人也不过如此。从金卡分兵追击的举动上看,明显不懂军事。将本不多的突忽骑兵也分成两部。他既然还留下一些突忽骑兵,如果自己不趁机将留下的突忽骑兵歼灭,也对不起金卡送给自己的这份厚礼。

    游骑各部按已计划好的方位,无声无息地靠近突忽人的营地,并将突忽营地包围起来。天亮时,也是游骑开始发起攻击的信号。这时,百里杨负责的区域,又却抓住了金卡的传令兵。

    原来金卡不再营中,难怪突忽骑兵会这么容易上当。张锐看过金卡的信后,暗暗称幸。“金卡是为了何事去云冈族的营地?”张锐接着又问那名传令兵。

    “回大人的话,云冈族和草原各部落要举行庆祝胜利的仪式,他们邀请殿下前去观礼。”传令兵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么说我们的被俘人员,都被云冈族的人给杀害了?”张锐面色阴沉的问道。

    “是……是的,大…大…人。云冈……冈族的路西,将战俘都…….都杀了。”传令兵快要哭出声来。他能感觉到张锐的凌厉地目光正在他的身上游走。他也听说过疯虎的传言,心想,也许疯虎正在考虑怎样吃我的心脏吧。

    “怎样杀的?”张锐紧盯着传令兵问。早在被汉军俘获时,意志就已崩溃地传令兵不敢隐瞒。结结巴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昨日所看到的云冈族虐俘经过全部道出。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他能感觉到周围有无数双目光紧紧盯在他的身上。股股阴冷的杀气似乎将周围的气温也降低了。讲完之后,他浑身如散架般地瘫了下去,如一滩稀泥。

    张锐在听传令兵说到,云冈人将煮熟的俘虏们也分而食之。连汤也没剩下之时,怒火攻心,嗓口发甜,一股鲜血险些喷出。

    该死的云冈族人,他们是真正地野蛮人。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张锐恶狠狠地发誓,血仇定要用血来偿还!

    对待云冈族吃人之事,张锐与金卡地想法不谋而合。所不同之处,金卡是为了路西害得自己也误吃了人。而张锐则是为了复仇。并且复仇的愿望更加急切一些。心里盘算着用什么样地酷刑来回报云冈族人。

    瘫倒在地的传令兵见张锐紧紧地握着双拳,指节变成白色。太阳穴有节奏的跳动着。嘴里呼呼地喘着粗气。心里更加害怕,转眼又与张锐看来地目光对视上。见疯虎的眼中布满血丝,愤怒的双眼冒着火焰。

    传言中最可怕的情景出现。想到疯虎将要变身吃人时,年轻的传令兵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张锐好不容易才稳定住情绪,挥了挥手。几名骑士将昏迷中地传令兵拖走,他们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传令兵。

    邓三耀铁青着脸对张锐道:“营长,云冈族人竟敢如此残暴地对待我们地战友。此仇不报枉自为人!”

    “此仇必报。绝不会饶过他们!”张锐咬牙切齿地说。

    云冈族人虐杀汉军与利西人的战俘,如果不还以颜色。今后草原上地各个部落也会纷纷效法云冈族的行为,只能用雷霆般的手段震慑他们,才不至于出现同样的惨剧。

    这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张锐不再去想云冈族的令人发指的行为,首先要解决的是眼下这千余名突忽骑兵。云冈族的帐,以后自然有时间慢慢与他们算。

    “出击!”张锐下达攻击的命令,五百名骑兵跟随张锐冲向十余里之外的突忽人营地。

    汉元790年8月23日临晨,西部大草原的达埴原上,轻纱细缦般的晨雾丝丝飘荡、流淌着。草甸上的滴滴露珠,像是撒满大地上灿灿的珍珠。

    东方草原的地平线渐渐地有了轮廓,在它的上方出现了一个青黛色的长带。随着时间的推移,启明星隐退在天边,深色的长带慢慢地变亮,外围染上了红色的镶边。

    镶着红色边缘的长带越来越亮,朝霞照亮了东方。一队队骑兵疾驰奔腾而来。

    疾驰而来马蹄将一颗颗小草踏入泥中,草上的一颗颗珍珠四散飞扬。清晨的微风吹拂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面尽是坚毅和冷峻,眼神冰冷而漠然,显得毫无生机,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当天边出现了一点鲜红色的突边时,纵马疾驰而来的骑兵们已能看见远方矗立着敌方营地。

    当一片赤红的朝霞,似连绵的火在奔腾燃烧时,凄厉的号角声在营地上空响起。

    当一轮红日在草原的地平线上冉冉而起时,奔驰而来的骑兵们,如汹涌而来的洪流一样,从四面八方涌入了营地。

    当一轮巨大的红日终于脱离地平线升起时,骑兵们挥出了手中的骑刀。片片纷飞的刀光,被朝阳涂抹上一层金色的光彩。喷薄而出的鲜血,与朝霞色彩重叠,天空被染得更加斑斓绚丽。

    营地内人群奔跑、叫嚷着。当金色的刀光剑影从他们的身上掠过时,瞬间倒地,他们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之中,眼望天空,头枕草地,身上散满金红色的霞光。

    今生他们用血液浇灌了厚厚的草甸,灵魂化作一缕缕哀愁,在天地之间飘荡消散,最终悠然融入大自然中。或许他们在重新寻找新的开始,重新寻找新的乐土,或许来生还能实现今生无望达成的梦想!

    当空中的朝阳绽放出刺眼的光芒时,整个营地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此时此刻,被热血浇灌过的大地上,草木仍旧充满生机。当血腥的战场被雨水冲刷干净,尸骨被苍鹰果腹之后,谁还会看出这里曾发生过惊心动魄的激战呢?

