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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汰笑洒     金牌小书童txt下载     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对王之王(下)

    烛光沁黄,妙歌楼二层窗边的最佳位置,古桌已经分主宾坐下,一桌子色相极佳的菜肴让人食指大动,单是这桌“龙腾富贵宴”便价值不菲。然而,比菜肴更吸引人的,却是即将展开的赌斗。

    周围的食客虽然不声不响,却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能坐十二人的偌大圆桌此时只坐了七人,蓝青竹自然在主位坐下,李子游、段淳、张旭和常子敬分坐左右,而对面只坐了唐安和程采和两人,显得有些凄惨。

    桌盘轮转,自有侍者为贵宾添上好酒。蓝青竹举杯笑道:“猜谜如此趣事,怎能没有美酒相伴?程呆子,先饮了这杯酒,就当本公子给你壮壮胆。”

    “有些人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程采和嘲弄的白他一眼,却还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附到唐安耳畔,有些气短的问道:“唐兄,你确有信心能赢这厮么?”

    唐安暗自叹息,这呆子果然烂泥扶不上墙,无论信心与否,这场赌斗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与其杞人忧天,倒不如振作精神。笑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够嚣张!不过我喜欢。程采和看唐安这么自信,像吃了颗定心丸一样,稍感心甘道:“好,那咱们就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蓝青竹将二人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淡然一笑,道:“害怕了么?如果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免得有人说本公子胜之不武。”

    有一种呆子,就算明知前面是陷阱,但对方只要稍微一激将,还是会迫不及待的往里跳,程采和无疑就是这种人。

    一听这话,胖子将马上要叨进嘴里的菜拍到桌子上,大声道:“呸,老子会害怕?怕只怕你输的连老爹都不认得!”

    旁边的李子游微微一笑,朝蓝青竹道:“蓝少,既然程公子如此有信心,不若就让在下打个头阵,耍个小把式逗大伙一笑,不知可否?”

    蓝青竹大度的一挥手,道:“有何不可!”

    李子游得了示意,当即眼珠子一转,笑道:“程少请听好,在下的谜题是:蓝少若想赢程少,可谓‘下笔忌重,着墨忌浓’”。

    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一条好狗啊。唐安暗自腹诽。扭头一看程采和,却见他琢磨了一会儿,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全然没了刚才叫嚣时的风采,显然是想不出答案了。

    下笔忌重,着墨忌浓,这第一题看来是与书墨有关。只是书墨范围宽广,倒是让人无从下手。

    程采和想了半天也无结果,可总不能一言不发就认输投降吧?咬了咬牙,小心翼翼的说道:“别...别太用力?”

    别太用力?亏你想得出来!这个蠢货,你当你是窑姐啊!唐安摇头,连远处的看客也是一声叹息,知道这答案显然不对。

    “哈哈哈!”蓝青竹拍着桌子大笑,险些将眼泪都笑出来。“程呆子,这就是你的答案么?”

    “这个...”程采和吞吞吐吐道,求助似的看了唐安一眼。

    唐安知道该自己出马了,咳嗽一声,朗声道:“当然不是,程兄是觉得这题目太简单,和你们开个小玩笑而已。如此弱智的题目,不知道是哪个蠢货出的,要程兄金口来回答这样的题目,简直是对他的侮辱!莫说旁人,连我这不识三纲五常的门外汉都看不下去了!”

    唐安“义愤填膺”的说道,又看了程采和一眼,道:“程兄,我知道你是雅人,不屑于回答这种低级问题,不如就让小弟出马,教训教训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

    这小子,太上道了!管他能不能答上来,单是这话儿爷听了就是舒坦。程采和很配合的昂起头颅,一脸“不屑”道:“也罢,就由你来告诉他们吧。”

    李子游鼻子都气歪了,什么叫弱智?我想了很久的好不好!冷哼一声,道:“切莫先把大话说下,到时候答不出来贻笑大方。”

    唐安淡然道:“下笔忌重,着墨忌浓,不就是‘轻描淡写’么?看来蓝公子想赢程公子,可要多加把劲了,莫要再派些虾兵蟹将出些小儿科的题目,当真浪费时间。”

    一听这话,李子游立刻面如死灰。这个乞丐,他怎么可能想到答案?

    二楼众人略微一琢磨,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暗暗称妙,知道这一阵是程采和赢了。而唐安连消带打,不光答对了题目,更是暗讽了蓝青竹一番,可谓狠辣至极。

    程采和桌子下面的手都高兴的攥了起来,两只胖脚更是飞快的在地上颠来颠去兴奋不已,脸上却仍不动声色,淡然道:“罢了,唐兄不可欺人太甚。”

    这胖子,论起不要脸的功夫,不在我之下啊!唐安暗骂,表面却道:“胜而不骄,以德服人,程兄乃真君子也,唐某自愧不如啊。”

    看到两个人一唱一和,蓝青竹气的险些吐血,恼恨的等了李子游一眼,道:“这才第一题而已,别高兴的太早!张旭,你不早就想跟程公子讨教一番了么?”

    那张旭恍然,朗声道:“程公子请了。这汴京城乃我大唐皇城,在下不才,便以这‘皇’字为题,打一成语。”

    听完这题目,蓝青竹的心算是放进肚子里。一字谜题往往是最无迹可寻的,也最是让人头疼。以这程呆子一肚子的草包,肯定是猜不出的。

    众人听完题目,也跟着低头寻思,但这题目出的确有学问,众人思索半晌,大部分还是摇头叹息。

    事实证明,蓝青竹对程采和确实了解。一听这题,程采和刚刚营造的厚德公子形象立刻毁于一旦,又祭出一张为难的嘴脸,可怜兮兮的看向唐安。

    唐安暗恨胖子不中用,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拖延了片刻时间,脑海*“皇”字拆拆纷纷无数遍。

    “怎么样,能想的出么?”蓝青竹一脸戏谑道,“若说不出答案,便早些说出来,莫要耽误大家喝酒谈天。”

    唐安眼神飘忽,忽然看到楼梯口处一座装饰用的白玉观音,当即脑中灵光一闪,已然有了答案。指着那观音道:“这题目的答案,就在这座观音像上了。”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去,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人家问的是“皇”字暗喻的成语,和这观音像有什么联系?惟有张旭一脸难以置信,像是预感到自己已经输了。

    那程采和得到提示,忙拍大腿道:“不错,答案就是‘观音菩萨’!”

    唐安责怪的瞪了这多嘴的胖子一眼,道:“程兄果然风趣,但既然蓝公子已然输了,便不要再嘲笑他人了。答案其实是——白玉无瑕!”

    众人思索了一阵,已然知道了其中玄机,看向唐安的眼神满是钦佩。

    玉字去一点,不就是个王字,白玉无瑕,不就是“皇”字么?这个小子,果然厉害啊!惟有程采和闹了个大红脸,一脸羞涩的讪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可能!你怎么会猜到的?”张旭嘶声道。

    “这位兄台真是可笑,有人猜谜,自当有人解谜。若是谜题无解,又有什么意义?”唐安淡然笑道。

    连输两阵,蓝青竹面子也挂不住了,铁青着脸看向唐安,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貌若乞丐的少年,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忘记做一下自我介绍了,小姓唐,单名一个安字,乃是穷乡僻壤的一个无名秀才,实在不值一提。”唐安起身抱拳,笑着对众人道,“不过在下自小酷爱解谜猜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抬爱,倒是给区区在下取了一个绰号,叫做——对王之王!”

第十二章 程家的请帖

    对王之王?亏他说的出口。连那自幼饱读诗书的洛东辰,也只落得个“小对王”的美誉,他竟然就敢自称对王之王?这位唐公子,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但非议归非议,众人却并不觉得厌恶。像蓝青竹这样的富贵公子,平日里眼睛都放在头顶上,“小霸王”的恶名街知巷闻。难得见到一介布衣平民让贵公子吃瘪,这些人也大感痛快,忍不住都要拍手叫好了。

    “大言不惭!才答对两道题目,就敢妄称对王?当真可笑!”蓝青竹咬牙道,“段淳!给他点厉害看看,让这乡巴佬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主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那叫段淳的瘦小青年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起身道:“二位请听好,在下的题目是——娘娘懿旨,刀下留人,猜一歇语。”

    娘娘还管救人?这是哪门子题目?众人相视苦笑,感叹自己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才子不好当啊!

    程采和就不必说了,一如既往的让人失望,但这厮却有些心眼儿,为给唐安多争取点时间,一本正经地问道:“敢问,发这懿旨的是哪位娘娘?”

    这样的问题也敢问?若不是看在他是程云鹤的儿子,有人都忍不住要拿杯子扔他了。

    “哪位娘娘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皇上的女人。”唐安微微抬手阻止程呆子继续丢人,坦然笑道:“皇上不急救人,但娘娘的话,太监们却不敢不听。若在下没猜错的话,谜底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啪啪啪啪!”周围的人们再也按耐不住,使劲鼓起了掌来。这些谜题一个比一个难,旁人自问一个也猜不出,而这貌不惊人的少年却一连猜对三道题目,当真为我们草根挣脸啊!

    “小子,好样的!”

    “公子好才学,我等佩服!”

    “对王之王,名不虚传啊!”

    “各位太抬举了!”唐安两只眼都笑成了月牙,连连拱手。“侥幸——侥幸而已。”

    程呆子最是兴奋,手舞足蹈地道:“老子早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哪位娘娘的问题,若非唐兄口快,我早就公布答案了。”

    这死胖子!

    蓝青竹恨得紧紧攥起拳头,却也无可奈何。不用问,只看段淳那一脸死人相,就知道他们又猜对了。

    坐在最末的常子敬和蓝青竹对视一眼,一声叹息,暗叹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缓缓起身,道:“程兄,在下的题目是——金乌西斜白头看,猜一城池。”

    “我知道,这个我知道!”程胖子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激动地脸上的肉都哆嗦:“金乌不就是太阳,太阳西斜,不就是洛阳咯?”

    这都能猜出来?唐安不禁对程呆子刮目相看。不过这题目出的也太简单了吧?难道是故意放水?扭头看那常子敬,却见他不喜不怒,面带微笑的缓缓坐下,仿佛无论胖子答对与否都与他无关。

    只看常子敬并不反驳,不用问,这道题程采和自然是答对了。

    连下四城!程采和兴奋的像是要飞起来,这种胜利的感觉,实在是太他妈美妙了!在胖子的记忆中,好像自从十岁时因为猜字谜赢过一个不识字的丫鬟之外,就再也没有胜利过。

    但是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唐安的强势,他们一路过关斩将,杀的对手片甲不留。每一个人在他看来都格外可爱,当然,还有蓝青竹,看看那副哑巴吃黄连的模样,胖子喜不自胜地道:“烂竹子,承让咯!不过不是我说你,你啊,以后多读点书,出点有学问的题目好不好?找这么些小儿科的问题来考我——你知不知道,老子时间很宝贵的!”

    虽然程采和人够呆够蠢,可是一手落井下石的功夫还是不错的,看他踩着凳子一脸贱相,苦口婆心的劝导蓝青竹,连唐安都忍不住想在他那肥脸上踩上两脚。

    蓝青竹心中窝火,但输了四阵,也实在没有骄傲的理由了,重重“哼”了一声,瞪了对面二人一眼,道:“我们走!”

    “且慢!”唐安不干了,刚才辱人辱的如此开心,现在见形势不妙,就像拍拍屁股走人?你当这是窑子啊!

    蓝青竹眼神像是要杀人,喝道:“臭叫花子,你又想怎样?”

    “蓝公子莫急,既是赌斗,我们程公子都没有出题,何来赌之一说?”唐安道:“蓝公子美名远播,赌品优良,想来不会干那只问不答的无赖之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蓝青竹还能说什么?只能冷声道:“有屁快放!”

    “程兄和在下只有两人,我便出两道题目。”唐安伸出两根指头,道:“请听题:假如有狗要咬诸位,诸位自然要跑。可是怎么跑呢?是跑在狗前面、后面,还是跑的与狗一样快?”

    咦,这种类型的谜题,没听说过哎。众人眼睛一亮,倒是来了兴致。

    蓝青竹几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他的话里有什么玄机。李子游硬着头皮道:“在下以为,当跑在狗的前面,如此狗便咬不到了。”

    张旭道:“非也,只有与狗跑的一样快,才能让它既追不上,又咬不到。”

    “你们两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绣花枕头,还能比狗跑的快么?”蓝青竹摇头骂道,又看向唐安,“狗乃畜生,只要扔根骨头就会乖乖跑到前面。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在狗后面了。”

    众人一时觉得疑惑。这三个人说的都有道理,就算唐安的解释再聪明,可总要从这三个答案里面选一个吧?

