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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风似刀     大汉骑军txt下载     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家徽

    “微星”号和“开远”号缓缓驶进金角湾,海湾的北端便是正在修建的开远港;海湾南端是北安半岛的虎头半岛,山峦起伏的虎头半岛环抱着整个金角湾,形成天然屏障,北海的风暴很难进入海湾,这使得开远港成为了一处天然的避风良港。

    开远的气候属温带季风性海洋气候,冬季晴朗少雪,寒冷干燥,春季到来较早;夏季潮湿,多雾,时有台风;秋季是开远最好的季节,天气晴朗,阳光充足,持续时间长。虎头半岛山缤纷多彩的树叶与碧海蓝天交相辉映,映照着开远港,使其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张锐站在船头眺望着这座正在建设中的海港城市,原本恶劣的心情也有大大好转。卫子益站在他身旁,大声夸赞道:“金角湾——这个名字起得好啊,果真是一处难得的黄金海湾!”

    张锐笑笑说:“这名字是和鄯起的,他在此地呆了半年,港口也是他选定的。”

    “殿下能得和大人这样的左膀右臂,真是好福气!”卫子益知道和鄯是张锐的第一心腹家臣,开远侯家中的重大事务他都要参与,能力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和鄯待人也非常礼貌谦恭,即使对他这样新进家中的管事,也是礼数周到,没有一点老家臣的架子。卫子益对和鄯的印象特别好,经常情不自禁在张锐面前夸赞和鄯是一个难得地人才。

    和鄯当自己的家臣。是张锐平生最得意的几件事情之一。所以,当他听到卫子益夸赞和鄯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已建好的三座码头在海湾的北端,“微星”号和“开远”号各在一处码头停靠。搭桥板,张锐第一个从船走了下来。

    “奴婢张忠拜见主子。”早在此恭候多时的张忠,本来要对张锐行鞠躬礼。但发现主子面色不善,于是急忙跪下行大礼参拜。

    张锐丝毫没有理会蜷伏在脚下地张忠,大步从他的身前走过。张忠不知何事触怒了主子,心里更加恐慌,身子颤抖的趴伏在地不敢起身。

    “起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张忠轻轻抬头侧目望,原来是主母董小意站在身前,举手示意让他起身。

    “奴婢拜见主母。”张忠又向主母董小意磕头。

    “起来罢,不用多礼。”董小意微笑着点头回礼。

    这时,六灵下船跑到近前。一边拉他,一边笑道:“忠叔,娘让你起来。你就起来。在家里也没见你这么爱磕头啊,怎么到这里来了不到一年,就变得如此多礼?”

    张忠偷眼看了看张锐已在前面停步,正四处观望,并没有斥责他的意思,就顺势站了起来,媚笑着问候六灵:“哎呀,没有想到二小姐也来了?路还适应吗?有没有晕船?”

    六灵听见他问就噘起小嘴说:“我们路遇到风暴了,好险!幸亏米叔叔找到了一处海湾躲避,否则你就见不到我们了。这几天我还晕着呢。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张忠满脸关心地说:“哦?!奴婢马让他们准备几样二小姐喜欢的菜,晚为二小姐接风。”

    六灵拍着手叫道:“好啊,好啊。我要吃梅花三弄、玉笋蕨菜、鲜蘑菜心和杏仁豆腐。还有……”

    张忠笑着接口道:“知道,还有二小姐最喜欢的慧仁米粥和双色豆沙卷。”接着他又对碧斯行礼说道:“当然大小姐喜欢的甜酸乳瓜甜合锦和糖醋荷藕也是少不了的。”

    碧斯这几日也没有吃好,听见张忠提起自己最喜爱的食物,食欲大增,她礼貌地对张忠点头回礼谢道:“那就多谢忠叔了。”

    六灵则拉着碧斯地手玩笑着说:“还是忠叔最了解我们。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用担心在这里吃不惯。住得不舒服了。”

    董小意呵斥道:“现在张总管不是家中的管事,每天要处理繁杂的事务。哪能专门负责你们地食宿?”

    张忠连忙道:“不要紧,不要紧。只要主子、主母和小姐们在这里吃得习惯,住得舒服,奴婢再累、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张忠,这位是卫先生,以后他将和你一起负责开远封地的事务。”董小意指着身后的卫子益为张忠介绍。

    张忠听卫子益是家中派来开远负责事务的家臣,又紧张起来。他早在平叛时,就对张锐怀有恐惧之心。来家里当了奴婢之后,但他对张锐的恐惧心理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胜从前。

    他对家中任何人都谦恭有礼,对任何事他都很心,并兢兢业业的没有出过半点差错。因此,他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得到了自董小意、乌兰,还有家中总管和鄯等人的信任,下自府中孩子们、众武士们和奴仆们的好感,也正因如此,他很快就成为了独当一面,负责一个地区大小事务地总管。

    到了开远后,他日夜操劳、无论大小事务,他皆事必躬亲,亲自处理,可以说没有睡过一晚安稳觉,人都累瘦了一圈。他这样日夜操劳,一是因为他知道主子张锐对他一直有成见,如果不拼命工作说不定会被主子赶出家门;二是,他唯恐辜负了和鄯的推荐以及主母的信任。他们这样看重自己、重用自己,自己如果不竭尽全力报答,岂不是有负他们地信任?

    他原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能更改主子张锐对自己的看法,也重用自己。万万没有想到。主子张锐一见面就对他没有好脸色。这时,又听主母说这个姓卫地年轻人也是家中派来开远管理事务的家臣,心里不免七八下直打鼓,误以为主子张锐对自己在这里地工作不满意,所以要用这个姓卫地来替换自己。

    他忍住内心的不安,强作笑脸向卫子益行礼问候。卫子益为人精明。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张忠地心思,回礼说道:“晚辈并州卫子益,见过总管大人。晚辈早在安江时,就听说总管是家中最能干地家臣之一,将开远的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殿下和夫人担心您一人操持过于辛劳,所以想再派一人前来协助您的工作,为您分忧。晚辈听说后,自动请缨前来协助总管。今后,还请总管多多指教晚辈。”

    卫子益的一番话。让张忠大感宽慰,对他的好感大增,也连连谦让:“哪里哪里。以后还请卫先生多多指教。”

    “张忠。”张忠正和卫子益见礼,忽听主子张锐在前面叫他。他高声回应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张锐跟前:“主子有何吩咐?”

    “这个广场是和鄯规划的,还是你让建的?”张锐指着码头区开阔的青石板广场,问张忠。

    张忠惶恐不安地回答道:“和总管只规划了港口的位置和城镇的位置,他走地时候对奴婢说,港口及城镇的其他建筑由奴婢接着规划,然后报主母。这个广场是奴婢规划的,报请主母同意后,在年初修建地。”

    “修建这个广场有何用处?”

    “奴婢认为。修建一个广场,能增加船只的装卸速度。到岸船只卸货之前,等待装运的货物就可以先集中码放在广场。”

    张锐又问:“修建广场花了多少钱。用了多长时间?”

    张忠低声回道:“材料用了二万五千三百二十五枚金币,耗时三个月。”

    “广场总共有多大?”

    “长十二里,宽三里。”

    张锐不动声色,接着问:“有必要修建这么大吗?”

    张忠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回道:“这个……这个。奴婢认为开远港通航之后。来此地的船只会日渐增多,与其日后随时扩建港口。还不如一次修建到位。这个广场建成之后,对修建码头也能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

    董小意也解释说:“这事妾与和鄯议过,都认为张忠考虑得周到。当时家中既然有钱,不如一次性投入大笔款子,把广场修建得足够大,省得日后反复扩建。锐郎,您觉得修建面积过于庞大,太浪费了吗?”

    张锐摇摇头,称赞道:“这样甚好,修建大广场很有必要,不仅实用,而且很气派。来此之人,一定会因为这个大广场对开远印象深刻。”按帝国贵族法律规定,非世袭贵族在被册封侯爵后,有权在自己的封地内修建城市或城堡。张锐是三等侯,有权在自己的领地内修建两座城市或城堡。

    虽然张锐早在几年前就拥有了平济、季原、安江等庄园,特别是安江庄园面积与一座小型城镇相等,但开远城才是他真正意义的拥有的第一座合法城市,所以他对自己的第一座城市格外看重。来此之前,他地脑海里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开远城景象,心情也很复杂。既想早点见到这座城市,又怕开远的形象与自己地设想相差太远而失望。

    下船之后,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这座非常有气势的大广场,喜悦激动之情不啻于又打了一个打胜仗,对张忠的厌恶感也大为减少。他刚才一直没有理会张忠,也是因为他要好好欣赏这座气势恢宏的广场。终于,他点点头,夸奖了张忠一句:“你地想法很好,这个广场也修建得不错。”

    张忠得此夸奖,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心里甜滋滋地,连连道:“只要主子喜欢就好,只要主子喜欢就好。”

    张锐又朝周围看了看,忽而又皱起眉头说:“不过,这里好像还缺少点什么。”

    张忠心情立马又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还觉得哪里不满意。奴婢马就动手改建。”

    张锐指着广场问董小意:“你觉不觉得这么大地一个广场太空旷了?”

    董小意呵呵笑道:“既然是广场,又没有堆积货物,自然显得很空旷,只要以后船只云集,广场堆满了货物,就不会空旷了。”

    六灵稚声稚气地对张锐说:“爹爹可是觉得应该在这个广场修建一座醒目地建筑?”

    张锐兴奋地弯腰将她抱起。笑道:“你觉得应该修建什么样建筑呢?”

    六灵道:“女儿在看过,一些世袭家族封地的城市都修有独特的建筑,让别人一看就这知道到了那个家族的领地。比如建安侯家的福海城外修有一座九层地圆顶灯塔;英烈侯家的代州城门有一座菊花碑;外公家在安江码头立了一座飞鹰雕像等等,爹爹是否也想建一个别具一格的建筑?”

    张锐刮了刮六灵的鼻子,赞道:“这个小丫头鬼聪明,一下就猜到我的心思了。”

    一般帝国的非世袭家族,在被朝廷册封领地后,不愿意在领地内修建城市,更不用说修建具有自己家族独特的标志建筑。

    非世袭家族不愿意修建城市原因主要有三个,一是领地是非世袭的。受封人在死去之后,封地会被朝廷收回,家族后人即使以后立功再次被朝廷册封。也不一定能封到祖先曾封受过的领地。

    二是,大多被册封侯爵之的人都已年过花甲,他们甚至不能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城市建好地一天。

    三是,帝国新册封的领地几乎都在人烟稀少的偏远之地,修建一座城市不仅要花费大量地钱财,还需要大量的人力。

    所以谁也不愿意劳民伤财地把大把的钱财用到一座又不能继承,又不能赚钱的城市去。与其花大价钱修建一座子孙后代不能继承的城市,还不如多留些钱给后代子孙。

    张锐就不同了,首先他今年才二十七岁,按照六十岁的寿命计算。开远建好后,他还可以拥有此城三十年之久;其次,这座城市建成后。很快就能给本家带来大量的财富,预计的收益将远远超过修建所投入的资金;最后,只要本城之人都能记住本家创建了此城,那么即使自己归西,此城被朝廷收回。本家的后代也能在此城扎下深厚地根基。

    让后世之人能记住是谁创建了此城的唯一的办法是。修建一座类似世袭家族所广为采用地标志性建筑。张锐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没说出来。没想到被女儿一语说中,惊讶之余,不住地夸奖六灵聪明过人。

    董小意也点头称赞这个想法不错,本家不缺钱,修建具有本家特色的建筑,也能提高本家的知名度。只是转而又问张锐说:“夫君,要打算在这里修建什么呢?”

    张锐之前也没有具体考虑到这点,一时犯难,便随口问六灵:“你说,在这里修建什么好呢?”

    六灵“咯咯”笑道:“可以在广场正中修建一座高大的碑塔,碑塔面刻着咱们地家徽就行了。不过,孩儿还不知道咱们家地家徽是什么,该不会咱家还没有家徽。”

    六灵口无遮拦的话,让张锐和董小意都很尴尬。家徽是一个家族最基本标志,他们立志要创立一个大家族,居然从未考虑过本家地家徽,这次经女儿提醒才想到,确实有失家长的颜面。

    张锐尴尬地对董小意笑了笑,说道:“你看,用什么家徽比较好?”

    董小意也为难地说:“这个妾也一时说不好,不如回去召集家臣们一起商议再定。”

    六灵眨眨眼问:“爹爹、娘,孩儿可以提个想法吗?”

    “哦?”张锐既惊讶,又好奇,“你有什么好建议尽管说,如果可行就采用你的建议。”

    六灵道:“陛下不是钦赐爹爹虎威称号吗?爹爹何不用此为家徽呢?”

    董小意有些迟疑地说道:“用字为家徽,合适吗?”

    张锐一边思索,一边说:“我去向陛下讨个亲笔写地虎威字幅。然后用陛下的字迹为家徽,也可以啊。不过,广场竖立的碑塔只刻虎威两个字,会不会显得过于单调了?”

    这时,卫子益建议道:“殿下,您的小名叫老虎。您的封号是虎威,都跟虎有着紧密的联系,不如在虎威字迹之加个老虎地雕像可好?”

    张锐摇头道:“这个不好,以虎为家徽的有三个家族,吴公家是下山猛虎,燕公家是飞虎,还有一个青州的窦氏非世袭家族用的是卧虎,我们家还能用什么虎?”

    说完忽见张忠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张忠鼓起勇气。说道:“主子和飞骑军也有深厚的感情,飞骑军的军旗是雄鹰,也许将鹰虎结合起来更好。”

    张锐闻之一个由虎头鹰身组成的图案浮现在眼前。仔细想想。对啊,与其用单一的动物图案为家徽,不如创造一个新的图腾。

    他将想法说给众人听,皆称好。卫子益又建议将新图腾地取名为虎威,并将名字刻在图腾下面。张锐也连连称好,还决定这次京一定从同乐皇帝那里求来墨宝。

    他拍了拍张忠的肩膀,夸奖道:“不错,你的想法很有创意,这座碑塔今后由你督建。你要记住,这座碑塔一定要建大气。让人见之。就会留下深刻地印象。”

    张忠受主子一拍,仿佛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脸都笑开了花:“请主子放心。奴婢一定照您的意思办,把碑塔修建的雄伟大气。”

    张锐又吩咐道:“碑塔的基座一定要用最好的汉白玉建造。”张锐说这话的时候,想起来了自参加飞骑军一来,跟随自己战死在沙场的李赐、姜岱、刘恒、毛司雨、唐特、杜晗、卢预亭、魏士敬、李国栋、王奇、傅南、张旭义等将士,他们不仅是自己的战。也是自己的兄弟。他决定在这座碑塔刻他们地名字。

    因此这座碑塔不仅是本家的象征,本城的标志。也是英烈地纪念碑。让这座城市的人民和外来的人们看见碑塔的同时也能看见英烈们的名字,让他们地名字与这座城市永远联系在一起。

    不过张忠却为难地说:“此地并不产汉白玉,如果要用汉白玉当材料,必须用船从辽州运来,这样一来,要花不少钱。奴婢建议,是否可用当地地石料为基座,汉白玉只是用于雕刻顶部的家徽。”

    张锐反对道:“不行!不要怕花钱,整个基座和塔身都必须用汉白玉修建。”

    “是,奴婢一定按照您地吩咐办,明日就派船去辽州运汉白玉。”张忠虽然不知主子为何要坚持用汉白玉建造碑塔,但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张锐十分严肃地叮嘱道:“从今日起,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负责督建修路,我把这项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你要记住,只有早一日把前往率宾府的道路修通,开远港才能发挥作用。为了不让你分心,我把卫先生派到这里来,协助你打理其他大小事务。”

    张忠完全放心了,原来主子并不是不信任自己想用卫子益撤换自己。他趴在地磕头道:“奴婢向您保证,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定修通前往率宾府的道路,如果没有完成,奴婢就从虎头山的灯塔跳下来。”

    张锐哈哈大笑,将他从地拉起,道:“你有这个决心就好,我相信你有能力信守誓言。不过,万一道路明年没有建成,你也不必寻死。我需要的是能干事的家仆,而不是死人,你要是死了,我哪儿去找一个如你一般能干的家仆?”

    卫子益也笑道:“我就不发这样的誓言,不然我们都寻死了,殿下又该为了寻找能干的属下伤脑筋了。”

    这话逗得大家哄然大笑,张忠也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这时,他第一次感到张锐不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凶恶残暴的疯虎,而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主子。他也第一次有了今后一直留在家中效力的想法。

    感谢各位的挂念之后,我似乎患了地震综合症,只要了两层以的楼房,时不时就会感觉楼房在轻微的摇晃。有时,也许真的是余震,因为到今日已经有七、八千次余震了,我能感觉到一些较大的余震也是正常。但有时可能是幻觉,因为有时出现晃动感时,茶杯中的水并没有动。

    所以在5.12后我基本住在外面,直到昨日才回家。回来就赶紧写,争取这个月剩余几天,天天能更新,除非再次出现较大的余震。最后再次对在地震中遇难的人们,表示沉痛的哀悼。也呼吁各位朋,尽可能多为遭灾的人们尽一份心意。

第二十七章 规划

    港口东北数里外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峦,和鄯将其起名为朝阳山。张锐顺着蜿蜒的山间小道大步行,一路,不时有松鼠等小动物在林间闪电般跃过,然后消失在林间深处。

    到达半山腰,眼前出现一块巨大的山崖,白缎似的瀑布从山崖簌簌地落下。瀑布下则是一汪清澈的池塘,池水汇入小溪,蜿蜒曲折而去,流入密林之中。

    转过山崖,有一片开阔的平地,建有几座精致的院舍。游廊环绕在院舍之间,把几幢单独的建筑联接在一起。园中开凿了一条浅浅的人工溪流,从池塘引来的溪水在其中静静流淌,在高低错落之处坠落下来,又形成小小的瀑布景观。

    玲珑别致的小桥横跨溪,溪水旁松柏矗立,形形色色的山石穿插其间。此时,正巧夕阳西下,桔红色的霞光照在山石,山石的纹路和结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远处,山脚下的金角湾也闪着黄澄澄的光芒,两者交相辉映,让人有一种仿若进入人间仙境一般的感觉。

    “此地选得好,你很费了番心思。”张锐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美丽的画面,称赞张忠。

    张忠回道:“先前奴婢还担心选的地方不合主子的心意,所以只先建了三座庭院。只要主子喜欢,奴婢就再在此处多修建几座院舍。建成之后,主子一家都可住在这里了。”

    “很好,先修路,路修好之后,再扩修这个园子。”

    “是。奴婢把路铺到瀑布前,这样主母、小姐们就可以坐马车来。主子和少爷们也能骑马来。瀑布前面还可以用围墙隔断,建几处武士和仆人们地住处。此处,以后就是主子的正式居所了。”

    “好,就按你的想法办。院舍都修成这种小巧精致的便可,不可过于富丽堂皇,免得破坏了周围的景致。”

    “是,一切按主子吩咐的办。”

    张锐与张忠一边说话,一边走进一座庭院。进入房间大厅,里面布置得非常雅致、高贵。地面用最优质地木料铺成,必备的几件家具做工极其精巧。坐垫和帘帷用的是扬州产的丝质面料,整个房间的线条显得格外清晰、整洁、宁静。

    看到典雅的房间布置,张锐对张忠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心想。看不出来这个变节的突忽军官,骨子里还有几分儒雅的味道。

    坐下后,两名清秀的侍女端茶水。张锐品了一口,发现是自己喜欢地福州老君茶,又对张忠的细心有了几分了解。

    不久,落在后面的董小意等人也徐徐到达。张锐让两个侍女带着碧斯和六灵出去玩耍,让董小意、卫子益、张忠、王德化以及米展在客厅开会。

    张锐首先将卫子益和米展正式介绍给张忠认识,并且将三人以后地分工大致划分了一下。张忠主要负责督建修路、卫子益主要负责开远城的规划以及后勤保障、米展主要负责清剿燕城郡到开远港航线的海盗。

    现在张锐对于张忠和米展还比较放心,而对年轻的卫子益则有点顾虑。他虽然见识过卫子益的机敏才智,也听卫子益说曾经自学过政务。但卫子益毕竟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所以,他打算先考察考察卫子益处理政务的能力。

    “子益,你接手后准备考虑那方面的问题?”

    卫子益笑道:“其实属下以后做的就是管家的事情。只不过管地范围稍稍宽了些。管家嘛,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衣食住行这四个方面。其中呢,又以食最为重要,民以食为天嘛。只要手下能吃饱肚子,我想张总管和米大人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卫子益讲话喜欢开玩笑。大家也见惯不惊。一阵笑也就过去了。卫子益又接着说:“滨海州不产粮,州内所需地粮食大多由吉州供应。以前。吉州粮食大多从那河、忽河装船,然后顺水进入黑水,再由黑水逆流进入支流苏里江到达湄沱湖,最后经运河到达率宾府卸船改由陆路运往全州各地。但这段水路一会儿顺流,一会儿逆流,所需时间并不比陆路运输短,只是运送人力比陆路运输少些。”

    “现在开远港已建成三座码头,我们完全可以从海路运输粮食。而且我们所需的粮食不仅可以从吉州或是辽西采购,甚至可以从属国百济、新韩、扶桑采购,那里的粮价低,我们就可以到那里去购粮。”

    张忠接口道:“卫先生所言极是,今年黄河遭遇凌汛,北方粮价涨得厉害,而扶桑去年大熟粮价很便宜,今年半年我一直在扶桑购粮。但今年又不同了,今年扶桑降雨较少,估计收成不好,所以秋粮下来后,应该首先应去百济、新韩看看。”

    卫子益点点头,又对张锐道:“从外地购粮只是权宜之策,真正要解决数万人甚至更多人的吃饭问题,还是要自给自足才行。等道路和港口修建完毕之后,属下想下一步最重要的事就是组织人手开耕种地,争取把开远周围能种地地地方都变成良田。只有粮食自足,人们才会相安无虞,领地才能得到稳步地发展。”

    对于卫子益的一番话,张锐深以为然。从古自今甚至到未来“民以食为天”这句话都是至理名言。民以食为天地观念可以说在人类的历史源远流长,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史都与肚腹有关,可能人类的最早的一次战争也是从为了能吃饱肚子开始的。

    人们最基本、最重要地需求说到底还是食物。只有满足了这个最基本的生存条件,人们才会产生其他的**。如果一个人连生存的基本条件都满足不了,那么他还会去追求什么科技、宗教、艺术、哲学等等这些深层次的事务吗?所以食物是至关重要的,人只有吃饱之后才会去机会、才有精力去寻求别地事务。

    当然在这个年代要吃饱饭,最简单可行的办法就是自己种地。只要有肥沃的土地、丰富的水源,再加辛勤的汗水以及合理的赋税。还是能够吃饱肚子的。

    卫子益见张锐连连点头,信心大增,继续说道:“刚才从港口到这里的路,我大致观察了一下这里的土质,还算是肥沃,只是没有看到河流。张总管,开远附近可有河流?”

    张忠摇了摇头,说道:“开远附近百里之内都没有较大的河流,在港口和城区都是靠打井取水。”

    张锐感觉奇怪,他隐约记得前世学习历史地时候。海参崴位于绥芬河的出海口不远,可是张忠怎么会说开远周围没有较大的河流呢?他问张忠要了一张本地地地图查看起来,发现地图在前世绥芬河的流经的区域并没有有河流标记。心想。也许此时绥芬河的确还没有形成。

    卫子益也凑过头来看了一会儿,用手指着湄沱湖对张锐说:“殿下请看,从湄沱湖开有一段运河到率宾府,如果我们能从率宾府把运河水引到开远,那么开远周围方圆数百里,都可以变成优质的良田。”

    张锐知道湄沱湖即是前世的兴凯湖,在金代又被称为北琴湖。共有九条河流注入,湖水从东北方溢出,最后流入乌苏里江。

    在这个年代,率宾府在湄沱湖以南数十里外。已经挖掘了一条南下通到率宾府的运河。按照卫子益所言,再挖掘一条引水渠把运河水从率宾府引到开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这样一来,又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工程量之大不亚于重修建一次从开远通往率宾府的道路。

    现在从开远到率宾府地道路还在修建中,一想到还要再来一次如此大的工程,张锐感到有些头痛。这还不是钱的问题,用囚犯修路或是挖沟渠其实已经很省钱了,只要管饱囚犯地肚子。让他们有力气干活也就行了。关键是太浪费时间。估计还需一到两年才能修通道路,如果再挖沟渠至少又需要两年时间。将大量的人手都投入到修路、挖渠中去了。哪儿还要有人力去修建港口、城市?要是等沟渠挖好之后,再来修建港口、城市,那岂不是要四、五年之后开远港才能通航?

    卫子益看出张锐有些顾虑,又开口道:“殿下,从开远的长远看,挖渠是必须的,首先是满足灌溉,然后逐步将沟渠扩展成运河。殿下请想,如果能挖通一条通往率宾府的运河出来,那么以后南方要去率宾府和玄州地商旅都可以先乘海船到开远,然后换乘内河船经运河、湄沱湖、苏里江、黑水到达各自地目的地。甚至通过这条水道,可以将开远与吉州北部联结在一起。”

    卫子益双眼闪烁着精光,侃侃而谈:“而且率宾府地皮毛和玄州的山货、木材都可由河道运到开远,然后再在开远换海船出海,这样岂不是更加方便快捷。到那时,开远也就成了真正意义的交通要道。”

    顺着卫子益手指的移动,张锐将北方三州看了个遍,发现的确如此。只要修通一条通往率宾府的运河,通过这几条水系,北方三州,特别是玄州和滨海州的大部分州府都联结在了一起。

    此时张锐对卫子益很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慨叹没有早点遇到卫子益,不然只要挖运河就行了,还修什么通往率宾府的陆路啊这时董小意似乎看出张锐心中所想,笑着说:“卫先生所说的都是长远的规划,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尽快修通陆路,至于沟渠、运河嘛,都是下一步考虑的问题,这些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实现的。”

    经董小意提醒,张锐转念一想,是啊,修路与修一条可以通船地运河不同。修建一条运河所耗费的时间和劳力至少可以修建五条同等距离的陆路。

    虽然念头转过来了,但卫子益的构想已深深吸引了张锐,他拍着卫子益的肩膀夸奖道:“子益啊,你考虑长远很有必要,有了这些想法,不管是用十年、八年时间我们都可以一步步的去实现。就怕没有长远地规划。临时率性而为才是大忌。子益,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只要可行,我们就一起努力,总有一天会可以实现。”

    卫子益从小到大还没有谁,对他说话如此鼓励、赞赏的话语,激动得不能言语,只能连连点头。他暗幸自己选择来到开远侯家,不然哪有机会参与这样大事,可能此时还在衙门里替别人打官司呢。

    接下来。卫子益又把开远城的规划提了出来,并当着众人把草图画出。他把开远城划分成五个区域,每个区有不同的功能。

    南区:也就是海港区和行政区。这里不仅是仓库、码头的集中地,也是城内主要的官员的办公地。西区:也是港口区,现在主要是供渔民的停靠船只,以后待运河修通之后,这里将是内河船停泊之处。北区:主要是居民区,全城的大部分平民都居住在此。东区:主要是商业区,这里将是商家店铺、客栈酒楼、各种娱乐设使云集的地方。最后是东北区,也就是朝阳山一带,卫子益把这里规划为开远侯一家以及家中家臣、武士、骑士地家眷们的居住地。这里不仅风景秀美,空气清新。而且可以形成一个比较独立的区域,更好地保证整个家族的安全。

    张锐发现卫子益的确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也很有才华。他不仅把城区划分得很细。城市具体的设施也都考虑到了。比如,高架引水渠和暗渠排污沟都有规划。

    城市的高架引水渠和排污沟设计,是几百年前从罗马引进的概念。在圣祖之前,汉帝国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卫生条件都很差。很多人尤其是平民习惯随地排泄。黄白之物经年累月的堆积墙角街沿。由此产生的苍蝇、蚊虫、跳蚤、虱子随即而来,被叮咬之人容易得患疾病。

    一到下雨天。污物更是随雨水流淌地到处都是,城市里始终弥漫着一股臭气。平民们都已习惯,可以穿鞋甚至光脚在污水中漫步而行。贵族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出门就坐马车,在达到目的地之前尽量不下地。但是一股股难闻地臭气,还是会窜入鼻中。

    在这种环境中,无论是井水还是穿城而过的河流,都容易被污垢之物污染。水源污染之后,就容易爆发瘟疫。一旦瘟疫爆发,城内之人便会成千万地死去。因此,在那个时候,人们普遍寿命都不长,很多人二三十岁就头发灰白,牙齿也掉的没剩几颗,面目衰老干瘪的全是皱纹,看去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

    这种状况,一直到圣祖中兴之后才有所改变。圣祖登基之后,便了卫生地法令,任何人不等随地大小便,如有人违反,第一次罚款,第二次便会被判服劳役三年,回来后再犯,将会背叛终身服劳役。

    在重刑地约束下,人们才逐步改变了千百年来形成的恶习,改为用马桶解决内急。但是问题又出现了,大家用过马桶之后,又该把马桶内地污物倒到那里去呢?虽然有专门收马桶的人,每家每户只要付些钱就可以把马桶交给这些人处理。

    但是,这些收粪水的人每天只在清早来一次,某家一旦有人腹泻或是多尿,一两个马桶还不够用。因此,有的大户人家甚至购买了十几个马桶备用。一到早间收马桶之时,每家每户端出的马桶可以摆满整个街道。

    后来,经过与罗马之间的战争后,汉帝国与罗马帝国之间关系修好,随着彼此交流的增多,各自的先进的经验流传到对方的国家。汉帝国在初期主要学习的就是罗马的建筑方面的先进经验,其中就包括学着修建城市内专门的排污沟渠。

    罗马人的排污沟渠历史很悠久,早在汉元前就有修建。最着名的罗马竞技场外就建有公共厕所,虽然厕所是露天的还是男女混用的,排污沟渠也是明沟,但毕竟比汉帝国的随地大小便要强许多。

    汉帝国将技术学过来之后,又加以了改进,将罗马人的排污沟渠改成了暗渠。据说是圣祖本人提出的方案,在城市主要街道地下数米处挖出两米高、三米宽的一条深沟,然后用石块铺成。各家各户也有排污沟,这些排污沟都通向深沟。全城纵横交错的深沟,又会汇集到一处通到城外的河流中,最后全城的污物都流入河中。

    这些深沟每数年清淘一次,以保证沟渠的畅通,这样就基本解决了排污问题。但是,随之而来的又是饮水问题。家中打有深井,可以不用担心饮水问题,但靠河水唯生的人则担心用到被排污沟污染的河水。于是,高架引水渠随之也成了一些城市中的新型建筑。

    高架引水渠也是罗马人的伟大发明之一。他们不仅有引水的功能,到后来还能为一些权贵、富人提供热水服务,它可以说是居住在罗马半山富人区中最不可缺少的建筑之一。当然,汉帝国在这方面没有这么高的要求,只是让它发挥引来较为干净、纯洁的用水的功能。

    而这些卫子益都有考虑,也大致把沟渠的位置画了出来,并且连排污沟的出水口都想好在那里。从这方面看,张锐认为可以完全对卫子益放心,他不仅够专业,而且心思缜密,由他规划出的开远城,一定会是一座干净、整洁、舒适的城市。

    当晚,张锐问董小意:“你看卫子益怎样?”