    来去匆匆的骑兵队列中,传出悠扬深远的歌声:“骏马甩长鬃,男儿挥长刃,飞过大河,斩断高山。草原广阔胸无极,骏马四蹄永不停,天生我身本无量,只求宝马奔四方。”

    朝霞衬映着歌声,歌声迎合着朝阳。嘹亮的歌声,仿佛化成了弓弧、化成了利箭、化成了战刀,射向四方、劈向四方……

第七十六章 食人族

    汉元790年9月15日夜,草原几个部落的族长,齐聚在金卡大帐中,商讨明日的计划。昨日一早,金卡就接到阿德族的求援,疯虎正在攻击他们的营地,请金卡尽快出兵援救。

    金卡不敢怠慢,迅速点齐本部骑兵与草原上最大的部落---瓦罕族,一起出兵前往阿德族的营地。附近数个各部落的人马也在陆续汇集一起,向阿德族的营地进发。

    尽管他们一路上马不停蹄,还是迟来一步。他们对阿德族的遭遇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当他们真的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还是被血腥的场面惊呆了。阿德族全族上下无论男女老幼,均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二三百余名阿德族的贵族成员,还坐在疯虎为他们准备的木桩上。

    整个营地已经被烧得支离破碎,星星点点的余火,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着。升腾在上空的黑烟,久久没有散去,笼罩着整个营地。原本湛蓝的天空被浓烟染成了墨色,耀眼的阳光也失去了光芒。

    一群的乌鸦和秃鹫正聚集在横七竖八的尸体旁,低着头专心地啄着美味的食物,丝毫不惧来人。黑压压的苍蝇,也围在数百名受刑人的身边嗡嗡地飞。桩上尚未断气的人,发出阵阵哀号声和呻吟声。此时此地,阿德族的营地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片鬼域。目不忍睹的惨景,刺激着每一个在场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疯虎在以牙还牙,在宣告自己的报复决心,警告草原联军。

    原来,自云冈族吃了疯虎的部下后。疯虎便放出话来,所有参加过云冈族庆会之人及其他们的部落,通通是他的报复对象。疯虎不会接受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投降,哪怕是未满月的婴儿,都只有死路一条。

    疯虎的灭族宣言过后地一个月里。他率领着游骑在大草原上驰骋纵横。他们利用自身机动性强的优势,又在通晓地理的利西人引导下,将突忽骑兵和各部草原联军戏耍于股掌之间。

    他们时而汇聚成军,时而分散成队,忽而在东、忽而向西、忽而去南、忽而回北。一会儿又趁机突袭没有防备的中小部落,一会儿又利用攻击部落做诱饵,袭击前来救援的草原联军及突忽骑兵。

    他们行动像风一样灵动飘忽、难以捉摸、难以猜测……

    他们手段像草原上地野火一般,快速蔓延并彻底毁灭一切,让对方永无东山再起的机会……

    他们的行踪,像如变幻无常的风云一般,让人无法预测、无法控制……

    他们的攻击,似雷霆闪电般的快捷迅猛。让人措手不及、无法抵抗……

    “疾如风、侵略如火!难知如阴。动如雷震!”金卡想起了孙子兵法中的四句名言,这些话正好是了疯虎所部一个月来的行动写照。

    疯虎此人瑕疵必报、手段残酷。他不再需要俘虏。不再需要牲畜,所部只抢夺一些能随身携带地粮草和财物后,便将营地内地东西通通烧光。族人通通杀光,部落中的贵族们还要遭受桩刑地折磨。他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报复,此外一切都不重要。

    一月之中,疯虎毁灭了七八个较小的草原部落。疯虎的惨烈报复手段,吓破了草原上所有人的胆。一些小部落开始逃离自己的放牧区。向实力较大地部落靠拢。较大地部落也是全民皆兵。小心谨慎地预先防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草原上的牧场资源有限。各部落不可能都汇集到一处放牧。即使是彼此靠近,相互之间也离得比较远。而疯虎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采取各个击破地战术,四处出击、骚扰不断。

    对此,金卡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有效地对付疯虎的奔袭骚扰行为。在金卡眼中,疯虎就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小心警惕,敏感多疑,嗅觉灵敏。金卡设过几次圈套诱引疯虎,都没收到成效。疯虎或者根本不予理睬,或者先是小心观望,一觉察苗头不对转身就跑,没有一次将他钓上钩。

    疯虎所部战斗力高、机动性强。一月之中,金卡所属的突忽骑兵先后出动过十三次,没有一次能追够上疯虎的部队。更令金卡疑惑不解的是,仿佛总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乘虚而入。金卡所属骑兵一旦分兵,必有一部会遭到疯虎部的突袭。

    金卡所部当初来草原时率领的七千正规骑兵,现在只剩下三千余人,前前后后已损失过半。如今,没有了上万的草原部落联军的陪同,金卡再也不敢单打独斗,派出骑兵去支援受到攻击的部落。

    金卡明知这是疯虎的疲军之计,明知道即使前去支援遭受攻击的部落,也不过是去收尸,但为了让团结草原各部团结起来支持他,还是得派出援军。他不想看到,草原各部刚刚拧成一股的绳,又四分五裂。

    金卡也暗自感叹汉骑的坚韧,他们已在大草原上南征北战了整整一个月,却没替补过兵力。仅数千骑兵就将整个草原上部落搅得天翻地覆、人畜不宁。除了气恼之外,他也羡慕这支意志坚定、果敢机敏、武艺过人的部队。自己的麾下骑兵如能像汉骑一样机动灵活、坚韧不拔、勇猛善战,哪会出现今日的被动局面?

    各路援军为阿德族收尸完毕后,夜幕已经降临。金卡带着各部落援军,退出二十里,扎下营寨。明日是去追击疯虎?还是原路返回?金卡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召集各部族长前来商议。

    当路西出现在金卡眼前时,见他臃肿的身躯上抖动不止的肥肉,金卡心里又是一阵恶心。感觉路西身上的肉,都是被他吃掉的俘虏的血肉一块块堆砌而成的。

    金卡非常后悔参加了路西举行的庆宴,在这个宴会上自己不仅吃了人肉,还白白搭上一千余名骑兵的性命。疯虎所部于第二日清晨,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将猝不及防地留在营地内突忽骑兵斩杀得干干净净。

    虽然这个损失的直接责任应由丰塞承担,是他轻率决定的分兵追击造成了损兵折将的后果。但最终归因于自己去参加了利西举行的宴会。如果自己没有去参加利西地宴会,没有因吃人肉而病倒,也不会害得千余名骑兵的命丧黄泉。

    而且此战之后,疯虎在草原人的心目中的恐惧和神秘感再一次加剧、加深。现在的传言更是荒唐,说疯虎肋下生有双翅。展开双翼可以千里翱翔。只要他愿意,可以飞到草原的任何一个角落。

    金卡听闻这个传言时,只能无奈地苦笑。疯虎是有翼,但不是他肋下生有双翅。疯虎的真正羽翼是利西人,利西人通晓草原上的地形,了解草原各部落之间地关系。在利西人地帮助和引导下,疯虎当然会如虎添翼,行动也变得更加诡秘不定。

    金卡感觉压力重重。苦思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这时。帐中地几个部落族长,正用仇视的目光瞪着路西。这几位族长也是参加过云冈族举行的庆祝仪式。他们在那场宴会上地表现与金卡相差无几。有的甚至连宴会还没有结束,就借口溜走。

    他们虽然也痛恨汉人,但绝不吃人。对于云冈族的食人仪式,也感觉无比厌恶。而且食人的直接后果就是遭致疯虎的强烈报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要参加过宴会,不论食人与否都要遭到灭族地下场,没食人地部族太冤枉了。如果路西不举办这场宴会。各部族也不会去捧场。哪有灭族的灾难?大伙儿慑于疯虎地疯狂杀戮,自然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路西身上。

    路西因身体肥胖。坐着不动都汗流不止。他不停地擦着汗,没有注意到族长对他投来的仇视目光。大帐内沉默了一会儿,一名部落的族长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指着路西说道:“路西,你应该为此事负责。”

    路西抬起头,茫然地回道:“我为何要为阿德族的事负责?你我是一起到达的。我们来的时候阿德族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怎能怪我来迟?”