    “几位公子才思敏捷,思虑周全,着实让人佩服。”唐安一脸“敬佩”的说道,“三位一个比狗还凶,另一位与狗一样,最厉害的当属蓝公子——跑的比狗还慢,竟然连狗都不如!”

    “哈哈哈哈!”众人一听这个答案,齐声大笑起来,一时妙歌楼里喜气洋洋,好不热闹。尽管众人都猜测这题不会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却没想到竟然隐藏着如此阴险的陷阱。这个机灵死鬼的唐公子,还真让人捉摸不透。

    笑的最厉害的当属程采和了,一身肥肉不受控制的都懂,脸色涨得通红,险些笑死过去。这个唐安,实在是太有前途了!

    “姓唐的,你找死么?”蓝青竹恨声道。

    “蓝公子乃堂堂尚书公子,定然不会为了区区玩笑而报复在下吧?”唐安笑着说道。众目睽睽,这让蓝青竹如何拒绝?

    “本公子只嫌脏了手!”蓝青竹道。

    “那便好,在下还有一题。”唐安笑道。“今夜对蓝公子来说,当真是‘胸围七百黍’,打一成语。”

    这是什么说法?众人忍不住都朝蓝青竹胸口瞄去,可是那单薄的身子,哪有七百黍之说?

    蓝青竹思索半晌,但看看周围一帮谋士一脸的一筹莫展,也徒唤奈何。朝程采和道:“程胖子,今夜让你取巧占了先机,你可莫要得意!这笔账,我蓝青竹记下了!”

    唐安道:“蓝公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谜底,到底是能不能猜出来?”

    欺人太甚!蓝青竹将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咬牙道:“猜不出!”

    众人啧啧称奇,能将“小霸王”逼到这份上,这个少年实在是太厉害了。

    唐安将手掌一摊,道:“在下记得,赛前便说好一道谜题十两银子。多谢蓝公子,不多不少,正好六十两。”

    蓝青竹感觉头晕目眩,害怕给这厮活活气死,赶忙从怀里掏出银票塞到唐安手里。按理说,狗之一题并无对错可言,可是对现在的蓝青竹来说,哪还有脸去做这番理论?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蓝青竹扔下句狠话,一招手道:“我们走!”

    主子都走了,这些人哪还有脸留下来?都灰溜溜了下了楼梯。

    “我—赢—啦!”

    眼见敌人撤退,程采和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恨不得保住唐安亲上两口。环场一周与每个食客击掌相庆之后,又抓着唐安的两只手臂,激动地道:“唐兄,这次能取胜,虽然多亏本公子关键时刻答对了那一题,但你也出力不小,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靠!还要不要脸啊!还多亏你答对那一题?唐安勉强一笑,赶忙把银票揣进怀里,道:“多亏程兄英雄少年,足智多谋,在下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还是你了解我。”程采和激动地说道,“本公子如此天纵奇才,世人却还叫我呆子,当真可笑之极!”

    “关于那些流言蜚语——那是他们不了解公子。自古天才多寂寞,要成就大事,就要耐得住寂寞。”唐安道,“在我看来,程兄绝对是千古不可多得的人才!”

    “果然是知音难觅,我说怎么老觉得自己这么寂寞,原来如此。”程胖子难得听闻有人赏识他,一脸的欣喜,道:“如不嫌弃,我们俩结拜为兄弟如何?”

    结拜?和你?拜托,老子很爱惜羽毛的。唐安推辞道:“程兄乃是天之骄子,在下怕落得攀龙附凤的骂名。”

    开玩笑,傻子和呆子才是兄弟呢,你觉得老子像傻子么?

    “也对。”程采和喃喃道,可总觉得对唐安有所亏欠,道:“唐兄你虽才智不及程某,却也是难得的人才了。只是看起来,唐兄似乎遇到了一些困境,不如这样,在下的父亲在京城还是有些名气的,而且求贤若渴。明日唐兄如有时间,到我家来一趟如何?以唐兄的智谋,在我程家必定能有所发展。”

    这是引进人才啊!看不出这胖子,还挺会拉拢人心的嘛!

    虽然不知道程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从王大仙的口里不难得出,这程家绝对是大户人家。能攀上这根高枝,对他以后的发展必定大有裨益。唐安也不推辞,按耐下内心的激动,道:“多谢程兄厚爱,明日在下必定准时上门叨扰!”

第十三章 原来是你这小妞

    “太阳天空照,花儿对过桥,姑娘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要这么骚包?”

    碧空如洗,阳光灿烂,唐安哼着小曲儿走在大街上,只觉得整个人轻松地不得了。

    昨晚夜战墨玉书院几大才子的故事已经在坊间流传开来,不止挫了那蓝霸王的威风,还出了积压在胸口的鸟气,当真痛快。

    让唐安颇为意外的是,走在街上竟然还被好几个人给认了出来,才子前才子后的寒暄半天,倒让这厮好生欢喜。

    看来怎么说咱也是个名人了,要是些大姑娘小媳妇非嫁给自己怎么办?低调,一定要低调!

    唐安心里*的想着,觉得自己这身行头和名声太不搭调,于是又去裁缝店换了身衣服,这钱自然是用蓝公子慷慨解囊的那六十两银子了。

    换上一身长袍的唐安,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书卷气,配上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倒有些意气风发的风流才子味道,让街上几位姑娘看得眼前一亮面泛桃花。要不是这几位姑娘实在是太过虎背熊腰,唐安倒是不介意请他们喝个上午茶。

    看了看日头,约莫着这个时间程家上下也好起床了,唐安便按照昨晚程采和的提示,准备去程家“面试”。

    对于能进程家的门槛,唐安还是颇有信心的。不提自己的一身才华和领先他们几千年的知识眼光,仅凭和程家大少爷这份交情,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只是,程家到底有没有王大仙说的那么牛啊?

    程家所在的地方叫做“前门”,谐音也叫“钱门”,所以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些富贵商贾。一路走来,挨家挨户都把大门装裱的金碧辉煌,好生奢侈。

    最让唐安印象深刻的,是大街中间的一户人家。金瓦琉璃,朱漆如血,单是围院的红墙便让唐安走了半天,院子的大小可想而知。唐安略一估计,这宅子至少也和当前世的苏州“拙政园”有一拼之力。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大门口。一块巨大的匾额高高挂起,说不出的贵气。居中“程府”两个金灿灿的烫金大字让人望而生畏。

    程府?程采和家?

    唐安有些回不过神来。刚才他还在怀疑王大仙的话,但只看这宅子,怕是王公贵族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程家,还真是富可敌国啊!

    不知道不要紧,但是知道了人家的家底,唐安还是禁不住有些忐忑。轻轻叩响朱漆大门,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警惕的打开门,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找谁?”

    唐安一拱手,道:“在下唐安,昨天与程采和公子约好,特前来拜会。”

    “你是唐安?骗谁呢!”那管家鄙视道,“我们少爷昨天说了,唐公子衣衫褴褛貌若乞丐,要是来人看着像个叫花子,那多半便是了。再看看你——这身衣衫怎么说也有一两银子了吧?就你这样的,还敢冒充唐公子?”

    唐安气的腿肚子都哆嗦,这个程呆子,他竟然敢这么形容老子!老子就算穿的不怎么样,但风流倜傥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什么叫“看着像个叫花子”?还有狗眼看人低的管家,这身衣服明明二两银子好不好,很贵的!

    愚昧,太愚昧了!

    “唐安——是唐兄吗?”院子里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可不就是程大公子么?

    “哟!少爷,这么冷的天儿,您怎么还要出门呢?可别冻坏了身子啊!”那管家一见程采和,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猫着腰跑了过去,满是心疼的说道。

    “滚边儿去!”程采和挥退老管家,三步并两步冲了过来,手里还牵着条小狗,看来倒像是要出门遛狗。见到焕然一新的唐安,胖子眼里闪过一丝欣赏,道:“哈哈,人还是要靠衣装啊,看看,换了这么一身体面的衣服,立刻就不一样了——都快赶上本公子了!”

    唐安心里暗骂胖子臭不要脸,却堆起笑容,道:“程兄玉树临风,在下是万万赶不上的。兴许是昨夜沾了程兄的喜气,今天连我都觉得要比以往帅气了几分。”

    这小子,说话怎么就让人这么爱听!程采和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很自来熟的搂着唐安就往里面走:“别在这聊,先进屋去,我带你见见家父。”又瞪了管家一眼,“以后长点眼,冷落了我的贵客,就不用在我程家混了!”

    管家寒蝉若金,一个劲赔罪,心里却委屈的要命:明明你告诉我来的是个乞丐的...

    一进内院,感觉和外面大不相同。放眼望去,偌大的院子里,尽是一片荷池碧水,水下几尾肥嘟嘟的红头鲤鱼悠闲畅游,水上古香古色的凉亭与嶙峋的假山怪石交错,说不出的写意。荷花池上,一条理石大道直通中厅,两侧回廊蜿蜒曲折,伴着几棵不知名的古树,让人如临画境。

    只有在脑海中才能虚构出的绝美画卷,此刻就在自己眼前,让唐安这土包子目瞪口呆,不知身在何方。

    果然是有钱人啊!

    “对了。”程呆子全然没注意唐安的窘相,问道:“昨夜只顾高兴,却还没问问,你那最后一题——胸围七百黍是何解?”

    唐安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七百黍即七尺,胸围七尺,岂不就是——奇耻大辱?”

    “原来如此啊,妙哉,妙哉!”程呆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想到蓝青竹昨夜的窘迫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

    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便已穿越池面来到中厅。

    将唐安引入内堂,程采和拱拱手,道:“唐兄稍坐片刻,我去跟家父通报一声。不过提前知会你一声,家父这人向来严厉,说话直来直去,谁的面子也不给,所以待会我也帮不了你,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唐兄你的本事。”

    “程兄放心,唐某自当尽力。”唐安从容道。

    程采和点了点头,让下人奉上香茗,便转身去了。

    程采和刚走,唐安便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脸惊诧的细细打量着厅堂。这可都是古董啊!看看那字画,笔走龙蛇,大印上写着...许之文?看来是某个大家吧。这花瓶,这纹路,偷出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还有这桌子椅子,靠,怎么这么重,什么材料的?这他妈要花多少钱啊!太**了!

    唐安东摸摸西碰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模样。也难怪他会如此兴奋,这里面的东西样样都是奇珍异宝,得此一件,估计后半生便会衣食无忧,对于好久没吃过饱饭的唐安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诱惑。

    正当唐安要摸桌子上摆的“招财进宝”财神爷像的时候,忽然觉得白光一闪,脖子一凉,一柄寒光凛冽的宝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这贼子,在此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传来,唐安心下大惊:完了,计划败露了!

    略微一偏头,唐安看见后面站着一位比花还美的姑娘,正眼神带煞脸色不善的看着自己,显然,刚刚的话就是从她嘴里问出的。

    巧合的是,这人唐安竟还认识,便忍不住惊呼道:“原来是你这小妞!”

第十四章 他是你爹?

    肤若美瓷,皓齿红唇,即使不施粉黛也有倾城之姿,微微上扬的眉毛配上陡直的鼻梁,加上一身微微浮动的鹅黄长衫,显得英姿勃勃。可不就是洛神节当晚碰到的“飞天门”女捕头程采夕么?

    一看来的是熟人,唐安一颗心才算放进肚子里,抚着胸口叹道:“姐姐,人吓人吓死人的,麻烦你下次走路的时候发出点声音行不行?我还以为白天见鬼了呢。”

    程采夕见这贼子是当夜的落魄书生,倒是微微一怔,不过旋即又恢复过来,手里宝剑一紧,道:“少花言巧语!前夜看在蓝海棠小姐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想不到今天你自己竟送上门来。我问你,你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大姐,麻烦你把剑拿开一点点好不好?我胆子小的很。”唐安谄媚说道。

    “谁是你大姐!”程采夕瞪眼怒道。

    “好吧,那...小姐...”唐安改口道。

    “你才是小姐!”程采夕依然不满意。

    他妈的,这女人属什么的,怎么这么难伺候?唐安一阵郁闷,无奈道:“姑—娘!这总行了吧?在下是程采和公子的座上客,程公子去找程老爷了,让在下稍候片刻。”

    程采夕一脸鄙夷,道:“这样的谎话,你以为能骗得了我么?看你尖嘴猴腮,想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调戏民女还不算,竟又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枉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

    鸡鸣狗盗?你那只眼看到的?美女就可以随便诬陷人么?要不是看在你手持凶器的份上,信不信老子扁你!

    唐安一个白眼,道:“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在下倒是偷什么了?”

    程采夕指了指被他摸过的那些东西,道:“刚才我就看到你行为可疑,目光贪婪,还说不是贪图程家的东西?”