    董小意笑着回道:“我看他的才能不亚于和鄯,甚至某些方面超过和鄯。恭喜锐郎又慧眼识得一个得力的好帮手。”

    张锐得意的哈哈大笑:“子益人聪明,鬼点子多,和鄯与他相比老实太多。今后有和鄯解决不了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办成。”

    董小意道:“锐郎既然如此欣赏他,不如把他收为家臣。”

    张锐想了想道:“这个嘛。子益年轻,又才到家中,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不过,今后他的待遇要比照家臣的待遇。”

    董小意点点头道:“那我们回去之前,就增加他的工钱,也将这里的院舍分一座给他,你看怎样?”

    张锐赞成道:“如此甚好。子益从小贫困,我相信只要给他优厚的待遇,他应该会全力全意为我们家效力。”顿了顿,又接着说:“你与和鄯倒是也没有看走眼,张忠也算能干。今后家中的一些事务,也可交给他去办。只是,暗中还是要交待武士要多加注意他,以防他有不轨举动。”

    董小意笑道:“其实张忠还算老实忠厚,只是你对他一直有偏见罢了。来这的路负责监视他的武士对我说了,张忠来开远后就没有休息过一天,每日除了睡觉都在处理各种事务,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听取手下汇报事情。”

    锐虽已认可张忠的能力,但始终还是对他的人品有些质疑,“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小心点好。”董小意知道夫君的脾气,也不再争辩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张锐忽然又叹了一口气,呆呆地出神。董小意甚是奇怪,问他为何唉声叹气。张锐犹豫了一下,便把王敬宝的来信内容给董小意说了一遍。董小意听罢,又是惊讶又是着急。这一夜,夫妻俩商量了一宿也没有想到很好的解决办法。

第二十八章 难题

    “殿下,属下打算今后将南港区码头分成三段区域,货物、商旅、军舰都有各自独立的区域。您看,离仓库区最近的那片区域,就是货运码头的理想之地;而较为隐秘的那一片区域,则用于停靠战舰;剩下的区域就作为商旅码头,因为商旅码头选在哪儿都可以,即使路程远一点也无所谓,大不了多走几步路。还有,远处的海湾拐角处,属下想再建一座灯塔以保障出入船只的安全……”卫子益站在开远港对面虎头山顶,俯瞰着整个港湾,手持折扇侃侃而谈,对张锐讲述自己对于港口建设的构想。

    “殿下,您觉得如何?殿下,殿下?”待他说完征求张锐的意见时,才发现张锐正背朝着他面向外海方向,他轻声呼唤了两声也没有回应。

    卫子益望了一眼不远处担任警戒的王德化,似乎在问:殿下这两天怎么了?怎么经常莫名其妙地走神?王德化似乎读懂了他眼神中的疑问,朝他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张锐的确是走神了。登虎头山顶,他就完全没有听见卫子益在讲些什么。他谛听到山下海浪轻拍礁石的声音;聆听到海风拂过身边的声音;甚至听到对面码头水手们的欢笑声,就是没有听见他身边说得头头是道的卫子益的只言片语。他转身眺望外海。仿佛整个身心都融汇在大自然中。世界突然变得如此安宁、如此纯净。他贪婪地呼吸着略带咸湿味儿地空气,柔和、温暖的阳光环抱着他,他感到神清气爽、轻松惬意。连续好几天没休息好的昏昏沉沉的大脑,也顿时清醒了许多。

    良久,他的神思才回到了现实,一转头。发现卫子益、王德化以及护卫们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他。

    “嘿嘿……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张锐尴尬地笑了笑,向卫子益表示歉意。

    “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卫子益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

    “这个……是有一件麻烦事。”张锐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卫子益。虽然卫子益才到家中不久,但他对卫子益有种特别地信任感。

    事情的缘由,还是要从王敬宝的那份来信说起。在来开远的路,张锐收到了王敬宝的来信。王敬宝在信说,随着罗马与苏丹之间海战的结束,他恢复与卡夫卡生意。而且生意规模和利润都逐年增大。这种情况下。再想对外保密东岛群岛盛产香料的事情已不可能。

    这几年,无数怀着致富梦的冒险家,都蜂拥到东岛群岛寻找香料。梦想无本起家、一夜暴富。起初,每月有几十、百人前来,最近一、两年,每月至少有千人到来,最多时甚至超过万人。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东岛群岛经过王敬宝七、八年的苦心经营,几乎已成了一个独立王国。在东岛群岛土着人的眼里,王敬宝就是他们地国王,只要国王一声令下,不许与外人交易香料。没有一个人敢违背命令。

    因此,闻风而来的冒险家们到了东岛群岛后,没有办法收到香料。王敬宝在每个产香料的岛都驻有百地武士维持治安。尤其在产量占到整个东岛群岛香料产量八成之多的济罗岛和蓝岛,驻有数千武士。所以那些千里迢迢到达此地的冒险家也既不敢强抢当地人的香料,也不可能自己进山去偷采香料。

    收不到香料,一些人失望离去;一些人转为经营其他生意;但总有一些人不甘心空手而归。于是,这些人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都要获得香料货源。

    他们想出的办法中。有一种情况让王敬宝无法控制。那就是本人申请迁移到东岛群岛定居。从今年年初开始,一些人去南岛州向官府申请迁移到东岛群岛定居。帝国的政策从来都鼓励老州的居民向新州迁移。对于自愿迁移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的人,还有着各种极为优惠的奖励政策。他们地迁居请求,立刻被官府批准,还给予了他们不少优惠政策。

    在这些优惠政策中,有一项最具吸引力,那就圈地权。这项政策比终身免税政策更为优厚,也是这些人申请移居东岛群岛的主要目的。圈地权,是圣祖开国时为了鼓励帝国老州居民踊跃迁移到新占领地区,而制定地一项优惠政策。

    这项政策最初的规定是,只要老周居民新迁居到新占领区,在其住所之处视线所及范围内的土地均可圈定下来,作为自己的私产。结果,此项圈地政策一出,造成了两个极为不利的后果。

    一是,帝国刚经过几十年地内战,人口本来就比东汉末年减少了许多。这项政策一宣布,帝国老州内原本没有产业者和富有冒险精神者,成群结队涌向帝国新获之地,造成了老州劳力缺少,家有私田者甚至雇不到劳力为其耕种地局面。

    二是,老州移民到了新州后,所圈之地都是当地人已经开垦好的良田或是当地人优质地牧场。这样一来,不可避免的与当地人发生冲突,加之新州人本来多少就对已亡故国怀有情感,再被新来的汉人欺压以及本地官府的庇护,反抗情绪自然高涨,许多新占区接连发生暴乱。

    平息这些叛乱后,圣祖与重臣们商议更改了圈地法的内容。新法令中规定,移民所圈之地必须是当地人没有开垦过的荒地,而且所圈之地的面积也减少了很多,每户新移民最多只能圈百亩土地。而且如果这些土地因劳力不足没能拓荒耕种,三年后将官府就会收回这些荒地。

    修改移民法令颁布后,涌向新州地移民潮很快停止了,还有不少已到新州的老州居民又返回了家乡。与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垦土地,还不如留在家乡开荒耕种。内战之后,老州本来就有很多土地因长年战乱成了荒地。

    到了后来。也没有多少老州人愿意去新州开荒,即使有也是首先选择北方地区的两个几乎没有外族人的新州——玄州和滨海州,因为那里的土地都是没主地,选择范围广,更容易圈到肥沃的土地。

    如今,那些想得到香料的人成功申请迁移到东岛群岛,就有权利圈定百亩土地作为自己的私产。当王敬宝发现有人手持官府文开始圈地时,立即叫当地土着人在香料集中地竖立标志,表明此地已有主人。

    但新移民并不罢休,他们告到南岛州。控诉当地土着人多占土地。帝国有法律规定,平民、士族、贵族的拥有土地的最多数量是有限制的,根据身份的不同而多寡不同。平民每户不得超过20亩。士族最高50亩,贵族爵位每增加一级,可以增加百亩土地,子爵以册封有封地的等贵族,除去封地外,最多允许拥有100亩土地。

    这样的规定,主要是为了防止贵族和豪绅利用权势无休止地扩张私产,最后让平民百姓失去土地。这项规定,同时也限制了土着人最高拥有土地面积,加土着人口本就不多。所以无法把盛产香料地地方都圈地下来。

    幸亏王敬宝这些年与南岛州的大小官员们联络密切,关系非同寻常,还主动向官府缴税。因为对东岛群岛税赋贡献很大,还被授予了东岛群岛假郡守的官职。王敬宝也是个人精,老州人忙着圈地之时他也没闲着。他凭借职务之便,把手下地武士、船员们一股脑儿都入籍到本岛,又把群岛的所有土着人集中到济罗岛和蓝岛。全靠他手脚麻利。这才勉强保住了两个最大的盛产香料的岛屿。而其他岛屿则被新移民给瓜分了。

    白白失去了两成的香料产量,王敬宝还没有来得及心疼。又发生了更让他担心的事情。他得到消息,一些家族也想染指东岛群岛的香料生意,有的已经派人前来查看。这些人如果想来,就不像一般移民那么容易对付了。这些大家族肯定会动用各种关系,不择手段地抢夺香料货源和生意。就算那些大家族与他公平竞争,用高价收购土着人香料的办法来抢他的生意,王敬宝都不得不随之提高自己地收购价格,仅是高价进货这一项,都会使自家的生意和利润大受影响。

    王敬宝想不出保全生意和利润的好办法,火速写信把情况告知张锐。张锐很清楚,东岛群岛地香料生意,是家中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如果断了这条财路或者利润锐减,别说建设开远领地了,就连养活一大家子人都成问题。张锐这几日愁眉不展,苦思冥想,都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张锐讲述过程中,卫子益听得十分认真。听罢,他眼珠一转,微笑着对张锐说:“殿下不必为此烦心,这事不难。”

    张锐听罢大喜,急切地问:“有何办法?快快道来。”

    卫子益不慌不忙,轻摇折扇问道:“请问殿下,陛下对你如何?”

    张锐道:“谁都知道陛下对我恩宠有加。”

    卫子益微笑道:“那就好。殿下这次出征鲜卑,立下盖世奇功,陛下怎么会不赏赐您呢?”

    张锐当然明白了卫子益话里的含义,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喜的是,卫子益所言极是。凭借自己这次所立战功,晋升二等候还是有八、九分的把握。所以,现在只要考虑怎么想办法把东岛群岛册封给自己不就行了么?!

    同时他也担忧,如果今年新册封地领地名单里没有包括东岛群岛,那么即使自己找萧禹和胡裕帮忙也没有用。

    他正在思量,是否该写信去问问萧禹,忽听卫子益又道:“殿下是否在想如何把东岛群岛列入受封名单?”

    张锐又惊又喜,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卫子益故作潇洒地一合折扇,道:“其实这事也不难,只要殿下肯做一点小小地牺牲,属下觉得事成的可能性有九成。”

    张锐一把拉住卫子益地双手道:“子益有何妙策,快快道来。别说小小牺牲,就是让我花费巨资也值得。”

    卫子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把头凑到张锐耳边,把自己的计划细细说了一遍。张锐脸色忽而欢喜、忽而忧虑,待卫子益说完,他迟疑地说:“此计很不错,但有极大风险。万一露馅,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得不到好处,还会惹恼陛下。”

    卫子益轻声道:“殿下放心,属下保管让陛下无法知道此事是假的。”

    “还有什么办法?”

    卫子益又密语把计划道出,张锐听罢彻底放心。心道:这小子果然头脑好用,所用之策也很离奇。也许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成功,如果按照常理,一辈子也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幸亏让卫子益在家中为自己效力,这次可派了大用场!

    张锐一激动,握着卫子益的手道:“子益啊,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家臣可好?”

    卫子益一怔,他没有想到来张府不足一月,张锐就要收他当家臣,一时语塞。张锐误以为他不愿意一辈子留在自家效力,不禁露出失望的神情,唏嘘而道:“你很有才华,以后肯定大有作为。你不愿意留下,我也理解。现在暂时留在家中,等以后有了好的机会,你再离去也可。”

    张锐不经意流露出的真情,让卫子益十分感动,他跪下向张锐磕头道:“主公如果不嫌弃属下是无能之辈,请主公收属下为家臣。”

    张锐大喜,一把将他拉起来:“子益愿意来我家,真是我的福气啊。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你便是我兄弟、我的朋。”

    卫子益自父母去世后,没有体会过如此真切的情谊,他激动地发誓道:“属下发誓,今生今世永为主公效忠。如有失言,天地不容。”

    张锐心里乐开了花。正所谓祸兮福所倚,此言一点不假。今天不仅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还收了一个非常机敏能干的家臣。今后,家中又多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

第二十九章 豫州来的两个流犯

    解决了困扰多日的难题,张锐的精神完全放松下来。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都在开远附近游玩,走遍了附近的山山水水。直到下过今年的第一场雪,才返回开远港。

    这一日,他把卫子益叫来,问道:“子益,你接手开远港的事务有些日子了,有什么困难吗?”

    “难事肯定有,不过请主公放心,再难的事情属下也会想办法解决的。”

    张锐就是喜欢自信、干练的部下,卫子益的回答,甚合心意,他满意地说:“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我明日就会离开这里,以后这里的事情都拜托给你了。今后,如果遇到你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写信告知我,大家一起商量着解决。其他能够解决的,你尽管放手去做。”

    “属下记住了。”

    “对了,还有几件事情你要记住,尽快解决。”

    “主公请讲。”

    “这次,我和张忠去查看了修路的工地。目前为止,所修的路段几乎都在山间,两侧全是浓密的森林。张忠说,山林中常常窜出猛兽伤人,大家在干活的时候,还要防备野兽偷袭,因此道路的修建进度一直比较慢。到了晚,更是谁都不敢出营帐,唯恐被夜里出来觅食的野兽拖走,不时还有野兽闯入营区,闹得大家整晚不安宁。”

    卫子益露出为难之色:“主公地意思是要多增派武士跟随修路队。为他们提供保护?但开远这边总共只有武士三百人,张总管已经带走二百五十人,剩下的五十人要负责整个港区的安全,再没有多余的人派出,要不主公再派些过来?”

    张锐摇摇头说:“家中武士、骑士数量有限,分派到各处的钱庄、商户之后。安江庄园也只剩下百余人,他们的任务也很繁重,所以没有多余地人手可以抽调过来。”

    卫子益对家中的情况大致也了解,知道张锐说的是实情,他一时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得说:“那么,且容属下再想想办法,属下保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张锐在回来的路已考虑到了一个办法,见卫子益没有提出解决办法来,便说:“我倒有一个建议。你不妨考虑一下。当年我在乌孙州率部进山剿匪时,叛匪们经常会在夜晚来骚扰我们。你猜我用什么来对付叛匪?”

    卫子益想了一会儿,摇头说:“属下不知。请主公明示。”

    张锐大笑:“我们用狗来对付偷袭营地的叛匪。”

    “用狗?”卫子益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要是狗都能站岗放哨了,那还要哨兵干嘛“你还别不信。有狗守夜,我们每夜都睡得安稳,就连叛匪偷营时,也不用集合起来戒备。”

    卫子益见张锐说得认真,也不由得不信。只是心里琢磨,只用狗就能对付偷营的叛匪?那些叛匪也太饭桶了。

    张锐见卫子益将信将疑,便把当年进山剿匪的详细经过讲述了一遍。卫子益听罢暗暗称奇,世竟有外貌如同小牛犊一般。能与虎豹相搏的狗。真是这样,那还是狗啊?“这种狗只有番州有吗?”

    “对。只有番州才有,它地名字不叫狗而叫獒。你可派人去番州收购一些番獒。要多收一些幼仔。”

    卫子益不解地问:“为何要多收幼仔?”

    “番獒恋主,大多数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它一旦发起狂来,只有主人才能喝止住它。而番獒认主的阶段是幼仔期,因此多卖些幼仔分派专人饲养起来,这样以后才能约束它。至于成年番獒。要买最好将其主人一起雇佣来。别买来后反成了新的祸害。”

    卫子益心里有了主意:“既然如此,属下索性多买些种犬。我们在本地培育番獒。再把每只幼仔分配给护卫和监工,让他们专门负责修路队地安全。只是到番州买狗路途遥远,这事恐怕今年完成不了。”

    “这是我要对你讲的第二件事。初雪已降,冬天快来了。滨海州冬季严寒天气虽然时间还不如安江不长,但寒冷程度远远超过安江。因此,我想在最冷的季节里,修路工作要暂停下来,将那些犯人都召回开远。你安排他们做些别的事情,待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再派出去继续修路。”

    冬季修路,本来进度就非常缓慢,一整个冬天也修不了多长的路,如果再把修路的犯人冻死冻伤,就更是得不偿失了。冬季暂停修路,也是明智之举。卫子益心想,把犯人集中到开远,让他们在开远修建道路或是房屋也是可以的。

    卫子益点头答应,张锐又道:“还有一件事,最近和鄯会送来一批妇人。你把她们许配给表现好的犯人,再为他们单独修建的住所。”

    卫子益暗称此计甚好,让犯人们看到努力工作的前途,就能大大激发其积极性,让他们甘愿更卖力地做事。只是他奇怪,和鄯从哪里找来这些妇人,便好奇地问张锐。

    张锐虽然信任卫子益,但私藏俘虏之事牵连太广,知道地人越少越好。就只对他解释说,利西族在平叛时俘虏很多奴隶,奴隶多得甚至都快养不活了。正好家里缺少人,所以与利西族头人达须商量,从他那里的购买奴隶带到开远来。首先送过来都是女奴隶,以后陆续还有男奴隶送来。

    卫子益知道主公的二夫人便是达须地妹妹,妹夫家要购买奴隶。达须理当鼎力相助,说不定还可能是免费相送地。得知这个消息,卫子益心中大喜,因为开远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别管是哪儿弄来的人,也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人,他就照单全收。

    两人正在商议,如何安置、分配女奴之事,一名管事进来禀报,说有一批发配的犯人送到。卫子益接过新到犯人名单看了起来。张锐本不在意这个名单,因为自从三座码头修好之后,每隔十几天总会有一批犯人送到。用船运送犯人,更加快捷、便利,因此北方沿海数州,基本都把发配地犯人集中送来开远。

    卫子益看过名单笑了。对张锐道:“主公,这批来地犯人,竟然是豫州和并州地。以前这些犯人都是送去西部地。现在也送到我们这儿来了。”

    张锐也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是萧禹在暗中帮忙?否则为何这两州的犯人都送到自己的领地来了?伸手接过名单,随意瞄了一眼,忽然在名单中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为了弄清楚此人是否确是自己认识的人,他对站立在门口的王德化吩咐道:“你去把新到犯人中的贺长盛带来。”

    王德化答应一声转身而去,卫子益奇怪地问:“主公,难道您认识这个叫贺长盛的人?”

    张锐回答道:“我以前在帝大时的一个同窗叫贺长盛,后来听说他去了豫州任职,不知是不是他。所以叫来看看。”

    卫子益笑道:“属下看希望不大,天下同名同姓之人甚多。既是主公在帝大时地同窗,怎么可能被发配到开远来?”

    过了一会儿。王德化把人带到。贺长盛一进屋,张锐便惊讶地站起身来,迎去一把拉住他的手道:“贺兄,真的是你?”

    贺长盛抬头看到张锐,也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三郎。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锐亲热地拉着贺长盛坐下。笑道:“开远是小弟地领地,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贺长盛似乎口渴极了。也来不及客气,抓起桌张锐喝水的茶杯,咕嘟咕嘟地把茶水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抹了抹胡须道:“我知道这里是你的领地,只是认为你还在安江的家中,没想到你现在也在此处。刚才我还纳闷儿,这里会有谁要见我。没想到,真的在这里遇到了你。”

    张锐命人快茶水,又对贺长盛说:“小弟正好来查看领地,原定明日就要返回。正巧,又有一批人送到,翻看名单,竟然发现里面有贺兄的名字。本以为只是同名之人,也没想到真是贺兄你!”

    贺长盛笑道:“我们相见也是缘分,倘若我们晚一天到开远,就见不到三郎了。”

    张锐见他手脚还带着镣铐,连忙叫人打开,又问道:“数年前,李伯药对小弟说,你毕业后去了豫州任职,官运一直不错。这回是出什么事了?”

    贺长盛道:“三郎,你派人去把与我同行的那个何稠的叫来。”

    张锐又吃一惊,问:“何稠?他叔父可是工部郎中何通?他的父亲是原任礼部礼宾司郎中何妥?”

    贺长盛点头道:“正是他。”

    张锐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何稠身为豫州布政史,是正四品地大员。贺长盛是豫州巡查副史,也是一方手握实权的从四品大员。而且他们都出身官宦世家,都有至亲在朝中任职,怎么会被一起发配到开远来?要说他们其中的单一个犯了什么事被发配也就罢了,一个州内地两个大员都被发配,这也太离奇了。

    贺长盛见张锐惊愕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知道他还不知缘由,叹了一口气:“唉,这事说来话长,你把何稠叫来,我们再慢慢道来。”

    张锐又命王德化去请何稠,又叫人去准备酒宴。本来已快到午饭时间,何稠到来时,酒菜都已桌。张锐留下卫子益作陪,屏退了众人。

    张锐一边亲手为贺、何二人倒酒,一边为卫子益介绍道:“子益啊,我们都是帝大校,何兄早我和贺兄毕业三年,是我们地学长。虽然闻名已久,今日也是第一次相见。而贺兄则与我同窗四载,只是毕业后也是第一次相见。何兄、贺兄,这位是我的兄弟并州卫子益,在帮小弟打理开远领地地事务。”

    卫子益举杯向两人敬酒:“今日能与两位大人相见,是晚辈地荣幸。晚辈满饮此杯。一表对两位大人的敬意。”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贺长盛、何稠把酒干掉,何稠放下酒杯,说道:“我们现在只是一介囚犯,那里还敢称什么大人。请卫总管不要再客气,直呼我等姓名即可。”

    张锐又为他们斟满酒,举杯敬道:“两位兄长,无论你们为何来到这里,请你们放心,只要在这里一天。你们都是我地客人,没有人会对你们无礼。”

    何稠早听说张锐为人豪爽,只要他说过地话。就不会变卦。既然他答应照顾,就不用担心今后过犯人一样的生活,连忙起身道谢。

    贺长盛则在心里感慨不已,在帝大读时,他与张锐的关系并不好,他甚至有些反感那时孤傲不羁的张锐。他记得有一次张锐在讲一篇论曹操的文章时,他还站起来高声与张锐辩论。

    可今日张锐见到他时表现出来的热情,是实实在在没有伪装的,显然他没有对读时的过节耿耿于怀,是真心诚意地想叙叙同窗情谊。贺长盛将酒一口饮尽。道:“三郎,你这个朋,我认定了。以前有什么得罪之处。这杯酒就向你陪罪了。”

    张锐故作不爽,把酒杯放下,说道:“贺兄这样讲,小弟可就不高兴了。大家能在一起同窗共读四年,那是什么样的情谊?哪有什么得罪与不得罪之说?何兄。你说他该不该罚酒?”

    何稠哈哈大笑道:“当然该罚。年少时。谁没有几分脾气、性格?有些小冲突、小误会也是正常的,但哪能影响到彼此地同窗的情谊?长盛此言差异。当自罚三杯。”

    贺长盛也不再说,连干三杯。张锐转怒为喜,道:“这才是好朋嘛。再要说那些生分的话,一律罚酒三杯。”

    酒过三巡,张锐又婉言询问贺长盛被发配到开远地事情。这次,贺长盛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相告。

    原来,今年黄河突发凌汛,豫州境内数郡遭灾。豫州巡抚得知爆发灾情,立即召集州内郡府官员们商量对策,何稠、贺长盛都参加了会议。

    会官员们的意见各不相同,有的认为本地存粮既然已被征用为军粮,就不能动用分毫。受灾之事应该赶紧通知朝廷,由朝廷从南方运粮赈灾。如果不经朝廷同意就擅自用军粮赈灾,使前方战事受到影响,朝廷追究起来大家都难逃罪责。

    有的认为灾情严重,受灾人数众多,靠朝廷从南方运粮来赈灾,远水解不了近渴,灾民起码要饿死一半。而前方缺少了豫州之粮,还有北方各地的粮草可以补给去,豫州没缴足的那部分粮食,用不了一个月就能从南方调运补齐,对战事不会造成多大影响。而如果不赈灾则影响巨大,万一激起民变,朝廷追究起来那就是死罪。

    两派官员们争执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结果,直到豫州巡抚眼见事情不能再拖,拍案决定开仓放粮,这才统一了意见。

    粮食被及时分派下去,数十万灾民没有一人饿死。要是换在平时出现这样的事情,朝廷定会通报全国表彰豫州的官员们。但这次,朝廷很不满意豫州官员的这种做法,下旨解除了州内所有五品以官员的职务,还从朝廷派来调查人员挨个儿审理。

    何稠、贺长盛等在会曾提出过开仓赈灾建议地官员们,在初审之后都被关押起来,等待朝廷的判决。他们在牢狱中一等就是半年,似乎朝廷已经忘了此事。直到巡抚在牢房中吊自杀后,最终审判结果才到。

    豫州巡抚因自杀,被免予罪责。其他获罪大小官员,一律剥夺爵位,判流放之罪。何稠、贺长盛均被判十年流放,本来他们应去乌孙州服刑,但中途突然改变了流放地,与一批豫州、并州地犯人一同押送到滨海州开远服刑。

    张锐出征回国后。就匆忙返回家乡,并不知道豫州发生地私放军粮之事。猛然听闻,心里感慨万分。在张锐的心目中,同乐虽然性格刚毅,但也不是昏庸之辈,前线也没因缺少军粮吃了败仗。值得把整个豫州的几十名官员罢官流放吗?何况,这是赈灾,数十万人因此得救,也避免了内乱,对于豫州官府的这种功绩,他怎么视而不见呢?