    “如果不是因为你吃了疯虎的部下,疯虎何至于如此疯狂,要四处杀人放火?今日发生的一切灾祸都是你虐杀俘虏、食人血肉造成的。”那名族长高声喝道。

    路西这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脸色骤变,大声吼叫道:“我吃了他们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不吃疯虎的部下,他就不会来攻击你族?”

    “路西,以前疯虎哪有现在疯狂?以前他攻击部落时也不会将全族人都杀光。正是因为你吃了他的部下,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野蛮人才会吃人,你比疯虎更加野蛮!云冈族是野蛮部落!”另一名族长,也站起身来指责路西。

    “你们如此害怕疯虎,为何还不去投靠他?我们既然已经是疯虎的敌人,就应该对他、对汉骑心狠手辣。别说吃他的部下,如果捉到疯虎本人,我还想尝尝他心脏的滋味呢!吃俘虏是我族的传统,谁也无权干涉。如果你不服气,我们就来较量一番!”路西也跳起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吼道。

    “够了!”金卡被大帐中的争吵声惊醒过来,制止住争吵。金卡自任草原都督后,首先是对草原上瓦罕族等较大的部落进行研究。对云冈族这个草原上的中等部落的历史,还未来得及做细致的了解。自宴会之后,他特意去查阅了一些有云冈族记载的资料文件。发现云冈族本不是西部草原上土生土长的民族。

    资料上最早有云冈族的记载是在四百多年前。那时云冈族突然出现在西部草原上,据说他们是从遥远的西大陆迁移而来。当他们走到西部大草原时,发现这里牧草丰富、气候宜人、适宜居住,便扎下营寨,安顿下来。云冈族人为了争夺草原上的优质牧场,也与当地部落发生过战争。

    据一些零散的史料记载,云冈族人每次与敌作战胜利后,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仪式。凡是敌方活着的男性俘虏都被他们带回去吃掉,至于那些在战斗中被打死的敌人,也要被抬回去吃掉。云冈族人声称“人肉如此美味。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因此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仪式上,活着的俘虏们死前必须忍受全族人地嘲弄和虐待,而后再他将架在火上烧煮。对死去的俘虏,云冈族人会重击他的头。使之脑浆喷溅在地。然后女人们彻底剥掉他的皮,把他的身体弄得很白,并用木块抵住他地肛门,这样就不会遗失任何东西了。

    然后一个男人将他的胳膊和膝盖以上的部分砍下来。四个女人将切好的部分抬走,围着帐篷四处奔跑、狂欢以示炫耀。分解后内脏部分由女人们保管,她们会把内脏煮熟,做成名为“两角羊”的浓汤,供她们和孩子以及尊贵的客人饮用。她们吃掉肠子和头上的肉。大脑、舌头和其他可以吃的部位都给孩子们吃。

    云冈族就像他们自己宣称地一样。丝毫不浪费俘虏,人肉会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女人们将人骨磨成针,缝制衣衫,人皮和头骨则用来装饰自家帐篷。族中有个习惯。谁地家中这类装饰品越多,谁家越会得到大家的尊敬。

    云冈族人认为,吃敌人地俘虏并非只是为了报复或是震慑敌人,而是吃了敌人的肉之后,敌人生前所拥有的力量便会依附到他们地身上。他们也会变得更加强大。而且被吃掉的敌人的灵魂。也永远不得安宁。

    后来因为汉人占领西部草原,这个习俗越来越罕见。原因在于。汉帝国占领草原的初期,就明令禁止各族之间的私斗行为。有冤屈可以找当地地官府解决,如果借此私斗,便会受到严厉地处罚。起初这条规定下达的时候,草原上地人并不认真执行。

    千百年来草原上的部落,都是以武力来解决纠纷、争夺牧场。现在却要外人来裁决,他们如何能接受?仍然我行我素,出现矛盾各族还是依照老规矩用武力解决。

    汉帝国考虑到草原人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法令下达后的最初几十年里,也并未严格比照法令执行。对于一些远离行政区域的部落之间的争斗,也是以规劝为主,实在不听劝告,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弱肉强食。利西族就是趁着那个时期,四处征战发展壮大起来,成为草原上的第二大部落。

    几十年后,帝国再次重申了禁止私斗的法令。草原上的各部落最初也没放在心上,以为还是像几十前颁布的法令一样不过是一纸空文。结果却发现如今是令行禁止,严格执行。凡发生私斗,彪骑军就会来到草原执行法令,将参与私斗的部落头领通通捉拿起来,只要谁胆敢聚众持械反抗,便遭彪骑军灭族。这时草原各部落,才知道汉帝国下定决心禁止私斗,于是草原上的私斗现象也逐年减少。

    各部落之间没了战争,自然也没有了胜利庆祝仪式。所以云冈族的胜利庆典上的食人仪式,也有好几百年没有机会举行。渐渐地,大家也都淡忘了云冈族还有这么一个恐怖的习俗。这次疯虎带兵征讨云冈族,被赶来救援的突忽骑兵和草原联军一起打败,掳获了不少俘虏,云冈族的食人仪式又得以重演。

    这场胜利是云冈族人期待已久的,战后就一直积极做着准备工作。为了在金卡和部落族长前展现云冈族的“食人文化”,路西特意将胜利仪式举办得更加隆重。仪式的重要环节----食用敌俘,作为核心部分不可或缺。路西还专门为贵客熬制了美味无比的“两角羊”。

    可惜到场的各部族没人能受得了路西的盛情款待,金卡兴致勃勃而来,却患病而归。各部落族长宴会后数日未能进食,精神也萎靡不振了好一阵子。他们非但不理解路西的满腔热忱,反而都将云冈族视为野蛮人,对路西的态度反不如以前恭敬客气。

    金卡虽然心里痛恨路西,但此时不能表露出来。草原上的各部落,最缺乏的就是团结,好不容易将他们暂时拉拢到一起,怎能容许节外生枝,发生分裂?