    唐安赌气般的从怀里摸出剩余的五十多两银票,道:“请姑娘看清楚,在下还真不缺银子。”

    程采夕毫不留情的一把夺了过来,道:“我怀疑,这些也是你从程家偷盗所得。”

    “喂,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这可是抢劫!”唐安终于怒了,浑身上下就那么点银子,要是再被这女土匪抢走,难道让他去喝西北风么?恨声道:“把银子还我!”

    “我这是在办案!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少吃些苦头!”程采夕粉脸一寒,将银票塞进腰间,顺便收回宝剑,似乎也不怕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耍什么花样,问道:“姓什么?”

    唐安“哼”了一声,眼珠子一转,道:“姓倪。”

    “叫什么。”程采夕道。

    “大野。”唐安一脸不快道。

    “倪大野...你大爷!”程采夕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呛”的一声又拔出剑来,柳眉倒竖,道:“你敢耍我!”

    唐安无奈摊摊手,道:“姑娘,在下说句实在话,你若真有心办案,自当在那黑衣人身上下功夫。抓不到犯人,还要与我这等小人物为难,难道这就是那个什么门的本事?”

    “是飞天门!”程采夕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这个混蛋,他竟然敢如此戏弄自己,还摆出一副委屈相,难道他偷东西还有理了?

    “不管什么门,总之这事与在下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非曲折,等到程公子来了自见分晓。”唐安又走回座位上坐下,懒得和这女子生气。不过想想,又一脸疑惑的转回头来,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娘在哪里,还用的着向你请示么?”程采夕泼妇本质暴露,一掐小蛮腰,横剑向他一指,道:“休要再强词夺理,今天你若不说个明白,就别想走出这扇门!你来程府到底是干什么的?和那黑衣人又是什么关系?”

    唐安伸出手来,道:“你先还我银票,我再答你的话。”

    “你这人,我好生问你话,你却顾左右而言他,是不是非让我把你抓回衙门上上刑,你才肯乖乖答话?”程采夕道。

    这个女子,好不讲理!唐安忍无可忍,拂袖站了起来,怒道:“本来看你这小妞长的漂亮,我才再三忍让,想不到你如此霸道,非要逼良为娼!当夜的事我早已解释得清清楚楚,你却宁愿相信一个肥婆都不相信我。这也就罢了,今天我来程家做客,你又凭自己的猜测抓人,还不由分说抢了我银子,我要投诉你暴力执法!至于那黑衣女子——哼哼,不是在下笑话,你功夫不如人家,身材又没有她好,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抓不到人也是正常。”

    说到这里,唐安忽然想起了那夜杀手一袭黑衣下的火辣身材,不由得觉得掌心发热,却没注意到程采和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一张脸涨得通红,那瞪起的双眼,简直快要把眼眶都撑破了。

    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这个登徒子!

    “我杀了你!”程采夕大喝一声,咬碎银牙拔剑便刺,寒光凛冽,剑出如龙,大有不见血不回头的气势,足见她是动了真怒。

    “你来真的!”

    唐安大惊失色。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当真呢?

    话音未落,那锋利的宝剑便从头顶堪堪掠过,吓得唐安魂飞魄散。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妈的,再也不和古代女人说俏皮话了,要人命啊!

    “你这登徒子,拿命来!”一剑没看了这家伙,程大小姐很是不高兴,一招“横扫千军”势头未尽,第二招“白虹贯日”又至。

    唐安自知武功稀松平常,平日里最强的对手便是有一次吃野味遇到的那只山鸡了,却和这程采夕根本没法比。一时左藏右躲,分外狼狈。

    唐安连肠子都悔青了,眼见寒芒又到,无奈之下顺手抄起那不知哪个朝代的青花瓷瓶扔了出去。

    “咵嚓!”

    刚刚离手,那青花瓷瓶便被削铁如泥的宝剑看得粉碎,掉落一地残瓷。

    唐安也顾不得心疼了,又将挂在墙上的字画丢了出去,不出所料,字画下场如那青花瓷一样,连个全尸都没剩下。

    “有话好说!大小姐姑奶奶女菩萨,我错了行不行?啊!”唐安一边求饶,一边苦着脸借着大厅里复杂的地形和这母大虫捉迷藏,围着一张宽大的椅子和她转圈圈,连讨要银票的心情都没有了。

    “老娘非杀了你这登徒子不可!你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程采夕杏目圆瞪,胸口起伏,看来怒火还没停息。

    傻子才出去!唐安哭丧着脸道:“女菩萨,在下口无遮拦,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给你唱首歌听。”

    “你去唱给阎王听吧!”程采夕大喝一声,又作势要继续追杀。

    “住手!”

    就在程采夕提剑欲要再砍时,一声颇有威慑力的声音传来,让二人都是一愣。

    堂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先后进屋。当先一人大约四十几岁,一头黑发梳理的一丝不苟,还夹杂着根根银丝。双眉入鬓,目光炯炯,整张脸看上去不怒自威,很有气势。加上一身黑褐色的锦缎华袍,一看便是久居上位的人物。程采和站在他旁边,顿时便被比了下去。

    不用说,这人自然就是程采和的老爹,“云顶楼”的大老板程云鹤了。

    一见程云鹤进屋,程采夕一张小嘴嘟了起来,眼见是杀不了这登徒子了。唐安却是大喜过望,一只手抱着被砍断的半截木头当武器,另一只手大力招摇:“程老爷,救命啊!杀人啦!”

    程云鹤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进来,看着满地的狼藉,甚至还有他最钟爱的字画瓷瓶的“尸骸”,脸上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喝道:“怎么回事?”

    程采和在一旁直叹气,同情的看了唐安一眼,暗叹这小子怎么这么能找麻烦?

    程云鹤抬头瞪着程采夕,道:“你还知道回来么?一个女孩子,整天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还不快把剑收起来!”

    程采夕横了唐安一眼,嘟着小嘴不情不愿的把剑放下,对着程云鹤道:“爹,人家错了嘛。但是这不怪我,都怪这登徒子!”

    唐安见程云鹤出言训斥程采夕,心下大爽。这小妞仗着有几分姿色,竟然赶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想想程老爷子是一般人么?用银子盖间屋子都能憋死你!等等,爹?她叫谁爹?

    唐安微微一怔,看看程云鹤,又看看程采夕,顿时觉得二人眉宇间有些相似。再想想二人的名字,都姓程不说,程云鹤的儿子还叫程采和,那这程采夕...

    恍惚之间,唐安像是明白了什么。难怪她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程府,难怪她在大厅里舞刀弄剑都毫无顾忌,难怪她敢在京城如此嚣张,因为程云鹤根本就是她爹!

    妈的,这下中招了!

第十五章 程府丙等小书童

    唐安冷汗渗渗而下,得罪了程府大小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这位大小姐还伴有月经不调、内分泌紊乱、焦躁多动、暴力倾向的病症。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唐安眼珠子一转,拱手道:“恭喜程老爷一家团聚,共享天伦,在下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这程府,还真是龙潭虎穴啊,早走为妙!心里嘀咕着,唐安迈着小碎步低头就往门口冲了过去,可才走两步,就听见程云鹤道:“站住。”

    唐安心中叫苦,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回头道:“程老爷子还有什么吩咐?”

    程云鹤冷声道:“我程府,岂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在下也不想走,却不想打扰你们一家人共享温情的美妙时刻。”唐安讪笑道,“程大小姐工作辛苦,难得回来一趟,在下在这里多有不便。”

    “哼,你这登徒子,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程采夕瞪着妙目道。

    唐安忙给程采和使眼色,胖子无奈,道:“妹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期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哦,忘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唐兄。”

    “堂兄?”程采和皱眉道,暗想自己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亲戚?转头朝程云鹤问道:“爹,难道大伯还有个儿子?”

    妹妹怎么比我还蠢。程采和忍着笑解释道:“不是堂兄,他姓唐——唐兄。”

    程采和知道自己会错了意,闹了个大红脸,又瞪了唐安一眼。

    程云鹤摆摆手道:“好了,不管你们所谓何事,但在屋子里动刀动枪就是不对。你一个女孩子,要是老是这么疯疯癫癫,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唐安和程采和深有同感的点点头,看得程采夕心中更恼,却不敢当着程云鹤的面撒野,只好求救道:“爹,你看他——”

    “够了!这件事就此打住。”程云鹤阻止程采夕再说下去,转头看向唐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道:“你就是唐安?”

    唐安想不到这老头这么快就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点了点头,道:“是。”

    “昨夜智斗墨玉书院几大才子的是你?”

    “是。”唐安毫不谦虚的道,却暗想那种货色也能成为四大才子,那自己岂不就是文豪巨匠了?

    “洛神节当夜,作诗力挫洛东辰,又救了蓝海棠性命的也是你?”

    “是。”唐安如实回答。这老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汴京暖风醉文人,笔墨风流入仕门,对酒当歌常作乐,不思沙场英雄魂。”程云鹤悠悠念叨,目光有神的盯着他,道:“这诗也是你做的?”

    “在下不才,献丑了。”唐安躬身道。

    “大胆!”程云鹤忽然翻脸,怒喝道:“满朝文武为国为民,又怎是你能议论的?你可知道,这诗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没这么严重吧!唐安心中一跳,却坦然道:“程老爷,公道自在人心。大唐重文轻武,世风日下。现在外有大夏和大齐虎视眈眈,内有满朝仕子只识风月,可谓内忧外患。要是人人都纵情山水而不思国仇家恨,大唐的明天何在?若皇上为了一篇爱国诗词便要砍了在下,恐怕会寒了满天下爱国之人的拳拳之心。”

    “好一个内忧外患!”程云鹤眼睛一亮,“摘星巷怒斥众才子的事我略有耳闻,方才采和也对我说起你乃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如今看来,确不是哗众取宠之辈。”

    程云鹤这番话倒不是无的放矢,以他的威势和气场,怕是寻常人在他面前说话的勇气都没有。若唐安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被他一番恐吓,心虚之下必定会露出马脚,而非像现在这样侃侃而谈。

    唐安松了口气。我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原来是在诓我,这老狐狸!

    “哼,故弄玄虚!”程采夕一撇嘴,自问认清了唐安真面目的她,对唐安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很是不屑。

    程云鹤瞪她一眼,又道:“不过,你方才的举动,却似乎有些言行不一啊。”

    程云鹤自然指他为了逃命而摆出的一副贪生怕死的嘴脸,和他言语里的视死如归大相径庭。

    “程老爷,每个人都会怕死,在下年纪轻轻,当然不想这样白白丢了性命,而且还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母老虎手里。哦,程小姐,在下一向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见程采夕又要拔剑,唐安赶忙送上微笑,转移话题道:“在下以为,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留着这有用之躯,当可为国为民。”

    程云鹤的眼睛越来越亮,道:“如何为国为民?”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在下现在食不果腹,又何谈为国为民?”唐安诚实的说道,“所以第一步,在下打算先找份差事填饱肚子,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程云鹤一怔,倒是想不到他说的如此直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道:“当真是个妙人!也罢,我这不孝子如今还缺一个伴读书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伴读书童?唐伯虎?唐安愣了愣,想不到电影中的情节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可是如今,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特别是自己那五十两银子还被女土匪给抢走了,看来一时半会是要不回来了。

    “哼,半年赶走三个伴读书童,学问却一点没有长进,要来何用!”程采夕撇撇嘴,看来对自己这个大哥很是看不起。

    “妹妹,话不能这么说。”程采和道,“我赶走他们,只因为他们太草包。若是早些遇到唐兄这样的高人,我的成绩必定能突飞猛进,让那些混...咳咳!让那些家伙刮目相看!”

    唐安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想说混蛋就说嘛,何必遮遮掩掩的。不过...如果雇主是这胖子,看起来这份差事还不错。光凭这份交情,起码小费是有着落了。唯一值得担心的是程采夕这娘们会不会假公济私,借机报复自己?

    “爹,我还缺个跑腿的,不若让他跟了我吧。”程采夕眼波流转,不知在动些什么心思,看得唐安心里直抽抽。妈的,要是落到这女人手里,还有得活么!

    “不行!唐兄是我发现的人才,自当给我当伴读书童!”

    “就凭你那一肚子草包,叫大学士来教你也是白费!”

    “你!总之,唐兄必定归我!”

    “归我!”

    唐安叹息一声。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胖子会和一个美女抢男人,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声明何在?太不像话了!

    “都少说两句!既然要用人,我们就听听唐安的意见。”程云鹤大喝一声,看了看唐安,道:“你自己做选择吧。是要留在程府,还是另谋高就?”