    还有太尉,他被豫州百姓称为“杨青天”。他能眼睁睁看着拥戴他、称颂他的百姓被活活饿死?他怎么会在内阁中,认同流放豫州官员这种不近人情地惩罚措施呢?

    “难道陛下和太尉也是这个意见?”张锐满脸疑惑地问贺长盛。

    贺长盛与何稠对视一眼,回答道:“这事发生时,正值陛下身患重病。一连数月不能理事。太尉嘛,听说从今年起,也是连续患病。经常无法参加内阁会议。这事,他老人家好像也没有表过态。”

    张锐明白了,同乐患病是真,他身体一直不好。而太尉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拉选票地关键时候生病了,这只能解释他是在故意装病。怪不得前次李伯药说,太尉在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说话。

    平心而论,太尉为了能进凌烟阁。在投票前,尽量少做事、少说话、少表态地做法是明智的。他争取在投票前。不得罪任何人。谁知道被得罪之人,有没有七弯八拐的亲戚、好是世袭贵族,会不会影响到一两张选票。

    内阁一贯由太尉主持。他突然不理事,难怪内阁会因一件事情争执如此之久。张锐也很想知道,失去太尉主持的内阁,现在到底谁说了算。

    “那么高丞相是什么意思?”

    “高丞相?听说他也一直没有表态,这事反而是虞士基虞大人和李穆李大人争论最激烈。两派各有拥护者。一直相持不下。”

    “是虞士基要追究此事?”

    贺长盛唏嘘而叹:“不,听说虞大人只是提议罢免了几个主要官员的官职便可。倒是李大人提议要严惩我等。据说,他提议要将关巡抚斩首,剩下都判流放之刑。关巡抚听到这样的传言后,就忿然自杀了。”

    何稠喝了一杯酒,叹道:“关巡抚死后,朝廷任命荀彻为豫州巡抚,陈唯覃为布政使,秦啸然为荥阳郡太守。听到这样的结果,实在令我寒心啊!”

    张锐也是一阵心寒。李穆是现任邳公家主地亲弟弟,幼年时过继给李家。而何稠提到的荀彻是邳公家主的另一个弟弟,也是李穆地亲弟弟。而陈唯覃、秦啸然都是邳公家的女婿,这样毫无避讳的任用,几乎让整个豫州变成了邳公家的领地。

    再有张锐也很意外,被世人公认是奸臣的虞士基会对此事报以同情的态度,而素有公正之名的李穆却要在这事做文章。看来有忠奸之名,亦非都行忠奸之事,忠奸只是一线只隔,忠臣、奸臣也不是永远不变的。在这件事情,李穆就是一个大大的奸臣。

    而后,他又想到何稠、贺长盛两人突然被改变流放地,肯定与他们在朝中亲人的活动有关。也许此时,安江家里已经收到了这两家人地来信。但我与两家平日都无交往,他们怎么会想起要托我照顾何、贺二人呢?

    这事也不便于直接问何、贺二人,张锐只好把问题闷在肚子里,转而安慰二人道:“事已至此,两位兄长就不要多想了。说实话,你们能为黎民苍生而牺牲自己,我很敬佩两位兄长的大仁大义。我相信不久后,陛下或是内阁会赦免你们的,所以你们只当是在我这里休假疗养一阵。”

    何稠苦笑道:“安敢奢望被赦免,只期望安安稳稳在此度此余生就好。三郎也不必对我们客气,如果看得起我们,不妨给我们安排些事情做,让我等能够养家糊口。”

    张锐吃惊地问道:“怎么?两位兄长地家眷也跟来开远了?”

    贺长盛道:“此时没有跟来。不过,我与何兄是有把家眷接来地打算。只等有条件。就写信回家叫他们来。”

    张锐大包大揽,说道:“这有何难?我马给两位兄长准备住处,再派人去接你们的家人。今后你们一家人的生活费用,由我全包了。”

    何稠摇头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们来此,已得三郎照顾了。怎能全家人都白吃白住你呢?”

    贺长盛也道:“何兄说得对,三郎如果要照顾我俩,就给我们安排事情做,给我们发放酬劳。如果要白养我们,那我们还不如跟犯人们在一起,起码每天还有事情做。”

    何稠又道:“我在狱中被关了半年,每天在狭小的牢房中无所事事,都快把我憋疯了。现在到你这里,再不寻些事情来做,准会憋出毛病来。”

    在二人一再坚持下。张锐也就顺势同意。多两个有经验地人帮助卫子益管理开远,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地好事情,他肯定不会拒绝地。

    见张锐同意。卫子益也站起身来表示欢迎,并客气地请二人今后多加指教。何、贺二人也站起身来,说今后一定服从卫总管地安排、调遣,不敢说指教。

    张锐心里头,转了念头。何、贺二人都比卫子益年纪大,而且都曾任过一方大员,如果不先规范二人的具体事务,恐怕今后会闹出不和。

    于是,张锐对贺长盛道:“贺兄,如果你愿意。今后你就负责开远领地的治安。”

    贺长盛获罪前曾是豫州巡查副史,虽然没有直接负责过地方治安事务,但他平日所做之事与地方治安也有相仿之处。马点头应承下来。

    张锐又问何稠愿意做何事,何稠道:“我自幼喜欢工木,对建筑尤其敢兴趣。我想今后从事建筑方面的事情。”

    张锐为难道:“何兄大才,曾负责一州政务,岂能只做工木之事?我看何兄还是与子益一起。负责开远的大小事务。这样。也好让子益多跟你学习学习处理事务的经验。”

    卫子益也道:“如何先生不嫌弃晚辈笨,请收晚辈为学生。晚辈非想跟先生学习怎样处理政务。希望先生不要拒绝。”

    何稠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意教你,只是我自幼受叔父的影响,对工木之事特别感兴趣。后来因家父反对,才没有去学工学。现在有机会已全梦想,我自然不会放过。至于政务之事,你今后如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我,我定会倾力相助。”

    张锐见他心意已决,又答应今后帮助卫子益,也不再勉强他,于是便把修建开远城的具体事务,交给他负责。

    三人一直畅饮长谈到深夜。第二天天亮,张锐仍按期离开开远。分别时,张锐向何稠、贺长盛保证,会尽快将他们地家人接到开远。

    米展的“开远”已出海去清剿海盗,因此这次“微星”号是单独出海。为了早日返回安江,张锐决定在辽东的兴府停靠,然后从陆路返家。

    对张锐来讲,兴府也是很熟悉地地方。当年辽东四郡叛乱,飞骑军一部奉命参战,张锐所在的飞骑军游骑团一营,就曾经攻克过兴府。数年之后,再次亲临当年的战场,张锐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慨。

    重返故地,他似乎有讲不完的故事。一路,他滔滔不绝地对董小意、碧斯、六灵讲述当年攻打兴府时的经过。到了兴府时,他的那些事迹,董小意三人已能倒背如流。

    船到兴府港时,天色已晚。张锐决定在此停留一夜,明日再路。一家人刚到客栈安顿好,兴府太守就闻讯前来拜见。张锐本不想见此地的官员,但当他听到这位太守的大名,就立马迎出门去。

    又回家了,不过刚发现家里的天花板、地板、墙面都有轻微地裂缝。这些裂缝第一次强震后,我曾检查过都还没有,也不知是后来的那次余震留下的。唉!住新房,怕遇偷工减料地,住老房子又怕结构老化。

第三十章 遇刺

    “恩公——拜见恩公!”张锐一踏出院门,就见一人抢前来,欲行跪拜之礼。

    张锐眼神也够快,一眼就看出果然是多年不见的胡汉山。他伸手一把拉住,大笑道:““汉山,真的是你呀。一别数载,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

    此人正是张锐在辽东平叛时结识的胡汉山,他此时显得异常激动,除了一个劲儿地点头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走,走,我们屋里说话。”张锐拉着他进了屋。

    落座之后,张锐下打量了胡汉山一番,见他变化并不大,只是嘴唇留起了一撇八字胡,显得比以前成熟老到了不少。

    “不错,不错。一别多年,你已是官居六品。汉山啊,看来这些年你的官运不错啊。”

    “这还不是全靠恩公当年的提携?小的这些年来一直没敢忘记恩公的恩情,只盼有一天能亲口向恩公道谢。今日得见恩公,也算遂了小的多年以来的心愿。”胡汉山真情流露,边说还边落泪。

    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张锐。当年张锐率部到他的家乡清查叛匪与他相遇,他检举揭发了村里的叛匪,得到了张锐的宽恕。而后,张锐还采用了他献的计策清剿了山里的叛匪,让他立了大功,成了桶岭县的代理县令。

    最后又是因为张锐临走时对他说地一番话。让他坚定了跟随朝廷的决心,坚持留在桶岭县与叛军周旋到底,直到汉军再次收复桶岭县。正是因为他在平叛期间表现突出,平叛结束后,他才被朝廷破格委任为桶岭县的正式县令。

    数年过去了,胡汉山靠着聪明、机警。加之运气不错,官职一直稳步升。去年初,他升任兴府城太守之职,终于达到了六品官阶。

    辽东叛乱前,他只是一个在家种地的庄稼汉,而今他却是一城的太守,想想都觉得恍如做梦一般。追根溯源,给予他这样翻天覆地变化的恩人非张锐莫属,因此他一直心怀感激之情。今日忽见恩公,他实在按捺不住满心激动、兴奋、急切地情绪。

    张锐见他激动万状的模样显得很夸张。吃不准他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表演给自己看的。心想,如果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眼泪说来就来,这样的演技完全可以获奖了。

    “汉山啊,我们说来也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恩公恩公的,还说什么提不提携的话,这样显得太生分了。”

    “恩公啊,当年如果不是遇到您,如果不是您的时时提携,时时的教导,还救了小地一命。那里有小的的今日?对小地而言,无论多久,您永远是小的的恩公……”

    “好了。你如果还认我这个朋。就不要再叫恩公。要叫就叫我的表字或是兄长,如果你再称我恩公,就请自便。”张锐说话的语气斩钉截铁、霸道十足,打断了胡汉山的话。

    “这个……这个……”胡汉山抬头看了看张锐,心里感叹:如果不是早知眼前这个样貌威武、气势逼人的将军。就是以前那个印象中年轻英俊的中尉军官。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两个是同一人。不仅是外貌不符。就连性格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既然兄长已经说了,小弟安敢不从?”胡汉山顺从了。张锐的话,他不敢不从。当年不敢,今天就更不敢,他对张锐有感恩之情不假,但恐惧之心也从未消除过。特别是这些年他听到各种关于张锐的传言,就更加敬畏他,没有一丝敢违背他意思地想法。

    “这样才是对嘛。你一口一个恩公,叫得我浑身不自在,那我们还怎能叙旧?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娶妻生子了吗?”张锐也不是故意要吓他,只是听他叫恩公确实难受。待胡汉山转了称呼之后,才露出笑容询问起他的近况。

    胡汉山欠着身子回答道:“小弟五年前就娶妻了,现在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托兄长的福,这些年过得顺利,去年还混了个太守。”

    张锐微笑道:“你还记得吗?当年我曾对你说,你聪明、有才干,很有前途。以后只要努力,就能坐府郡高官地位子。今日看来,我的确没有看走眼,你还未满三十就已是六品太守,今后成为一州的巡抚也大有希望啊。”

    说实话,他也没有想到胡汉山能有今日成就,当年的一句戏言成了现实。心里也暗称胡汉山有运气,不然以他的出身,哪能混到今日地身份地位。

    提起当年之事,胡汉山眼眶又有些湿润,张锐当年不仅鼓励他,还为他取了现在地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也对他起了很大的帮助作用。去年,州府曾报朝廷三个兴府太守候选人。三人中,胡汉山最为年轻,机会也最小,就连他本人也认为自己不可能被任命为太守。

    可是没有想到,最终成为太守地却是他。后来他听人说,是自己的名字帮了大忙。可能是朝廷考评司的官员在看到自己这个名字时,想到就向张锐为他起名字时对他说过的那个意思,愿做汉家的一座大山,为汉家撑起了一片天。

    所以,他今日能成为太守,也是张锐造就的。他感觉张锐就是他命中的贵人,自从遇到他,自己的整个命运就发生了彻底的改变。

    他把自己被任命为太守的过程如实地讲了出来,张锐听罢哈哈大笑。当年取名字,只是暗中在讽刺胡汉山地意思。没有想到这个名字却成全了他,命运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闲聊了一阵,胡汉山又请张锐出去饮宴。张锐当年虽然觉得胡汉山在镇压叛匪过程中的手段有些凶残、狠毒,但后来自己的行为与他相比,就更加凶狠、残暴了,所以当年有些看不起他的想法。而今已烟消云散。

    胡汉山对他来说,就是当年的战。老战相请,他自然不能拒绝,于是随胡汉山一起出去痛饮了一顿,直到把胡汉山直接灌倒在桌子底下,才心满意足地回来。

    第二天,胡汉山又来相邀,请他一起出游。张锐也想再看看当年的战场,便爽快地答应了,把行期推迟了一日。带家人。顺着兴水朝南一直到达桶岭镇,几乎把当年地战场都看了一个遍。一路走,一路与胡汉山谈论当年的战事。心情倒也十分畅快。

    当夜在桶岭镇住了一夜,第二天六灵嚷嚷着要去安渡桥看看,说是要感受一下爹爹当年舍身奋战过的地方。而董小意和碧斯虽没有说话,但也是满眼期待的神情。

    按说从津水的汾杜桥走,路程更近。既然家人都想去看看安渡桥,张锐也就决定绕道过去,他也想去拜祭一番在安渡桥阵亡的李赐等部下。

    胡汉山听说要去安渡桥,也坚持陪同前往。张锐再三相劝,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索性也随他了。

    第三天到达安渡桥时。天空飘起了点点雪花。张锐站在这座两百余米的石梁桥,站在桥的第二座桥屋后面,那个激战最为惨烈的地方。心里感慨万千。

    一样地石桥、一样的桥屋、一样浸人心髓的寒风、一样哗哗地流水声,在瞬间张锐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个灰暗阴沉的下午。

    他清晰的感到李赐等十二名部下就在他的周围,他们一个个面目沉静、目光坚毅,手握骑刀等待叛匪们冲来。

    张锐的耳中仿佛听到自己在对他们喊道:“兄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仿佛听到骑士们振聋发聩的吼声:“准备好了!长官!”也仿佛听到叛匪们蜂拥而来轰鸣的脚步声。

    感受相当的强烈,也相当的真实。张锐甚至有些陷入了幻境。他呼吸急促起来,眼中充血。拳头关节握得咯咯直响。直到一只温软细柔的小手,搭在他紧握地拳头,他才猛然醒悟过来。

    “这里很冷,看看就离开。呆得太久,六灵她们怕是禁受不住。”董小意在身边悄声劝道。

    “小意,你知道我与叛匪们交手前在想什么吗?”张锐侧转头问妻子。

    “在想如何不让叛匪过桥。”

    “错了。我那时满脑子都是你们的身影。”

    “你作战前还想着家人,能专心作战吗?”董小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锐嘿嘿笑道:“我们那时满打满算也只有二十五人,而对面来地叛匪有数万人,怎么算也毫无生还的可能。你可知道,我此战后也遇到过数次险情,但即使是在白堡生死搏斗时我也没有放弃过希望,只有在这一战里,我是怀着必死之心,想你们也就是和你们做最后的告别。”

    董小意明知那战夫君是活了下来,但此刻听闻夫君的讲述,也不禁浑身颤抖起来,她手紧紧握住夫君的手,生怕她一松手,夫君就会凭空消失了一般。

    张锐感觉到她在害怕,轻拍她地手安慰道:“以前,我没有跟你讲这些事情,就是怕你担心。你现在不用再担心了,我已是中将,即使了战场拼命,机会也微乎其微。即使我想去拼命,属下也拼命劝阻。在黑兰城那次,我想把指挥部前移,郝青那小子给我千方百计地拖延,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同意我进城。,官当得越大越没有自由了,还不如当营长时自由快活呢。”

    一番话,把董小意逗笑,紧张地情绪也缓解下来,笑道:“别人都想官越当越大,你倒好,反而想返回去当营长。真正当了营长,你又该抱怨自己受别人管制没有自由了。”

    张锐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又对董小意道:“桥风大,你与六灵、碧斯前过桥。我打算在这里祭拜一下,战死在这里地部下们。”

    董小意摇头道:“还是一起祭拜。他们曾与我的夫君一起面对死亡,并用性命保护了我的夫君,我祭拜一下他们也是应该的。”

    “既然如此,就一起拜。”张锐也没有拒绝。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

    胡汉山早就把祭拜物品准备妥当,甚至还请了几个和尚来做法事。佛教才传入老州不久,胡汉山居然能请来和尚,让张锐也略感有些惊讶。

    祭拜完毕后,张锐与胡汉山告别,并对他说,有空时来安江家里坐坐。胡汉山点头答应,依依不舍返回兴府。与胡汉山分手,张锐一家人顺着官道西进,通过国内城进入吉州境内。然后在安江下游船。改由水路前往安江城。

    一路无话,这日傍晚到来安江城码头。下了船,张锐正对董小意说:“咱们明日一早去安江城堡去看望看望奶奶。”

    董小意说:“这是自然。我还为奶奶、父亲、母亲大人以及二嫂带回了些礼物……”她还未说完,突然被张锐猛地推出老远摔倒在地。她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被几名武士围了起来。

    张锐在与董小意说话之时,忽感身边有危险。这种预感他不是第一次有,以往的经验让他迅速做出反应,他一把推开董小意,自己地身体也往一边闪。就在他躲闪的同时,一枝箭“嗖”地一声从他身边擦过,“砰”地一声又钉在地。

    他刚刚站稳身子的一瞬间,又一枝箭迎面而来。“主公。小心。”一名武士一个健步用肩膀撞开他。他踉跄后退的同时,亲眼看着那枝箭射入了那名武士的喉咙,武士迎面倒下。

    “有刺客。小心戒备!”王德化大声的喊叫着,扑到张锐的身前,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

    一部分武士、骑士们迅速冲过来,把主公一家团团围住。另一部分武士则吼叫着朝箭支飞来的冲过去。

    此时刚刚掌灯,码头区还很热闹。发现有人行刺。顿时码头的人大乱起来。喊叫声、哭声四起。箭是由河地一艘小船射来的,船全无。正在慢慢消失在黑暗中。一些武士叫嚷着跳一条条商货船,逼着那些船只驶离码头,向那艘小船追去。

    护卫的武士们拨出利刃,骑士搭起箭支,寒光闪烁,杀气腾腾,气氛紧张之极。当董小意拼命挤到张锐身边时,看见张锐满身是血地抱着一名中箭的武士。那名武士已经奄奄一息,口中发出的呻吟声令人心碎。

    “锐郎,你还好。”董小意万分紧张得查看张锐身的伤口。

    “我没受伤,这些是他的血。”张锐用手紧紧摁住那名武士中箭的创口处,但鲜血还是从他的鼻子、嘴巴、耳朵里不停地往外淌。

    “我帮他把箭拔出来。”董小意看见那名武士要用双手去拔箭,被另一名武士按住。又见那名武士似乎要喘不过来气了,忍不住伸手想去为他拔箭。

    “别动。”张锐一把将她的手抛开,解释道,“这箭有倒钩,一拔他就没气了。

    “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董小意看着那个身体一阵阵抽搐的武士,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时,武士们已经控制了混乱的码头。码头地人在武士们的监视下都抱头蹲在地。一些人吓得瑟瑟发抖,一些人在暗暗抽泣,还有一些人在对天祈祷。河面那艘小船和追它的船只都已不见了踪迹,夜幕中安江下游隐隐传来几声狂呼。

    张锐明白怀里地这名武士被射中咽喉要害,他的性命保不住了。他轻声对那名武士说着话,向他保证会全力照顾好他的家眷。

    那名武士睁开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安慰的神情。他的嘴唇无声地一张一合,胸膛急促地一起一伏,身体和四肢不停地抽搐。

    董小意深深地埋着头不敢去看那个武士地模样,这会让她联想起等死地牲畜。她在心里为他祈祷,虽然她明知自己的祈祷最终帮忙不了他,但她还是在向苍虔诚地祈祷着。

    张锐在也在默默祈祷。只是他祈祷地是,一定要保佑追击的武士们抓住刺客,还要查出行刺的主使。要是让自己知道是谁干的,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张锐发誓要报此仇。

    十分钟后,武士在张锐怀里断了气。

第三十一章 内勤处的成立

    张锐在院子外的走廊等候妻子董小意更衣后跟他一起去前厅商议事务。

    他心里气恼非常。金币劫案刚刚过去不久,又发生了行刺事件,这些都是针对自己的报复事件,到底是同一幕后人主使的,还是各不相干的人所为?他不知道,有心报复也无从下手,恼怒憋在心里难受之极。

    他呆呆地望着远处黑暗中几株依稀可见的腊梅树,思索着今后怎样才能避免遭受这类袭击事件。正想得出神,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原来,董小意在几名提着灯笼的丫鬟簇拥下走出了院门。

    她已经沐浴更衣过,湿漉漉的头发高高挽起,白皙的脖颈显得更加细长。她的精神状态已恢复常态,见张锐回转身来,便对他微微一笑。刚回来时的那种焦虑不安的神态已经没有了,眼前的董小意依然是端庄、安详的主母形象。

    张锐被她的这种神态吸引,这种神态或者说气质使她永远如此生气勃勃,永远显得那么的典雅、庄重。主母就是家中的主心骨,有这么一位遇事镇定从容的主母,即使遭遇大事,全家人都会受她的带动而不再惊慌,张锐深感是自己的幸运。

    “等久了?”董小意走到他的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往前厅走。张锐下打量她一番。说:“我也刚刚换过衣服,没等多久。码头遇刺,情急之下把你推倒,身没有受伤?”

    董小意莞尔一笑道:“只是膝盖擦伤了一块。”

    “药了吗?”

    “就擦掉了一小块皮,不要紧地。”

    “不行,你刚才沐浴过。伤口见了水,一定要药。”张锐止住脚步,想让她回去药。

    “家臣们都还等着见我们呢,不碍事儿,议事回来再药也不迟。行了,快走。”董小意边说边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亚红,回来后你一定要记得给夫人药,不要忘了。”张锐无奈,只得又叮嘱她的贴身丫鬟亚红。

    “记得了,主子。”跟在一旁的亚红赶紧答应。

    董小意见夫君为了自己的一点小伤。就如此的心,心里甚是甜蜜,给他送去了一个温柔的笑脸。

    二人来到前院会议厅时。乌兰和所有在府中地家臣、管事、护卫统领以及各小队队长都在等候着。见主公、主母走进来,皆起身行礼问候。

    张锐一落座,就直言不讳地对众人说:“我今天很生气。至于我为什么生气,你们有谁能告诉我?”

    众人皆低头沉默不语,主公家刚刚回到安江,就遭人行刺,护卫人员当场一人死亡,追击过程又有三人受伤身亡,最终两名刺客都没有活捉。这事传出去,的确够丢开远侯府家的脸面了。

    见大家都不说话。和鄯身为府中第一家臣,硬着头皮率先发言:“主公息怒。两名刺客显然在行刺前就心怀死志,他们携带的匕首都涂了剧毒。见被围困就自杀了。活捉不了他们,也是因为他们死意已决。”

    “主公,是属下的疏忽,才让刺客有了行刺的机会。属下愧对主公的信赖,愿自裁以谢罪过。”负责这次出巡安全的骑士副统领王德化。出列跪倒请罪。

    “王副统领快快请起。夫君刚才所言之意并非责备你。”董小意及时出言劝慰。

    王德化仍没有起身,把头深深埋在地。坚持请罪:“这次主公、主母遭遇危险,属下难辞其咎。请主公、主母赐属下以死谢罪,不然属下再无脸……”

    “你给我站起来说话!”张锐一声厉喝,让王德化立即止住了话语,蹭地从地跳了起来。

    张锐继续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在这里寻死觅活的,你好意思吗?只有懦夫,才会现在就寻死。你看看,你现在的这个样子,还像是我们飞骑军出来地勇士吗?当年我们在游骑团的时候,兄弟们战死后,我们是不是不报仇了,就只想寻死觅活了?”

    张锐越骂越生气,声音也越响亮,直到董小意在旁边轻轻拉他的衣摆提醒他,才止住了怒骂。王德化满脸惭愧地认错:“主公教训得是,属下发誓一定要雪今日之耻。”

    “现在,你给大家说说两名刺客地情况。”见王德化不再一味请罪,张锐才放缓语气。

    “是。两名刺客是在江中的船向主公射击,行刺失败后,便顺流逃窜。因我们的人乘船桨力多,所以追击不远便围住了刺客所乘的那条小船。他们使用的弩箭、武器都涂有剧毒,双方互射中,我们又有三人受伤,后来毒性发作身亡。两名刺客负隅顽抗了一阵,见无力突围,便自杀了。”王德化简明扼要把经过讲了一遍。

    武士统领张兴鼎问道:“两名刺客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王德化道:“我们的人搜了尸体,但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因为时间太短,还没有仔细调查他们的身份,不过从装束打扮看,他们十之**不是本地人。”

    张兴鼎又问:“王副统领为何如此肯定两名刺客不是本地人?”

    王德化想了想回答道:“因为两人都是地地道道的色目人。安江的色目人不多,如果他们是本地人,很容易查清楚他们的身份。”

    和鄯点点头,同意王德化地意见,说道:“如果这次行刺是经过精心策划地。他们是不可能把线索留给我们的。”

    骑士统领黄道明皱着眉头担忧说:“那岂不是又成了一桩悬案?”

    家臣贾菖疑惑道:“这次地行刺之人,和次金币劫案的人是不是一伙儿的?”

    董小意也点头道:“对。次金币劫案的主要策划人侯先生一直没有被抓到,他背后很可能还有别人支持。这次行刺,对方考虑得也非常周全,与劫案地那次有些类似。我也猜测,这两起案件。也许是同一人策划地。”

    张锐刚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贾菖和董小意也都有这种想法。一想到有可能是金币劫案地幕后主使还不肯善罢甘休,张锐就怒火中烧。

    “主公,属下认为现在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处理此事。至于调查嘛,可以今后慢慢来。”和鄯见大家都在猜测行刺与劫案是不是同伙人所为,忍不住便提醒张锐当前主要地应该商议的事情。

    经和鄯提醒,张锐才强压住怒火,问大家:“都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黄道明建议道:“次劫案发生后,我们悬赏花红,不到两个月。案犯都基本都被拿获。这次,不如也开出赏金,争取在短时间内破案。”

    他的这个意见得到了一部分人的同意。纷纷赞同可以一试。但和鄯却不同意再次悬赏,他说道:“次悬赏之事闹得太大,朝廷还派专人前来调查,主公好不容易才化解了此事。这才过去多久?又来一次悬赏,岂不又授人予口实。”

    张兴鼎问道:“那和总管的意思是?”

    和鄯道:“这次,我们就来个公事公办,把此案交与本地官府处理。”

    张兴鼎有些担忧,道:“你说是把此案交给安江城刑捕去查?他们能行吗?”

    和鄯解释道:“安江属于胡公家领地,因此安江城的刑捕也是胡公家地人员。安江城刑捕接受此案,也就等于是胡公家接手了此案。胡公家在本地的实力至少比我们家强得多。再则说,次劫案之事,我们没有让胡公家插手。都惹得胡公殿下对主公、主母颇有意见。这次,我们首先就把此案交与胡公家处理,想必胡公殿下也会高兴的,定会竭力追查此案。”

    张锐连连点头,次就因为董小意不愿胡公家插手金币劫案。父亲对她意见很大。这次。如果再不让父亲管这事,父亲一气再气。矛盾太深就很难化解了。而且,父亲主管此案,自己没什么不放心地。“好,就按和鄯的意见去办。王德化,等会你就去安江城,把此案移交城中刑捕接手。”

    王德化嘟嘟囔囔地说:“主公,你不是说要属下来报此仇吗?”

    张锐见他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就问:“你会查案吗?”

    王德化摇摇头。

    张锐笑道:“既然你不懂查案,还争个什么劲儿?不过,如果查到凶手,在缉拿时,我保证让你参加。”

    王德化不好意思点头答应:“属下明白了。属下现在就返回安江城去。”

    张锐挥手道:“好,你去。另外你们既然已见到我与夫人都没事了,也都早点散了。”

    众人这么晚还来见主公,主要是听说了主公、主母在安江遭遇行刺,心里担心想想见主公一面,本也不是特意来商议事务。听主公下令散去,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和鄯也随大家告辞,忽听张锐道:“和鄯,暂且留步,我还有点事儿要与你说。”和鄯闻言停了下来。

    待众人散去后,张锐对和鄯道:“我们去内府房说话。”

    和鄯点头答应,张锐又对董小意、乌兰道:“你们也一起来。”

    三人随张锐一起到了内府房。进了屋,张锐命几名董小意、乌兰的贴身丫鬟到屋外远处侍立,吩咐她们不许任何人接近房。

    董小意、乌兰、和鄯都觉得奇怪,心想:来到内府,还用如此的小心谨慎?不知张锐要找他们商议什么隐秘之事。

    不料,张锐开口对他们说地。就是重复在会议厅说过的第一句话:“我今天很生气。至于我为什么生气,你们有谁能告诉我?”