    金卡先是安抚住路西,又对各部落族长言道:“德公早就发布过法令,突忽联盟中的各个民族本是一家人。一家人中,各自保留着特有的习俗,我们应该相互理解不同的习俗,团结友爱。即使习俗不同,也应该求大同、存小异,互相尊重。云冈族的习俗,也许其他部族不习惯,但也不应该横加指责。所以野蛮人之类中伤人的话语,以后就不要再讲了。大敌当前,我们必须保持团结,一致对外。”

    各部族长纷纷点头称是,当即起身向金卡表示,以后不再对云冈族的习俗说三道四。见金卡为自己说话,路西样子甚是得意。他本身也未料到疯虎会对他的吃人举动,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其实也害怕疯虎与利西族的报复。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现在只能坚定地站到突忽一方,与疯虎和利西族对抗到底。

    接下来商议明日的行动,大部分族长建议,还是各自返回营地。路西却对金卡言道:“疯虎猖獗,此次各部出兵应全力追击,怎可空手而归?小人建议,明日仔细搜索附件地区。”金卡也不甘心一无所获,空手而归。暗想,既已出兵,不妨在此多停留两日。

    第二日,当金卡领着草原联军在阿德族附近搜索张锐的时候,张锐已在百里之外与高朔的部队汇合到一起。

第七十七章 说服

    张锐带队袭击阿德族后,便转道北去。用了半日一夜功夫行进百余里,到达达埴原西北五十里附近,便与高朔派出的游哨相遇。从巡哨那儿得知,高朔所部此时正在十里外的一处密林中,于是便加快马速向密林驰去。

    张锐率部在草原上马不停蹄、四处出击,已经征战了整整一月。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昼夜疾行,累了困了,趴伏在马背上合一下眼;饿了渴了,就在马背上吃干粮,喝马奶,只有当停马休息的时候,他们才能下马舒活舒活筋骨,稍事休息。

    飞骑军游骑既有艰苦卓绝的持续作战能力,又有严格的军事纪律和先进的武器装备。在艰苦的行军转战过程中谁也没有抱怨过一声,一直保持着饱满的战斗精神。

    张锐正是率领着这样的一支精锐部队,将敌人戏弄得团团转。“让整个草原颤抖吧!让整个突忽人颤抖吧!谁敢阻拦它,就会粉身碎骨。什么女儿情长,什么烦恼忧愁,统统见鬼去吧。草原任我驰骋,我们将所向披靡。不将云冈族灭亡,决不返回乌孙!”张锐征服**剧增,复仇的火焰越烧越旺。

    一个月中,张锐所部先后消灭了八个小的部落,十次袭击了突忽骑兵或草原联军,所杀人数已达到五万余人。现在整个草原已在疯虎的雷霆之下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转战期间张锐所部的粮草补给,全靠抢劫而来。十日前,眼看着部队的箭支药品等物资就要消耗殆尽,一些重伤员也需要更好的治疗,张锐便命高朔营返回乌孙,去补充军需物资,并约好明日在此处汇合。

    询问过游哨后,才知高朔营已经提前一日到达。张锐算了算日子,高朔应是快马加鞭回到乌孙调集物资,然后立马动身赶来会合。“吉元这小子有勇有谋、办事又果断、迅捷。是个人才,可担当重任。”张锐心里夸奖着高朔。

    吉元是高朔小名。飞骑军三个游骑营会同出兵以来,张锐下达的指令,高朔从不迟疑、执行得力。高朔在张锐面前绝对服从的表现,不了解的人看见。会以为高朔只是张锐营里的一名连长,哪有半分平级的姿态。

    这也难怪郭远光认为高朔是张锐的铁杆儿心腹之一,不过那时张锐还没有完全将高朔视为心腹。关系地转变,也是从张锐解除郭远光职务时开始的。由于高朔的支持,才使得张锐得到五营连长们的支持,也才使得二营的连长们服从了命令。

    打那儿以后,张锐便直呼高朔地小名。张锐并不是对任何人都直呼其小名,这是一种暗示。一种亲热的表现。张锐只要直呼谁的小名。就表示将这人视为自己的兄弟和心腹。目前,张锐直呼小名的只有张旭义、程节、罗济等人。

    高朔听见张锐叫自己的小名也很欢喜。他也知道张锐的这个习惯。能与张锐成为兄弟,也是高朔期望已久的愿望。此后,与张锐地关系越发亲近。

    张锐刚入树林。见高朔快步跑来,惊喜地叫着:“营长,您怎么也早来了一日?”

    张锐飞身跳下马背,迎上前去,用拳头捶捶高朔肩头。笑着说:“吉元。你也不是早到了一日?此番回乌孙一路可否顺畅?”

    高朔满脸笑容地说:“营长,草原人都被我们打怕了。个个龟缩于营寨中。哪敢出来找属下地麻烦?所以属下提前了一日到达乌孙,补充完军资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又早到了一日。”

    张锐携着高朔的手臂,边往树林里走,边问道:“可见到了刘武周将军?”高朔还没有回答,张锐猛地看见一人也快步跑来。

    仔细一看,发现竟是和鄯,于是高声叫着:“和鄯,你怎么来了?达须可否一起来了?塔儿呢?这些天,利西族没有遇到麻烦事吧?”

    和鄯气喘吁吁地说道:“虎爷,您地一大串问题,叫我一口也回答不完啊。”

    张锐也哈哈大笑起来,拍拍和鄯的脊背,说道:“走,到里面坐下来慢慢说。妈的,有些时候没见你们了,心里也怪想念地。今日一见,自然问题不断。奶……”

    话还没有说完,张锐看见百里杨正从身边不远处经过,像是听见了张锐的话她向这里瞥了一眼。张锐的笑声立刻止住,一口粗话也咽回肚中。慌慌张张地说道:“走,走,里面去谈。”说罢拉着和鄯、高朔匆匆而走开。

    来到高朔设立的营帐,坐下之后,和鄯从随身携带的布袋中取出一封书信,对张锐说道:“虎爷,我专门给您送家书来地。”

    张锐笑呵呵地接过书信,顺手揣进怀中。张锐知道和鄯是在说玩笑话,如果是专门给前方地将士送信,哪儿会派他这个文弱之人来?