    唐安心里略一权衡,还是觉得这胖子比较靠谱,道:“老爷,在下愿意做少爷的伴读书童。”

    程采和一脸喜悦,像是打了胜仗一样,还挑衅似的冲程采夕挑了挑眉毛,直把程采夕气的握紧了手中的宝剑,考虑是不是要大义灭亲。

    程云鹤道:“好,既然你选了我程家,就要按我程家的规矩办事。我这人公私分明,你若有奖,必定会赏,你若犯错,也绝不能不罚。稍后我会叫程贵带你去住宿,给你打点一番。从今天起,你便是我程府丙等伴读小书童了。”

    丙等?怎么这么份简单地差事还分等级?不过略微一思索,唐安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若不给人一点晋升的希望,谁还有做好工作的动力?

    丙等书童,似乎也不错啊,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自己看来算是比较靠前了的。以自己的才学,这也是应得的,这老头子虽然脸臭臭的,不过还算识货。

    为了求个心安,唐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敢问老爷,咱们的书童,一共分为几个等级?”

    “三个。”程云鹤道。

    甲乙丙...这老狐狸,他妈的!

第十六章 男宠 ?

    褐色的对襟长衫、褐色的长裤、褐色的棉靴,再加一件褐色的外褂,这就是程府标准的下人制服。

    唐安作为高级下人,自然是要有些区别的——多了一顶知识分子才有的褐色棉帽,上面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圆球,看起来虎虎生风。

    “唐安,这就是程府标志性的‘程服’了,是程家字号‘程锦记’最新款,面料舒适,而且款式独特,你还喜欢吧?”

    程府管家程贵小心翼翼的说道。自从知道了眼前这人和少爷关系密切,大管家也一改姿态,对这个比他低了好几个等级的丙等伴读小书童和气极了。

    款式独特?这衣服穿在身上远远一看,活脱脱一只小强嘛!但看到老管家一脸期许的目光,唐安心下不忍,强笑道:“还好。”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隔壁陈府的下人每次看到咱们程府的人,都被比的抬不起头来。这也多亏了老爷宅心仁厚,体恤我们下人。”

    老管家眉飞色舞,说道程云鹤时还对着天空遥遥一拜,仿佛老爷子已经归西了一样。“剩下的东西,我已经让赵虎送到你房间了,你去看看还缺什么,我再找人给你送去。对了,你的房间在少爷旁边那排平房的左手第一间,可是独身房间。第一天来府里就有这等待遇,你可是第一个呢。说起来,还是老爷他心有容才之量....”

    “程叔,我晓得了。我先去看看,以后还少不了麻烦您老。”怕这老家伙拍起马屁来没完没了,唐安赶紧止住,寒暄了两句,逃似的跑掉了。

    按照老程的说法,唐安沿着鹅卵石的径庭小道一路往内院走去。回廊曲折,草木繁多,虽是初春时节,树梢光秃秃一片,但不难想象到了繁花似锦的季节,这程府后花园将是怎样一片美景。

    一路走来,唐安也看到几个下人,却也不多。这么大的宅邸,并没有唐安想象中的下人如织的场景,看来再有钱的人,也不会随便浪费。

    让他比较奇怪的是,几个小侍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俊朗外表而眉目传情乱丢手帕,反而一个个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般,有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俏丽小丫鬟还瞪了他一眼。

    唐安摸了摸脑袋后面的小球球,暗道自己这么帅,这些家伙居然这般态度。下人就是下人,一点品位也没有。

    不知走了多久,唐安终于看到几间平房,看来就是程贵说的下人房了。推开左手第一个房间进门,只见房间虽然不大,却收拾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家具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个木橱、一张圆桌和一个凳子,门角处还有一个架着铜盆的架子。

    唐安坐在床上,用手轻轻摩挲着床沿,嘴角噙着一丝微笑。陋室虽小,却也是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家,纵然不够奢华,却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温馨。

    将怀里两套衣服堆进衣橱,给自己倒上一杯水,唐安的心情始终难以平静,越看这小屋越是满意。这倒不能说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只是谁适逢大变,沦落到与街头乞丐为邻,骤然到了这样一个环境也会觉得欣慰。

    “虎哥哥,你说这人什么来头啊,怎么才刚到我们程府,就能自己住一间房?”

    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嗲嗲的女声由远及近,看来是个丫鬟。唐安一听是说自己的,忙打起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谁知道呢。”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说道,“不过少爷不知道换了几个书童,这个家伙也未必能干的长久。”

    “以少爷的脾气,这个家伙可要惨咯。”小丫鬟说道,“可是程叔说,少爷对这个家伙好像很看重呢。”

    “少爷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天性纯良,可别要给些别有用心的人给骗了。”那叫虎哥的男子冷哼道。“也不知道这人长得什么模样。若是他对程家有不轨之心,说不得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方才我见了那人一面,却是面目可憎,讨厌死了。”小丫鬟道,“而且小姐说啊,他其实是个...”

    面目可憎?懂不懂欣赏啊!唐安啐了一声。

    “吱哟”一声,简陋的木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壮汉和一个俏丽丫鬟走了进来,手里还各拿了一些生活用品,看来是送给唐安的。

    这丫鬟唐安倒是识得,不就是刚才路上瞪了唐安一眼的俏丽小丫头么?

    小丫头长的还算俏皮,个子矮矮小小的,额头上还长了一个美人痣。旁边的壮汉一双眼睛大的出奇,两只鼻孔大的像牛一样,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长的虎背熊腰,看来像是个护院。

    二人见唐安坐在床沿,都是一愣。那小丫鬟“呀”的叫了一声,被吓了一跳。

    “二位好啊。”唐安笑嘻嘻的拱拱手,按照女士优先的原则,先冲那小丫鬟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二人显然不太喜欢唐安这个外来户,那壮汉“哼”了一声,对丫鬟道:“翠珠,不要告诉他你的名字。”

    唐安微一错愕,这位仁兄似乎对自己有些成见啊。只是他不让别人自报家门,自己却抢着告诉自己,到底是真蠢,还是独特的幽默?

    “虎哥哥,你笨死啦!”叫翠珠的小丫鬟气的一跺脚,“你不让我说,可是你自己都说漏嘴啦!”

    “这...”那壮汉摸着后脑,颇为难为情。

    “无妨无妨,早晚都要认识的。”唐安和气的笑笑,又冲大汉问道:“这位仁兄贵姓啊?”

    “哼,我赵虎既不让别人告知你姓名,自己又岂会告诉你?”赵虎傲然道。

    唐安无语了。这个家伙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等“人才”,看来以后要多亲近亲近。要是对程家有什么疑问,就找他做突破口吧。

    “原来是赵兄,失敬失敬!”唐安道。

    赵虎一脸讶然,道:“咦,你怎么知道我姓赵?”

    唐安叹息一声,现在才知道程采和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生活在这么一帮蠢货中间,恐怕谁都会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虎哥哥,你自己都说出来啦!”那叫翠珠的小丫鬟气的直跺脚,瞪了暗自偷笑的唐安一眼,道:“你...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赵虎一听这话,登时瞪大了牛眼,健壮的胳膊像是要把衣服撑破了一样,仿佛是在暗示唐安:小子,招子放亮点,咱不是好欺负的!

    “岂敢岂敢,只是在下初来乍到,对程府还有诸多的不熟悉。见到这位姐姐和这位仁兄如此和蔼可亲,心下高兴,所以才会心一笑,二位不要介意。”唐安天花乱坠的胡侃,心里却很是得意。

    下人们都是这种智商,看来今后称霸程府指日可待了。找个保镖开开道,提着鸟笼子在大街上耀武扬威,看谁不顺眼扁谁,倒也逍遥快活。

    “小子,少在这卖嘴皮子,要是你有什么企图,老子非揍扁你不可!”赵虎亮了亮醋砵大小的拳头恐吓道。

    “唐安——”

    唐安没等说话,门口又传来了程采和那大嗓门的声音。

    “虎哥哥,大少爷来了,我们赶紧走吧,别和他说话了。”那小丫鬟听见程采和的声音,略微有些紧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拉着状若门神的赵虎就往外跑,还瞪了唐安一眼,道:“小姐说了,看你堂堂男儿,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少爷的男宠,讨厌死了!”

    男...宠?

    唐安被这两个字雷得外焦里嫩,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到意识到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气的险些吐血:老子堂堂伴读书童好不好,正经的很!再说了,只看老子如此风流倜傥威武正气,哪点像个男宠了?

    唐安心里把程采夕这丫头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老子不就是说了一句没胸没屁股么?就这么诋毁老子名声,还大小姐呢,一点气度都没有,干脆把大去掉,叫小姐得了!

    你才男宠呢,你们全家都是男宠!

    他妈的,太欺负人了!

    唐安越想越气,想到大小姐那张如花的脸上此时肯定布满得意,不禁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程—采—夕!”

    “咦,你找我妹妹么?”正说着,程采和推门进屋。

    唐安一愣,道:“啊,少爷,没有没有,我在想大少爷和大小姐的名字呢,当真取得好。采荷东篱下,夕阳无限好——当真好名字。”

    “这个自然。”程采和傲然一笑,将怀里抱着的一堆书籍望唐安怀里一送,把屋子四下打量一番,道:“这屋子住的还习惯么?”

    “多谢少爷关心,这里很好。”唐安道,“不知少爷来找我是为何事?”

    “哦,是这样。”程采和咳嗽一声,“我现在呢有一件很重的事要交给你来办。”

    这么重视我?唐安心里狐疑,想不到刚刚进程家门,这少爷就要交给自己大事来做,不禁问道:“敢问少爷,所为何事?”

    “是这样,这两天书院休沐,先生布置我们抄一些名经圣典,只是你也知道,这两天我一直考虑如何让那王八蓝吃个哑巴亏,可谓殚精竭虑,却把这茬给忘记了。”程采和正色道,“明天就要去书院了,要是完不成课业,免不了要受一番责罚。本来我是要自己做的,但斟酌一番,想到你乍来我程家,总要有些成绩才能让人刮目相看,所以特地给你这个机会。”

    这死胖子,绕了半天圈子,原来是让老子帮着写作业。唐安腹诽,但身在屋檐下,却不得不低头道:“少爷永远是这么关怀和体恤别人,唐安谢过少爷!”

    “好说,好说。”这胖子坑完人,还表现出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真是欠扁!“明天你与我一道去书院,这抄袭的课业也要一道带着,你赶紧写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唐安翻了翻厚厚的典籍,少说也有四五本,这怎么能写的完?不禁问道:“少爷,这些是几天的课业?”

    走到门口的程采和停下了肥胖的身躯,想了想,道:“呃...一个月。”

    “那么我有多长时间?”

    “一晚。”

    “......”

    两个好兄妹,一对狗男女。堂堂程家人,没个好东西!

第十七章 大小姐的“密令”

    唐安一直觉得,任何蠢人都不会蠢一辈子,也许会有偶尔的灵光乍现,比如说程采和。

    三十六计明明是智囊玩的游戏,程采和一肚子草包,怎么就能想到李代桃僵这么一条妙计?

    唐安想不通,一边抄着《论语》、《诗经》,一边气的直骂娘,仿佛这样心里才会平衡一点。直到月亮婆婆都下班了,唐安方才写满厚厚的一叠,感觉那只像蔫白菜一样的右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唐安——”

    刚想趴下睡一会儿,却听到程采和标志性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唐安简直要抓狂了,抬头看看天色,刚刚鱼肚翻白。一大清早就这么大喊大叫,还让不让人活了?

    “咦,你怎么还趴在桌子上?赶紧起来,准备去上早课了。”程采和精神抖擞的进了屋,看来昨夜休息的很好。笑问道:“作业抄完了吗?”

    这死胖子!唐安指着抄好的作业,道:“托少爷洪福,八本典籍一本都不少。”

    程胖子满意地拍了拍唐安肩膀,道:“你办事,我放心。一晚上写这么多,真是辛苦你了。”

    “为了少爷不受夫子批评,这点苦又算的了什么呢?”唐安一脸坚毅道,“虽然昨晚唐安又累又困,但只要一想起少爷对我的信任,哪怕头悬梁锥刺股,手都抽筋了两次,唐安还是咬牙坚持。全凭一股信念支撑了下来——那就是决不能辜负少爷的信任!”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这是赏你的!”程采和大受感动,随手掏出两锭银子。

    |“为少爷尽忠是我的本分,还谈什么钱!多谢少爷!”唐安收下银子眉开眼笑,还好这戏没白演。

    程采和随手拿起唐安摘抄的宣纸,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纸上的字大小不一,横非横,竖非竖,如果不是看到唐安一脸疲惫的死人相,程采和还以为他是抓了几只爬虫,脚上蘸了墨在纸上乱爬一通。

    这家伙,字怎么比我还烂?还才子呢,呸。

    这也难怪唐安,前世有几个人写字还用毛笔?能写成这个样,唐安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少爷,还满意吗?”唐安小心的问道。

    “唔...还不错,虽然不及本公子,但也看的过去。”程胖子皱着眉毛言不由衷的道,又看了看天色,“快把典籍和抄本都收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去车里等你。”

    拍了拍唐安的肩膀,那胖子丝毫没有帮唐安分担一些的觉悟,转头就去了。

    唐安咬了咬牙,还是叹息一声,认命的找了个包袱将典籍都包了起来,揉着睡眼往门外走去。

    空气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枝头卿卿我我,好不快活,似是也在嘲笑唐安这起早贪黑的家伙命苦。

    唐安的记性还是不错的,沿着昨天来时的小道,转到了昨天路过的小花园。

    “喝!”