    三人互视了一眼,皆不明其意。这个问题不是刚才都已问过了吗?大家也都回答了,怎么此时又重提一遍?

    张锐见他们都迷惑不解,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想想,刺客是如何知道我今日返回安江?即便他们是一直在安江等候我回来。为何偏偏选在码头动手?”

    董小意、和鄯反应都不慢,闻言立刻变了脸色。只有乌兰还在迷糊,说道:“也许,刺客分了几批也说不定。虎哥的意思,是不是召集人马,沿几条陆路搜查刺客?不过,水路的行刺已失败,说不定其他的刺客都闻讯逃离了……”

    “妹妹别说了。”董小意见她说地话不着边际,便打断了她。

    和鄯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了半天问:“主公打算要彻查此事?”

    张锐点点头:“对。不过这事只能暗查。现在没有证据,怀疑谁都不好。”

    董小意摇摇头道:“可是家中、府中人那么多,一个个排查。不说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就是查起来也难保不走漏风声。”

    张锐此前早有些想法,说道:“这事不能急,要慢慢查。最好专门召集一些人,专门暗查此事。”

    和鄯道:“但召集人员,便会引人瞩目,想要掩人耳目只怕不容易。”

    张锐压低声音道:“我地意思是,调集一部分可靠之人进入府内。对外宣称,内府杂事日渐增多,需要召集专人来负责处理这些杂务。这部人。由和鄯单独管理,专门暗查此事。”

    董小意、和鄯皆拍手称赞这个法子好,只有乌兰还是一头雾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了半天也听不懂?”

    张锐和董小意闻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和鄯也在偷偷窃笑。乌兰被他们笑得坐立不安、手足无措,满脑子都是问号。

    笑了一阵,还是董小意为她解释道:“妹妹,你想想看。我们从安江水路返家是临时起意的。是我们在兴府时派人把这个消息送回府中。刺客又是怎么知道我们返家地路线和时间的?”

    乌兰恍然大悟,瞪大眼睛满眼惊恐:“姐姐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奸细?是他把消息透露给了刺客?”

    董小意点头道:“对。我们刚才就是在商议,如何把奸细揪出来。”

    正在这时,屋外远处传来曹夫人的喊话声:“禀告老爷、夫人,有客求见。”

    张锐将她叫进屋内,问:“是谁这么晚了还要见我?”

    曹夫人回答道:“听外院的刘管事说,是安江城监察令廖飞和副监察令陶文有要事求见。”

    张锐皱了皱眉头,起身对董小意等三人说:“你们先议着,我去前面见见他们。”

    来到前院客厅,廖飞、陶文二人连忙行礼赔罪道:“深夜打扰殿下休息,实在无礼。但公务紧急,我等又不能不来,请殿下见谅。”

    张锐客气道:“两位大人既是为了公务之事,也谈不打扰。请坐,有什么事情需要鄙人帮助地请尽管吩咐。”

    廖飞赶紧道:“我等那里敢吩咐殿下?深夜打扰,只是有一事需要殿下定夺。”

    “但说无妨。”

    “殿下今夜返回安江时,在码头被人行刺。我等听说后,就赶紧赶往现场调查。不过,殿下已离去,因案情紧急,我等只得追到府,希望殿下把这个案子交给我等去调查。”

    张锐闻之奇怪。安江是胡公家地领地,除了监察院之外,其他政务、治安、税收甚至防务部门人员都由胡公家族委派。而本地监察院的主要职责,一是为了监查本地官员有无重大违反朝廷法纪地行为,二是,暗查本地有无外国派来的奸细以及缉拿这些奸细。

    但一般的刑事案件,他们是不会插手地。就如次闹得沸沸扬扬的金币劫案,各地监察院都没有插手。只是后来牵扯到他本人身。朝廷才派特使来询问自己,本地监察院人员仍旧没有过问此事。这次,他们怎么会主动要求追查行刺之事?

    张锐边想边回答道:“这事,我想着应该属于本地刑捕管,所以已吩咐家臣把案子交给他们了。两位大人既然想过问,去找刑捕接手就可。为何要来找我?”

    陶文赔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我等赶到现场时,已对本地刑捕说明由我们接手此案。刑捕人员倒是都撤走了,但后来贵府来了一位姓王地统领,说是殿下吩咐此案要交由刑捕处理。我等虽然对他说明情况,但他坚持说是主公下的命令,我无权把案子交给你们。你们要想接手此案,必须得到主公的同意。这不,我等赶忙来见殿下。”

    张锐笑了笑,道:“你们不必介意,我的那个家臣有些死脑筋。有时不会变通,让两位大人多跑冤枉路了。我这就给他下令,让他把案子交给两位大人。”

    廖、陶二人连忙道谢。说:“那就多谢殿下了。殿下才返家,我等也不便再多打扰殿下休息。待该日,我等再专程登门道谢。”

    张锐起身相送,道:“两位大人愿意来做客,是给我的面子,道谢之类的客套话就不必再提。两位大人记得一定要常来啊。”

    廖、陶二人连忙答应:“好,好。我等该日一定来。”

    张锐将他们送到府门口,突然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这个案子本属于刑捕来管,两位大人为何如此感兴趣?”

    陶文不经意地回答道:“我等得到密报。说这两名刺客是色目人。我与廖大人分析,他们很有可能是鲜卑人派来地刺客。既然牵扯到外国人,也就是我们份内之事了。”

    廖飞也道:“如果刺客是鲜卑人派来的。那么他们还有可能继续刺客殿下。殿下让他们地单于丢尽了颜面,他们不除掉您这个心腹大患,怎能安生?所以,请殿下今后多加小心,随身的护卫人员还是多跟一些。以防他们再次下手。”

    张锐笑道:“那好。今后就请两位大人多费心了。希望你们能早日拿获全部刺客,也让我也能早日安心。你们的情。我记得了。”

    廖、陶二人皆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乃虎勇之将,战场面对敌军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这类偷偷摸摸地刺客自然不会怕的。殿下是拿我等开心了。”

    张锐拍着两人的肩膀道:“我是不会惧怕他们的,只是如果这些人老是骚扰我们,就的确有些麻烦。所以,两位大人早日破案也是为我解决了后顾之忧,我怎敢拿两位大人开玩笑?嗯,待两位大人侦破此案后,我张某专门设宴拜谢两位大人,到时候可不能推辞不来哦。”

    廖、陶连声道不敢,随后告辞而去。待他们离开后,张锐面色变得得铁青。回到内府房,董小意三人见他面色不善,便问出了何事。

    张锐把事情经过一说,三人都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气恼?

    董小意安慰道:“由监察院出面追查,更容易破获此案。锐郎,如果是担心父亲大人那里不好交待,明日好生解释一番,妾想,父亲大人也会理解地。”

    和鄯也道:“监察院接手此案也是好事,如果刺客真是鲜卑人派来地,也更有把握将他们的同伙一举拿获。”

    张锐摇头道:“你们只注意这些,却没有注意到关键之处。”

    乌兰问道:“虎哥,觉得有何不妥?”

    张锐道:“我问你们,刺客自杀后,追击他们地武士把他们的尸体连同他们所乘的船只,都靠在岸边停靠,并没有返回码头。从行刺发生到现在才过几个小时,消息应该还没有泄露。但廖飞和陶文怎么会清楚地知道刺客是两个人,而且还知道他们是色目人?”

    乌兰脸色大变,道:“虎哥怀疑这两个刺客是监察院派来的?但是他们为何要来刺客虎哥?”

    董小意明白张锐的意思,说道:“乌兰妹妹说的只是一种可能。再有一种可能是,有人把这个消息报告了廖、陶二人,所以他们才会插手此案。”

    和鄯点头道:“两种可能中,我赞成是第二种可能。在我们府中,不仅有敌人的奸细,也有监察院安插的暗探。”

    张锐一把将桌的茶杯用力摔到地,怒骂道:“这么多的奸细、暗探暗藏府中,说不定老子今夜穿什么颜色地内裤睡觉,第二天都会被不少人知道。他,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和鄯劝道:“主公,这几年家族扩大得很快,招人时,也没有多少时间去甄别其真实身份,只要有才能一律录用。因此,给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

    张锐气呼呼地在屋内转了几圈,怒道:“以前,我们没有注意此事,但经过这个事情后,就要警觉起来,不然家里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别人的耳目。”

    “锐郎打算怎么办?”董小意也十分担忧,如果家族的秘密都被别人知道,不说家中人员安全能不能得到保证,就说那些生意的秘密被他人知道,也会大受影响。

    张锐此时脑子飞速转动起来。其实他早就有想过要在家里成立一个类似前世国家安全局的部门,监视家中人员地行动。在前世每个国家为了对付外国派来地间谍、特务成立专门机构来对付他们。

    他心想,为何我不照此,也成立一个类似国家安全局的机构,把混入家中地那些奸细、暗探都查个清楚。当然,这个机构不能称为国家安全局,自己这个屁大点的家,与国家比起来还差得太远。但可以借鉴监察部设立不同部门,以应对不同的事务。

    成立类似的机构,需要专业的人员。自己家中肯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所以张锐把主意打到李伯药的身。李伯药是监察院督察四处负责人,这个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培训监察院的后备人员。

    所以,次李伯药来调查他时,他苦求多次才让李伯药答应回去时带走五十人,帮忙训练他们。对外名义是征召的正式培训学员,只是他与李伯药私下商议好,这些人无论能不能毕业,都会在临毕业前找各种借口开除他们,以便他们能返回家中效力。

    挑选人员时,张锐挑的几乎都是遗孀家的子弟,他们的家庭都深受本家大恩,家人也都在安江庄园居住,所以对本家都是忠心不二。也有几个不是遗孀家子弟,但张锐认为他们很有前途,所以也把他们委托给李伯药,米毅便是其中之一。

    本来按照计划,这些人至少要培训一到两年时间,等他们回来后,再在家里才成立特别部门。但今日的这个事情,大大刺激到张锐,如果现在再不行动,以后还不知有多少机密事件要泄露出去,不知还会有多少人要为此冤死。

    因此,他决定今日就成立这样的部门。此时,他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内府勤务处。这个部门今后的任务就是专门清理家中、府内的“垃圾”“杂物”,即使不把他们都清理出去,至少要摸清楚这种“垃圾”“杂物”是从何而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只有彻底查清楚这些“垃圾”“杂物”的来龙去脉,才能防患于未然,甚至主动出击。

第三十二章 上京

    汉元795年10月25日,开远侯内府勤务处成立,核心成员三人。内勤处名义归内府管制,内府主管乌兰也就成了内勤处名义的主管。副主管由和鄯、王德化担任,他俩都是张锐的绝对心腹。

    张锐靠着对前世特务机构大概的了解,将内勤处划分五个独立的小组。每个小组的办公地点不同,成员之间不得相互往来,小组与小组间的联系,必须通过乌兰、和鄯、王德化三人传递。

    第一组为调查组,主要任务是调查开远侯府中每个人的出身、经历、社会关系、家庭人员情况以及在家族中的工作情况,在理论他们可以秘密调查除张锐、董小意两人外家族中的所有成员,包括家主子女们的情况。

    这个小组的成员是绝密的,对于内勤处内部来说他们也是一群神秘人物,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份普通工作,但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暗中调查家中每个成员的基本情况。他们获取得的情报将直接向和鄯汇报,再由和鄯转给第二组成员。

    第二组为甄别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根据调查组提供的资料,将家中所有人员的情况编辑成档案,然后在甄别出可疑人员,将名单报给乌兰,由乌兰转交第三组。

    第三组为监视组,主要任务是暗中监视家中地可疑人员。摸清他们的行动或是消除他们的嫌疑。一旦掌握了确切的罪证,其情况将直接报张锐或是董小意,由他们决定是否抓捕。

    第四组为行动组,主要任务就是抓捕敌方安插在府中的奸细,再由王德化把抓捕到的奸细送去第五组。如遇到需要秘密处决地奸细,也由他们负责执行。

    第五组为刑讯组。主要负责审讯抓捕到的奸细,查清楚其卧底的目的,并将审讯结果送交张锐或董小意。

    定下了工作机构和排查程序,接下来就是挑选每一组的成员。按照张锐的构想,内勤处在家府中扮演的是“清洁者”的角色,因此必须保证自身的“纯洁性”。

    张锐与董小意四人商议了很久,又定下了挑选标准。要成为内勤处成员,首先的要求地是忠诚,其次才是能力,至于年龄、性别没有做过多的限制。凡年满十八岁至五十岁之间,中学文化水平者均可列为候选对象。

    为此,张锐、董小意、乌兰、和鄯、王德化五人把家中人员名单挨个儿翻了个遍。经过初审。共有八百六十七人符合条件。然后五人又集中精力,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在八百六十七人中又进行了一番严格、细致地甄别,定下了一个二百一十二人的名单。

    而后,五人又找来这二百一十二人逐一谈话,在谈话过程中进行测试、考评,最终有一百三十八人成为了首批进入内勤处的成员。

    这一百三十八人在正式成为内勤处成员之前都必须对天发誓:在内勤处及执行任务时的所见所闻所讲所为,绝不对外泄露,家人也不得例外。张锐郑重明言,无论谁违反了这条铁律。都将受到严厉的惩处,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宣誓完毕,一百三十八人被分配到五个组中。其中调查组人员最多,也最复杂,男女老少都有,占了总人数的七成左右。而行动组和刑讯组人员最少,只有十人不到。皆从家中的武士、骑士中选出。

    张锐这样安排。也是出于实际考虑。他知道,查奸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对方既然敢把人员安插到自己家中。一定是精心策划过的。内勤处刚刚成立,又都不是专业人员,他们只能边做边学,慢慢累积经验教训。

    张锐打算将内勤处长期固定下来,即使今后查出了行刺案中地奸细,也要将它保留下来。因此,内勤处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暂时谈不查奸细,而是将家中所有人员普查一遍,对于较为可靠的人员,进行跟踪和考察,以便今后从中扩充新地成员。

    内勤处人员安排妥当后,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底。按照旨意,参加胜利庆典的五百名飞骑军将士,将在十二月十五日前到都城外的汉水军营报到。因此,张锐也差不多该启程京了。

    他这次京不仅要参加庆典仪式,还要为碧斯选亲,所以将带碧斯一起路。谁知六灵得知消息后,吵着要一道去都。

    张锐一向宠爱这个古怪精灵的女儿,见她执意要去,就点头答应了。次去开远,有董小意一起,女儿们还可以由她一路照顾。但这次董小意和乌兰因内勤处的事务缠身,都不能离开安江。他要单独带两个女儿出远门,总感觉心里不塌实。

    这天,张锐与董小意商量:“还是带一个府中地女管事一起京,以便一路照顾六灵和碧斯。你看谁比较合适?卢夫人怎样?”

    董小意道:“最合适地当属卢夫人。卢夫人不仅细心,而且镇得住六灵这个淘气鬼,一路有她跟着,就不用担心六灵淘气惹事了。”

    “那好,就卢夫人了。”张锐见董小意也说卢夫人合适,就一口定了下来。

    但董小意转而又说:“但卢夫人的三个子女年纪尚小,此去都,来回至少需要数月时间,家中幼儿哪能离得开母亲这么久?”

    “那曹夫人怎样?”在家中这么多女管事中,张锐只对卢夫人、曹夫人有印象。知道卢夫人是因为家中地孩子们都怕她,而曹夫人则经常来传报外院事务。见面地次数最多。印象中曹夫人也是一个心细之人,有她陪同去似乎也可以。

    董小意为难地说:“曹夫人也有两个未学的子女,我怎么好意思向她开口?”

    “那你觉得家中有哪位女管事可以随行?”两位熟悉的女管事都不能去,张锐有些失望,也有些着急。

    董小意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府中的五位女管事。家中都有幼儿,恐怕谁都不行。”

    张锐沮丧之极,道:“那该怎么办?碧斯还好说,但六灵还小,不能没有人照顾。只是丫鬟们跟着,我也不放心。”

    两人正苦思冥想,忽闻院外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董小意闻之眼睛一亮,笑道:“我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了。”

    张锐问道:“是谁?”

    董小意笑道:“就是你地柳妹妹啊。”

    提到柳欣,张锐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虽对柳欣有心动的感觉,但对她也心怀戒心。他不喜欢有心机的女人。董小意虽然聪明,但从未对他使过心眼。乌兰就更别提了,本来就是个迷迷糊糊的人。反应与董小意、和鄯等人相比,总会慢半拍,只有被别人算计的份儿。也正是如此,张锐才会对乌兰疼爱有加。

    而张锐发现柳欣耍心机后,心里就有疙瘩。回家这么久,他从未去过柳欣的住处。与她见过几次,也是道偶然相遇,而且没有主动跟她搭过话。

    有一次,在道相遇时,他看见柳欣脸庞滑落下的泪水。于心不忍,很想停下脚步与她说几句话。但当时他正巧有急事,待事情办完。一时被软化的心肠又硬了。

    柳欣在府中的公开身份,是他地侍妾。他如此冷淡她,让很多人都误认为她已失宠,连有些下人也不给她好脸色看。倒是董小意和乌兰都曾劝过他,让他正式收柳欣为妾。

    乌兰甚至还对他说。她与柳欣已成了很好的姐妹。但他却因此联想到。柳欣是不是在利用乌兰,在心里对柳欣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他知道这样一直不明不白地拖着也不是办法。既对柳欣造成极大地伤害,自己的心情也不畅快,但他就是下不了决心接纳她或是赶她出府门。

    这时,听董小意说要他带柳欣一起进京,便立马反对:“她怎么行?”

    董小意微笑道:“怎么不行,她与孩子们的关系都不错,碧斯和六灵还经常去她那里学琴。而且她也出过远门,行过远路,知道出门在外所要注意的事项,当然是最理想的人选。如果你不选她,就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你自己考虑清楚。”

    张锐反复衡量了一番,为了两个女儿,最终只好妥协了。无奈地对董小意说:“那你就吩咐她准备准备。要叮嘱她,在路一定要照顾好碧斯和六灵。”

    董小意拍拍他的手说:“你放心,据我的观察,柳妹妹心细又跟孩子们合得来,有她一路照顾碧斯、六灵,定无大碍。”

    张锐想了想,又道:“这次刘炯也要京。你把给他的钱庄票据准备好,我带去。”

    “需要开多少?”

    “三十万。另外准备二十万金币现款,我带京。”

    “你带这么多金币现款干嘛?”

    张锐玩笑道:“一些分给一起入京的飞骑军将士们,一些留作备用,你总不能让我在都没有钱花?”

    董小意呵呵笑道:“家里地人,我亏待谁也不能亏待你呀。放心,我会为你准备好的。对了,这次京你准备带多少人去?”

    “马车夫当然不能少,另外丫鬟、仆人数人,再有二十名骑士随行,足矣。”

    董小意见他带的人手少,劝道:“行刺案还没有破,家中地奸细也没有查出,谁知路会不会再遇危险,你还是多带一些人。”

    张锐大笑道:“你放心,随我一起京的人肯定不会少的,不过他们不是家中的人。”

    董小意一怔,转而就明白了他的打算,笑道:“你是要把安江附近入京地飞骑军将士叫一起走。”

    张锐夸赞道:“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我早在给史万岁写回信时,就让他通知北方数州要京地部下先到安江来集结,然后一起走。我到要看看,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敢来偷袭我,来抢我地金币。”

    董小意笑道:“你的部下几乎都是北方人,我看来个三、四百人没有问题。有这么多能征惯战的勇士随行,就算带百万金币现款,怕是也没有人敢起歹

    数日后,被通知入京的飞骑军前师和游骑团将士陆续赶到安江。临到张锐出发时,总共来了四百二十三人,其他没有过来的飞骑军将士,家皆在辽州以南。

    十一月二十八日,开远侯府数十人及数百飞骑军将士从安江出发,浩浩荡荡朝都进发。

第三十三章 太傅风波

    在张锐京的途中,都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对汉帝国影响深远的事件。

    明年太子世平将年满十岁,此后将搬出陆后的长乐宫去明德宫单独居住。明德宫以前的太监、宫女们自伯安太子去世后,被判罪的判罪、被遣散的遣散,因此,明德宫需要重新调集一批人去服侍世平太子。

    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调到太子身边去当太监,是一飞冲天的好机会。如果被世平太子看,成为他的信任的人,待今后太子登基后,自己的身份、地位最起码如同乐现在身边的杜衡一样。

    有了这种想法,宫内的太监、宫女们都积极行动起来,四处托关系想把自己调去明德宫。其中,明德宫掌管太监这个职位变得异常抢手。有一个叫菜疆的庆阳宫掌管太监,早年一直跟随丽妃,是丽妃的心腹太监。

    他也认为这次是个好机会,想得到明德宫掌管太监这个位子。他找到原主子,世平太子的亲生母亲丽妃,想让丽妃为他在陆后面前说说好话。

    但此事,丽妃甚是为难。出了伯安太子那事后,陆后对太子宫的总管太监们挑选的更为严格。对于不了解的太监、宫女根本不与考虑,丽妃已经知道,陆后所选之人几乎都出自她的长乐宫所以对菜疆所求之事。她根本无法帮忙。但是碍于情面,丽妃便敷衍他说试试看。而菜疆却信以为真,乐呵呵地回去等消息了。

    不久,明德宫太监的名单定了下来,菜疆没有被选中。他正沮丧时,又偶然听说丽妃根本没有去陆后那里为自己说情。气闷心情可想而知。

    菜疆气恼下,便对几个宫中的知己好发牢骚,说如果当年不是自己鼎力相助,太子之位由谁来做还未可知。现在可好,人家过河拆桥了。又感叹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谁知这话不知怎的就传到丽妃耳中,她立马密报陆后。菜疆所言之事,正是陆后最为忌讳的。她当下命人把菜疆拿下,并准备秘密处死。

    菜疆被关押后自知难逃一死,便求一个看押他的小太监。让小太监帮忙带句话给他在宫中当太监地一个本家兄弟菜桢。说自己在宫外家中某地藏有一些财产,自己也没了其他亲人,打算把这些财产都赠予菜桢。

    看押菜疆的小太监寻思。只是传个口信而已,也不是大的事情,何况菜疆答应,在这些财产中给自己一部分当谢礼。于是答应菜疆,帮忙传信。

    当天晚,菜疆就被处死。那个小太监也没有失言,找到了菜桢,把菜疆的临终嘱托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他。菜桢向小太监打听哥哥为何被处死,小太监说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是皇后亲自下的令。菜桢一听哥哥是被皇后处死。也不敢再多问,第二天就告假出宫,到菜疆留给他的地址去寻找遗产。

    财宝他找到了。另外里面还有菜疆留下的一封信以及一个牛皮袋。菜疆的信说,自己曾参与过几年前诬陷淑妃、宜妃害死伯安太子之事,由于害怕陆后、丽妃过河拆桥,便偷偷留下了一些诬陷的证据以保身。

    如果这封信被菜桢看到,就证明自己还是难逃一死。希望菜桢看在兄弟一场地情分。想办法把这个牛皮袋中的东西呈递到陛下手中,为自己报仇。这里的财产。就留给菜桢以表谢意。

    正巧菜桢与同乐身边大太监杜衡地表侄子是好,为了不辜负哥哥所托,就通过杜衡表侄把菜疆留下的那些证据交到了杜衡手。杜衡见之大惊,知道这东西要是交给同乐,必然会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杜衡左思右想了一夜,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瞒着同乐,有朝一日要是被查出来自己也脱不干系。第二天一早,还是证据交给了同乐。

    同乐帝看完了菜疆留下的证据后才明白,原来不仅淑妃、宜妃谋害伯安是被陆后和丽妃诬陷的,之前宜妃的失宠也是经过陆后和丽妃精心策划的。

    同乐又是气恼、又是伤心。他气恼的是,平时温柔贤淑的陆后和善解人意地丽妃,竟然如此的狠毒、狡诈。伤心的是,自己竟然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她们,下令淑妃、宜妃自杀,并将她们两家的亲族给诛杀,甚至还将淑妃所生的五皇子福常为贬为庶人。

    但同乐又很无奈,淑妃、宜妃参与谋反案已经定案,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哪能说翻案就翻案?如果现在翻案,岂不是显得自己是昏庸之君?

    再则,陆后身为皇后,丽妃身为太子世平的亲生母亲,现在要是废黜她们的身份,定会在朝中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最后,他还没有打算立刻就废了世平。如果没有理由地废黜了养育他地母后和亲生母亲,对世平的影响可想而知。

    经过通盘考虑,同乐打算冷处理此事。他下旨让世平立即搬出长乐宫,入住明德宫。并亲自从自己身边挑选了一大批太监、宫女去明德宫理事,陆后所挑选地太监一律不用。

    不过同乐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他一旦要同时废黜陆后、丽妃的身份,那么世平的太子之位也不能保。因此,他必须要找一个接替世平为太子的儿子。

    经过一番比较,同乐还是觉得贬为庶人的五皇子福常是最合适的人选。于是又下旨,册封福常为长沙郡王,并留在都居住。

    这两道旨意令陆后、丽妃摸不清头脑。连忙去找同乐询问缘由,但均被挡驾。陆后、丽妃回来一合计,知道怕是她们陷害淑妃、宜妃之事已被同乐知晓。

    同乐将太子与她们分开,就是再也不信任她们地表现。又册封五皇子福常为王,并留在都居住,定是暗下里起了更换太子的心思。

    两人慌了手脚。各自找娘家人商量。陆后的娘家是卫公,她找来了陆柯的父亲,她二哥进宫商量。

    陆柯的父亲陆敬,为陆后出了一个主意:世平太子还没有太傅,就给他找一个在朝中有实力的人当太傅。这样,即使同乐有换太子之心,也会遭到绝大朝臣地反对。

    陆后大喜,便想提议让太尉杨坚当世平的太傅。但陆敬却不赞成,他说:“太尉早到了退隐的期限,之所以现在还没有退。是因为他想进凌烟阁。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太尉明年八、九成能进凌烟阁,一旦他的心愿达成。就会退隐。太尉退了,在朝中说话的份量也会减轻不少。依我看,还是选一个能长期辅佐太子的人为好。”

    陆后说:“三公中,年龄最轻的是虞士基,但是此人名声太差。如果由他当了世平的太傅,非但不能帮助世平,反而可能会连累世平的名声。高丞相也不适合,一来,陛下对他已不信任,二来。他地丞相这期任满后,也该退隐了。”

    陆敬说:“娘娘为何只把目光放在三公之中?难道除去三公之外,就没有别的人选了?”

    陆后不解其意。问:“请二哥明言,都有谁合适?”

    陆敬说:“贺若弼、刘炯、刘、王宜、宇文苞、杨素都可。这六人都未出任三公,这就意味着他们一旦当三公,就可以连任三届,今后能够长期时间的辅佐太子。而这六人中。刘炯、刘是王族出身。与皇家地血缘最近,是最佳的人选。贺若弼和杨素是军人出身。有一定的能力,也是不错的人选。至于王宜、宇文苞嘛,能力不错,但威望比前四人稍差了些。”

    陆后略想了想说:“去年,杨坚提出退休时,陛下就在考虑太尉的人选。刘炯、贺若弼、杨素都在考虑的范围内,不过后来一直没有定下最后的人选。二哥看,这三人谁接任太尉的可能比较大?”

    陆敬笑道:“去年,臣还真不好说。但今年,臣敢肯定是刘炯。”

    陆后奇怪地问:“二哥为何如此肯定?”