    “虎爷,五爷自回去以后,没几日就将护卫队重组完毕,之后一直等着您的命令。结果您一个多月也不派人来叫他,五爷已经责怪你失言了。”

    “哈哈……”张锐虽然大笑不止,但脸上陡然泛出微红之色。

    前次为了说服达须尽快返回乌孙,张锐曾对他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派人去叫他返回参加战斗。后来游骑一直使用奔袭战术,利西族地护卫队来了帮不上多大忙。于是张锐便放弃了让达须再次出击的念头。现在达须竟派和鄯前来抱怨,张锐一时无言以对,只能以笑来掩饰尴尬的神情。

    和鄯与高朔、杜晗等人也笑了起来。张锐一般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今日这种神态更是难得一见。笑了一阵,高朔对张锐道:“属下这次回去,听说咱们飞骑军的游骑都来了,见到团长时,他也说,飞骑军主力在月底之前便会全部到达乌孙。他命属下转告您,带队返回乌孙修整一段时间后再出击。”

    “这怎么行?现在眼看敌人快被我们拖得筋疲力尽,正该一鼓作气打击敌人,大获全胜。若这时回去。敌人便可得到喘息的机会,岂不增加了取胜的难度?”张锐极不愿意现在离开草原。我们累,敌人会更累。张锐深信,突袭行动再持续一个月,敌人必定会被拖垮。

    “团长说。指挥官殿下到达风铃城之后,会召开军事会议,他希望带上您一起去。”

    “虎爷,还是先回去吧,连续一个多月里,将士们吃不好、睡不好。在这样下去,谁也吃不消,再好的身体也会累倒的。”和鄯出言相劝。

    张锐闻言沉默不语。和鄯所言不差。部队中已有人病倒。尽管目前病倒的人还不算多。但如果再留在草原上继续征战一个月,也许大多数骑士都会受不了。病倒的人会极速增加。再说,刘武周的命令,也不能不执行。而他又不甘心眼看着即将到手地全面胜利面临推迟。,一时陷入两难的选择。

    考虑了良久,张锐才断然下定决心,说道:“也罢!将云冈族消灭之后,便全军返回。”撤军可以。但不消灭云冈族。张锐是始终不甘心。

    和鄯见张锐答应退兵,又接着说:“我还有一事。请求虎爷恩许。”

    “你我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尽管说出。只要我能办到的,决不推诿。”

    “虎爷,雷霆之怒草原各部都已领教。所以恳请虎爷以后攻打各部族时,只惩治主犯即可,那些族人还是留下…….”

    张锐还未等和鄯将话说完,便立起身来,阻止他再说下去。“和鄯,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发过的誓言是一定要做到的,那些参加了云冈族聚会地部落不能留下一人。”

    张锐的誓言,和鄯也听说了。当云冈族吃掉被俘人员的消息传回利西族时,达须也是血脉喷张,发誓要屠尽各部之人。后来张锐报复性屠杀各族的消息传回利西族时,达须对和鄯言道:“虎哥真乃血性汉子,有仇必报。有如此的兄长,我达须今生无憾。”

    可和鄯与达须的想法不同,和鄯觉得张锐这是在浪费。七八个部落近五万人,留下来可以卖钱,可以壮大利西族,白白的杀了甚是可惜。还有那些牲畜,尽数被前来救援的草原各部瓜分,张锐这样做不是在给敌人送礼吗?

    再则灭族屠杀,痛快倒是痛快,但一定会激起草原各部族人地拼死反抗,以后无谓地损伤也会增加。总之是一件弊大于利的事。和鄯心里这样,便对达须一一道出屠杀地所带来的后果,当然会将利西族遭到的损失首先道出。

    达须并不难被说服,他现在已被族人正式选为族长,一切考虑都会从族人地利益出发。稍稍想了一会儿,便同意了和鄯的建议。但达须同意没有用,具体执行屠杀的是张锐,不能将他说服,屠杀便不会停止。

    正巧这时高朔营返回乌孙补给物资,和鄯便向达须请命,随军前去说服张锐。达须同意之后,便假借达须信使的名义,随高朔来说服张锐。

    “虎爷,俗语道人是城池,人是石垣,人是壕沟。慈悲是友,仇恨是敌。,利西族需要人,有人才能壮大。还有,仁慈地宽恕一些部落,也能增加我们的力量,削弱敌人地力量。”和鄯对张锐地拒绝已有准备,他也没有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见效果。仍是慢条斯理地劝说着张锐。

    “自古云杀人者偿命,欠债还钱。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吃了我军战俘的部落一个也不能留。”张锐斩钉截铁回答。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是必须地。但更高一层的,是以不杀止杀,不战而屈人之兵。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

    “别对我说深奥的道理,我是粗人不懂!我只懂得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张锐面色铁青,粗暴地打断了和鄯的话。

    对张锐又在以粗人自居,和鄯也无可奈何。他也知道了,如果再以仁义精神和自己一知半解的兵法策略去劝服张锐,是很难达到效果,看来还是要从别处入手才行。

    “虎爷,您说过的话就一定都照办了吗?我看未必见得。”和鄯轻轻地说道。

    张锐大怒,双目怒视和鄯。张锐自诩大丈夫,对自己的言行甚是注重。也自认为说过的话,都是办到了的。现在和鄯的意思,竟有说他不守诺言之意,当然是怒火上升。

    一旁的高朔、杜晗等人也是惊讶,心说,和鄯平日为人处事都是合体,今日怎么会说出如此有失涵养的话来。

    张锐一压再压心中的怒气,冷淡地对和鄯道:“请和先生说出,我哪次说过的话,没有作数?”称和鄯为先生,就摆明张锐已经对和鄯不满,说明张锐对和鄯的劝导甚是反感。

    和鄯并不回避盛怒中张锐投来的凌厉目光,而是直视着他,从容不迫地言道:“当日虎爷说过,出兵以后只杀各族的族长以及部落内的头领等首犯,剩余之人就交于我处理。我请问虎爷,你可做到?

    和鄯的话让张锐愣住了。他记得自己以前的确是对和鄯说过这样的话。那时还未发生云冈族吃人的事情,出兵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抢劫。现在的作战目的已是发生转变,没有再去抢夺,哪来的东西交与和鄯处理?

    但要说和鄯是胡言乱语也不妥,对他说过的话的确没有次次兑现。到底该如何选择呢?是继续屠杀,完成对草原各部的誓言。还是放弃屠杀,实践对和鄯的承诺呢?