    一声娇叱声响起,唐安抬头看去,发现一个女子正在舞剑。那轻舞飘逸的身影,宛如下凡的凌波仙子一般,不是程采夕是谁?

    此时程采夕正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衣,手里拿着一柄长剑舞得起兴。长剑在她手里像是有了生命,或劈或砍,或挑或刺,每一个动作都飘逸潇洒,整个人如同一只花蝴蝶一样,让人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按道理来说,古代下人见到主子必须停下行礼,这是下人的本分。但是程采夕背后抹黑唐安形象的举动,让后者大大的不爽。刚想装作没看见这女土匪,她的声音却已经飞入了唐安耳朵里。

    “阿炳!”

    阿丙?唐安左右看看,却不见旁边有什么人,不禁指着自己鼻子问道:“大小姐,你是在叫我么?”

    “自然是叫你。”程采夕一缕鬓发,嘴角噙着一丝微笑道:“咱们程家的丙级下人,不就只有你一个么?”

    唐安面色一沉,道:“小姐,在下堂堂伴读书童,阿丙这个名字实在不雅。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叫我小糖糖,或者安安,甚至连我那许久以前不用的名字——倪大野,也是可以叫的。”

    小糖糖?鬼才会那么叫你呢!

    程采夕的脸沉了下来,宝剑扬起,道:“胆敢对主子不敬,信不信我杀了你!”

    又杀?这个臭娘们儿,人长的这么漂亮,怎么脾气这么火爆?大姨妈来的太频繁了吧!

    “开个玩笑,大小姐不要介意。”唐安先窜出五六米保证安全,转移话题道:“不知大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程采夕瞪他一眼,道:“本小姐练剑练得累了,给我倒杯水来。”

    “大小姐武功高强,唐安十分佩服。刀枪棍棒你不练,偏偏练贱。金剑铜剑你不练,偏练**,品味果然独特。”唐安冷哼道,“不过大小姐,本人乃是书童,不是佣人,只对二少爷的学业负责。若是大小姐口渴,大可找下人去做。”

    “哼!我程家给你吃给你住,你这恶奴,当自己有几分才学就能欺主么?.”程采夕被他一句话气的够呛,压迫性地踏前一步,“本小姐倒要看看,整个程府是不是只有程采和才能使唤得了你。这水,你倒还是不倒?”

    头可断,气势不能输!唐安眼珠一转,道:“倒可倒,非常倒。大小姐,咱们程府是大户人家,凡事讲个理字。什么人该做什么事,老爷早已做了安排,你若非强人所难,别人纵然迫于你大小姐的威名,心底却也不服。”

    “你...”程采夕功夫纵然比唐安高出好几层楼,但是嘴上却沾不得丝毫便宜。被他一番抢白,竟是说不出话来。

    “大小姐你貌美如花,沉鱼落雁,想必比那飘香楼的头牌长的都要好看上三分。为大小姐服务,我想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不如这样,我替大小姐安排这事,包你满意。”唐安一扭头,只见一个褐衣下人正往内院走来,便上前招呼道:“这位兄台——刚才我得了大小姐密令,知道大小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由你来做。”

    “真的吗?是什么事?”那下人一听是大小姐的“密令”,感觉受了重用,一脸欢喜。

    “既然是机密,自然只有大小姐知晓了。”唐安搂着后者肩膀套近乎,指了指一脸怒色的程采夕,“呶,大小姐就在那边了,你还不过去问问?但是你要记住,事不传六耳,一定要保密!”

    “一定,一定!”那人感激的冲唐安点了点头,冲程采夕乳燕投怀般跑了过去,边跑边嗲嗲地撒娇道:“大—小—姐—”

    唐安心底偷笑,不理会脸色臭臭的程采夕,偷偷做了个“拜拜”的动作,提着小书包便向门口走去,边走边唱道:“小嘛小二郎,背起那书包上学堂...”

    “混蛋!”

    看着这厮一蹦一跳的走掉,程采夕只觉得恨得牙痒痒,狠狠横了那被人耍了还替人数银子的下人一眼,发泄道:“来福,你这个蠢到家的天下第一大傻蛋,还不去给我倒杯水来!”

    那叫来福的下人领命而去,一路上还暗自琢磨:既然是密令,肯定大有文章!可是‘倒杯水’——这里面到底有何玄机?

第十八章 蓝海棠的信

    程采和腆着大肚子,一脸焦急的在程府门前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喃喃自语:“这个唐安,怎么还没来!”

    “大少爷,你是在叫我么?”唐安挎着背包道。

    “你要是再不来,我可要叫你大少爷了。”程采和替他把车门打开,道:“赶快上车,就要来不及了。”

    马车算不得高档,但对于唐安来说,已经是特别的礼遇了。唐安将自己扔进座位里,舒服的叹息一声。反倒是程采和关上车门,更像是跟班的书童。

    马车缓缓开动,程采和道:“今天是你第一次来书院,有些规矩要先说与你知道的。”

    程采和也是个要面子的主儿,虽然唐安机灵的紧,但是万一摆出乌龙,那可是大大丢面子的事儿。当下一股脑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什么先生授课时,主子是有座位的,而书童却只能站着;课堂需做好笔记,以备主子万一没有记牢而受责罚;课堂上主子可以提问,但书童却不能作答...

    唐安本就一夜没睡,加上程采和说话颠三倒四,几度把唐安说的要昏睡过去,一双熊猫眼似闭非睁,身子歪歪斜斜的,眼看就要躺下了。

    “唐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程采和拍了拍唐安道。

    “啊,有,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见到美女,顺手揩油。”唐安强打精神道。

    唐安乱侃一气,却让程采和眼睛一亮,直竖大拇指:高见。

    听完程采和一番解释,唐安才知道,他所在的书院叫做“墨玉书院”,乃是卸甲归田的原大学士李墨玉所创。仰仗李墨玉的威望,一些名声颇为响亮的名仕或是李墨玉原本的门生纷纷上门争当夫子,使这墨玉书院一时名声大噪。

    富贵人家的子弟大多是不学无术好吃懒惰之辈,而父辈却又对他们报以过高的期望。国子监门槛太高,指着这帮草包肯定是考不上的,所以大多数富贵人家都将孩子送来这墨玉书院。除了南边的“城南书院”,少有书院能与之相提并论。

    能取得如此光辉的成就,并非只仰仗一帮名师,有些学子也确实争气。仅京城“三大公子”里头,就有两位是从“墨玉书院”和“城南书院”考入国子监的。

    抛去唐安已经见过的洛东辰不说,城南书院李青风、墨玉书院关锦岚,无一不是当今响当当的人物,成为当今才子们效仿的楷模。

    唐安不屑的撇撇嘴,想起洛神节当夜洛东辰追求蓝海棠所用的下三滥手段,暗忖这些大才子也不怎么样嘛,就会用些欲擒故纵的小手段,作作诗,泡泡妞,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偶像?

    “你可莫要小看了这些人,虽然我嘴上也不服气,可是这些家伙确实有些真本事。”程采和耐心解释道。“远的不提,仅是去年考入国子监的那关锦岚,便已被墨玉书院的学子当成了神仙一样的人物。你若敢说他半个不字,不肖动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这么厉害?”唐安惊讶道。这古代追星族也太好骗了吧?作作诗词就能换来这么大的名头?我也可以啊。

    “就这么厉害。”程采和正色说道。

    “希律律!”

    马的嘶鸣声传来,不知外面出了什么事,车子忽然一阵猛烈地晃动,吓得胖子忙捂着脑袋跪在地上,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连唐安也是被颠到了地上,心里不住骂娘。

    “他娘的,怎么回事!”待到车厢稳定下来,程采和一脸怒气,掀开帘子冲车夫问道。

    “少爷,有辆马车挡住了咱们的去路。”车夫道。

    “谁这么不开眼,敢挡老子的马车!”程采和怒道。

    “程大少,你好大的口气。”对面挡住程采和的马车上,缓缓走下一人,一身锦袍,面如冠玉,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正是那前天妙歌楼一败涂地的蓝青竹。

    “哟,烂竹子,大清早的你不老实到书院早读,却跑来拦老子的马车,是想要找麻烦么?”程采和道。

    “哼,程呆子,你可莫要得意。”蓝青竹将手里折扇一收,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的纸笺,道:“那姓唐的狗腿子,是不是和你一道的?”

    一听谈起自己,唐安便掀开帘子,从马车跳了下来,拱手笑道:“蓝公子,好久不见。这两天睡得好吗?留给你那谜题,想出结果了吗?”

    “哈哈,不错。胸围七百黍,你猜到谜底了么?”程采和一听这话,登时没了火气,大笑着也下了车来。

    “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蓝青竹脸色又阴了下来,将一张折的很漂亮的纸笺递给唐安。“在下虽然不才,但天下能人不知凡几,这谜题的谜底,便在这张纸上了。”

    “哦?你身边还有这么聪明的狗腿子?”程采和一脸惊讶的说道。

    蓝青竹怒道:“程采和!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谜底乃是家姐想出来的!”

    蓝青竹的姐姐,那不就是蓝海棠?想到当夜看到那醉人心魄的一抹朱唇,唐安一阵心猿意马。不能娶到这个小娘们儿为妻,当真可惜了。

    “小诸葛”的名号,在这京城还是很有分量的,一听到蓝海棠的大名,程采和也收起了一脸的戏谑。

    “这样的谜题,在家姐看来看来都是些小儿科的东西。”蓝青竹看来对姐姐很有信心,背负着手,笑着对唐安说道。“家姐不光猜了出来,着我把这封信带给你,还给你出了道谜题,看你能不能解得出。”

    蓝海棠给我写信了?乖乖,这可如何是好。竟然还给我出了道谜题,这小妮子,想不到这么有情趣。

    未婚妻写信会情郎,而且还是名满京城的“小诸葛”蓝海棠,这样的密事如果传出去,不知道多少风流才子要捶胸顿足,自寻短见。唐安迫不及待的将那纸笺拆开,只见几个漂亮的小楷跃然纸上:奇耻大辱。

    程胖子挤过大脑袋,一看谜底,立马叛变投敌,一脸的敬仰道:“果然猜中了,‘小诸葛’果然名不虚传啊!”

    唐安白了胖子一眼,暗骂一声白痴。这奇耻大辱本是侮辱蓝青竹的话,而且谜底本是“七尺**”,对女孩子来说,这谜题实在太过下流。如今被对方看破了,你非但不觉得羞耻,还有脸表扬人家,有没有脑子啊!

    唐安摇了摇头,又拆开那第二封信。

第十九章 墨玉书院

    信很简单,只有几个字:八旬明眼老太遥闻芝麻香,垂涎不能言。

    “好谜!”程采和赞叹道。虽然不知道这谜题什么意思,但既然是小诸葛出的,必然是大有学问!

    唐安真想把这胖子的嘴封起来,横了他一眼,见着胖子一脸赔罪的笑意,这才作罢。低头寻思寻思,却发现这谜题也没有提示,的确不太好解。

    八十岁的盲人老太太,闻到了炒芝麻的香气,只能一个劲流口水,但因为年纪大了没有牙齿,说不出话来,又看不到芝麻在哪里,只能干着急。

    这小妮子,是想说什么呢?

    唐安又像一休一样“割鸡割鸡”的开始思考,蓝青竹负手站在一旁,面带微笑,似乎吃定了唐安这次必定猜不出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采和按捺不住了,说道:“老太太上了年纪,看不清东西,那不就是‘老眼昏花’?”

    程胖子的答案显然不对,却给了唐安一些提示。上了年纪,牙齿都掉光了,岂不就是无齿?无齿通无耻,想来这个谜底恐怕颇具讽刺意味。

    明眼,不就是盲人?垂涎,不就是流口水?盲流,不对,倒过来念:流氓!

    无齿流盲...无耻流氓!

    他娘的,这个小妮子,好生阴险。

    “这谜题,二位想到答案了么?”蓝青竹见程采和急得团团转,脸上笑意更浓,“就算猜不出,二位也无需气馁。须知家姐名震四海,不知多少满腹经纶的才子都折在了家姐手下,二位输给家姐,也不算丢了面子。”

    “输个屁!老子只是起的太早,脑子不太灵光!”胖子瞪眼说着,低声对唐安道:“怎么样,能不能行啊?”