    陆敬很有信心地说:“娘娘,在对鲜卑作战中,我军势如破竹,曾两次攻克敌方都城。您应该知道,陛下听到这个消息后,有多么高兴,连病情也大为好转了。刘炯身为主帅,其功不可灭,而且凭借此功,他在朝中的威望也不逊于贺若弼了。因此,即使他的能力稍逊点,陛下也会选择他地。”

    陆后心中有了主意,道:“既然如此,还麻烦二哥帮忙促成此事。”

    陆敬点头答应:“臣义不容辞。”

    陆敬出宫后,便去见刘炯。刘炯刚从前线返回都,还未来得及见圣。忽然陆敬来访,又提出让他出任太傅的建议。他是又惊又喜,能出任太子太傅当然好,只是觉得此事过于突然。

    刘炯再三推辞,说自己学识浅薄、德行不高,哪能担起教导太子的重责?还请大人另觅德高望重之人,自己实不敢当。但他后来终是架不住陆敬地苦劝,加之内心里的确想当这个太傅,推辞再三,也就答应下来。

    这事他们私下商议确定当然不作数,还需同乐亲自点头。于是陆敬联络了一大批朝臣,联名推荐刘炯出任太子的太傅。说太子之前一直由陆后开蒙,但现在太子已入住明德宫,太傅应该极早选择,不然怕耽误了太子的学业。

    同乐接到联名,并没有立即表态。而后数日,陆敬等人又连三道联名。直到同乐接到第四封联名后,才下旨刘炯出任太子太傅。但第二天,同乐又下了一份旨意,命御史大夫虞士基负责指导长沙郡王福常读。

    陆后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又招陆敬前来商议。陆后满脸愁容,说:“看来陛下,真地有了换太子地心思,不然也不会在刘炯作了世平地太傅后,又让虞士基去做福常的老师。”

    陆敬劝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心。陛下即使起了换太子地心思,但他也没有撤换太子的理由?换太子是国之大事。不仅朝臣们要讨论,也要经过内阁同意。如果朝臣、内阁都不同意,陛下也没有办法硬换。”

    陆后虽然知道换太子不是件容易地事情,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说:“现在陛下把世平与本宫分开,他年纪尚小,周围又都是陛下的人,要是陛下有意让他出点什么事,也是不是不可能。”

    陆敬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外甥伯安意外身亡。那里会有这些事情发生。陆敬沉默半响道:“娘娘,要是陛下真的下了决心,那就只能靠刘炯了。如果刘炯也保不住世平的话。臣劝娘娘也不要太操心此事。反正无论世平还是福常为太子,您只要还是皇后就行了,毕竟他们都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想,即便福常当了太子,他还不是要尊您为母后吗?”

    陆后抚养世平数年,有一定的感情,不然她也不会如此的去保世平。此时,听二哥的话后,她才猛然醒悟,她现在要保的不是世平。而是自己的地位。

    自从同乐知道事情真相后,就没有来过长乐宫,也没有见过她一面。之所以没有立即废掉自己地皇后。恐怕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要是自己再因为保世平而进一步激怒同乐的话,很难说同乐不会痛下决心废掉自己。现在还是明哲保身为好,至于世平只能看他自己地造化了。

    陆后想通这点后,就没有心思再管此事。深居长乐宫中,闭门谢客。即使丽妃来见。也避而不见。

    丽妃不解其意。前一阵还见陆后为自己儿子的事情,忙不个停。怎么突然一下。又不管这事了?而且连自己也不见了。

    丽妃暗自寻思,有可能是陆后已得知同乐下决心要太子了,所以才会避着自己。丽妃惧意大增,也渐渐失去理智,她哭着吵着要见同乐。

    她在同乐的养斋外闹了三天后,终于激怒了同乐。同乐下旨废黜了她的贵妃身份,并将她打入冷宫。

    她是太子的生母,被废黜身份的消息传出后,满朝皆惊。联想到前一阵册封已被贬为庶人的淑妃五皇子福常为长沙郡王一事,便纷纷猜测同乐有换太子打算。

    听到这样的传言后,最为惶恐的当属虞士基和刘炯。他们一个是太子的太傅,另一个是长沙郡王地老师,都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宫闱内争。

    他们都知道,这种宫闱争斗的结果是你死我活的,双方没有半分退路可言。他们关系都已与各自地主子紧密相联了,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失败的下场多半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刘炯立马行动起来,利用各种关系在朝中拉人,准备力保太子。刘炯知道虞士基在朝中树敌太多,自己要充分利用好自己的优势,争取在开场就击败他。

    虞士基也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无论是出身、声誉、人缘都比不过刘炯。这场争斗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自己失败。他现在唯一地办法,只能去找太尉求教。他想让太尉为他想出一个脱身地办法,尽量不去趟这场混水。

    太尉自从今年开始就基本,一直在家修养。他登门说明来意后,太尉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练字,仿佛忘记了他地存在。

    虞士基等一个多小时,实在不耐烦再等下去,他跪在地苦苦哀求道:“太尉,请您救救下官。为下官想个办法,渡过此劫。”

    太尉这才扔下笔,将他扶起,说:“这事也只是传言,又不是陛下真要废黜太子了。你惊慌什么?”

    虞士基苦着脸说:“但看陛下前一段的行动,下官觉得此事十之八、九有可能。”

    太尉呵斥道:“即便此事是真的,你身为朝廷重臣,食君之俸,忠君之事。你难道还不知该怎么办?”

    虞士基迟疑道:“大人的意思是让下官,力保长沙王?”

    太尉坐回椅子,说:“你只要按照陛下的吩咐去做,尽到一个臣子最基本的本分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虞士基搓着手,说:“但下官听说刘炯已经联合了一大批人,要力保太子。下官也争不过他们啊。大人,是否认为下官也应该去广为联络一部分人?”

    太尉摆手让他坐下,说:“你要做什么?你要是听老夫的劝,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什么话也不要说,你只管做好你份内的事情。”

    虞士基坐下后,叹了口气说:“就怕下官什么都不做,刘炯他们也会找下官或是长沙郡王的麻烦。”太尉笑道:“刘炯他们又不傻,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你或是长沙郡王呢?他们现在主要是想保太子之位,又不是与长沙郡王争太子之位。老夫担保,只要你与长沙郡王都没有行动,他们是不会主动与你们挑起争端的。”

    虞士基想了想,觉得太尉之言说得有理,提到嗓子口的心,也放下去一半。只是他还有些不放心,又说:“话虽如此,但如果陛下铁了心要换太子,那下官该怎么办?”

    太尉道:“即使陛下下定决心,这事也要经内阁通过。到时,你在会提出支持不就行了?刘炯现在还不是内阁成员,你比起他来也有一些优势。”

    虞士基垂头丧气地说:“但下官听说,刘炯已得到了刘、王宜等人的支持,现在正在游说高丞相、贺若弼等人。如果他再得到高丞相等人的支持,下官在内阁中也是孤掌难鸣啊。”

    太尉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这不过也是传言罢了。”

    虞士基猛地抬起头问:“大人,如果内阁真要讨论此事,下官想知道大人是什么意见?”

    太尉似乎没有听清楚他的话,问:“你说什么?要听我的意见?”

    “对,下官想知道大人对这件事是什么意见?”他现在的确非常想知道太尉的真实想法,如果太尉支持换太子,那么这事就有可能成。反之,他打算回去后就同乐,请辞长沙郡王的老师一职,极早从这场祸端中抽身。

    太尉捋了一阵胡须,不慌不忙地说:“老夫嘛,身体一直欠佳,很难说能不能去参加内阁会议了。我的意见,听不听也罢。”

    虞士基甚为失望,心想,真是个老狐狸,遇到这种事情就躲得远远的。看来,今天在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准信了。

    他正想告辞,忽听太尉又道:“如果实在要老夫表态,老夫会坚决支持陛下的意见。”

    虞士基闻言顿时放心,有了太尉这句话,他就安心了。他心满意足的起身告辞,待他走后,本来一脸轻松太尉却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四章 汉水军营

    张锐率部赶到汉水军营时,时逢天降大雨。长江流域虽然没有下雪,但凛冽的寒风依然刺骨,浑身再被淋得透湿,个个冻得面色发青,嘴唇发紫。

    军营前是一大片空地,远远望去营门口看不到一个人。高朔抹了一把脸的雨水,笑道:“呵呵,我怀疑这里是不是军营了,怎么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范明瞪着独眼看了好一会儿,肯定地说:“这里是汉水军营没错,只是里面有没有驻有军队就难说了。”

    郝青道:“这好办,待下官去喝问一声便知。”说完,纵马前行来到营门前,大声喝道:“里面有没有人?出来几个会喘气的家伙。”

    话音刚落,从营门旁的几座房屋中冲出十来个军士,其中一个尉军官大声叫道:“军营门前谁在高声喧哗?”

    郝青圈着马问道:“你们是守营的?怎么没出来站岗?”

    尉军官没有回答郝青的问话,反而喝问道:“你是何人?你知不知道擅闯军营是死罪?”

    郝青也是个急脾气,怒喝道:“身为军人,守卫营门就应该有个守卫营门的样子。你是军官,更应该带头站好岗,可你却和部下在里面躲雨,成何体统?!”

    尉也没好气地叫骂道:“老子是近卫军。怎么站岗是我们地事。识相的话赶快离开,再敢大胆放肆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郝青身紧裹披风,尉军官没有看见他军团标记和军衔。只是凭感觉他应该是个军官,才稍微客气点儿,只是吼他几句叫他离去。要是依他一贯的脾气,谁敢如此不客气地对他讲话。他早命手下将其拿下了。

    这时,张锐带着众人来到近前,见郝青正与尉军官争执,高声问道:“什么事?”

    郝青转马回到张锐身边,悄声把经过说了一遍。那个尉军官见来了数百名骑兵,似乎也猜到这些人的来历,也不敢再乱说话。跑步前,客气地问道:“请问各位可是飞骑军的?”

    张锐催马而出,回答道:“正是。我们奉命前来汉水军营报到。”

    那个尉军官抬眼来看,正好透过张锐身披风的缝隙。看见里面有两颗闪耀地金星。他猛地吃了一惊,再看张锐的样貌,立马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失声叫道:“你…你是疯虎?”

    转而,他又察觉自己当面叫疯虎是及其失礼之举,马改正道:“不……不,开远侯殿下。下……下官……向您敬礼。”

    他转身高声对部下下令:“全体注意,敬礼。”

    张锐回了个军礼,和气地说:“请你去通报军营主将一声,就说飞骑军四百二十四名将士奉命前来汉水军营报到,请求入营。”

    尉军官一个标准的立正,回道:“请殿下稍等,下官这就去禀告。”说完。回头撒腿就往马厩跑,连马鞍都来不及装,就翻身骑一匹战马。快速朝军营内冲去。

    他倒是自己跑了,他的百余听见吵闹声都走出房屋来的部下,却个个面面相觑,傻立在雨中。

    宇文歆看见这个情景暗自摇头,悄声对张锐说:“真没有想到近卫军是这个样子。无锋。难怪当年你拒绝不来。”

    程节耳尖。听到这话也不屑地说:“,这样的近卫军只需我们游骑团一个团。就能打垮他们。”

    高朔生怕对面的近卫军将士听见这话,低声喝止道:“胡言乱语!同是汉军什么打不打的?你要打垮谁?”程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不久,军营内传来紧急集合地号角声。在营门口傻站着的近卫军士卒,闻号声立马冲回房间。片刻又冲了出来,只是出来时,个个已收拾整齐,连装备也携带齐全。他们跑到马厩里,三两下装好马鞍,翻身马。行出之时,人已成行,队已成列,转眼间一个整齐的方阵,出现在飞骑军将士们地眼前。

    范明呵呵感叹道:“不错嘛,近卫军也有近卫军的长处,这么短的时间就把队伍排列得整整齐齐,我们飞骑军可做不到!”

    程节又低声的嘟囔了句:“花架子。”引得旁边的罗济、秦、邓三耀等人都笑出声来。高朔回头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笑声才止住。

    张锐对范明说道:“看来主将很有可能亲自出迎,我们也不能太随便。传令,全体列队。”

    明接令,转身高声传令,“全体注意,列队!”

    飞骑军将士开始列队。由于他们都来自不同的营连,而且一半是军官,一路张锐也没有要求他们列队前行。这时,突然要求列队,都不知该往哪里站,个个如同才入伍的新兵,乱成一团。

    乱了好一阵子,终于在高朔、刘文常、赵无寒三位团长的指挥下勉强排成队列。整个队伍仍然不够整齐,行列弯弯曲曲,身材高矮参差,根本不能与对面严整肃立的近卫军队伍相比。

    张通直皱眉头,对张锐说道:“看来我们也要好好训练一下,否则阅兵的时候太显散乱,要惹人耻笑。”

    张锐笑道:“练是要练地,不过也不用非得达到近卫军列队的标准。毕竟我们与近卫军不同,不能用他们的标准来要求我们。”

    张通还想再劝,忽听营内有马蹄声传来。抬眼看去。只见远处飞驰而来数百骑,整齐地队列,整齐的步调,整齐的马蹄声,就如同一道黑色的波浪滚滚席卷而来。

    张锐见之,赞道:“很有气势嘛。可见这部近卫军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马队很快来到营门,当前一人大叫道:“无锋兄弟在哪里?”

    张锐眼尖,看着当头那人正是一别多年地马钰。他翻身下马迎去,大声叫道:“小弟在此。”

    马钰也甩蹬落马,大步前一把抱住张锐,拍着他地后背,笑道:“无锋兄弟,一别数年,别来无恙否?前几天你的一些部下陆续到来,我正琢磨你也该到了。”

    张锐也亲热地回应道:“双成兄。我们又见面了。前线少了你这位勇将,黯然失色颇多。”

    马钰给了张锐当胸一拳,大笑道:“你这可是假话了。有我在前线,你恐怕还担心呢。担心我和你抢功勋,是不是?哈哈……”

    张锐也笑道:“小弟哪里敢说假话?有双成兄在,小弟也有压力不是?有了压力,必须得更努力啊。不像现在,从奚少生将军殉职后,连个争任务地人都没有,真是寂寞啊。”

    马钰哈哈大笑,道:“无锋啊,要是我在。你这次西征的功劳恐怕就是我的了。你看看,我不在前线几年,你已是中将了。可怜老哥还是个少将,现在按规矩还要向你敬礼呢。”

    马钰说着假意就要对张锐行军礼,却张锐一把拉住。马钰虽说得是玩笑话,但飞骑军将士大多数变了脸色,心里暗骂他脸皮太厚。

    张锐却没有在意。开着玩笑把话题引开:“你可是近卫军少将。在朝廷里也有品级职位的,小弟的这个中将。那里敢与你相比?双成兄如果愿意,小弟倒是想与你换换职位。来,来,双成兄,小弟为你引荐几位兄弟。”

    张锐依次将张通、高朔、范明、宇文歆、刘文常、赵无寒等几位主要将领,介绍给马钰认识。介绍完毕,马钰对张通等说道:“今日能认识诸位,我很高兴,今晚设宴为诸位接风。”

    寒暄完毕,马钰让部下领飞骑军将士去驻地,却要硬拉着张锐去自己的营帐。张锐推辞不过,只得带着郝青等几名亲兵跟他去中军大帐。

    进了营帐,马钰自己一边换衣一边招呼张锐也换衣。张锐早想换干衣,当下也不回避重新换过一套军服。

    张锐换好衣,就让郝青等也回营地,自己与马钰继续闲聊。马钰取来一壶酒,在炭炉热,道:“等会儿喝点儿酒,暖和暖和身体,这里虽然很少下雪,但阴冷潮湿,给人感觉比北方还冷。”

    张锐伸手烤着炉火道:“北方是干冷,这里是湿冷,相比之下,小弟的确愿意留在北方。”

    马钰一拍大腿道:“谁说不是!当年如果不是我听说彪骑军要被你们飞骑军撤换下来休整,鬼才愿意来近卫军任职。”

    张锐笑着说:“双成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这些年太太平平的,就一步步升至近卫军少将了,哪儿像小弟,是拼着命才当将军地。”

    马钰叹息道:“兄弟,我对你说实话,这些年快把我憋死了。我是真后悔啊,不该来这里。”

    张锐奇怪地问:“你不是近卫军左师师长吗,怎么又成了汉水军营的主将了?”

    马钰为张锐斟了一杯酒,说道:“兄弟有所不知。近卫军各师都是轮流去都当值,担任护卫陛下出宫的任务。因此,哥哥我每年除了几个月在都当值外,其他时间都是驻扎这里。汉水军营除了我师之外,还有羽林军地一个步军团,所以他们只好让我兼任军营主将了。”

    张锐一口将酒干下,抹抹嘴道:“不错啊,你我兄弟现在所领的人数相等。小弟也是领一个师加一个团的兵力。”

    马钰叹气道:“唉!你在前线作战杀敌,是何等痛快之事,而我在这里却成日小心谨慎,不敢出半点差错,哪能与你相比。所以,我后悔莫及啊,悔不该来近卫军。”

    说着他看了看外边。见没有旁人,又低声骂道:“妈地,手下士卒都是陛下七歪八拐的亲戚,你说,我敢管谁?你说,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

    张锐暗自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来近卫军是明知之举,不然只怕和马钰一样,只能在这里喝酒骂怪话了。说不定自己比马钰还惨,现在可能连将军都没有混。

    张锐对马钰也甚是同情,安慰道:“既然已是如此,双成兄就想开点。对鲜卑作战结束后,部队都要返回原驻地,到时小弟的日子还不如你呢。最起码你在都驻扎,而我们飞骑军各师的驻地,大多都是在荒野之地。”

    马钰也干了一杯酒。说道:“说起鲜卑。兄弟你还不知道,鲜卑人已派使来都了。”

    “鲜卑派来停战使节了?我军打过伏尔河了?”张锐很是吃惊地问,并暗自奇怪。为何前线送给自己的战报中却没有提到此事。

    马钰摇头道:“没有。听说十月中旬普六城地区天降大雪,我军地进攻就暂告停止了。因此,刘炯才有时间回来参加新年庆典。”

    张锐就更加奇怪了,他原本认为自己将鲜卑单于逼得如此狼狈,为了面子单于也要把战争继续下去,没有想到单于已经派来停战使节了。正猜测是不是最近地战事让鲜卑人吃不消了?没有想到汉军的进攻早就停止了,那为何鲜卑人要派停战使节来?难道是自己的西征将鲜卑单于打怕了?

    张锐正想心事,忽听马钰正色道:“兄弟,你也是个性急之人,我劝你这次进京要多加小心。不要多惹是非。”

    张锐知道他这样说,必定有原因,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马钰起身到营帐门口。把卫兵赶走,回来低声说道:“听说陛下有意换太子。”

    张锐大惊失色,大声问道:“世平太子不是要在年底主持阅兵仪式吗?为什么要换?”

    马钰急忙摆手,让张锐说话小声些。左顾右看了半天,确认营帐周围没人。才低声把自己风闻地消息透露给他。好让他心里先有个谱儿。

    马钰也不知具体的细节,所说之言也是传闻。所以。当张锐听说同乐已废黜了世平太子亲生母亲贵妃的称号,并册封已被贬为庶人的五皇子福常为长沙郡王时,已在心里相信同乐有了废太子的打算。

    张锐想不明白,同乐为什么会突然起意要换太子。难道同乐就没有想过,更换太子是件殃及国家命运地大事吗?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同时他暗想,但愿这事不要影响到自己地计划,不然东岛群岛的香料就要保不住了。

    马钰见他面色灰白,眉头紧皱便问:“兄弟怎么了?”

    张锐用手捂住肩原来地伤口,说道:“来地路,旧伤发作了,有几处伤疤已破裂。”

    经张锐一说,马钰才发现,张锐手捂住的地方,隐隐有血迹渗出。他急忙跳起身来,叫卫兵去找军医来。

    等军医赶到时,张锐身的血渍已浸湿了大半边军服。军医立即解衣查看,的确身有几处伤疤绽裂。尤其是左肩的那道贯穿前后的枪伤,前后均皲裂开了,丝丝鲜血从裂口渗出。

    一旁的马钰见到张锐身的累累伤疤,暗自感叹,他不愧被称为帝国第一猛将。单是比比身的伤疤,自己就比他差得远。同时也扪心自问,如果自己遭受如此多的重伤,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答案多半是否定地。因此,他看张锐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怪物一般。

    军医将血止住后,悄声告诉马钰,说开远侯长途奔波过于疲劳,加淋雨受冻,导致伤口破裂,需要好好休息。

    马钰知道,整个军营,只有自己的军帐周围最清净,因此,他执意留张锐在自己地军帐中休息,自己则搬到中军大帐旁边的营帐中。

    当晚,马钰设宴给飞骑军将士接风,考虑到张锐需要静养,就也没有去打扰他,留他一个人在营帐中休息。但是,张锐却没有丝毫睡意,睁着眼睛想心事。

    他寻思着,由家族骑士们护送的碧斯和六灵是否到了都城中的岳丈家了,岳丈对她们态度会不会像对自己一样冷淡异常,甚至有可能拒之门外。

    他本打算第二天派人去城里探探情况。没有想到,第二天先有家中的骑士来到军营向他报告。张锐一听来人讲完情况,就“蹭”地从床跃起,吩咐护卫长郝青备马,要即刻赶去都。

第三十五章 家事

    下午,四点半左右,张锐率二、三十名亲兵从北门进入都,快马加鞭赶往巴蜀侯府。

    巴蜀侯府座落于都西区光明大街,这条街建有许多世袭家族的宅院。对张锐来讲,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当年他为了求婚,曾接连一个月天天在府门外等候董小意的父亲。

    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娶董小意为妻。但即使在岳丈勉强首肯后,每次来他也受尽了岳丈董孝平的冷嘲热讽。这里总会勾起他难堪的回忆,所以,他并不情愿到这里来。

    到府门外刚下马,董小意的哥哥董路匆匆从门里迎了出来,看来他一直在等侯张锐。

    “无锋,你可到了!快,快,里面请。”董路不像其父那样对张锐有很深的偏见,他每次见张锐都客客气气的。现在,他也顾不得多礼,拉着张锐往府里走。

    “碧斯、六灵无碍?”张锐一边大步朝门里走,一边问。

    “六灵无碍,但碧斯的伤有些麻烦。唉!等下你看了便知。”董路叹了口气。

    张锐跟着董路来到内宅的一处院子,只见里面挤满了人。进了屋,张锐见岳丈、岳母以及董路的夫人都在,碧斯躺在床,整个右脸缠满了绷带,左脸还有一些淤青的伤痕。柳欣端着一碗药,一勺一勺给她喂药。而六灵则坐在床榻边拉着碧斯地手落泪。

    众人见他进来,都把目光转了过来。张锐匆匆与岳丈、岳母见过礼,走到床前把六灵搂入怀中。

    “别动,还疼吗?”见碧斯要起来行礼,张锐一把将她摁住。

    “外公、外婆已经让大夫给女儿诊疗过了,了药已不感觉疼了。谢谢爹爹关心。专程赶来看女儿。”碧斯虽然伤得很重,但说起话来仍是轻言细语、惹人怜爱。

    “六灵,你告诉爹爹是怎么回事?”来报信的家族骑士,只说了事情的大概情况。张锐见碧斯伤成这样,怒火中烧。他非常想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胆,居然胆敢殴打自己的女儿!

    六灵抬起头,把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原来,张锐与女儿们在进入都管辖境后就分道而行。张锐往东,朝汉水军营而去;碧斯、六灵在家族骑士的保护下。顺驰道南下朝都城而来。

    在行至兴山时,六灵吵着要去看看帝大。女儿想看看父亲的母校,也在情理之中。柳欣和护卫地骑士一商量,同意去看看,于是一行人就下了驰道往兴山镇去。

    到了兴山镇,已是傍晚。大家找到一家驿站歇下,准备明日一早再去帝大。但六灵很心急,想晚就去看。她知道,如果向柳欣提出这个要求,她一定不会同意。于是,她就与碧斯商议偷偷溜去看。

    碧斯本不想答应,转念一想。这次在都还得靠六灵帮忙,现在六灵需要帮助,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答应了她。两人同住一屋,谎称要早睡,等丫鬟们走后,她们从窗口爬出,绕过门口的护卫溜出了驿站。

    两人都很难得有“自由”的机会。一旦“自由”了。感觉特别兴奋。兴山镇有数十家大学,两人也不知帝大在什么地方。只是一路瞎逛。不过,兴山镇商家店铺颇多,各种商品琳琅满目。

    逛着逛着女孩子的天性就显现出来,两人忘了出来的初衷,全被林林总总的商品迷住了。她们也只是逛逛,并没有买什么东西。一是,她们出来时都没有多带钱。二是,怕买回去东西,会暴露私自溜出逛街的秘密。

    可是她们这样的逛街法,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他早一条街前就看见了碧斯,被碧斯的美貌吸引,一直跟在俩姐妹后面。

    后来,他看见两姐妹会经常兴高采烈地拿起一件商品,唧唧喳喳讨论半天,最后又依依不舍地放下。心想,有了机会。

    在碧斯和六灵又在一家店铺看商品地时候,那人就主动前说话。对两姐妹说,两位小姐看中的东西只管拿走,钱由他来付。

    六灵见此人衣着华丽、油头粉面、举止轻佻,知道其不怀好意,扯扯还在与他说客气话的碧斯地衣袖,叫她快走。可那人贼心不死,一路总跟着她们,还缠着碧斯打听她的姓名和家庭。

    纠缠了好一会儿,六灵忍无可忍,怒斥那人无礼。那人却嘻嘻哈哈地说,本人乃都四大公子之一,现在帝大读。今日与小姐们幸会,三生有幸,想要与之结交。说完又故意卖弄才华,当场赋诗一首,内容当然是男欢女爱之类。

    他说话赋诗时,眼睛直勾勾盯着碧斯,其用意再明显不过。碧斯从小到大,没有被人如此追求过,一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六灵对此人甚是厌恶,当下毫不留情地贬斥那人卖弄才情,其诗俗不可耐。六灵自幼得母亲真传,对诗律颇有心得。她讲得头头是道,将那人的几句歪诗批驳得体无完肤,最后还不留情面地讽刺说,只有小学水平还敢作诗,也不怕丢脸。

    那人被六灵说得张口结舌搭不话,恼羞成怒道:“本少爷看你姐,是你们天大的面子。你们随处打听打听,本少爷只要说一句话,京城的千金小姐们会成群结队的来讨好本少爷。”

    六灵又讥讽道:“谁愿意讨好你,你就找谁,请不要再纠缠我们。”

    那人先见两姐妹只逛街不买东西。就在心里认定,她们不是官宦家出身。加之碧斯又是纯粹地色目人,更认为她是新州人。所以即使他惊叹碧斯的美貌,也没有打算明媒正娶她。他只是在心里想,把碧斯收入府中当作侍妾。

    身为贵族少爷,居然被平民家的女子羞辱。他气得脸都绿了。他口中叫嚷道:“小臭娘们儿,等着瞧!”,转身忿忿离去。

    六灵、碧斯经过这事后,也无心再逛,匆匆就往驿站赶。可是她们刚走过一条街,就被四、五个泼皮拦住去路。

    六灵见事不妙,连忙喊道:“我爹爹是开远侯,谁敢无礼!”

    只可惜,那几个泼皮只听说过疯虎,没有听说过开远侯。在他们眼中。两个女孩子虽是侯爵家的子女,但京城内侯爵多了去了。出钱让他们办事地那个公子也是侯爵,他们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于是二话不说,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碧斯紧紧抱住六灵,用身子护住她,承受了绝大部分拳脚。最后有一个泼皮狠命一脚,把碧斯踹倒。碧斯倒地时,右脸着地。正巧地有颗尖石,石尖刺入她的脸颊,顿时血流了一地。

    泼皮们见碧斯受伤,便一哄而散。六灵哭着将碧斯搀扶回驿站,护卫们见之大惊。一边忙着为碧斯止血。一边询问情况。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十名骑士留在驿站护卫,十名骑士出去捉拿凶手。

    当天晚。那几个泼皮一个不落地全被缉拿到了,只是那个出钱买凶地公子却不见踪影。据那几个泼皮交待,那个公子在听完他们讲过打人地经过后,就匆匆跑了,他们也不知道他在哪

    忙完这些。已是凌晨四点过。柳欣决定马启程赶往都。而后又名一名骑士去汉水军营向家主张锐报告此事。

    张锐听罢大怒,喝问道:“那个泼皮侯爵公子是谁?”

    董路见张锐怒发冲冠。胡子眉毛都竖了起来,连忙劝道:“无锋,不要激动。这事需慢慢商议。”

    张锐怒吼道:“商量个狗屁!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打了我的女儿,老子也要打回来!”

    “你堂堂一个将军,一个侯爵,当着自己的儿女、家人满嘴污言秽语,你好意思吗?”岳丈董孝平听不惯张锐的粗话,出言呵斥道。岳母和董路也赶紧相劝,这才让张锐硬生生把怒火压下去。

    董孝平见张锐稍稍平静下来,又说道:“那人的来历老夫已经查清楚了,他是安阳公地世子,安阳侯刘佘。这事牵连到皇室,所以老夫打算给陛下份奏章说明此事,交给陛下来处理,你稍安勿躁,静侯结果。”

    张锐听说是安阳侯刘佘干地,心里也恍然。在官爵云集的京城,也只有皇家子弟,才敢干这种无法无天地事情。

    安阳侯刘佘地爷爷是先帝的弟弟,也是张锐弟弟,三人是一母同生,先帝即位后册封他为安阳王。按圣祖定下地规矩,除了北、东、南三王之外,汉朝不允许有世袭王爵。因此,皇家子弟的爵位都是实行的世代递减法。

    安阳侯刘佘的爷爷是安阳王,父亲就只能是安阳公,到他这代就是安阳侯了,以后每代递减,之至爵位被消除。当然如果后世子孙争气,爵位不降反升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不能再升至王爵。

    张锐心想,刘佘算得是我的表弟,这事也的确是家事。但即使闹到陛下那里,刘佘最多也只是挨顿骂,受些处罚了事,根本不能奈何他。妈的,既然都是挨骂,还不如我挨骂!老子先去揍他一顿,既给自己出气,也替往日里受他欺负却敢怒不敢言的人出气,还可煞煞他的霸气,不要以为没人敢治他!