    正当张锐还在考虑之时,和鄯紧接问:“虎爷,我只问您。您说过的话,还会算数吗?”,言下之意,要张锐当即表态。

    张锐长叹一声道:“和鄯啊和鄯!你这是在逼我失言。我遵守了对你的诺言,就会违背对草原各部立下的誓言。如此一来,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自称一言九鼎,从不食言呢?”

    和鄯知道此刻张锐已经是动了心思,只是一时下不了台阶。于是言道:“雷霆之后,方能见仁慈。您已让各部尝到雷霆之怒,此时再用宽待手段,更会显出您的仁慈。如再饶恕其中一些部落的罪过,允许他们投降,草原联盟不久之后必将瓦解。我们在以后夺取草原时,岂不更加容易?”

    这些道理张锐本是明白的,但仇恨的怒火蒙蔽了他的双眼。和鄯所言也张锐最初所想得到的结果。在和鄯的耐心劝导下,张锐的强烈的报复之心才有所消减。

    “虎爷,您虽然没有如您宣称的那样屠尽草原各部,但您若收回成命,便可以使将士们少流血,少送命。此乃舍小义而全大义之举!”

    张锐这时又想起了刘桓,自己的刚愎自用,使他白白送了性命。这次,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是否应该采纳和鄯的意见呢?

第七十八章 家书

    张锐想起了已逝的刘桓,心里又是一阵刺痛。“好,我答应你,除了云冈族人外,其余各部落的俘虏仍交与你处理。”

    “虎爷,云冈族也有数万人,能否……”

    “不行!云冈族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哪怕他们跑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抓回来祭奠英灵。食人之人,必须偿命。”

    和鄯见张锐神情坚决,没有丝豪商量的余地,也停止了劝说。其实和鄯也对云冈族深恶痛绝,见张锐不依不饶,也不再为这些野蛮人求情。

    见已基本说服了张锐,和鄯感觉很高兴,真是不虚此行,下一步就要考虑处置俘虏的具体步骤了。和鄯正想着心事,又见张锐对他笑嘻嘻地说道:“和鄯,你不仅后勤做得好,也善于用计,不如来给我当参军吧。哈哈……”说话间,又轻轻捶了和鄯的肩膀两下样子甚是亲热,哪儿还有刚才怒目以对的狠恶姿态。

    和鄯苦笑着说:“虎爷,您就别作弄我了。如果您不答应,我再怎样劝说您也是白费力气。”

    张锐嘿嘿笑了两声道:“和鄯,没有你的劝说,我部真打算将草原上的部落屠杀干净。他们能留下一条命来,全托你的福。”说罢,又暗自叹了气。和鄯此人很有才华,只是错生为新州之人。以他的才能,张锐很希望以后能让他任自己的参军。也许今后可以找机会帮帮他,让他入籍老州,即使进不了军队,也可以收为自己的家臣,帮自己出谋划策。

    接下来,张锐又与在座人等商议最后出击计划。杜晗道:“附近的突忽骑兵和草原部落联军已经去救援阿德族,营长,依我看,应该利用这个时机,将云冈族解决掉。”

    杜晗的提议甚合张锐的心意。张锐也是下定决心要消灭云冈族后再返回乌孙。附近既然没有突忽人和草原人的主力。正好与云冈族算算旧账。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张锐命令多派巡哨将百里之内再侦查一次,确认附近没有敌军。随后命令各部抓紧时间修整,只待巡哨传回消息后行动。

    安排好一切后。又巡视了一遍营地,张锐才找到一个僻静之处去看家信。张锐还没有看信的内容,只看见董小意工正清秀的笔迹时,心里就有一股暖流淌过。

    夫君敬启:“家中一切安好,小竹、六灵、元元皆好。六月初时,元元微受点暑热,吃药一天,第二日便好。复四日。六灵又患腹泻。吃药两帖,痊愈。小竹身体强壮。灾病不生,一切如常。小竹年龄越大越有君之容貌,开春之后便开始学习骑术、射箭。父亲大人派来助人指导小竹。妾已去安江城堡当面谢过父亲大人了。家中婢女仆人仍旧,生意、收成均比上年有所增加。

    “七月初,朝廷开始在安江设立募集点,并劝说贵族首先捐献。妾自得知消息之后,将去年家中收入的半数捐献。不过王叔叔送来地金币。妾身没有算入其中。妾想。夫君也应是这般考虑的吧。

    “已有年余未见夫君,妾心中甚是想念…...”读着读着。信中字迹似乎也变成董小意的面容,正对着自己微笑,缓缓讲述着、述说着情怀。

    张锐看完最后一行字,眼中隐隐有些湿润。书信是与家中联系的唯一途径,也是唯一能互诉思念,互报平安的方式。所谓家书抵万金,张锐这时才真正地理解了这句含义。对于出门在外的人来说,家书无疑是他们迫切期待的,令他们欣喜若狂的东西。

    董小意的家书,勾起了张锐对家的思念。小竹、六灵甚至没有见过的元元都出现在的他眼前,还有董小意也站在他们地身边。心爱地人儿驱走张锐孤独和寂寞,在温馨和浪漫中不知不觉的坐到天黑时分。直到听见远处邓三耀在叫他,才清醒过来。

    张锐将董小意地书信仔细地折好,收入怀中。起身揉了揉脸,向邓三耀呼叫的地方走去。

    张锐回休息地,亲兵们便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张锐见今日地菜中竟有炒蛋和蔬菜,心想,这定是和鄯准备好带来的,有他在是不愁吃穿了。

    “骑士们都是吃同样的饭菜吗?”

    “是的,所有的骑士都吃同样地饭菜。”邓三耀知道张锐是从来不肯搞特殊,吃穿用度样样与营中地骑士相同。

    张锐一边吃着饭,一边问邓三耀:“三耀,你收到家书了吗?”

    “收到了!嘿嘿……”邓三耀一边吃,一边笑着,样子甚至欢喜。

    “三耀,看你笑得开心,是有什么喜事了吧?”

    “营长,我当爹了。哈哈……”

    “男儿还是女儿?”