    唐安低声道:“少爷,这谜题出的有些巧妙,纵然知道了答案,也不好说出口。”

    程采和眼睛一亮,道:“你只管把答案告诉便是。”

    “答案是...无耻流氓。”

    唐安刚说完就开始后悔了。这胖子口无遮拦,若把谜底说出来,不正中蓝海棠的下怀么?这谜题的高明之处在于,若是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就相当于自己骂了自己。所以聪明人即便猜到了也要装糊涂,免得贻笑大方。

    “哈哈哈!不就是无耻流氓么?有什么难的?”程胖子果然不负众望,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唐安羞愧的捂着脸,老子一世英名,怎么会跟了这种把脑袋当装饰品的蠢货?

    “哈哈,程呆子,你还是蛮有自知之明的嘛!”蓝青竹哈哈大笑,“既然自知无耻,到书院学了些礼道仁义又有何用?不若早些回家做你的富贵少爷吧!”

    程采和气的脸都红了,这姐弟俩敢情故意阴我呢!可当他想回骂两句找找场子的时候,却见那蓝青竹已然上了马车。

    “糟了,要迟到了!”程胖子这才想起时间已经不早,招呼唐安道:“快上马车!他娘的,又要挨先生骂了。这个混蛋蓝青竹,回头出门一定要带根棍子,下次见他老子非戳他马屁股,把他拉到夏国去。”

    这个程呆子,想法还蛮有创意的嘛,不过有点美中不足,唐安道:“少爷,最好换把匕首。”

    “对,这主意好。”程采和眉开眼笑,边笑边催促车夫快点。

    蓝青竹和程采和的马车你追我赶,让唐安大呼刺激。没过多久,马车便缓缓停下。程采和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抖动着一身肥肉一路小跑,看来是对教书先生有着很深的心理阴影。

    唐安背着包袱跳下车来,阳光静好,让他不由得用手遮了遮眉毛。抬头看去,眼前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陈木匾额上“墨玉书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还没进门就有朗朗的读书声传来,书香气息浓郁。

    程采和回头看了一眼,见不远处被甩在后面的蓝青竹的马车也已到了,催道:“还傻站着干嘛,赶紧走啊!”

    唐安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进了书院。

    玄关处,一方巨大的碑文立于门口,上面刻着几个朱砂大字:父子有亲、君臣有义、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看来是院训了。内院里气势恢宏,大小院落交叉有序,亭台楼阁古朴典雅;碑额诗联比比皆是,比之程家有过之无不及。

    正对面的一座大殿,上面写着“圣贤阁”几个大字,看来便是主楼了。重檐黄瓦,四角菱飞,颇有威势。不过程采的教室并不是这座楼,胖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拉着一脸目瞪口呆的唐安,径直绕过圣贤堂,往后院奔去。

    程采和对这里轻车熟路,在院落间绕来绕去,把唐安都绕糊涂了:奶奶的,这些房子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嘛!

    实际也怪唐安不够仔细,如若用心,还是能发现些区别的。每一个房间门旁,都会挂一个与房间对应的木牌。程采和最后赶到的房间,木牌上便写着“地乙”两个字,看来便如同现在的班级一样。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读书声扑面而来,但听起来懒懒散散的,毫无精气神可言。唐安往门里看了一眼,只见在座的约有二十几人,大半却都昏昏欲睡,半阖着眼帘,如同一片蔫菜。

    地字号乙班,看来是最差的一个班级了。这些窝囊废的表现,还真对得起这个名字。

    讲台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看上去充满书卷气,一袭青衣干净朴素,穿在他身上却充满出尘的味道,看来便是此间的夫子了。来的路上程采和对唐安说过夫子姓唐名季,应该就是他了。

    程呆子杵在门口,一脸左右为难的表情。想要进去,却又对夫子害怕的紧,一只胖脚迈出去又收回来,看来心里很是挣扎。他既然不进去,唐安当然更不着急了,将沉重的包袱往地上一放,倒也乐得清闲。

    唐季拿着书卷,摇头晃脑的带头念叨,往门口处看了一眼,脸色却又沉了下来,淡淡道:“程采和,你又迟到了。”

    程采和闻言一震,深深作了一揖,恭声道:“先生早。”

    唐季板起脸来,沉声道:“书院体恤你们辛苦,故而休沐一天。你们养足精神,更应早到才是,何故又迟到?”说着,从桌子上拾起一把木尺,看来准备打板子。

    “我教过你们,君子当守时重信。你既明知故犯,便自该领些责罚!”

第二十章 小书童扬威(上)

    眼看有好戏看,一帮学子也不念书了,一个个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唐安将这些家伙挨个鄙视一番,眼见该是表现自己忠心护主的时候了,挺身而出道:“先生,公子迟到是因为昨夜专心读书,以至于忘了时间,还望先生网开一面。如果一定要打的话,那就打我吧。”

    好兄弟,讲义气!程采和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对唐安的上道大感满意,却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嘛。

    唐季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是何人?”

    唐安将程采和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暗骂,道:“禀先生,在下唐安,乃是程公子的伴读小书童。”

    按道理说,学堂上根本没有书童说话的资格。堂下二十几个学子,有一半都带了书童。但书童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喘气都不敢太过大声,像唐安这样不分场合侃侃而谈的,自古以来就不曾有过。

    唐季倒也不怪唐安越了礼数,道:“姓唐,咱们也算本家。不过功有赏,过必纠,这板子他是少不了的。念你第一次来,便不用挨板子了,下次如若再犯,等同视之。”

    唐安叹息着退了回来,好像为不能替主子分忧而痛心疾首。这般“仁至义尽”,程采和自然不能再怪责于他,只能咬牙颤巍巍伸出胖手,却是紧闭着双眼,一脸贪生怕死的奴才相。

    “啪!”

    板尺毫不留情的拍在手上,听上去清脆动听。仅是一下,程胖子便扯开喉咙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仿佛是从阿鼻地狱走了一遭一样,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夸张的让唐安都想扁他。

    唐季看来是个面硬心软的人,见程采和如此痛苦,再也下不去手了。程采和脸色“泛白”,演技精湛,见老头子面露不忍,刚要暗呼雀跃,却听道身后脚步声传来,想来是蓝青竹那厮也来了。

    蓝青竹一看唐季手里拿着板尺,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拱手道:“先生,学生因昨夜专心读书,以至于忘了时间,还请学生责罚。”

    一听这话,程采和气的真想抬手给他一巴掌:老子刚刚蒙混过关,你却拿老子的理由再蒙先生一边,不是摆明找死么?

    堂下的学子们再也忍不住了,碰到这么两个蠢货相互拆台,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唐季表情不善,道:“好,好,你们既然都因为读书而忘了时间,想必课业完成的不错。我倒是要考考你们,看看你们都学到了什么。程采和,既是你先来,便由你先答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后半句是什么?”

    程胖子眼睛一亮,想起在马车上听见唐安说过这句话,大喜道:“夫子,下半句是——见到美女,顺手揩油。”

    学子们一听这个答案,登时哄堂大笑起来。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这胖子真是太有才了。

    唐安捂着脸低下了头,满心无奈。早就知道跟着这胖子会丢人,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会丢到这份上。

    唐季瞪大双眼,气的胡子都吹了起来,怒道:“程采和,这就是你的回答?这就是你挑灯夜读的结果?”

    “这...”程采和一脸迷惑,难道自己的答案不对么?很贴切好不好。

    “这什么这?你这不学无术之徒,千万莫对旁人说起是我的学生!拿手来!”唐季大声说道,不由分说便“啪啪啪”又在胖子手上敲了三记,直把胖子打的哭爹喊娘撕心裂肺,简直就像遇到采花贼无力反抗的小娘子。

    唐季敲完,似是余怒未消,又瞪了笑的肩膀直抽的蓝青竹一眼,道:“笑什么!你以为自己又能好到哪去?我问你,大风起兮云飞扬——下一句是什么?”

    这回轮到蓝青竹傻眼了。不过那呆胖子尚能自己编出两句,难道自己就比他差了?

    念及此处,蓝青竹思索片刻,咬牙道:“夫子,下句应是——大浪起兮,船沉底!”

    大浪起兮船沉底!

    不知道刘邦听到《大风歌》被改成这般模样,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将蓝青竹带走。

    学子们笑的更放肆了,有的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有的笑的捶胸顿足,哪还有刚才读书时的斯文模样?

    “混账!”

    唐季气的须发皆张,拿着板尺在蓝青竹胳膊上狠狠打了一下。“你们两个,当真是我的好学生!教书教成这般模样,让我死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古代先贤?”

    眼看夫子发怒了,学生们忽的收敛了笑声,程采和与蓝青竹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言语。

    “我教了你们整整一年,自问倾囊所授,可你们呢?莫说出个关锦岚那样的风流人物,便是稍微像样点的都没有!地乙,难道值得骄傲么?你们比起真正的第一,不知差了多远!”唐季满脸怒色,连脸上的皱纹都像深了几分。

    倾尽全力培育国之栋梁,却落得如此的心灰意冷。唐安有些佩服这个老人,却又有些同情他。朽木易找,良才难求,面对一屋子草包,任你才华横溢也难有作为。

    “唉!”唐季深深叹了口气,“我年事已高,书院体恤,给我安排了监院一职,明天便要有新的夫子来教你们了。可是你们这般模样,叫我有何脸面把你们放心交给人家?”

    一听夫子要走,下面的学生都炸了锅。这唐季虽然为人有些古板,但心地善良,为人谦和,倒是很得民心。听闻他不能继续教书育人,学生们倒是颇为不舍。

    “夫子,请你多教我们些时日吧,我们必定好好读书。”不知哪个学生说道。

    “你们无需这样,此事已有安排。新的夫子才学知识远胜于我,只要你们肯学,必能有所成就。”唐季摆摆手,阻住学生们继续挽留,叹息道:“自那关锦岚进了国子监,我墨玉书院再无人才。眼看每年一度的南北书院切磋又至,我们又拿什么和那城南书院相较?你们又有谁是那城南书院叶丹崇的一合之将?”

    唐安撇撇嘴,为这老头如此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很不解。墨玉书院享誉京城,不至于连个人才都没有吧?叶丹崇,很厉害么?

第二十一章 小书童扬威(下)

    “夫子,我们还有陈跃然呢!”

    “不错,就算那叶丹崇好大的名气,我们也未必怕了他们!”

    “哼,只知寄希望与他人,这便是你们的信心?”唐季拂袖道,“你们扪心自问,若是挑你们做对手,谁能和他比文弄墨?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这老头子,看来被程采和与蓝青竹的两个千古绝对彻底挫败了自信,把一帮草包的无能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感叹造化弄人,天意如此。一个好老师,落到这份田地,着实让人于心不忍。

    唐安心底叹息,不由得说道:“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唐季和唐安所言,都出自《诗经》。唐季暗指墨玉书院没落,乃是天命使然,唐安侧面安慰,说的是母亲乃是明理又善良,儿子不好不怨娘,暗指学生一事无成,怨不得老师教的不好。

    学生们还沉浸在唐季要走的消息里,一时都有些感伤,倒也无人责怪这小书童胆敢在堂上发言。但听了唐安的话,仔细思索,反倒觉得颇为贴切,对这满心失落的唐季来说,恰是最好的抚慰。

    唐季眼睛一亮,发现说话的只是个小书童,不禁有些惊讶。学到的东西永远是死的,唐安能活学活用,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又说道:“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

    这句话意思是,一味喜欢聪明而不好学,它的弊病是放浪而没有准则,显然是暗指程采和与蓝青竹耍小聪明了。但看看二人,却一脸迷糊,连话里的意思都听不明白,气的唐季有抬了抬板尺,想要拍这两个货。

    拿《论语》考我?唐安略一思索,道:“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唐安指出,君子的言行如同日食月食,错了大家都能看得见,对了大家也都能仰望,暗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唐季的提问是孔子的话,而唐安的回答是子贡的话,话里话外都暗合了师徒的身份,巧妙至极。

    《诗经》对《诗经》,《论语》对《论语》,而且两次回答,唐安均是摘用不同的内容典故,既有难度,答得又十分贴切。

    唐季老怀大慰,连连点头,道:“好,想不到此间最为有才学的,倒是你这未上过我一天课的小书童。”

    “先生此言差矣。”唐安谦虚道,“唐安的这些学识都是我们少爷教的,所以唐安也算得上先生的半个学生。先生布置的课业,公子悉心钻研,夜不能寐,小可也有幸略作参研,对先生一直佩服的紧。”

    唐安不着痕迹的既说了程采和的好话,又拍了唐季的马屁,一炮双响。程采和立马眉飞色舞,斜着眼挑着眉横了蓝青竹一眼,那意思是:看到没,我小弟都这么牛!

    唐季哈哈笑了两声,对这马屁很是受用,对下面众人道:“一样的课业,人家就能学以致用。所以所学有成全在自我,你们需向这小书童多多学习才是!”