    他知道,要是岳丈知道他这个想法,一定会拼命阻止,所以他假意答应了岳丈地提议。董孝平前脚回房去写奏章,张锐后脚就出了巴蜀侯府。带着几十名亲兵、家族骑士,直奔安阳公府而去。

第三十六章 安阳公府

    来到安阳王府,张锐算是开了眼界了。

    安阳王府座落于皇宫的西面,占地近千亩。府内分东西南北中,修建了五处建筑群。府邸的东侧紧挨着皇宫后花园,沿着宫墙绵延足有万米。

    按规定,皇宫周围须留出足够的空地,以便保护皇帝及宫廷的安全。在安阳王修建前,这里也是留了开阔的空地。先帝册封其弟刘淮为安阳王后,并亲自为其选定在都的府址。皇宫西面的这块空地以及周围的数百户人家的住所,都被列入规划范围。

    先帝是个重情意的人,他对同母所生的寿平大长公主和安阳王都非常仁义。寿平大长公主远嫁北地,他不愿弟弟再远离自己,不仅把他留在都,还让他紧挨着自己居住,以方便时常会面,尽享手足情谊。

    安阳是个物产丰富的好地方,没过几年刘淮就有雄厚的财力修建王府了。这座王府可算是工程浩大,陆续修建了十五年才最终完工,整个建筑群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朝暾夕曛中,仿若人间仙境,比之皇宫也相差无几。

    王府内的寻梦园气派非常,其建筑面积和皇宫后花园一样大,内设一湖。寻梦园汇集了当时若干名园胜景的特点,融帝国造园艺术之精华。以园中之园地艺术手法,将诗情画意融于千变万化的园艺景观之中。

    在刘淮时代,王府内有太监、宫女以及丫鬟、小厮、杂役、护卫千人。每隔数年,刘淮就会拨出万金币来修缮装饰这座王府。

    由于是新建府邸,又经常维护,因此。王府远远看去显得比旁侧的皇宫都耀眼。成为了都城内让人叹为观止的象征性建筑。

    部分大臣恼于安阳王不知天高地厚,表状告安阳王刘淮王府修得过于招摇,但先帝一笑置之,并不追究。先帝不仅不恼,还数次亲临王府内的寻梦园游历,并称其为都第一园。先帝对刘淮听之任之、特别恩宠,让告刘淮的大臣们无语。

    如此殊荣,自圣祖中兴以来,也只有刘淮一人享受到了,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真是个好命人。遇到了一个重情意地皇帝哥哥,否则怎敢这般放肆地享受超越人臣的荣华富贵?!

    刘淮薨后,由其长子刘朗继承安阳公爵位。安阳王府依然是他的居所。只是名字换成了安阳公府。先帝驾崩后,刘朗深知同乐皇帝不是先帝,并且自己也不是其父刘淮。

    为了避免是非,他将削减了家中仆役的人员,赋闲之人通通遣散。他也不像其父每隔数年就要花巨资修缮一次府第,从他接管王府到现在,二十多年也只大修过一次。

    此时的安阳王府,外观早已煺去了鲜亮的色彩,金漆彩绘表面都有斑驳脱落的现象,其景象比起当年鼎盛时期破败了许多。但张锐站在这座府第的门外。也能感受到它当年盛极一时的辉煌气派,暗自咂舌。

    他开始想入非非:如果老子能在寸土寸金的都城中拥有这么大一块地就发了。这么大一块地只用来居住简直浪费了,应该充分开发出它地商业用途。就只是向公众开放号称都第一园林的寻梦园收取门票。就是一个赚钱的好方法。如果再能把剩余地地都给卖了,肯定一夜暴富。可惜,老子不是这块地的主人!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这块地的主人安阳公刘朗从府门中匆匆迎了出来。他听家人禀告,说是开远侯求见。连忙出来迎接。

    “开远侯。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真是荣幸啊!”儿子惹祸之事他还全然不知,他是真没有想到。此时风头正盛张锐会来拜访自己这个闲人,又惊又喜。

    张锐一边见礼,一边说:“安阳王是我祖母的弟弟,也就是我的舅爷,而您是我的舅叔。身为外甥,理应拜见一下舅叔。我临来时,祖母让我专门来看望看望您,您老身体一向可好?”

    刘朗不知张锐说的是奉承话,听得姑姑寿平大长公主还惦记着自己,脸乐成了一团花,激动地说:“劳姑姑还挂念着。唉!我也有十几年没有去见姑姑了,不知她老人家可好?”

    张锐叹了口气道:“她老人家近两年身体大如以前了,也变得爱念旧了。她老是对我们讲,当年在宫中和先帝、舅爷一起日子,她很怀念他们,每次提起他们都是热泪纵横。”

    提起已过世的父亲,刘朗心里也一阵难受,叹息道:“是啊,家父在的时候,也喜欢对我讲当年在宫中的生活,说那时他们三姐弟亲如一人。每次先帝和他人家惹出了祸,都是姑姑帮他们承担。唉!我真该早点去看看姑姑,也罢翻了年,我就去安江。再和姑姑叙叙旧。”

    张锐装作欢喜,说:“那感情好,奶奶见到你心里必定高兴,说不定身体也会好起来地。”

    “好,就这么说定了。哎!光顾说话了,还让你站在门口。失礼,失礼,快里面请。”说了好一阵子,刘朗才发生还没有邀请张锐进门,连忙告罪。

    张锐也不客气,大踏步就往府门内走去。刘朗一边引路,一边说:“你能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贤侄如不嫌弃,以后来京城,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来都成。”

    张锐嘴里道谢,心里想:你这里还是寒舍?那我住的地方不成了草棚了?以前卫子益住地地方不就成了狗窝?。有钱人客气起来,都让人受不了。

    随张锐来的亲兵、家族骑士们大多都留在府外,只有许旺跟随张锐一同进了府门。来到了客厅门外时,张锐又让许旺在门外等候,自己单独和刘朗进了屋。

    刘朗今日很开心。这些年他一直过着谨慎、低调的日子,来府做客的也只是几个清客。朝中大臣们似乎都把他遗忘。平日很少与他有来往。虽说这正是他所要地最好避免灾祸地手段,可毕竟多年没有亲朋好登门拜访,他也觉得很寂寞。

    今日张锐能来拜访他,他是打心眼里感到高兴,拉着张锐拉拉杂杂说个不停。一时问,胡公家中人的情况,一会问,张锐西征时地事迹,一会儿又说起自己家中的事情,那张嘴就没有闲着。

    张锐只是一味应付。只有听刘朗说起自家的事情时,才注意起来。刘朗说家事,不免就要提起长子刘佘。

    说起刘佘。刘朗脸又乐开了花。据他说,刘佘自小聪明,琴棋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能,幼时就被人称为神童。

    后来考帝大,他又与同校的同乐弟弟益阳王的儿子刘浩以及衡阳侯刘览、永顺伯刘彦并称为帝大四公子。而且这个名号传着传着,就变成了京城四大公子。

    张锐暗自鄙视,这四个人都是皇家子弟,一生下来注定就有封号爵位,受人追捧也是可想而知的。要说有没有真本事。未必见得。

    别人不说,单说刘佘当街调戏女子不成反受辱,就去买人行凶这事看。他就不是什么好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由此可见其他三人也不是什么好鸟。京城四大公子,都快变成京城四大恶人了。老子今日,要让刘佘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恶人。免得以后他再出去祸害别人。

    他今日虽然是诚心来找刘佘的麻烦。但现在他不能透露出半分这个意思。要是刘朗知道他此来是拿自己儿子问罪地,肯定翻脸了。

    张锐之所以直接来安阳公府。是他肯定刘佘昨日买凶打人后,知道打的是自己的女儿,他怕自己要报复,所以才躲回家里。毕竟家里比外面安全多了,安阳公府不是一般地地方,哪能想闯入拿人就能随意闯入。

    再说即使自己要硬闯拿人,刘佘找个地方躲起来也很容易。府第这么大,就算来个百余人,一天之内也未必能把他找出来。所以张锐打算先把刘佘勾出来。只要他露面,那么他就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到了午饭时间,刘朗留张锐吃午饭。张锐顺势答应,酒席摆好后,张锐道:“我与表弟还未见过面,舅叔能不能把他请出来,让我们兄弟见一面,也相互认识认识?”

    刘朗当然愿意,连忙要吩咐下人去叫刘佘。张锐又说:“先别忙告诉表弟要见谁,我想给他个惊喜可好?”刘朗心里暗想,没想到外表粗矿的张锐,还有小孩子的顽皮性格。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刘朗又吩咐下人不要告诉刘佘来见谁,只说来见一个重要的客人。下人去后,张锐暗自得意,鱼已经钩,就只等收网了。

    等了良久,刘佘才到。一进门,他猛然看见张锐样貌就猜出了他是谁。顿时,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发软,摇摇晃晃似乎要摔倒。

    刘朗发现刘佘失态,正想教训他几句,不料身旁的张锐一个键步冲了去,抓住他的胳膊,热情地说道:“表弟,为兄真是想念你啊!这次来,我专门为你准备了礼物,就在府门外边。走,走,我带你去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刘佘就要往府外走。刘朗以为张锐真是去带儿子看礼物,就在后面叫道:“无锋,不忙。等吃过饭之后,再去看不迟。”

    张锐摆摆手,说:“就一会儿功夫,我们看过就来。”

    这时,开始已经有些吓傻的刘佘,突然转身要往回跑,但被张锐紧紧拖住。他挣脱不得,只能大声喊:“疯虎要杀孩儿,父亲救命。”

    刘朗被刘佘地这句话叫得蒙住了。片刻又怒道:“胡言乱语。你们是表兄弟,他怎么会一见面就要杀你?你一定是听了别人对无锋的谣传,就对无锋心生恐惧之心。你也这么大了,今后要分清楚曲直是非,不要那些听信谣言传闻。”

    张锐也转过身来拉刘佘,假意劝道:“舅叔说的是。我虽然有些凶狠恶名。但都是敌人才会如此。对自己人嘛,特别是对亲人,我非但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一气,而且他们如果受了什么怨气,我还会为他们申冤、出气呢。你还未见面就送给了为兄一个大礼,为兄如果不回送一份大礼给你,岂不是失礼了?走,我们还是出去看看礼物。我保你会满意的。”

    刘佘不是傻子,他已从张锐的话中听出他来地真正意图。如果自己跟他出去,不死也会脱掉一层皮。他大声喊道:“爹爹,孩儿昨日让人误打了疯虎的女儿。他此来就是找孩儿报仇地,您千万不要让他带走孩儿。”

    刘朗大惊。冲前追问:“此事当真?”

    刘佘叫道:“孩儿这个时候,怎敢欺骗您?”

    刘朗连忙挡住去路,对张锐道:“无锋,如果佘儿说地是真的,我就待他替你道歉了。我相信,如果佘儿知道她是你地女儿,是肯定不会乱来。这只是一场误会,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我一定照办。”

    张锐见事情已经被戳穿,索性道:“我不管这事他是故意也好。误会也罢。我知道有仇报仇。你说要补偿,那好就让我带他走好了。你放心,我带他去只是打他一顿而已。又不会真的杀了他。”

    刘朗连连摇手:“这万万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你力可举鼎,佘儿哪里能承受得起你的一顿打。你还是饶过他这次,其他条件随你开口。”

    张锐绷着脸说道:“你怕我打死他?这你尽可放心,他没有打死我的女儿。我自然也不会打死他的。只是。他把我女儿打成什么模样,我就还他什么模样。”

    刘朗哀求道:“无锋。看在我们两家是亲戚地份,看在寿平大长公主的份,你就高抬贵手饶了你表弟这次。”

    张锐冷笑道:“我的这个女儿,平日是我祖母最疼爱地曾孙女儿。如果她老人家知道,谁打了她宝贝曾孙女儿,肯定也不会饶过他的。所以,请你还是不要拿我祖母来挡驾了。”

    刘朗没有想到张锐会这么翻脸不认人,刚才还在叙旧情、套近乎,亲热得跟一家人似的。可一转眼,就六亲不认了。心想,看来这事想要和解也不易,现在不能让他将佘儿带走,不然依他的冷酷的性格和以前的那些传闻,佘儿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虞。

    刘朗也翻脸道:“既然你不认亲,那也休怪我也不认人了。你敢在我府中撒野,是来错地方了。来人啊,把他给我拿下。”

    刘朗府中也有很多家丁、护卫,他们早被院子里的吵闹声吸引过来。主子吩咐动手,数十人从四下围过来,准备捉拿张锐。

    张锐哈哈大笑道:“老子曾被十数万人包围过,他们都说要拿老子,但都没有成功。老子今日倒想看看你们这几个人有没有真本事,能把老子给拿了。”说罢,一手夹住刘佘,就要前动手。

    许旺拦住了他,说道:“这些人何须殿下亲自动手,交给属下就行了。属下替您试试他们有没有真本事。”张锐点头道:“也罢,就先你去试试他们。有需要就叫一声,我就跟你一起对付。”

    许旺也是个性格急躁之人,一面冲出去,一面叫道:“看来今日殿下下场的机会不多,这些人还不够我玩的。”

    那些家丁、护卫对张锐心怀惧意,本不敢认真对他动手。但这时跳出一个不知死活地许旺,并口出狂言,皆动了真怒。心想,我们不敢拿疯虎,对你这个亲兵倒是可以动手的。于是,下决心要好好教训一番许旺,起码要将他打个半死才解气。

    可是,他们不没有料到。许旺不仅学全了张锐地搏击技术,成了亲兵营地搏击教官后,成日都在琢磨格斗技巧。所以单从格斗的技巧而言,即使是张锐现在也不是他的对手。

    许旺冲入人群中,时而倒地滚动而行,时而挺身飞跃而起。穿行于众人的空隙间,似乎如入无人之境。手足抬举之间,对方必有一人会惨叫倒下。

    不一会儿,呼喝声平息下来。许旺毫发无损的站立在场中,周围躺满了一地安阳公府地家丁、护卫们,哭嚎翻滚着。剩下家丁、护卫都躲得他远远地,再也不敢前与之交手。

    这还要拜许旺没有动杀机之恩,他的力道、准度都控制地恰到好处,所有躺倒在地的人,都只是受了一些骨折、挫伤之类的外伤。没有一个有内伤,更没有一个死亡。

    张锐见之也为之动容,心想:事有不同。人有专攻。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最佳职业,只是自己有没有找到。许旺找到了,他天生就是练搏击的好手,加之后天努力,此时的他搏击技术已不仅仅能用大成来形容了,甚至可以称其到了宗师的境界。

    张锐都大为惊叹,刘朗就更加不用提了。他整个人已经痴傻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人能在瞬间把数十人击倒。

    他一边发抖,一边心想。他只是疯虎手下地一个亲兵而已,就如此的厉害了得,要是疯虎亲自出场。那岂不是要那他们撕成碎片。看来叛匪的那些传言也不全是假地,说他在楚河营垒搏杀时食人血肉也极有可能。

    良久,张锐的问话声,把他从痴幻中惊醒:“你今天是真不想让我把他带走?”

    刘朗心里直骂:废话!如果想让你带走,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倒在地了。他点了点头。说:“开远侯殿下。我早就说过,只要你答应不带走佘儿。其他的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保证让你满意!”

    张锐认真地确认道:“你说话可算数?不会再变了?”

    刘朗发誓道:“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锐又冲着周围安阳公府的下人们喊道:“你们可都听好了,你们的主子可是发了誓言的。你们可得做个见证。”

    下人们不知其意,都不敢回应。刘朗道:“你要是还不信,我立个字据给你。”

    张锐笑道:“字据就免了,你一个皇家后裔,堂堂公爵,说的话还是有信用的。好,我就答应不带他走。”

    刘朗大喜,道:“多谢!你快放了小儿,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张锐放开手,刘佘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地。刘朗就要吩咐下人把刘佘搀走,免得张锐再后悔,却被张锐又给拦住。

    刘朗疑惑不已,张锐却笑着说:“舅叔,你的家教也太轻松了。表弟这样在外面惹祸,你也不教训教训他?这次算是遇到了我,如果遇到一个蛮不讲理之人,那还不把他打死?再说,如果这事要是闹到陛下那里,你说陛下要怎样惩罚他?”

    刘朗心想,再蛮不讲理之人,也没有你蛮横。但他也知道,张锐是要他自己惩罚刘佘,不然他还不会放手这事,准备告到皇帝那里。

    刘朗只能忍痛让下人取来家法,打了刘佘五十扳子。当着张锐地面不敢弄假,五十扳子下来,刘佘的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鬼嚎狼嚎。

    张锐满意地点点头,向刘朗告辞。临走,到刘佘的面前时,顺手给了他一耳光,说:“今日打一个巴掌,就是让你记得下次不要再随便调戏女子!我地女儿,也算是你的晚辈,**之事可是大罪!”

    刘朗闻言羞得满脸通红,低头不敢看张锐。刘佘则直接晕了过去,被下人们抬到后院。

    刘朗本以为这事就完了。儿子虽说吃了一顿打,又受了一场羞辱,但都是他其取其辱,活该也怨不得别人。

    可是,张锐走后没有多久。有下人来报,说刘佘脸被人划了一道,估计可能是刚才被疯虎打的。只是刚才他满身都是血,大家也没有在意。回去给他治疗时,才发现脸有一道伤

    刘朗匆忙赶到儿子的房间去看,结果发现却有其事。那道伤口不长,但却很深。据大夫说,伤好之后,也会留下明显的疤痕。

    刘朗大怒,儿子已被你打了,你也应该出气了。最后,你还给我儿子破了相。疯虎欺人太甚,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他立刻行动起来,一边给同乐写奏章告张锐行凶伤人,一边吩咐下人把这个事情传出去,争取大家地同情,共同声讨张锐。他地这番举动很见效,张锐闯入安阳公府打人之事,马在都城传得沸沸扬扬。一些不明真相的朝臣,群情激愤,纷纷同乐说,张锐居功自傲,竟然敢闯入公爵府中行凶伤人,此罪不可不追究。不然,今后还不知会干出什么罪大恶极地事情出来。

    内阁中,商议晋升张锐二等候的事情,也被王宜利用这事,大加反对。太尉不在,虞士基和宇文苞两人无法控制内阁,在多数内阁大臣反对后,张锐晋升爵位的事情汤了。

    当张锐在汉水军营听说此事后,也暗自后悔。都说冲动是魔鬼,一点都不错。为了给碧斯脸的那一道伤疤报仇,结果弄得快到手的二等候也没了。

    可是,他就是这种疾恶如仇的性格。后悔的情绪转瞬即过,他认为自己应该出手,有仇不报非好汉,老子如果不打这一巴掌,才要后悔。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宁愿打这一巴掌,否则就对不起老子的家人!

第三十七章 训责

    “你看看,有多少人要治你的罪!”同乐将厚厚一叠奏章摔到张锐的面前,痛责道,“你身为堂堂将军,竟然闯府伤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眼里还有没有朕?!”

    张锐来之前就做好了挨骂的心理准备,此时他趴伏在地,如同蜷缩成一团的大猫,显得异常老实温顺。

    同乐在张锐身前来回踱步,边走边骂:“你每次来京,都要干出些出格的事儿,惹得下下弹劾你。是不是每次都有朕袒护你,你就越来越恣意妄为了?”

    张锐在心里说,您这句话说对了。我如果不是料定您会手下留情,哪儿敢这么干啊。

    “朕每次护着你,都是念及你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每次作战都在阵前冲锋陷阵,为我大汉帝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你倒好,非但不明朕的一片苦心,反而利用朕的宽容,目无法纪。次你打了高丞相家的儿子,这次不仅又打了安阳公的儿子,还将他致残。下次你还准备攻击谁?是不是连朕也不放过了?”

    张锐暗自叫屈:只是破了他的相而已,怎么成了致残?如果男人脸多了块疤痕就称残废的话,那么前线中的汉军中,至少有数万人因残退役了。我也早该回家享清福了,哪儿还用得着提着脑袋在前方拼命?哪儿还会趴伏在这里听你训话?

    “你不要以为。你立了一些功勋就可以为所欲为。朕就不信,汉军中少了你,就不能打胜仗了?朕现在就可以撤了你,前方将士也照样能把鲜卑人打败。”

    张锐心里清楚,同乐骂他,就证明不会严厉处置他。如是真要治自己地罪。又何必劳神费力的叫自己来教训一顿呢?一道圣旨,就可以将自己置之死地。

    他一边默默听着同乐苦口婆心的训斥,一边盘算着他还需要坚持多久。心想,按照他老人家现在的身体情况看,最多还能再骂五分钟,我再坚持忍耐一会儿。

    闲来无事,他偷眼去瞄同乐摔过来的那些奏章。其中一些落地时被摊开,内容可以看到。面不仅列举了他闯安阳公府伤人的这事,其他还有如:擅自私离军营;擅自引兵进京;纵兵殴打安阳府仆役、护卫,以及前一段时间传闻地出暗赏缉拿劫案凶手以及未经官府审判就擅自杀掉这些劫匪等等罪状。

    他粗略了算了一下。又有十几条之多。这些罪名再加几年前,那些人给他按的罪名,总的算起来已经超过了虞士基。突然间。张锐发觉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已经成了朝廷第一大奸臣,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儿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这么多年,却最终落了个第一奸臣的名号。,不就是我不会夹着尾巴做人吗?如果我是事事逆来顺受,仍凭欺负也不敢作声,是不是就可以成了汉朝的功臣了?这样的忠臣不做也罢,想让老子成你们的出气筒、受气包,门儿都没有!

    在这些“罪名”中,有一条让他倍感人心险恶。别的罪名,牵强附会得还有些许靠谱。而那条“擅自引兵入京”地罪名,纯属无中生有、恶意陷害。给他安这条罪名的人,言外之意就是。认为张锐有发动兵变造反的可能。其用意非常恶毒,就是要致自己于死地。

    张锐很想知道,给自己扣这条造反罪名地到底是谁。可惜的是,这份奏章只是半开,关键部分看不见。他庆幸地想。幸亏同乐不算是昏君。他知道自己就带了几十名随从亲兵,远远够不造反的条件。否则。仅凭这一条,就够掉脑袋的了,即使皇开恩不治死自己,自己也会从此失去皇的信任。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同乐数落他累了,喘息着坐回龙椅。喝了口茶,稳稳了情绪,又放缓语气道:“这事儿奏你的,有百人。人人都想将你撤职严办,还有的甚至提出要杀了你,已正朝廷法纪。可谓是,人言籍籍啊。你说,朕该怎么办?”

    “臣想事情的起因、经过,陛下都已经知晓了。所以,无论陛下怎么惩罚,臣都听凭处置,绝无怨言!”张锐低着头回道。

    “到此时,你还认为自己没有做错吗?”同乐话音又显严厉起来。

    张锐道:“臣在安阳公府动手打伤那几十个家丁、护卫之事错了,打刘佘的那一耳光没有错。他能买人行凶打臣的女儿,难道臣就不能打他一耳光?”

    “安阳公不是打了刘佘五十棍,为你地女儿赔罪,你还打他作甚?即使要打他,也不应故意去划破他的脸。”

    “陛下,那是臣的指甲不小心划伤地,而非故意所为。再说,男儿脸多条伤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微臣女儿脸多了一条疤才是难以见人,今后能否嫁出去,都未可知。”

    “朕听说,你的这个女儿是你在平叛时认养的?可有此事。”

    “是的,臣那时见她姐妹二人,年纪幼小,家人都已死去,于心不忍就认养了她们。”

    同乐皱了皱眉,说:“她既不是你地亲生之女,何须如此胡闹?本来这次要晋升你地爵位,可惜你这一闹,为你晋升爵位的提议被内阁否决了。你在战场拼死所立地功勋,就被这事给耽误了,连朕也为你感到惋惜。”

    张锐知道,同乐的意思是说,碧斯既然是叛匪的孽种,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犯不为她断送了前程。他肯定认为自己收养碧斯。只是一时地心软,并没有真正的亲情。

    张锐不做解释,只说:“碧斯虽是臣的养女,但臣的亲生女儿也被打了。只是她被碧斯保护着,所以伤得不太严重。”

    同乐问:“朕早听说,你有一个女儿。三、四岁之时就能读诗经,可是此女?”

    张锐没有想到,连陛下都听说过六灵,惊讶地点点头。

    可更让他吃惊的是,同乐又说:“朕要见见她。”

    张锐连忙劝阻:“陛下,臣女年幼不懂礼数,臣恐会惊了圣驾。再说,臣奉旨入宫并没有带她。”

    “她现在哪里?朕即刻召见她。”

    张锐见同乐是铁了心要见六灵,只好回答道:“臣女现在臣的岳丈家。”

    “杜衡,杜衡。”同乐向外面高声叫了两声。

    杜衡推门进来。同乐命他立刻派人去巴蜀侯府,接六灵进宫。杜衡领旨而去,张锐却苦着脸。六灵虽然聪慧。但她毕竟年纪幼小,万一不懂事冲撞了圣驾,就不好办了。

    他正焦急不安,忽听同乐又说:“朕,今日找你来,不仅是要说你打刘佘之事,还要说你悬赏缉凶之事。悬赏之事,你更是胆大包天。你眼中还有没有国法天理,还有没有朕?!”

    张锐赶紧解释:“臣在前线奋勇杀敌,家中却招人抢劫。臣知道后。一时昏了头,就这么着了。等臣醒悟过来,事情已闹大了。不过。臣绝没有隐瞒陛下地意思,次朝廷来调查之时,臣已经密报专使,请他把事情告知陛下。”

    同乐脸露出缓和之色,说:“正因为你还诚实。所以朕才打算不深究此事。否则。单是是这一件事,朕就要免去你职务、爵位!目前。凶手可都落网了?”

    张锐暗自松了口气,回道:“没有,幕后的主谋还没有拿到。不过,臣不敢再自己私查此事了,已经向专使说明了缘由,一切由朝廷作主。”

    “这才对嘛。你的事情,朝廷和朕不会坐视不管?何须你自己悬赏缉凶?你放心,朕已经责令虞士基暗中调查此事,一旦查出真凶,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张锐把头磕得邦邦响,感恩道:“多谢陛下圣恩。都怪臣做事冲动,考虑不周,给陛下惹出这么多乱子。臣惭愧之至,恳请陛下处罚。”

    同乐微微笑了笑,说:“你年轻气盛,又在前线呆了这么多年,一时控制不住性子也情有可原。不过,朝廷调查时你处理得很恰当,也为朕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张锐知道同乐是同意,自己没有公开承认出赏缉凶之事。心想,这步棋我是算是下对了,私下把真相告诉陛下。只要陛下不是真心要治我的罪,也不会将此事公开的。只要不公开,任凭外面怎么传,也不无所谓。

    同乐见张锐还跪在地,对他摆摆手,示意他起身。待张锐起身后,忽见他左肩,有一块血迹,便问:“你可是受伤了?怎么左肩有血渍?”

    张锐低头看了看,回道:“臣来京城的路,身有些旧伤复发了。”

    同乐站起来,惊讶地说道:“你怎么开始没有说?赶快传御医,包扎止血。”说完又高声叫来杜衡。

    张锐摸了摸伤口处,说:“多谢陛下,不用传唤御医了。这些天已经在治疗,伤势已有了明显的好转,只是伤口还没有完全收拢。这些血,可能是臣刚才跪地时,挤压了伤口又裂开流出来的。现在已经没有再流了,臣回去再重新包扎一下就行了。”

    同乐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再流血。又问:“朕以前怎么没有听说你旧伤复发过?”张锐回答道:“臣身的这些旧伤,其实每到阴雨天气和气候寒冷时就会作痛。只不过臣还能忍受,所以没有对人说起过。”

    同乐点头道:“朕也听说,受累、湿冷都就容易导致引发旧伤,你以后要多加注意,不可太过于操劳。战事结束后,冬季你最好去南方生活。”

    张锐在心里暗叫可惜。卫子益地药方很管用,吃了之后就引发了旧伤。只可惜,二等候没了,封地自然也没了。不然,今日很可能就把东岛群岛要到手了。现在可好,我的偷鸡不成赊把米。不仅没有达到目的,还落得满是伤痛。唉!冲动是魔鬼啊!