    “男儿,呵呵…….”邓三耀的嘴巴已经乐得快合不上了,似乎找不到恰当地语言形容自己的激动心情,只是憨憨地傻笑。

    张锐倒是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想当年自己在军校时,得知当爹爹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的表现。或许比邓三耀有过之无不及,因为此后的一个月里都一直不停地念叨,校友们都深有体会。

    “恭喜,恭喜!三耀这次回到后方,如有可能,我替你申请两个月的假期,回去看看儿子。”邓三耀是英烈侯家族世子,他的长子,那就是未来的家主,自然非比寻常人家。张锐决定找机会,特批邓三耀回家看看儿子。

    “不行,不行。”邓三耀一口拒绝。“营长,您的次子,您不是也没有见过吗?还有很多将士已有数年没有回过家乡。属下才来营里半年,哪能破例。营长的好意,属下心领,回家探亲之事,还要按照次序来。”

    张锐点点头,也没有勉强邓三耀。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张锐发现邓三耀做事认真细致、作战勇敢顽强、执行命令坚决彻底,身上也没带有世家子弟特有的自傲姿态。对他也渐渐起了好感。也放下提防之心。现在张锐处理任何事情,也不会再瞒着他,已然将他看作心腹。

    邓三耀拒绝了张锐的好意,但张锐更看出了邓三耀本性正直,是个可以信赖之人。对他的评价又提升了一截。

    聊着聊着,邓三耀突然放低声音说道:“营长,刚才我看见百里连长正在一处僻静处,独自一人偷偷地哭泣呢。”

    “胡说!”如果说有别的骑士在哭,张锐还会相信。说百里杨哭泣,张锐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百里杨是何等坚定倔强之人?张锐一清二楚。她表现出来的坚毅与勇敢,许多骑士都比不上,她怎会哭呢?

    “属下怎能骗您呢?刚才属下去找您时。无意间看见的。您如果不信。属下这就带您去。”邓三耀见张锐不信,于是想带着张锐去证实。

    张锐还是半信半疑。两口三口吃完饭,带上邓三耀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走了很远,天又全黑。两人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来到邓三耀所说的地方。果然听见百里杨还在哭泣,不过她的哭声很小,不靠近就听不见。

    因为是夜晚,张锐也看不见。黑夜里哭泣声,哀婉如歌。撩拨着伤感。脆弱呜咽声如弦。无助而令人叹息。所有的音符又变成了一种刺人心肺的痛,在夜地尽头,绵绵不绝。

    是什么事情。让性格坚强刚毅的百里杨如此悲痛呢?会不会是因为没有让她参加行刑队,并训了她一顿的缘故吧。

    这事还要从张锐开始决心屠杀草原各部时说起。为了屠杀张锐成了一支行刑队,专门负责屠杀各族平民。进入行刑队的成员,必须是自愿参加。张锐认为这样做可以减轻屠杀者的心理压力,不至于将来患上严重地战争后遗症。

    成立行刑队时,张锐将全体将士集中起来。对他们讲明了行刑队的职责,参加行刑队的骑士所屠杀平民不计入战功,在部队中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而不参加者决不勉强,也不会与加入行刑队的骑士有任何区别。

    骑士听完后沉默了,既是无功有劳,精神上又要受到折磨地事情,为何要去做呢?他们也是人,不是机器,更不是野兽,心中也有良知。杀敌,是他们地职责,他们可以毫不迟疑的去做。杀俘,是为了锻炼生存能力,也是帝国默许地事情,加之战俘本身也是敌军士卒的身份转换而来,杀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但杀平民,与杀前两种身份地人是截然不同的。如果说杀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妇幼老弱时,心理上没有产生过一丝愧疚感那是在骗人。所以当骑士们沉默之时,张锐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也没有丝毫勉强的意思。

    因为前次张锐为了报复突忽老妇人毒杀自己地部下时,做过类似地屠杀。那个时候,张锐就明白,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屠杀所带来的心理压力。

    第一次屠村时,骑士们奉了张锐地命令去执行。虽然他们坚决地完成了任务,可是不久张锐就发现有人开始出现精神恍惚、士气低落的状态。

    张锐明白自己干了件蠢事。如果强行逼迫部下去屠杀平民,势必产生对抗情绪和心理问题。久而久之,非但士气不会提升,还有可能破坏部队的凝聚力,削弱战斗力。

    两权相害取其轻。考虑再三,张锐成立了一次临时的行刑队,由行刑队专门负责屠杀村庄。自愿参加行刑队的人,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或者说是出于什么目的,张锐无从得知,也没功夫细想。只要有部下愿意去做,并且不留下后遗症就可。

    后来,张锐仔细观察,并没有发现自愿参加行刑队的骑士们中出现萎靡不振的状态,感觉很欣慰,心想,这个办法还是可行的。

    此次,又要大规模屠杀草原部落。张锐想起了前次的经验教训,于是再次成立行刑队。将士们中第一个自愿参加的是程节。他高呼着表示愿意加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张锐暗暗思忖,上次成立行刑队的时候。也是程节第一个表示愿意参加。行刑时的表现也颇为积极,像是个天生的刽子手。不仅对屠杀行为一点也不在乎,反而像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兴奋异常。

    对程节地这个怪癖,张锐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程节既然喜欢做屠杀的活。以后这种事就由他带头去做好了。

    在程节的带动下,才陆续有人站出来表示愿意参加。清点完毕人数,两千将士中只有二百余人自愿报名参加。令人不解的是,百里杨居然也自愿参加。

    “百里杨,屠杀太血腥,你就免了。”张锐虽然不愿意主动与百里杨搭话,可是见她申请加入行刑队,还是不得不出言劝阻。她毕竟是个女子。怎么可能做得出连男人都感觉凶残、扭曲人性之事?逞什么能呀!加入行刑队。可不能凭一时意气。

    “为什么?难道仅凭属下是个女子吗?”百里杨目光坚定,直视着张锐问道。

    被百里杨说中。张锐语塞。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却不愿承认。沉默一会儿,百里杨像是逼着张锐回答一样。再次问道:“属下为何不能参加?”

    这下可是刺激到张锐了,他怒目圆睁,眼瞪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喝道:“不要问为什么,身为下级执行命令就是!”

    “是!”百里杨高声回答。眼里尽是不服。神情也是倔强。张锐见她地这股神情,又想起了往事。转头而去。

    张锐还是了解一些百里杨的脾气,如果是劝说,几乎没有可能不让百里杨参加行刑队。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命令来逼迫百里杨执行。自那天以后张锐比以前更怕见百里杨,也未与她说过一句话。今天突见百里杨伤心哭泣,张锐首先就想到了这件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百里杨今日收到家书了?”张锐凑到邓三耀的耳边问。

    “属下不知,不过高营长这次将骑士们的家信都带来,现在骑士们几乎都在看自己的家书。或许百里连长也收到了。”邓三耀也轻声的回答。

    也许是她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才使得她如此伤心。张锐心里这样想。往日要如果部下中,谁出现这种情况,张锐一定会去和他谈心。尽可能将事情了解清楚,能劝解地就劝解,能帮助地就帮助。

    可是今天,张锐不打算去找百里杨谈心。一则性别不同,即使是战友,也有一些事情不好开口。二则,张锐也怕见百里杨,哪儿还能出言劝解?