    学生们努努嘴,有些羡慕,有的不屑,但却都不得不承认,这小书童确实有一手,从三言两语就能获得向来不表扬人的唐季如此肯定就能看出来。

    唐季环看四周,见程采和一脸自得,仿佛被表扬的是程采和一样,又沉下脸来,道:“特别是你——程采和!”

    程采和又把头缩进脖子,一脸受教的谦虚模样,变脸之快,匪夷所思。

    “唐安,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呢?”

    下面不知哪个学子低头想了一会儿,骤然瞪大双眼,道:“莫非...是洛神节落了洛东辰面子,又作诗嘲讽众才子的落魄书生?”

    经他这么一说,学生们立刻哗然。王大仙的段子现在已经传得街知巷闻,特别这段子还和神秘才女蓝海棠有关,人们就更津津乐道了,这个屋子里,几乎无人不知落魄书生月夜救美的传闻。能把蓝海棠逗的红颜一笑的人,又怎么会是一般人?

    更何况,他还胜了那洛东辰一筹。洛东辰是什么人?是京城三少之一,是国子监有名的才子,更有“小对王”的雅号。能胜了这样的风流人物,其能耐可见一斑。

    “难不成真的是唐公子?”又有人说道,“听闻前些日子,青竹与子游几人还在妙歌楼与唐公子猜灯谜,却输得一败涂地,是也不是?”

    唐安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发现当夜猜灯谜遇到的李子游、段淳、张旭和常子敬赫然在列。只是四人被唐安落了面子,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也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看到几人的反应,学生们知道自己算是找对人了,一时欢呼声四起,邀请声不断:

    “我们当真有眼不识泰山,唐公子竟然是我们同窗了。”

    “唐公子,快来我这里坐!”

    “唐公子,我有几句话始终不解,能否指点一二?”

    “唐公子,采和给你多少俸禄?我给双倍!”

    知道来人确是唐安无疑,学生们立刻来了精神,许多人纷纷让开座位让唐安落座,神态极又是恭敬,又是渴望,还有许多人迫不及待要挖墙脚。能把斗败洛东辰的才子收入麾下,带着上街都觉得倍有面子。

    唐安看众人的表现,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甚至双手微微下压,想要控制一下混乱的场面。

    “唐安只此一个,别无分号!”见众人热情高涨,程采和不干了,立马蹦出来宣布所有权,怕唐安真的被人给抢走了。

    “对酒当歌长作乐,不思沙场英雄魂。这诗是你做的?”连唐季都一脸讶然,冲唐安问道。见唐安点了点头,老头子笑道:“当真绝妙至极,倒是老夫失敬了。哈哈,能得此一人,我墨玉书院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连夫子都认识我?看到唐季开怀大笑,唐安大感意外。

    看到满屋群情振奋的场景,唐安咳嗽一声,用一个自认为很帅的造型说道:“如果各位说的是诗挫洛东辰、博得美人笑、夜斗黑衣人、迷赢五才子的唐安,那么,就是区区在下了。”

第二十二章 御女心经

    唐安大大出了风头,程采和作为主子,也觉得脸上有光。见散学之后一帮人围着唐安问东问西,俨然把他当做了超级明星,胖子心中吃味,挤进人群道:“诸位,唐大师昨夜参读名典,一夜都没好好休息,麻烦有问题明个儿再问。”

    唐安一脸黑线,老子什么时候变成“大师”了?这死胖子,倒是会坐地起价。

    学子们不情不愿地散去,程胖子心情大爽,亲切的搂着唐安肩膀:“走,今天高兴,喝酒去!”

    如果旁人被主子如此亲热的对待,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可唐安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下人,一点没有书童该有的觉悟,反手搂着程采和的肩膀,道:“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妙歌楼生意仍旧火爆。自从在妙歌楼赢了蓝青竹,胖子便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福地,不知不觉又带唐安来到了这里。王大仙仍旧坐在那把破木头椅子上,口若悬河的讲着段子。只是这段子唐安却没听过,乃是洛东辰国子监作诗一首技惊四座的故事。

    “洛兄,请了!”

    坐下没多久,唐安便听到不远处的一张桌上客人交谈的格外大声。扭头一看,在座的都是衣着鲜亮的富家公子。一桌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居中一人竟然还是熟人,可不正是那为蓝海棠燃灯的那位洛公子么?

    “洛兄的才学,果然是无人可比。什么‘京城三少’,我看应将我们洛少改为‘京城第一’才对。”

    “廖兄所言极是,以洛兄昨日那首《少年行》,又岂是关锦岚和那李青风能比的?”

    “不错,来,为了洛兄这‘京城第一’的名号,干一杯!”

    几人觥筹交错,脸上满是红光,看来是给洛东辰设的庆功宴。唐安微微一笑,难怪王大仙临时改了段子,原来正主在此。这王八蛋,太会见风使舵了。

    “唐安?”程采和见他看的入神,不禁挥了挥筷子,道:“酒菜都上来了,你还等什么?”

    唐安回过神来,看到满桌子好酒好菜,食指大动,笑道:“没什么,看到个熟人而已。”

    程采和不疑有他,亲自为唐安满杯,道:“这第一杯酒,我敬你!”

    唐安惶恐道:“少爷,这可如何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在旁人眼里我是家世显赫的富家公子,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我这人说到底一事无成。若非遇到你,恐怕还是逃不过被那蓝青竹羞辱戏弄的命运。”程采和苦笑道,“你虽然只是猜谜胜了那蓝青竹一筹,但你却不知道这口气我憋了多少年!所以这杯酒,我一定要敬你!”

    也许是白天唐安的表现太过耀眼,让这胖子有些颓然。伴随着程家大少爷和“程呆子”的双重光环,有些人不愿与他亲近,有些人则是不敢,使他连个朋友都没有。活到现在,其实程采和既孤独又自卑。

    程采和并不是真傻,人情冷暖他比谁都清楚。可是作为程云鹤的儿子,有些痛也只能忍着。兴许这就是活在大户人家的悲哀。

    唐安想不到程采和还会有这般真情流露的一面,将酒一饮而尽,道:“少爷,没有人生来就能成就大事,但最重要的是有自信。有的人把苦难看成折磨,所以颓废、沮丧、自暴自弃,最后一事无成。而有的人把苦难看做天将降大任的前兆,所以他们拼搏、斗争,发愤图强,所以最后功成名就。”

    “有道理!”程采和思索了一会儿,连连点头称是。有看了看唐安,道:“其实以你的本事,若不是形势所迫,又怎么会屈尊来我程家当一个小书童呢?但是不论你我缘分多久,在我看来,你唐安就是我的朋友!”

    唐安心中有些感动,又给自己倒上一杯,道:“我这个人,小富即安,本来也没有什么太大志向。只是人生总是会跟我开一些小玩笑,让我的人生起起伏伏,直到今天,我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朋友。”

    唐安由衷说道,可他知道程采和未必会相信。他的奇幻经历太过匪夷所思,莫说是旁人了,就连自己都感觉像做梦一样。

    “不,会,吧!”程采和惊讶道,“不过一看你就是有故事的人,和我一样。咱们这杯酒不为别的,只为朋友!”

    这死胖子,还是这么臭不要脸,不过算得上至情至性,我喜欢。

    “好,就为‘朋友’二字!”

    两杯酒下肚,唐安胆子也大了起来。借着酒劲道:“少爷,不是我说你,你本性太过善良。但是在江湖上混,善良却是大忌。”

    “哦?这是何意?”程采和问道,“难道你让我做那卑鄙阴险之徒?”

    “非也,非也。”唐安道,“正直诚实乃是君子本性,我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付宵小之辈,仅仅以德服人是行不通的。该以牙还牙时绝对不能手软。你想想,如果不是你太过善良,那蓝青竹何以偏偏找你麻烦?”

    程胖子想了想,觉得唐安这话不无道理,道:“是啊,那混蛋为什么偏偏和我过不去呢?”

    见他上道了,唐安继续诱导道:“不错,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不能只给别人好脸色看。这道理跟泡妞一样,一定不能捧着含着,该出手时就出手,你若不将她当回事,女人反倒觉得你个性十足,心里格外惦记着。”

    这是什么道理?唐安这番大胆言辞,让程采和暗自心惊,心想这家伙比我还敢想。可是既然对女人这么有研究,也不见你追上过那个妞嘛!

    程采和奇道:“唐兄,不瞒你说,我活到现在还没有哪家小姐对我另眼相看。依你这法子...真的能成?”

    怎么谈着谈着人生,却又谈到泡妞上了?这胖子,真是个俗人!

    唐安鄙视一番,表面却豪气干云道:“要问泡妞,少爷你算找对人了。你若信我,不妨试上一试。须知便宜得来的东西,往往不让人珍惜,美女更是如此。每天被一群苍蝇众星拱月般捧着,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是啊,能用金元宝砸开双腿的那是窑姐。真正的大家闺秀不愁吃穿,更不会在乎你有没有钱。”程采和感同身受的说道,“虽然老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可是比那关锦岚诸人,却要差上那么一点点。依你之见,该如何与他们争食呢?”

    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少爷真会开玩笑。

    “美女的信心来源于众多才子的追求。假若你不买她的账,对她不理不睬,她会不会觉得你很与众不同?会不会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唐安道,“相信我,美女最受不得的便是自己的魅力受到质疑,你越是如此,她对你越是好奇,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对你一探究竟,探探你衣服底下的那颗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唐安挑挑眉毛,说的程胖子骚心大动。虽然这番话和他以往接触的礼义君子毫无关系,不过仔细想想,还蛮有道理的。

    程胖子一拍大腿,道:“不错,她探我的心,我探她的胸,相互交流,各取所需!”

    唐安眼看诱惑成功,感叹又度化了一个脆弱的灵魂,很是欣慰,道:“正是如此。”

    “好,这一杯为了探胸!”程采和很是大气的一嗓子,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尴尬的捂着嘴,小声更改道:“为了探心,探心!”

    唐安捂着脸,又一次被这胖子打败了。有些时候,蠢真的是一种无可救药的病。

    “那你看,这招对蓝海棠管不管用?”一杯饮尽,程采和继续道。

    “噗!”

    唐安一口酒喷了出来。

    蓝海棠?这死胖子还真敢想!以少爷满肚子草包的实力,要追求到蓝海棠小丫鬟二表舅姨妈家的外孙的表姐都很有难度,至于蓝海棠,还是别惦记了吧。

    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一人说道:“二位公子有礼了。相请不如偶遇,摘星巷一别,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到,真是巧合。”

    唐安转头一看,来人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气质文雅,貌似潘安,嘴角还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可不就是旁边那桌的洛东辰么?

    靠,小白脸,我最讨厌了。

第二十三章 斗才子

    唐安眉头一皱,这洛东辰乃是“京城三少”之一,根本没有理由和自己这小书童折节下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是...陈公子?”唐安故作糊涂道。

    洛东辰涵养功夫确实到家,微笑道:“在下姓洛。”

    “哦,对对,落井下石的落,落公子。”唐安拱手道。

    洛东辰道:“洛水的洛。”

    唐安笑道:“看我这记性,对,是落水的‘落’,久仰久仰。”

    程采和迷迷糊糊道:“唐安,你还有姓洛的朋友么?”

    “算不上朋友。落公子好大的名头,怎么会和我这等市井小民交朋友?”唐安微笑道,“落水使劲往东游,才不会沉下去。这位一定是‘落东沉’落公子了。”

    就算洛东辰脾气再好,被人一再奚落,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不肖他说什么,旁边桌上洛东辰的朋友已然对唐安很不满了。

    当先拍马屁拍的最响的一人道:“这奴才好不会说话,也不知是哪家的奴才。洛兄堂堂京城三少,岂容你这等小民污蔑!”

    唐安冷哼道:“这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好生没有礼貌。我与洛公子开开玩笑,谈谈心聊聊天,又关你何事?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一来打断别人谈话,二来出口伤人,好没有教养,也不知是哪位夫子调教出来的学生。”

    那锦衣公子怒道:“你这奴才,我乃国子监庞光大,师承李淳风大师!”

    膀胱大?当真好名字。

    唐安打断他道:“这位膀公子,我劝你还是莫要自报家门的好。以你的气度胸怀,旁人还以为令师只教了你憋尿的本领。”

    那庞光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厮是在拿自己名字做文章,怒道:“你这狗奴才!”

    旁边一人道:“庞兄息怒,何故与这等低贱奴才一般见识?”

    奴才,好一句奴才!