    张锐自哀自怨时,同乐对已进屋地杜衡说:“给张卿赐座。”杜衡奉旨搬来了一张凳子,请张锐入座。张锐也不客气,谢过后就落坐了。

    待杜衡出去后,同乐说:“今日不光是要教训你,还有些事情朕要你与商量。”

    “陛下请讲。”

    同乐也坐回龙座,说:“内阁已经通过了五十一军团的成立方案,军团明年初就要组建了。朕觉得你去任五十一军团指挥官之职较为适合,你可愿意?”

    张锐没有料到同乐会说这事。乍听之下愣住了。

    同乐见他没有说话,笑道:“五十一军团不是乙等军团,也不是预备役军团。它是为了重组第九军团。而临时成立的军团。三年内,只要这个军团人员、装备到位,就立即改变番号。所以,你不要觉得委屈。”

    张锐年未满三十,能出任一方主力军团地指挥官之职,是同乐信任他,也是照顾他的表现。放眼帝国内的其他九个主力军团,最年轻的算是陆柯了,也是三十四、五岁才当的军团指挥官。剩下的那八个,那个不是四十岁以后才当的军团正职指挥官。

    他这么年轻就能独立指挥一个主力军团。对今后地仕途大有帮助。也可以说,是同乐在为他以后的前程铺路。按说,张锐此时应该高呼谢恩。对同乐感恩戴德才是,但他心里却没有半分激动、兴奋之情。

    自己虽然高升了,但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战们都在飞骑军。他是不可能把他们都调去第九军团地,虽然几年前,他调去前师任职时。从游骑团挖去了一群人。

    那时。只是飞骑军的内部调到,肉烂都是在锅里。史万岁当时可以不在意。但这次,如果再想向次那样做,就绝对不可能了,史万岁绝不会允许这么多人都调去别的军团。

    想到今后不能再和那些有着生死之交地朋、战们共事,张锐心里就升起一种难以割舍之情。可是,他不去也不行。军令如山,一旦调令下来,他再不情愿,也必须服从。

    他有些沮丧地问:“陛下,这是最终的任命吗?”他现在已经开始想,要调那些人跟自己一起去九军团。九军团是步骑混合,从骑军中调些人去也是合情合理地。心想,如果史万岁不同意,我就直接让陛下下旨,料他也不敢抗旨。

    同乐摇摇头说:“这只是朕地想法,如果你愿意,朕就题名。朕想,内阁应该会通过的,他们虽然对你本人地印象不佳,但都不能否认你是带兵作战的将帅之才。”

    张锐一听此事还没有最终确定,立马来了精神,说道:“陛下,第九军团是帝国的主力军团之一,又是刚刚筹建、准备,现在需要的是一位有着经验丰富和威望老将坐镇。臣还年轻,威望不高,独立决策的能力也欠佳,任偏将驱使尚可,但任一方主将,怕是担不起这副重担。”

    同乐笑道:“你是不想去?那用找这些理由来搪塞朕?朕就不信,还有你镇不住地将士?论用兵之道嘛,你的战绩就可以说明一切问题。朕都知道了,你的这次西征,是你擅自决定地。朕想,汉军中也几个人敢谋划如此胆大的计划。”

    经同乐如此一说,张锐也觉得自己的理由编得太烂,一时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应对。

    同乐见张锐此时的表情,如同一个被当场抓住的犯错孩子似地,笑道:“朕也就是问问你。如果愿意,朕就让你去,如果你不愿意,朕也不勉强。你指挥骑兵地能力无人质疑,但九军团大半是步军编制。毕竟,让你这个骑兵将领去指挥步军,说实在的朕心里也没有底啊。”

    张锐连连点头同意,说:“陛下圣明。臣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刚才一时没有想到。”同乐见这个样子甚是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同乐道:“既然,这事你不愿意,朕就另再选人。还有一事也与你有关,你可听说鲜卑人派使节来京了?”

    “臣已听说了,他们是想请和?”

    同乐道:“你想不到。鲜卑来使不是单于派了,而是拓跋瓦尔派来地。”

    “哦?”拓跋瓦尔就是右贤王,按说他没有资格单独派使节和大汉商议和谈的事情。难道他已经成了鲜卑新的单于了?张锐怀着这些疑问望着同乐,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第三十八章 举贤

    “你先看看这个。”同乐从龙案拿起一封信,递给张锐。

    张锐连忙起身,双手接过。一打开,“儿臣,跪叩圣父万安”几个字映入眼帘,张锐诧异地抬眼望了望同乐的表情。

    同乐背靠龙椅眯缝着双眼,似乎正在利用这个空档假寐。可当张锐抬起头来察看同乐表情时,感觉到同乐微阖的双目中放出一道精光。

    张锐霎那间明白了右贤王自称“儿臣”的用意。右贤王早已料定,以这样的方式、口吻给同乐写信,一定会让同乐产生极大的满足感和权威感,可以减轻同乐对他的敌视。

    此时,张锐心里并没有看不起右贤王的意思,反而对他有了几分佩服,这需要多大的忍耐和勇气啊。试想一下,如果要自己认比自己还年轻的敌人做“父亲”,以化解危机,自己宁可战死疆场!

    右贤王不但这样做了,而且在信中还提到,如果他继任鲜卑单于,将承认大汉为鲜卑的宗主国。他在继位后,并且愿意割让普六城以东的领土给大汉,以表儿子对父亲的一片孝心。换句话说,他不仅要化解自己的危机,还准备将危机转为对自己有利的机会。为此,他甚至不惜出卖鲜卑国的国家利益,当不择不扣的“鲜奸”。用忍到如此程度,非一般人所为。也非一般人敢为。从右贤王地身,张锐隐隐看到了越王勾践的影子。张锐认定,右贤王绝非等闲之辈,一旦他有了机会,他就会向当年勾践一样,倾其全力雪洗耻辱。

    “陛下——”张锐读完右贤王的信。恭恭敬敬将信放回龙案。他很清楚,同乐并没有休息,仍假意轻声呼唤了一声。

    同乐睁开了眼睛,明知故问:“看完了?”

    锐退回原处坐下,回答说。

    “朕想听听你的看法,毕竟你在前线与右贤王交过手,对他有些了解。他是真心想归靠我大汉吗?”同乐坐直了身子问。

    张锐一时犯难,不知该怎样对同乐说。尽管他对右贤王有自己的看法,但都是自己的猜想,并没有真凭实据。再说。同乐兴致这么高,如果自己说这只是右贤王地缓兵之计的话,同乐情绪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而且,张锐也并不希望这场战争再继续下去。帝国刚刚平息了一场规模浩大的内乱,国库空虚、民心动荡,元气尚未恢复,倘若还要无休止地继续对鲜卑用兵,对本国来说也是弊大于利。

    突然间,许士基在伏尔河说的那番话浮现在张锐脑海中,他顿时有了主意。

    张锐轻声问:“陛下,您是想看到一个强大统一的鲜卑国呢?还是愿意看到一个被分裂的鲜卑国?”

    同乐不明其意,问:“此话怎讲?”

    张锐回答说:“如果陛下想让鲜卑统一。就选择支持拓跋瓦尔打败他的哥哥,重新统一鲜卑,成为鲜卑单于。那时。臣想他会遵守他的信所言,成为咱们大汉的属国之一,并割让部分领土出来。”

    同乐点点头,自傲地说:“朕也是这样认为,拓跋瓦尔还没有胆子敢欺骗朕。他知道朕可以让他成为鲜卑单于。也可以让他一无所有。”

    转而他又看了张锐一眼。说:“朕还以为你会说拓跋瓦尔不可信呢。没想到,你也认为他不敢失约。”

    张锐从同乐的话中。已经感到同乐在心里已接受右贤王地提议了。他暗幸自己没有冒失地直接反对,不然以同乐的个性,非但不会接受的自己地提议,反而有可能认为自己是想继续战争,以便捞取功勋。

    张锐又继续说:“陛下,拓跋瓦尔是不敢违约,但鲜卑毕竟还是统一的,力量也得到削弱。所以谁也不敢保证,两代、三代后,鲜卑的单于会不会再次侵犯我大汉帝国?”

    “这个…….”同乐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么远。经张锐这么一提醒,有所警觉。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自己健在,量拓跋瓦尔也没有胆子敢再犯自己龙威,可是一旦自己驾崩了,世平太年幼,朝中又没有物色到能辅佐世平的得力大臣,就给了拓跋瓦尔反叛的时机,到那时,恐怕会酿成更严重的灾祸。

    同乐思索了片刻,问:“你的意思是,不赞成拓跋瓦尔的提议?继续作战,直到把隐患消除?”

    张锐摇摇头,说:“恕臣直言,臣不认为继续战争,就能消除隐患。即使把鲜卑国给彻底灭亡,鲜卑人也不会甘心臣服。他们定会比西部之人更痛恨咱们,随时都有可能再造反复国。唯一可靠地办法是将他们都斩尽杀绝,但这也不可能。鲜卑国幅员辽阔,他们要是分散躲藏,我们就是有数十万军队去找,也不一定能把他们消除干净。”

    “再则,我们如果真要起意灭掉鲜卑国,罗马人、单于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陛下您想,他们怎么可能希望咱们的疆界与他们毗邻?所以,如果知道我们打算灭掉鲜卑国,他们必将抛弃前嫌,联合起来对付咱们。如此一来,咱们面临的将是以一敌三,这场战争将成为一场旷日持久地战争,对我国的兵力、粮饷、国库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同乐微微点头,承认张锐说得在理。罗马人在开战前,只是提议大汉可分割一部分鲜卑的领土,用于建立汉朝的从属国,并没有丝毫让大汉灭掉鲜卑地意思。

    前一段时间。罗马使节梅特罗已经照会礼部尚,说国内来地船只出了问题,近期的一批援助要延期,可能会对汉军地攻势造成一定的影响。因此,汉军可以暂缓进攻,等待军援的到达。

    内阁开会讨论此事时。有人提出,罗马没有料到我军能在不到一年地时间内就打到了伏尔河的边,并且两次夺得鲜卑人的都城,使得罗马朝野震动,生怕大汉的军队真的收不住手,顺势把鲜卑给灭掉。因此,他们才会想出暂缓军援的想法,以图遏制汉军的攻势。

    照此看,如果我军真的打过伏尔河,罗马肯定会坐不住了。也许真会出现张锐所说。罗马人会和单于人、鲜卑人联合起来,掉头来对付汉军。

    听到张锐的看法,同乐认识到了张锐的理性。他虽然是帝国闻名遐迩地猛将。但并没有盲目自大到认为能凭借一国之力,就能同时对付三个强大的敌人。他在心里,又对张锐的战略眼光加了不少分。

    同乐重新审视了一番张锐,又问:“那你地意见是……”张锐侃侃而谈:“陛下,臣一项认为只要是强国,不管这个国家目前到底是敌对国,还是暂时的盟,都要尽量阻止他们壮大、强盛起来。要削弱它们的办法不是直接用兵,而是诱彼自斗。试想,如果其自相残杀。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来关注外部的形势?而且,如果他们争斗起来,就会来争取咱们的支持。咱们就掌握了主动权,也能从中渔利。目前对鲜卑国以及对罗马等国之间的战争,应该采取挑拨离间、隔岸观火的策略。”

    “鲜卑国单于病重,左右两位贤王已经开始明争暗斗了。为了能达到目的,他们会用尽各种手段。右贤王给您的来信就证明了这一点。咱们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对于两方都暗中支持。谁地力量强大时,咱们就暗中帮助力量稍弱的一方。待弱者强大后。咱们再去帮助另一方。直到鲜卑国彻底一分为二,无法重新统一之时。如此一来,两个相互敌视的国家,在没有消灭对方之前,也不会有更多精力来侵犯我国。”

    “至于罗马人现在与苏丹人、单于人之间地战争,咱们也要实行这样的策略。表面、口头,咱们支持罗马人。而暗地里,咱们还需要给苏丹人、单于人鼓鼓劲儿,让他们有信心、有能力继续和罗马人周旋下去。只要这三个国家战事一日不停,咱们大汉就多一日安宁,他们对我们就构不成威胁。并且,咱们还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广泛和三个国家做交易,为咱们争取更多、更大利益,最好的结果是把这三个国家都给彻底拖垮掉。”

    张锐说到一半时,同乐已惊讶地站起身来专注地倾听。到后来,他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和兴奋,一边频频点头,一边在屋内来回踱步。张锐话音刚落,他连说三声好:“好!好!好!想不到你有如此明智的见解,真乃奇思妙想也。”

    他此时在心里已有了一种想法,只要再多加培养张锐一些政务能力和政治经验,他今后定能成为自己儿子得力地辅佐之臣,甚至可能成为帝国新地支柱。

    同乐用亲切的目光看着张锐,问:“你地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有的?”

    张锐也没有料到同乐会如此欣赏自己的见解,不好意思地绕绕头:“臣在西征回来时在伏尔河边,臣的侍从官曾对臣说,对鲜卑的战争,其实进行到这里就已经够了。臣问他为何,他就对臣说,分裂的鲜卑比统一的鲜卑对我国的威胁更小。其实,臣今日对陛下所言都出自臣的这位侍从的最初构想。”

    同乐问:“你的这位侍从官叫什么?什么军衔?”

    张锐回答道:“他名叫许士基,青州长广郡人,少校军衔。臣西征时,他也屡次向臣提出过良策,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谋将。”

    同乐又感兴趣地问:“那么,为何他现在还是你的侍从官?你怎么不提拔他?”

    “这个,说来话长。许士基汉元79年毕业于北京参谋学院。毕业分配到飞骑军时。在军团前任副指挥官杨义臣手下任中尉侍从官。当时,臣杀杨义臣外甥黄涛时,还是他带来了杨义臣对黄涛地调令,臣就是那时认识了他。后来臣去了飞骑军总部任临时军法官,有机会和他接触得比较多。再后来,臣去了游骑团三营任职。就和他失去了联系。”

    “一直到汉元793年,飞骑军前师师长奚少生将军殉职,臣奉命重组前师师部,在飞骑军内部闲置名单内发现了许士基的名字。臣一打听才知,原来杨义臣这些年一直没有启用他、提拔他,后来还把他从身边撵走。臣这才把他要来身边,那时他还是中尉军衔。”

    “这些年,他跟着臣东征西战,屡献良策,立功颇多。所以渐渐提拔为了少校军衔。本来,他很适合前师参谋长职务,只可惜。臣的参谋长范明也是个难得的人才,而且还是白堡勇士之一,臣怎么肯能撤换他?所以,臣正打算向太平侯殿下推荐他。”张锐本来就打算向推荐许士基,现既然同乐问起,他就顺势把许士基的事迹详细地说了一遍。

    同乐听罢感言:“那个杨义臣位居高位,竟无识人之能,真乃蠢材也!此辈早该撤换掉了。”

    张锐连连称是:“皇明鉴!最后是太尉大人把他调去了预备役。”

    同乐望了一眼张锐,问:“那么,把许士基调去别的部队任职。你舍得吗?”

    张锐虽然舍不得,但为了许士基地前途,勉强笑道:“臣虽是不舍。但为国荐贤也臣的职责。”

    同乐微微点头,说:“你比那个杨义臣强多了。那么,就调他去五十一军团,任骑兵师的参谋长。”

    同乐提起五十一军团,张锐又想起了一人。又问同乐道:“臣想问问陛下。关于五十一军团指挥官的候选人。陛下心里可有数了?”

    同乐呵呵一笑,说:“你可是又想去了?无妨。朕说过,只要你愿意,朕就题名你去。”

    张锐摆摆手道:“臣不才,恐不是最佳人选。不过,臣却突然想起一人,觉得他更为适合这个职务。如果陛下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考虑一下。”

    同乐问:“你要举荐谁?”

    张锐道:“原第四军团指挥官杜陵。在平息叛乱中,他去了波斯州任南北波斯州的军事总指挥。后来第四军团不可一日无主将,副指挥官王仲民就接替了他的四军团指挥官的职务。现在叛乱结束了,他在北波斯州已编制完毕了预备役重组任务,臣听说他现在已经返回都了。臣想,杜陵是员老将,经验丰富,又长期担任过主力军团的指挥官,他一定有能力把五十一军团也是以后的第九军团在短时间重组成型。”

    张锐是从马钰那里听说杜陵已回到了都,现在成日在参谋部等职务。马钰曾感叹地对他说“一个堂堂地中将,现在还不如参谋部里的一个尉官,成日去求他们,还没得一个好脸。唉!人要是错一步就全完了,杜陵就是你我兄弟的前车之鉴啊。”

    说实话,张锐挺同情杜陵地。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却无意间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不过,杜陵人品和能力,都是张锐很欣赏的。虽然他们在北波斯州合作时,曾经闹过一些不和,但后来双方还是和解了。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张锐也想帮他一把。

    同乐是知道杜陵的,对他能力也比较认可。据太尉说,当年在韩擒离职时,杜陵公开宣称,前线统帅除了韩擒能当之外,他不服任何人。为了不影响战事的进行,为了刘炯能顺利的接掌帅位,迫不得以才将他调去波斯州。

    由此可见,他是韩擒的铁杆心腹。同乐不喜韩擒,因此也对杜陵没有好感。参谋部虽然已经表,提过杜陵任职去留的问题,但同乐从未过心,有意把他晾着。

    这时,张锐提起来,他也感到杜陵地确是五十一军团指挥官理想的人选。只不过他还有些奇怪,他听说在北波斯州时,杜陵曾经对张锐多次刁难,两人甚至刚一见面就不欢而散,现在张锐怎么会推荐他呢?

    同乐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没有想到张锐言道:“为了大汉帝国的强大鼎盛,为陛下举荐有用之才,臣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尽管臣和杜陵私交不好,但为国举贤,理当摒弃私人恩怨。”

    同乐大为感动,张锐虽然有时显得浮躁,但他坦坦荡荡,心无私念。他能够举荐与自己有过矛盾恩怨地人,就证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是一个表里如一、言行一致的君子。这样的人实属难得,就连现在的丞相高颖也缺少这样的品质。可惜他终究是太年轻了,又缺乏在朝中供事地资历,否则他完全可以担当太尉之职。

    不过,这更加激发了同乐要培养张锐多接触政务地想法。他已经在考虑,怎么让张锐入手朝廷事务。

    思索中,他忽听杜衡在外面回禀道:“陛下,开远侯的女儿张优璇已奉旨入宫,现在殿外候着。陛下是否现在就传见?”

    同乐这才拉回思绪,传旨道:“传她进来。”

第三十九章 六灵公主

    张锐看见六灵人还没进来屋,先在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张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被传进门后,非但没有向同乐跪拜,还好奇地打量着同乐皇帝。

    女儿如此冒失,张锐深恐同乐怪罪,冷汗直往为外渗,轻声喝道:“放肆!还不下跪叩见陛下?”就算这小丫头没有面见圣驾的心理准备,但读过那么多,起码的礼节理应知道。平日挺机灵的一个人儿,怎么今日偏偏犯了糊涂?

    “民女张优璇叩见陛下,恭请陛下万安。万岁!万岁!万万岁!”六灵听见父亲的呵斥,这才像是梦醒过来,急忙跪下来向同乐行五拜三叩头礼。

    “起身。”同乐免了她的叩拜礼。见她起身后,仍在偷眼瞧自己,神色也怪异。同乐以为她年龄小,初次面圣心里害怕,于是用开玩笑的口吻安慰她:“你别害怕。朕虽然是皇帝,但也你的舅爷。见朕就如见长辈,只要你不淘气,朕是不会凶你的。”

    六灵稚声稚气地回答说:“民女没有害怕,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同乐饶有兴致地问:“你见朕有什么好奇怪的?”

    六灵回答说:“民女正是知道陛下是民女的舅爷,所以民女先前一直以为陛下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就如民女的爷爷一样。”

    张锐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对女儿猛使眼色,叫她不要乱说话。可六灵像是没有看见似的,继续道:“民女见到陛下时,才知陛下原来这么年轻,单从样貌看,就如同是爹爹的兄长一般。所以。民女才惊讶错愕。”

    同乐放声大笑。虽然他的年龄比胡公张逸小很多,但样貌却不像六灵说的那么年轻,须发也有些花白。但人总是爱听恭维话,特别是在年龄大、身体状况不佳时,最爱听别人称赞自己年轻、有活力,同乐也不例外。而且这话是出自一个幼童之口,显然是她的真心话,同乐龙心大悦,对六灵地亲切感倍增。

    同乐笑罢,又对六灵说:“朕召见你不是为了公务。只是聊些家常话。所以,你不用过多拘谨,就以家里的称呼。称朕为舅爷。”

    张锐又在旁边猛摇头,生怕女儿不知深浅地答应。幸好这次,六灵像是看见了他的示意,回话道:“陛下乃一国之主,家事也就是国事。因此,民女即便要按家里的叫法称呼您,也应该称您为陛下。”

    同乐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这个丫头啊,很会说话。”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六灵,见她明亮的大眼睛里透着一股聪明劲儿。而且举止大方、对答如流,完全没有紧张、怯懦之态,心里更加喜爱。

    遂而又问:“朕听说你。三、四岁时就能颂背《诗经》?可有此事?”

    六灵回答道:“确有此事。”

    “你现在可还都记得?”

    “都还记得。”

    于是,同乐抽出几首诗经中比较难的几段,让六灵背诵。令同乐惊讶的是,他刚说出诗歌的名称,六灵就用又快又脆的音调。把整段诗歌一字不落地背诵下来。

    同乐兴趣更加浓厚。又随口出了其他几篇文章考六灵。令他大为惊异的是,无论什么文章。只要他说出文章名称,六灵皆能颂背自如。同乐大为感叹,这个女孩儿真不简单,不仅记性好,而且博览群,堪称神童!

    他还想再考考六灵,忽见桌案有一份修建“大光明寺”地草图,心里忽然有了主意,说道:“朕还有一道谜题要考考你,你可愿意?”

    六灵丝毫不惧,颇为自信地回答道:“请陛下出题。”

    同乐想了想,说:“一人堂堂,二曜同光,泉水尺一,二人相连,不欠一边。三梁四柱烈火燃,除却双钩两日全。”

    张锐以为同乐让女儿猜谜只是简单的两三句,没有想到同乐竟出了个这么难的。他也从未看过有类似地谜题,自己一头雾水,也为女儿捏了把汗。

    六灵一边扳指手指,一边回答:“一人堂堂是个大字;二曜同光是个明字;泉水尺一……泉水尺一?泉水需要挖土,尺一是寸,那么就应该是个寺字;二人相连是个天字;不欠一边是个下字;三梁四柱烈火燃嗯,应该是个无字;除却双钩两日全是比字。加起来就是大明寺天下无比。陛下,民女猜得可对?”

    同乐没有想到,自己出的这道谜题,仍然没有难住六灵,她边思索边就说出的答案。同乐对她更是刮目相看,赞叹道:“实在了得!天下聪慧过人之人自古有之,但今日朕才亲眼见到。”

    六灵毕竟年纪小,得此夸奖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对于同乐皇帝的夸奖,她还是没忘记谦虚一番:“谢陛下夸奖!民女自幼受母亲教诲,也就读了几篇诗,与父母相比,民女哪里算得聪慧。”

    同乐这才想起来,张锐的夫人是女状元出身,又问六灵:“你母亲曾考得状元,你可有信心,考状元?”

    六灵信心十足地说:“倘若民女说不想考得状元,那是在欺骗陛下。民女曾向父母保证过,一定要考得状元。”

    同乐见她的认真劲儿,不由得又笑了起来,说:“好,好。如果你能考得状元,那你们一门就连续出了两个女状元,此举也会成为我朝之一大盛事。”

    六灵突然撅起嘴说道:“可惜民女地父母不许民女现在去应考。说是民女没有到十二岁的应考年限,不然民女明年就能考状元。陛下,您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民女参加明年的应试?”

    同乐还没有说话,张锐猛然插嘴道:“不行。”

    同乐奇怪地问张锐:“张爱卿,这是为何?难道是担心她考不?”

    张锐回答道:“臣以为。臣女明年去考,应有七、八分的把握能考。只是臣女现在还年幼,生活还需要人照顾,即便考状元,臣也不放心让她只身来都念。所以,臣与贱内商议过了,还是晚几年考更合适。”

    同乐也觉得有理,又对六灵说:“你父母所虑也对,你年纪尚小,还是晚几年再考。这几年。你可以多游历游历,长长见识。”

    六灵无奈地点点头,而后她又想起一桩事。问同乐:“陛下,不知大光明寺在何处?它既然得陛下赞誉为天下无比一定壮观非凡,民女很想去看看,长长见识。”

    同乐迟疑了一下,说道:“太后逝前崇仰佛教,一直想在都修建一座寺庙。可惜,当年朕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现今,天下已定,朕决定要完成太后地这个心愿,所以准备在都城中修建一座大光明寺。只是现在这个寺院还没有开始修建。你想参观,至少也要等好几年。朕向你保证,你以后来都读之时。一定能看得到。”

    张锐以前并没有听说太后信佛,此时又偶然见同乐手腕挂有一串佛珠。心想,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同乐很可能在久病不治的情况下信了佛,为了给自己祈福。才要去动工修建这座大光明寺。只是假借太后地名义罢了。

    佛教,此时在老州还不算盛行。但同乐信佛。并修建了庙宇后,张锐可以想象佛教会迅速地在全国范围内传播、盛行起来。

    他在心里感慨,一些事物,即使是在不同地世界里,也有它的发展规律。佛教的衍生就是如此。人需要在心灵有所寄托,就需要信仰。

    佛教比道教更提倡仁爱,并宣扬往生,因此注定会吸引更多的人信它。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中原地区佛教将蓬勃发展。

    他独自想着心事,同乐和六灵还在继续聊天。同乐问六灵:“你说,在大光明寺地主殿匾额,应该提什么字?”

    六灵侧头想了想,回答道:“可取圣寿殿。”

    同乐若有所思,喃喃念道:“圣寿?圣寿!”

    六灵以为他没听明白,又说道:“是取圣寿无疆之意。保佑陛下,保佑大汉朝圣寿无疆。”

    她无意中,说中了同乐日思夜想之事。同乐不由得龙心大悦,提起桌案地毛笔,就写一遍圣寿无疆四个字。只是这些年他疏于练字,加之身体虚弱,写字时手腕抖得厉害,写出来的这几个字,十分难看。

    他懊恼地把纸和笔丢在一边,又问六灵:“听说你母亲琴棋画样样精通,你可有学得?”

    六灵回答道:“民女都略学了一二。”

    “那你就写个圣寿无疆地字幅。”

    “遵旨。”

    杜衡取来纸笔,铺在六灵前面地地,又给她研好墨,请六灵动笔写。六灵手握着笔,半天没有动手。

    同乐很奇怪,开玩笑道:“你是怕写不好?不要紧,朕只是看看你写字,并非真要你写的字做匾额。”

    六灵跪倒磕头道:“民女不是怕写不好这几个字,而是因为这几个字不能在地写。它代表的含义,是祈愿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民女怎敢随意在地写?”

    同乐微微点头,又让杜衡搬来几案,还拿来了踏脚地凳子。六灵站在凳,在几案一挥而就。

    同乐亲自走下来观看,只见六灵所的“圣寿无疆”四个字笔画工整,苍劲有力,已得刘体法之大成。丝毫看不出居然出自年幼的小姑娘之手。同乐当下已决定就用六灵所写的这四个字,作为大光明寺主殿的匾额。

    到此时,同乐已是非常喜爱六灵了,如果不是世平跟六灵还差着一辈,他已经决定要立六灵为太子妃。他暗思,她不能当朕儿媳,当朕孙女也不错。

    同乐将张锐拉到一边,悄声说:“朕非常喜爱你的这个女儿,你把她让给朕做孙女可好?”

    张锐大惊失色,结结巴巴说:“这……这怎么能行。臣女……臣女虽有些小聪明,但她自幼顽皮。臣恐她不知礼数,进宫后尽给陛下添麻烦。”

    同乐坚持道:“朕不怕她顽皮,就喜爱她的天真活泼。在宫中,谁敢找她的麻烦?”

    张锐心想,既然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六灵认皇帝做爷爷也是不错的一件事情,反正她也是同乐地外孙女。

    张锐勉强同意,只是说:“臣多谢圣恩。只是臣女尚且年幼,臣怕她会不舍得母亲,不愿意进宫来。”

    同乐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朕自有主张。”说罢,走回六灵的跟前,问她:“你的小名叫六灵?”