    张锐相信百里杨始终是坚强的,等她自己平静下来吧,时间会冲淡她地悲伤。张锐对邓三耀示意一下,又轻轻地离开了。

    张锐回来后,就去找和鄯聊天。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只见百里杨急匆匆的走来。“营长,属下坚决要求参加行刑队。请您一定要答应属下的这个要求。”

    张锐接着火光,看见百里杨地眼睛还是红红的,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但她此刻的神情却是充满坚毅,誓有今日张锐不答应决不罢休之意。

    和鄯为人精明,见百里杨的神色,知道自己不便留下,于是向张锐告退,说自己要去小睡一会儿。张锐也不再挽留,命邓三耀将和鄯送走。亲兵们也站到远处去了,此时只留下张锐与百里杨两人。

    “请坐下,说说是为了何事?”张锐对百里杨道。

    百里杨也不客气,径直走到火堆旁边,与张锐相对而坐。只是她坐下后,久久没有说话,眼睛一直望着火堆,像是又想起什么事情,一时入了神。张锐也不催她,暗暗静静地等着百里杨说话。

    “啪!”“啪!”连续两声树枝燃烧发出爆裂声,打断了百里杨地心绪。她抬起眼来,看着张锐,还未说话,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我地大哥在彪骑军游骑团任职,前次大哥所部参加求援西海州守军的行动时失踪。那时我本以为他是被突忽人抓去了,交换战俘时,他自然能安全回来。可是呜呜……”说道这里,百里杨泪如泉涌,又哭出声来。

    张锐暗叹一声,看百里杨地表情,就猜测到她的大哥已经战死。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难怪她会如此伤心。又见她哭得悲痛,已是满脸泪水。便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将自己怀中的汗巾递给她。

    百里杨接过汗巾,低声谢过。用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接着说:“我的家中姊妹少,只有兄妹二人。我从小跟着大哥骑马练箭,我的一身本领都是大哥教的……”百里杨轻轻讲述着。

    张锐又坐回原处,静静地听着。从百里杨的讲述中,张锐得知百里杨与她的哥哥感情深厚,也很敬仰。就连后来的参军,也有追随哥哥的意思。哥哥的阵亡,对她来说无疑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百里杨一直说着,话题从幼儿,到加入军校,再到进入骑军,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整整两三个小时没有停止。张锐知道百里杨是想找人述说心中的苦闷,所以百里杨讲述其间张锐未插一句话,除了倾听,还倒些马奶递给百里杨喝。

    自己的职责之一,就是为部下排忧解难。现在百里杨遇到心事,能主动找自己谈心,证明她已经将自己视为可以信赖的人。张锐对此感到很高兴,百里杨那日说会真心的敬重自己,也是真心话。张锐打算将百里杨作为自己人和心腹精心栽培。

    “营长,我请求您,允许我参加行刑队,我要为大哥报仇。”最后百里杨又提出了这个要求。

    “百里杨,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想报仇的想法,我也支持。可是行刑队不是杀了突忽军人,而是老弱妇幼。这样的屠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采用的。屠杀不仅血腥,而且会扭曲人性、改变性格。”

    “你坚强、勇敢,是一名优秀的骑士和一名优秀的军官。我不让你参加行刑队,不是因为看不起你,而是因为你终究是个女子,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儿。我怎么能忍心将你变成一个嗜杀成性的恶人?你想报仇,可以在战场上多杀一些敌人,不必使用极端的手段。”张锐苦口婆心地劝说。

    百里杨开始直视着张锐,后来渐渐地低下了头。自从军一来倍受嘲讽与歧视,百里杨会每次做一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让看不起她的男人重新改变自己看法。

    参加行刑队最初目的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只是这次是想多杀一些人为哥哥报仇。现在她知道了张锐当初不让她参加行刑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并不是因为歧视自己。这让她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而张锐见她不出声,知道她参加之事也不再坚决,于是将话题又转到一边,天上地下的一顿海吹。张锐知识丰富,不久百里杨便听得入神,渐渐地心情也好了起来。

    张锐与百里杨谈话的时候,邓三耀早就回来。只是见到百里杨一直流着泪,对张锐讲述着什么,也不便过去打扰,便与亲兵们都离得远远的。

    一直谈到天色渐亮,巡哨的游骑们都返回要将情报报告张锐时,邓三耀才上前打断张锐与百里杨的谈话。

    张锐接过侦查报告看后,面露喜色,对邓三耀吩咐道:“去将连长以上将领叫来。”邓三耀走后,张锐又对百里杨道:“消灭云冈族时,我允许你参加。不过只能是这一次,以后不能再参加。你同意吗?”

    “是!”经过一夜谈话,百里杨心情大为好转,她向张锐敬了个礼,微微有些憔悴的脸颊上露出一丝笑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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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骑军介绍:
从历史的缝隙中去思考历史,以未来的希望去颠覆历史。乘着自由的思绪神游寰宇,畅想大汉帝国倘若像罗马帝国一样“长寿”千年,且比罗马帝国更加统一富强,那咱们汉民族该是什么样。 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汉元779年。此前大汉帝国已经有过一次险些分裂的波折,但它毕竟在汉圣祖的东征西讨中再度中兴。如今,又是三百多年过去了,渐渐僵硬的体制,似乎让“垂垂老矣”的帝国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属下五十个州中有二十个掀起了独立浪潮,大小远近的属国也纷纷树起了反旗,持续不断的平叛令帝国的经济走到崩溃的边缘……帝国真的已临绝境。 好在大汉帝国仍是世界上疆土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科技最发达的文明国度。汉文明依旧挺立于整个世界的巅峰。大汉帝国的10个甲等军团和10个乙等军团,还有那名扬世界的大汉骑军,依然是一股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强大力量。所以帝国还在喘息,还在等待。 这个时候,本书的男主角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金戈铁马的世界。在先辈的光荣与梦想的召唤下,他成为大汉骑军中的一员,成为一名英勇无敌的骑士……他的一腔热血,他的万里驰骋,会挽救这垂危的帝国,重铸昔日的荣光吗? 坚持日日更新,敬请人人赏光。 主角检索关键字 --- 大汉帝国 大汉骑军 张锐大汉骑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骑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骑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