    “是啊。没想到陛下也知道民女地小名。”六灵乐呵呵地回答。

    同乐直截了当地问她:“朕非常喜爱你,想收你为孙,你可愿意?”

    六灵的一张笑脸,顷刻间凝固了。转而换一副惊恐的表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转头去看父亲,希望父亲能出言劝阻,但见父亲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就知道父亲也没有办法。

    她泪眼朦胧地对同乐说:“民女能得陛下赏识,自然十分愿意。只是……只是如果从此后不能见父母,民女……”

    同乐弯下腰,为她擦了擦泪,说道:“朕知道你不舍父母,朕也不会这么断然无情,让你与父母断绝关系。以后每年,你只要有一半时间在宫中陪朕就可,其他时间,你可以回安江,住在你父母家。”

    张锐、六灵闻言皆大喜过望。六灵立刻跪下磕头:“孙女拜见爷爷。”

    同乐见她答应,也十分高兴。立刻下旨,册封她为六灵公主。由于是正式的过继,六灵地名字将进入皇家宗府,所以六灵地名字将改成刘优璇。同乐又将她记在已过世的伯安太子名下,让她成了伯安太子地女

    张锐心想,虽然以伯安太子的年纪不足以有六灵这么大的女儿,但同乐在亲生儿女中,最招同乐喜爱的就是伯安太子。因此,同乐将六灵记在伯安太子名下,对六灵当然也会爱屋及乌。

    像是证实张锐所想似的,同乐又命杜衡在荆州内挑选一县做为六灵公主的封地。并对六灵说,这是爷爷给孙女的见面礼。

    张锐暗自咂舌,想起当年奶奶嫁给爷爷时,先帝也是册封了奶奶荆州内的一县,说是当她老人家的脂粉零用钱。荆州是国内最富庶的地区之一,用一县之地当见面礼、当脂粉零用钱,也只有皇帝能给出这样的礼物。

    他暗想,六灵虽然改了姓,每年有一半时间不能在家中,但她从此有了公主的尊贵身份,对其终身来说也是一桩好事,想必小意也不会太难过。

第四十章 魏公友容

    第二天一早,张锐出了都城北门往兴山方向而去。他是去参加虞士基家的聚会,这是在来都之前双方就约定好的聚会。

    在走到兴水岸边不远,远远的就看见一片蓊郁挺拔的松树林。遮天蔽日的松树整齐地耸立着,一看就知道是经过人工精心修整的。

    一条昏暗的林间道路,弯弯曲曲延伸进松林深处。道路不宽,仅可并行两辆马车。顺着林间道路向里走不远,一座别具一格的木质庄园呈现在眼前。

    这座庄园很有特色,所有建筑甚至院墙都是用未去皮的原木搭建而成,木屋、木质围墙、藤架爬满了藤蔓,石阶两侧布满青苔。正值寒冬季节,青苔的痕迹是一片片花白,藤蔓则是一片片枯黄,黄白交杂,看去颇有一番山中人家的景象。

    都城里的官宦们,大多都在城外有自己的庄园。兴山、兴水附近,是庄园较为集中的地方。前任丞相独孤信的观鱼庄,就在离此地不远处。次张锐去给独孤信拜寿时,曾从这片松林旁边经过。

    想象当中,张锐以为虞士基的庄园模样跟独孤信的庄园差不多,应该修建得富丽堂皇、磅礴大气,万没想到却是眼前这副返璞归真的模样。

    来到院门前,张锐抬头见院门的匾额提有“圆木庄”三个字。下面还有落款,只是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了。他心里嘀咕:明明就是奸臣贼子,偏偏还要伪装成清贫寒士地模样,把自己的庄园搞得跟快倒闭的度假村似的。这障眼法也做得太过了点儿,蒙得了谁呀?!别人不仅认为你是奸臣,而且还是个十足吝啬的奸臣。何必呢?

    虞士基和张锐一样。是被世人并称的两大奸臣之一,在张锐“致残”刘佘之前,排名一直是略高于张锐地。这个大奸臣的庄园与张锐在安江的庄园却有着天壤之别,相比之下张锐觉得自己更像一个贪婪的奸臣,心里有些不平衡,十分鄙视虞士基的虚伪。

    虞士基满面春风地从里面迎出,抱拳拱手说:“无锋老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虞大人亲自出迎,下官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张锐今日没有穿军服,也是抱拳回礼。脸也挂满了笑容,浑不知他这样同样虚伪。

    虞士基假惺惺地热情招呼着。还用略带几分责备的口吻说:“今日来的,都是朋,什么大人,小人的?你要是再称什么大人,我就要称呼你将军了。”

    “方才兄既然这么说了,小弟怎敢不从?”张锐此来的目的,是想跟虞士基搞好关系。既然虞士基想先从称呼拉近彼此地关系,他也就顺势称呼虞士基的表字。

    “令爱可有一同到来?”张锐在数月前就写信说要带女儿来参加聚会,虞士基向张锐身后望了望,见并无女眷车辆随行。就顺口问了一句。

    这时,张锐乘坐的那辆马车地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跳下一个女童。对虞士基行礼说:“侄女优璇,拜见虞伯伯。”

    “唉呀!公主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虞士基先是一愣,而后见六灵正在对他行礼,一边摆手示意。一边就要行大礼拜见。

    虽然虞士基为了操办这次聚会。已有数日没回都了。但他消息很灵通,六灵荣升公主这种轰动朝野的大事更是有眼线及时禀报。昨日晚间。他就得知同乐收了张锐八岁的女儿张优璇为孙女,并册封为六灵公主的消息。就算他没有见过六灵,但根据眼前这个女童的年龄推测,还有她自报家门,就知道她就是六灵公主。

    张锐前拦住欲行大礼的虞士基,同时六灵也大方得体地说:“只有晚辈参见长辈之理,哪儿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虞伯伯快别折杀了侄女。”

    虞士基摇着手说:“下官怎敢妄称公主殿下的长辈?请公主殿下万万不可这么说。六灵笑着回道:“虞伯伯刚才不是说过,今日来的没有大人、小人之分吗?怎么又改口说起下官、殿下之类的话?优璇今日是代碧斯姐姐随父亲来参加聚会地。虞伯伯既然和父亲兄弟相称,优璇自然当以伯伯相称了。”

    虞士基一边连称不敢,一边疑惑望着张锐。他听说六灵是正式过继到伯安太子的名下,怎么她还在称张锐为父亲?而且还跟着来参加聚会?

    张锐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便解释道:“承蒙陛下恩典,公主与小弟仍以父女相称。本来公主是要搬进宫住的,只是陛下赏赐她地紫苑宫已很就没有人住过了,陛下吩咐要打扫干净后才能入住。因此,公主还要在小弟岳丈家中住两日。昨晚,公主听说小弟要来方才兄家里做客,非要跟着来。小弟拗不过她,所以只好把她带来了。”

    虽然同乐允许女儿称呼自己为父亲,但张锐却不敢在外人面前,随便直呼女儿名字或小名了。六灵已经改了姓,成了正式的皇家成员。在外人面前怎么称呼她,已经牵涉到维护皇室尊严的问题。所以张锐即使很不习惯,也要称呼自己的女儿“公主”。

    六灵却不在意这些规矩,拉着父亲的手左右甩动起来,辩解说:“爹爹早答应虞伯伯要带碧斯姐姐来做客地,但碧斯姐姐脸地伤还没有好,不能来参加。女儿不是怕您失信于虞伯伯,所以才要代替碧斯姐姐来的。您不想让女儿来,是怕虞伯伯不愿意让女儿来吗?”

    张锐还没有说话。虞士基连忙说:“公主殿下能来,下官当然万分欢迎,岂有不愿意之理?”

    六灵乐呵呵地对张锐说:“怎样,女儿在路就对您说,虞伯伯会欢迎女儿来地。”张锐苦笑地对虞士基摇摇头,不再言语。

    虞士基虽然知道碧斯被打之事。却不知碧斯伤得如此严重。他一边请张锐父女二人入府,一边问询碧斯的情况。六灵抢着回答,并把碧斯的伤势无限夸大,说碧斯姐姐整个半边脸都被毁了。

    张锐很奇怪,六灵为何要如此的夸大碧斯的伤势。见六灵偷偷对自己眨眼,心想,她可能是想夸大碧斯的伤,以争取大家对自己报复行为地同情。他也不好当面拆穿女儿的鬼把戏,只好沉默不语。

    虞士基并没有怀疑六灵的话,他心想。张锐为了此事大闹安阳公府,还亲手毁了刘佘的面容。如果不是刘佘把碧斯伤得很严重,张锐也不至于大闹安阳公府。而陛下在处理此事时。也不会轻描淡写地责骂他一顿就算了。

    他本来是有意与张锐结亲的,但此时知道碧斯被“毁容”,又犹豫起来。他心里盘算着,碧斯今日没来最好,这事还是缓缓再说。

    来到大厅,张锐见里面只有三、四十个宾客,三三两两的,或坐、或站聚在一起聊天。看见他们进屋,众人都停止了谈话,纷纷望过来。

    张锐扫视了一眼这些宾客。里面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或是面熟的朝廷官员,仅有的几个熟人,都是自己的部下。张通、刘文常、赵无寒、宇文歆四人单独聚在一块。看见他进屋,都对他微微点头示意。

    张通等人在到汉水军营不久,就接到了虞士基的邀请。他们还来问过张锐,是否来参加这个聚会。张锐当然想他们都去,于是告诉他们自己要参加聚会。

    当时赵无寒还有些担心。说:“虞士基在朝中地名声不佳。我们去参加他家的聚会,别人会不会误认为我们与他是一丘之貉?”

    提到名声。张锐顿觉不快,答道:“我在朝野下的名声都不佳,我家地聚会你要不要来参加?”这话问得赵无寒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宇文歆打圆场:“去就去,权当放假休息一天。我就不信,我们去参加一个聚会,别人就把我们当成他的同党了。如此这般,四人今日才来参加了这个聚会。不过此时,张锐却对姐夫评价虞士基的名声不佳之言深有感触。

    他环顾四周一遍,看见宾客就这么几个人。不由在心中感叹:虞士基的人缘确实太差劲儿了。我即便名声不佳,要是在安江家中请客,邀请来的朋不会只有这点儿人。就算要严格筛选身份来参加聚会,我请到的人也起码要比现在这里多出一倍来。

    按说,以虞士基三公的身份,在都这个贵族、官宦多如牛毛的地方举办聚会,就算他不大肆邀请宾客,至少也会有百人不请自来。就如次独孤信的寿宴,几乎朝廷三品以的官员都到了。

    而现在,来地宾客还不足五十,而且都不是位居高位者。而除了虞士基本人外,张锐就没有看见三公九卿中的任何一人。出现这样的情况,不仅仅只是虞士基名声太差地问题了,他本人的官场政治能力也让张锐产生了怀疑。

    而张锐看见那些宾客看自己的眼神,就如同看怪物一样,既充满了好奇,又带有点恐惧。一些人边看还边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不由得大为恼火,心想,老子又不是珍稀动物,牵来让你们参观的,有什么好看地?有什么好议论地?

    “无锋老弟,我来为你介绍几位…….”虞士基身为主人,正想为张锐介绍这些宾客中的一些人。不料,他刚出声,张锐突然大叫一声:“咦?六叔、云卿兄,你们也在这里?什么时候到地?”一边招呼着张通等人,一边大步朝他们走去。

    虞士基也是个人精,心里明白张锐是不想跟这些宾客打招呼。借故走开地。只是,张锐这么突然一走,让他很尴尬。也不知是该跟张锐过去,还是独自走开。

    他正在尴尬,忽觉有人在拉他的衣摆,一看是六灵。六灵见他低下头。笑着问:“虞伯伯,这次聚会有没有女眷来参加啊?”

    “有,有。都在后面的花园呢。”虞士基连忙回答。

    六灵闪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说“侄女想去认识几个姐姐,和她们聊聊天,好吗?”

    这个要求,虞士基哪能拒绝,他招手叫过来一个年轻人,对他说道:“大郎,你带六灵公主去后花园。介绍几家小姐与她认识。”

    那个年轻人听说六灵的身份,猛然愣了一下,随后马反应过来。回答说:“是,爹爹。”而后,他恭恭敬敬地向六灵行礼,“小的参见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随小地过去。”

    那人刚刚行礼完毕,六灵一把拉起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是虞伯伯的儿子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没有想到六灵会拉自己的手,顿时像是触电一样全身僵直。虽然六灵年龄小,但贵为公主。他此时是挣脱也觉不好。是继续被拉也觉不对,心慌意乱之下,哪里还听得到六灵的问话。

    直到六灵拖着他出了大厅的门。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时他才听见,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小的叫虞佑仁,在家中排行老大。”

    六灵见他一副慌乱的神情,觉得十分有趣,想故意逗他玩。她停下脚步。又拉起虞佑仁的另一只手。笑着说:“你是虞伯伯的儿子,也就是我地哥哥了。我是叫你佑仁哥哥呢?还是叫你大郎哥哥?”

    虞佑仁满脸通红。眼睛看着六灵拉着自己的一双手,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六灵见他这般老实巴交的样子,也不忍再逗他。便松开拉他地手,说:“算了,我就叫你佑仁哥哥。好不好?”

    虞佑仁见她松手,长出一口气。也没有听清六灵问什么好不好,连声回答:“好,都好。”

    六灵噗哧一声笑出声,又问:“你还在读吗?”

    虞佑仁耳根、脖子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低着头回答说:“是。小的在帝大读。”

    “在帝大读啊?太好了!过几年,我也要考帝大,到时候我们就是校了。我去了,你可要多多照顾我哦。我去学校的时候,你可要去接我,我怕学校大迷路。还有……”说起帝大,六灵就兴奋得很,唧唧喳喳没个完。还安排虞佑仁到时候,要帮她做这做那,完全把虞佑仁当成她的童兼仆人了。

    虞佑仁抬眼看了她一眼,见她心直口快说个不停,十足小孩子的性格。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对六灵有了几分亲近感。他也想逗逗她,但碍于身份不敢过于放肆,只是说:“恐怕小的不能为公主做这些事情。不过,公主不必担心,我想陛下会为您安排一切的。”

    六灵瞪大眼睛,气呼呼地问:“为什么?枉我还叫你哥哥呢,你就没有一点兄妹情意?连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

    虞佑仁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因为……因为小的翻了年就要毕业了。等公主帝大时,小的不知在什么地方呢,所以怎么敢随便应承公主呢?不过,小地答应您,公主帝大时,只要小的在都,一定听您的吩咐。”

    六灵这才转怒为喜:“你父亲是三公,你留在都任职还不是顺理成章地事情?”

    虞佑仁收起笑脸,说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我父亲是三公,跟我留不留在都任职有什么关系?难道公主殿下认为我会依靠父亲的关系,留在都任职吗?”

    六灵笑着说:“你不留在都任职,难道还要去新州任职吗?你就是想去,你父母也舍不得你远离家的。所以,你只能留在都任职了。”

    虞佑仁扳着脸说:“我本来打算哪个部门录取了我,我就去哪个部门。现在,我主意已定。决定就去新州任职了。”

    “这是为何?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没有必要非去新州任职?难道留在都任职不好吗?”六灵惊讶地说。

    虞佑仁冷眼看着六灵说道:“既然公主提出了疑问,难免不会有别人也想到同样地疑问。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靠父亲的关系才能得到晋升地。所以,我决定去新州,以后凭自己地本事再调回都。”

    六灵见他说得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心想,没想到他还是个挺好强的人,只是为了一句无心地玩笑话,就非要去新州任职。从他自信地话语中,也可以断定他不是个没有本事的人。

    六灵又仔细看了看虞佑仁,发现他生得还算俊朗。不由得在心里想,如果不是碧斯姐姐心里有了石头哥哥,其实嫁给他,也挺般配的。

    见他还在生气。六灵又拉着起他的手,一边左右摇晃,一边软言认错。她年龄小。嘴又甜,虞佑仁哪能真生她的气。没用几分钟,虞佑仁态度就软化了下来。

    他又带着六灵往后院走,为了缓解气氛,顺口问了问碧斯的伤势。六灵心里一惊,认为他问碧斯姐姐的伤势,必定是对碧斯有意思。

    虽然她认为虞佑仁人不错,但是她早在安江就承诺要帮助碧斯。于是,又对虞佑仁夸大了一番碧斯的伤势。说碧斯伤得很严重,整个半边脸都摔烂了。并且据大夫说。就是伤好之后,脸也会留下整片的伤疤。她一边说,还一边假意抹了把眼泪。

    “刘佘在学校。就是非不断,早该受点教训了。这次,竟然干出如此下作之事,活该被打!”虞佑仁听罢气愤地说。

    六灵偷眼看虞佑仁的表情,见他虽是满脸气愤。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既像是兴奋。又像是高兴地神色。

    六灵不知他眼神中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心里对碧斯说。姐姐,妹妹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要是他还执意要娶你,妹妹也没有办法了。

    她并不知道,虞佑仁并没有娶碧斯的打算,因为他早已有了心人。两个月前,虞士基对他说起这门亲事时,他坚决不同意。

    虞士基才不管他愿不愿意,态度强硬地要求他必须要参加这个聚会,否则就断绝父子关系。虞佑仁是孝子,不敢公然与父亲反抗到底,不得不答应参加聚会。不过,他自有他地办法,在聚会他会想尽办法,让碧斯看不自己,甚至不惜做出一些粗俗不堪之举。他的这个想法与六灵为碧斯想出计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几日,虞佑仁听说碧斯被刘佘打了。心里立马又有新的想法,他准备到时候,在碧斯面前装成刘佘的朋,并用取笑的口吻问碧斯被打的这件事情。他就不信,碧斯不跟自己翻脸。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碧斯竟然被刘佘“毁容”了,连聚会都来不成了。他虽然在嘴里痛骂刘佘没有人性,但在内心里还是很感谢刘佘。心想,这小子,总算也做了一件好事情。

    但他这种心思,绝对不能让六灵看出半点。要是被六灵知道他此时在幸灾乐祸,再去转述给疯虎,自己肯定会被痛打一顿。

    得知碧斯被“毁容”的消息后,虞佑仁已经快乐疯了。他相信,父亲要是知道疯虎的女儿被毁容后,也不会坚持要自己娶她的。总算可以躲过这门亲事,以后不必再为此事烦恼。

    他越想越兴奋,想即刻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的女。因为,知道这件事情地女这几日一直在以泪洗面。他打算派人,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他将六灵带到后花园门口,便停步对她说:“各家来的小姐们,都在里面玩耍、休息。我不便进去打扰,还请公主自己进去。”

    六灵也没有勉强,对他说:“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虞佑仁连忙告辞,兴兴匆匆地跑了。

    六灵见他跑时,挂着一脸兴奋之色,十分不解。只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奇怪。

    六灵在花园里转了一阵,看见了几位小姐。不过。每个都是一副浓妆艳抹地打扮,让年幼地六灵看着有些反胃,没有一丝想要跟她们交谈的兴趣。离她们还远远的,就转道而行了。

    独自在花园中闲逛,来到一处僻静之地,六灵看见一个年龄大约在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坐在一张石凳看。这位少女到时没有先前那些人妆扮,头发、衣着都很简洁、素雅。

    六灵便走了去,问:“姐姐,我能在这里坐会儿吗?”

    那个少女抬眼,看见问话只是一个幼童,吃了一惊。问道:“小妹妹,你来这里干嘛?”

    六灵见那个少女容貌并不十分出色,小巧玲珑的五官单看并不出众,但配在一起却非常耐看。她惊讶地表情显得很夸张,嘴边、眼睛都张得大大地。一副见鬼的模样。可她地这个样子,非但没有让六灵感到讨厌,反而有一种想要亲近她的感觉。

    六灵呵呵笑着在她身边坐下。说:“放心,我不是来选亲的。我跟着爹爹来这里玩的,只是觉得前面不好玩,所以来这里看看。”

    那个少女端详六灵半天,突然笑着问:“你小小年纪的,就知道什么是选亲吗?”

    六灵最忌讳别人说她小,撅起嘴说:“我什么不知道啊?就像姐姐这样,坐在这里等那些男人来挑选呗。”

    少女听她说完,一把丢开手中的,跳起身来拧六灵的脸蛋。说:“什么坐着等人来挑啊。你这个小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六灵起身欲逃,但被那个少女拉住。而后又被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六灵拼命挣扎,但年龄小,力气有限,不管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少女腾出手来拧住六灵地脸蛋。威胁说:“快向姐姐道歉。不然拧烂你的嘴。”

    六灵毫不屈服,叫道:“不。我没有说错。为什么要道歉?你就是拧我的嘴,我也会不道歉。”少女见她如此强硬,脸露出坏坏地笑,说:“好啊。挺有骨气的。不过,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这个小丫头。”说着,伸手就去咯吱六灵。

    六灵最怕痒,少女没咯吱她几下,她就蜷着身子求饶了,“好了,好了。我道歉了。”

    “有这么道歉的吗?”少女仍不罢休,继续的咯吱。

    六灵笑得快喘不过来气,求饶道:“姐姐,小妹错了。看在小妹少不更事的份,你就饶了小妹这次。”

    少女这才停手,甚是得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哪家来的孩子?”

    六灵见她的手,还在放在自己身,不敢不答,说:“小妹刘优璇,安江人。姐姐猜猜看,小妹是那家的?”

    少女放开六灵,自言自语:“刘优璇?安江人?安江来的应该姓张才是,不会姓刘的。姓刘?安江?有姓刘地来吗?”

    六灵见把她问住,心里一阵欢喜。得意洋洋地对少女说:“猜不出。呵呵,猜出来,我就佩服你一辈子。”

    少女哼了一声,说:“我姓魏,长州人氏。你猜我是哪家的?”

    六灵笑呵呵地说:“那还用猜啊?太简单了,明摆着的地嘛。姓魏,长州人,姐姐肯定是魏公家的人啊。”少女见六灵那股得意的劲儿,十分气恼,又问她:“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就猜猜,我与现任魏公是什么关系?”

    六灵知道现任魏公已经六十多岁了,不大可能有这么小的女儿,开口道:“你是魏公的孙女。”

    少女轻蔑地一笑:“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原来不过如此。再给你三次机会,看你能不能猜出。”

    六灵又猜说:“那你是魏公地女儿。”

    少女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六灵从她地表情看出,自己又猜错了。

    六灵心想,她不是魏公的女儿,也不是孙女,那肯定魏公地侄女或是侄孙女了。但现在只剩下一次机会,不能两个答案都说。这该怎么办呢?

    不过,她眼珠一转,有了办法。说:“那就是魏公地表亲了。”

    表亲范围就大了。不论是魏公夫人娘家的人,还是世子夫人娘家的人,都可以算是魏公的表亲。六灵自认为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定不会错,即使少女说她说得不够准确,她也可以跟她狡辩一番。

    可六灵没有想到,少女听了她的答案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你这个鬼丫头。以为这样回答就可以蒙混过去吗?告诉你,你错得太离谱了。”

    这下,六灵傻眼了。她还是第一次败得如此彻底,心里想不明白,眼前地这个少女究竟是魏公家的什么人。

    于此同时,在大厅内,张锐正在和虞士基闲聊。

    “你说什么?魏公也来参加这个聚会了?”张锐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虞士基。

    “来了,人就在后院,你要不要见见?”虞士基连忙点头。

    张锐仍摇头不信,世人都知道魏公十年前瘫痪后就没有下过床。也没有离开过长州新安府的家。几年前,奶奶过八十大寿,魏公都没有亲自来。他哪能来虞士基的家里做客?

    虞士基知道张锐在想什么,说:“三个月前,清甫公已经去世了。”

    张锐这才有些相信虞士基的话,不过他仍然有些怀疑。他早听说,魏公家世子从小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也是从不出门的。次来给奶奶拜寿的,也是魏公世子的弟弟。

    “魏公此来都,是为了明年的投票吗?”张锐问道。

    “也是,但也不全是。”虞士基还要吊人胃口。

    张锐很想不再问下去,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又继续问:“那么。是为何事来?”

    虞士基眯缝着眼睛说:“选亲。”

    张锐正饮下一杯酒,听虞士基说魏公来选亲,噗哧一下把口中地酒都喷了出来。

    虞士基像是已经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捋着胡须微笑的看着张锐手忙脚乱地拍胸捶背。

    张锐咳嗽了好一阵,才对虞士基说:“方才兄,我承认你开的这个玩笑很好笑。不过下次,拜托你在说这种笑话的时候,最好是在小弟没有喝酒、吃东西的时候。不然很容易出人命的。”

    虞士基闻言哈哈大笑。笑了一阵。很认真地说道:“为兄刚才并没有说笑话。”

    张锐看了他一眼,说:“这又是笑话?”

    虞士基摇头道:“非也。非也。为兄说的都是实话。”

    张锐疑惑地说:“魏公世子…….哦不对,现在应该称魏公才对。魏公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成婚了,我记得他娶的是江西侯家的次女。怎么?他的夫人过世了?”

    虞士基笑了笑说道:“算了,为兄实话告诉你。其实,魏公世子早在魏公去世前一周就病故了。魏公就是听到这个噩耗后,才加重病情而亡的。”

    张锐甚是惊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但转而,又是一番更惊讶地表情,对虞士基说:“那现在的魏公不就是你的女婿吗?”说完后,又觉得不对。魏公世子一直无子,所以继承魏公家业地定是魏公的次子但魏公的次子娶的是虞士基的长女,怎么可能又来选亲?难道虞士基地女儿死了,他又来为女婿挑选夫人?这也说不通啊。

    张锐正在疑惑不解,虞士基叹了一口气说:“可惜,为兄地女婿也就在魏公去世的当月,战死在鲜卑前线了。”

    张锐目瞪口呆,这种事情竟然都凑到一块儿了,魏公家今年也够倒霉地。那魏公家现在应该是谁来当家主?张锐脑子里开始翻出魏公家的家谱,这些学那会都记得的资料,只是毕业后资料就没有更新过。

    张锐记得,魏公家到本代家主,已经是三代单传了。本代家主终于生了两个儿子,据说,魏公在第二个儿子出生后,他在城东摆了千桌酒席,说是要宴请全城人。大家轮流去吃酒宴,为此这个活动举行了一个月之久。可见,他是多么高兴。

    后来就没有听说魏公再生过儿子。所以魏公应该就只有两个儿子,一个世子已经先于魏公病故,另一个战死在鲜卑前线。张锐也没有听说魏世子有儿子,魏次子刚娶了虞士基的女儿没几年,即使有儿子,也不可能大到可以来选亲的年龄。那么虞士基所说的这个来选亲的新任魏公,是谁呢?

    他满是疑惑地望着虞士基,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这次虞士基没有再故弄玄虚,说道:“现任魏公叫魏容,今年十五岁。”

    张锐没有听说过魏公家有魏容这个人,心里猜测,魏公家三代单传,本代之后又没有听说有子嗣。这个魏容是不是同乐的儿子,改姓过继到魏公的家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圣祖立下世袭贵族继承法以来,魏公家是第一个被皇家子弟接管的人,以后魏公家可以算是皇族成员了,所受的优待,肯定比一般世袭家族多。这算是魏公家的福气呢?还是不幸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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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125/ 第一时间欣赏大汉骑军最新章节! 作者:风似刀所写的《大汉骑军》为转载作品,大汉骑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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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骑军介绍:
从历史的缝隙中去思考历史,以未来的希望去颠覆历史。乘着自由的思绪神游寰宇,畅想大汉帝国倘若像罗马帝国一样“长寿”千年,且比罗马帝国更加统一富强,那咱们汉民族该是什么样。 故事发生在遥远的汉元779年。此前大汉帝国已经有过一次险些分裂的波折,但它毕竟在汉圣祖的东征西讨中再度中兴。如今,又是三百多年过去了,渐渐僵硬的体制,似乎让“垂垂老矣”的帝国终于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属下五十个州中有二十个掀起了独立浪潮,大小远近的属国也纷纷树起了反旗,持续不断的平叛令帝国的经济走到崩溃的边缘……帝国真的已临绝境。 好在大汉帝国仍是世界上疆土面积最广、人口最多、科技最发达的文明国度。汉文明依旧挺立于整个世界的巅峰。大汉帝国的10个甲等军团和10个乙等军团,还有那名扬世界的大汉骑军,依然是一股锐不可当、所向披靡的强大力量。所以帝国还在喘息,还在等待。 这个时候,本书的男主角阴差阳错地来到了这个金戈铁马的世界。在先辈的光荣与梦想的召唤下,他成为大汉骑军中的一员,成为一名英勇无敌的骑士……他的一腔热血,他的万里驰骋,会挽救这垂危的帝国,重铸昔日的荣光吗? 坚持日日更新,敬请人人赏光。 主角检索关键字 --- 大汉帝国 大汉骑军 张锐大汉骑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骑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骑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