    唐安一听这话,火气立刻窜了上来,朝着众人道:“众生皆平等,诸位公子自仗满腹经纶,便看不起咱们寻常百姓,却也不想想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所谓‘奴才’,你们吃什么、穿什么?我们不像你们只知道萌祖上的荫德,却凭着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比起你们不知道光荣高尚了多少倍。羊尚有跪乳之恩,这两位公子却口口声声把我们最朴实的劳动人民贬低成‘奴才’。这般忘恩负义之辈,如何能把我们大唐建设的更加美好?”

    唐安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甚至上升到家国的高度,把满屋子人都拉到了自己的阵营。在座的这些人也不乏家底颇丰的富户,但大都却是辛劳的寻常子第,听完唐安一番话,都觉得颇有道理,眼神不善的看向几个贵公子,显然把他们当成了公敌。

    几人都没想到唐安词锋这般犀利,都有些张口结舌。庞光大抵不过众人的目光,红着脸道:“你...你简直一派胡言!”

    唐安寻求共鸣的四下望去,看到程采和这呆子的时候,却见他一脸痴傻的看着旁边站着的洛东辰,结巴道:“洛洛...洛东辰洛公子,您也到这儿来啦?快快请坐,你水酒给我倒杯,呸呸,不对,是我给你倒杯水酒。”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唐安气的真想上去给他两巴掌。见了传闻中的天才,就一副卑躬屈膝的嘴脸,妄你跟我混了这么久。

    洛东辰颇为无奈,想不到就是来打个招呼,却搞得两边势同水火,这个唐安倒真是个人物。

    “唐兄息怒,在下的朋友无意冒犯,还请原谅则个。”洛东辰做和事老道。

    唐安懒得和这些才子废话,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落公子若是有事还是赶紧说吧,免得你的朋友们不高兴。”

    程采和一个劲给唐安使眼色,对待大才子,怎么能这般无礼?唐安却根本不予理会,这个窝囊废,连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当真是不可救药。

    “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看来在下也不便多做叨扰了。”洛东辰苦笑道。“不过...在下想冒昧问一句,唐公子和蓝海棠蓝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唐安大有深意的看他一眼,这厮原来是为了这个才来找老子,难怪。

    这人模狗样的小白脸不惜冒着酷寒给蓝海棠燃灯,若说没有什么想法,连傻子都不相信。看来老子当晚表现的太过骚包,让这位大才子都感觉到了威胁。

    唐安也不瞒他,道:“落公子这话真好笑,蓝姑娘乃是人中龙凤,我一个小小书童,如何敢高攀?”

    洛东辰仔细观察唐安的表情,见他不像撒谎,笑道:“如此,打扰了。”

    唐安有一句话没说:要不是碰到个蛮横不讲理的小舅子,老子都洞房花烛好几回了!

    “洛兄,和这等只会逞口舌之快的小人有什么好说的?”见洛东辰回到座位,一帮人又开始抱怨起来,还狠狠的剜了唐安好几眼。

    洛东辰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唐公子的才学,连我也佩服的紧。”

    “哼,就凭他?”先前被唐安侮辱的庞光大不服气道。

    “红颜一笑百媚生,海棠万顷无颜色。这两句诗庞兄应该听过吧?”洛东辰将唐安形容蓝海棠的佳句说了出来,道:“这便是出自这位唐兄之口了。”

    唐安心里暗骂,明知道双方有嫌隙还一个劲捧老子,软刀子挑拨离间。这个姓洛的,还真不是个好东西,早知道刚才就告诉他自己已经和蓝海棠一起洗泡泡浴了,你亲我我亲你,气死你这王八蛋!

    “是他?”一桌人显然都听过这句话,对唐安不禁有些另眼相看。

    那庞光豁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唐安道:“小子,莫要以为抄袭了别人两句诗便能学人家做学问,先回去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洛兄在国子监也是一等一的才子,‘道如琼花缤纷艳,德似青云九重天。我辈当举鸿鹄志,安邦拓土胜先贤’,这般佳句,你能造的出来么?”

    昨日洛东辰在国子监一首《少年行》颇为惊艳,在市井广为传送,这些才子们正是为此而给洛东辰设的宴,想不到此时竟成了打压唐安的武器。

    唉,这个世界上,怎么那么多争强好胜的俗人?指望你们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还能开疆拓土,更胜前人?不做亡国奴就不错了。

    国泰民安,给了这些才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却不知温柔乡也是英雄冢。不知居安思危,此乃国之不幸。

    唐安忽然觉得意兴索然,冲程采和道:“公子,这些人太聒噪,我没胃口了,咱们走吧。”

    程采和见唐安脸色不太好,憨憨地“哦”了一声,还偷偷冲洛东辰摆了摆手作别。

    庞光大却不肯就此作罢,笑道:“不行就说不行,何必要想老鼠一样灰溜溜的逃走?才学这东西,可是做不得假的。”

    一帮人哈哈大笑起来,都乐得看唐安笑话。而一旁众人却是攥紧拳头,看唐安被侮辱,仿佛也是在侮辱他们一样。可是这诗乃是洛东辰做的,和京城三少比才学,他们却没这个本事。

    唐安像是没听见一样,对小二道:“帮我把这些饭菜盛起来,我要带回去。”

    程采和问道:“都是些冷饭剩菜,何必要带走?”

    唐安道:“少爷,府里的下人恐怕没有我这么好的口福,我想带回去给他们吃。”

    程采和有些动容,道:“唐安,我果然没看错你。”

    “哈哈,居然还要回去吃剩饭。”那庞光大唯恐天下不乱的大笑起来。

    唐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实在是讨厌。节俭乃是美德,可是这些过惯了好日子的富家子却早将老祖宗的训诫抛到了九霄云外。

    “每一粒米,都是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若是不吃干净,既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唐安起身,拿起包好的油纸,边走边说:“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首《悯农》诵完,唐安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与唐安实心实意的怜悯最底层的贫苦农民相比,洛东辰的空谈口号又是落了下乘。众人起身,拼命的拍手叫好,而才子们却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余下一脸尴尬的苦笑。

第二十四章 反唐安联盟

    一路坐着马车回府,程采和那胖子仍沉浸在与名震京城的洛东辰有过一句话的交流而沾沾自喜。

    怕程云鹤责罚,二人轻手轻脚得从后门进了院子。程采和心情大好,掏出几锭银子塞到唐安手里,道:“这几天是本少爷活到现在最痛快的几天,这些银两是你应得的。你刚来我们家,也没有俸禄,先拿着用。”

    动不动就提钱,俗,真是俗不可耐——不过我喜欢。

    唐安毫不客气的将银票揣进怀里,道:“少爷你这就见外了,为少爷分忧是我的本分,还谈什么钱!”

    程采和被风一吹,酒意更浓,眼帘半垂道:“要你拿着就拿着,少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咱们程家人,就要又这种敢于浪费的霸气!”

    这种爱好还真是特别,唐安满心向往,道:“唐安在这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请少爷教我!”

    “这个东西要靠天赋——天赋你懂么?”程采和走到一棵树下,拒绝了唐安搀扶,边解腰带边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帮助植物生长。”

    在自己家随地大小便,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唐安道:“少爷体恤园丁辛苦,连施肥都要亲力亲为,唐安佩服!”

    说完,唐安不作停留,自己朝住处走去。一天劳顿,加上昨夜没有休息好,还和唐季吟经诵典,和洛东辰斗智斗力,现在唐安只觉得又困又乏,恨不得立刻扎到床上蒙头大睡才好。

    夜已深了,伺候主子们睡下,仆人们大都也已经安歇了。唐安轻手轻脚的往房间摸去,怕扰了旁人的清梦。有些自嘲的看了看几袋子好菜好肉,暗想本来还想和下人们套套近乎拉拉关系,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借着月色,唐安一会儿便来到了屋舍前。刚要推门进屋,却发现门上贴着一张小纸条。定睛一看内容,唐安毫不犹豫的吐出一个字:日!

    纸条上面写着:打倒唐安!扬正气,灭小人!

    语言朴实无华,毫无文采和新意,一看就是下人写的。

    唐安气的鼻子都歪了。打倒唐安?老子怎么得罪你们了!灭小人?老子哪点像小人了?一帮混蛋,枉老子还带了宵夜给你们吃,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生气归生气,现实却是他无法改变的,下人们看来已经结成了联盟,准备共同抵御自己这外来户的入侵。可是唐安想来想去,自问既谦虚又和善,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啊!

    左思右想,唯一的解释就是——程采夕!

    这女魔头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先是不分青红皂白打压诬陷,又是明抢豪夺六十两巨款,然后又诽谤自己是男宠,现在更过分——居然发动所有下人一起排斥打压自己。

    狠狠的把门上的字条撕去,唐安咬牙道:“母夜叉,不把你先卖到怡红楼再卖到飘香院去,老子就不姓唐!”

    带着满腔怒意,唐安赌气般得进了屋子,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对着天花板不知道数了多少只山羊,困意这才一点一点袭来。

    “不要,大爷不要!”

    “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破喉咙,破喉咙!”

    “嗤”的一声,美女肩膀的柔衫被撕开,露出一片雪白又性感的肌肤。

    唐安带着一脸满足的笑意,在睡梦中看着程采夕被百般欺凌。睡梦中的母夜叉一脸楚楚动人的表情,哭得梨花带雨。正享受着报复的快感,却听见那熟悉的大嗓门又响起来:“唐安——吃早点啦!”

    唐安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满心的不高兴,喃喃道:“叫你妹啊!差一点点就看到肚兜了,死胖子,活该你泡不到妞。”

    搓着惺忪睡眼,唐安打开房门,见对面的小楼上,程胖子正吃着鸡蛋。唐安笑道:“大少爷,早啊!”

    程胖子朝东指了指,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库辣边磕找点(去那边吃早点)。”

    唐安心里一惊,暗道少爷竟然还会俄罗斯语?当真人不可貌相。正暗暗揣测少爷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见昨天被唐安戏弄而满心欢喜去接受大小姐“密令”的小家丁来福远远走来。那家丁皱着眉头,右半边脸还高高肿起,看来像被人打过。

    来福看来心事重重,走到唐安跟前才发现身边有个大活人,面色一喜道:“是你啊,昨天见你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你姓谁名谁呢。”

    难得见到一个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唐安受宠若惊道:“我姓唐,单名一个安字。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什么兄台,你看起来要比我大,以后叫我来福就成。”来福说道,“你就是唐安?现在府里下人们都在讨论你呢。”

    “哦?讨论我什么?”唐安一下子来了兴致。

    “这个...”看来讨论唐安的并非什么好话,来福有些遮掩,忙岔开话题道:“你还没吃早饭吧?走,咱们先吃饭。”

    心里有鬼!唐安心里暗忖,表面却不动声色,随他往下人们吃饭的食堂走去。边走边问道:“来福,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难道谁还敢在我程府逞凶?”

    “唉,别提了,大小姐打的。”来福神色黯然道。

    “哦?这是何故?我看你忠厚老实,恪尽职守,不像会是作奸犯科的人啊。”唐安高帽随意抛道。

    果然,来福一听这话,面露欢喜,道:“真的吗?唐兄真的这么觉得?”

    “这是自然,依我看,程府再也没有比你忠心的下人了。”根本不认识几个下人的唐安随口道,“这问题怕是出在大小姐身上。她大小姐就可以随便打人么?”

    “嘘!唐兄千万莫要乱说话,诋毁主子让人听了去,可是要挨板子的!”来福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张的四下看看,见左右无人,这才放心。“唉,也怪我不争气,大小姐将那么重要的‘密令’交给我,但我始终参不透要领,只知道一个劲给她倒水,所以才挨了巴掌。全赖我不好,是我太笨。”

    “照顾主子理当奖赏才对,为何要打你呢?”唐安问道。

    “大小姐怪我倒水太过频繁,半个时辰给她倒了十六碗水。”来福幽幽说道。

    半个时辰十六碗才挨了一巴掌?这么看来,大小姐也算宅心仁厚了。唐安同情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大小姐迟早会感受到你的一片真心!”

    二人说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东边的食堂。

    食堂不大,却坐满了人,下人们刚伺候完少爷小姐,正没人拿着盘子,从两个大盆中挑选食物,众人有说有笑,倒显得其乐融融。只是唐安一进门,众人却忽然缄默下来,刚才的热闹一下子不复存在,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第二十五章 你们喝稀饭,老子啃鸡腿

    死一般的沉默。一帮下人和唐安大眼瞪小眼,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

    片刻过后,小丫鬟们赶忙把头低下,却又好奇的偷偷瞥这新来的小书童。家丁和护院们则没有那么好说话了,特别是那被唐安套出话来的赵虎,对唐安的“阴险狡猾”深有体会,三下五除二的将盆里仅剩的几个馒头抢了过来,几个家丁纷纷援手,不多时,两个大盆里空空如也,连片菜叶子都找不到了。

    不知哪个家丁偷偷往旁边的盘子里放了两个馒头,推给来福,冷声道:“来福,别和些不三不四的人走的太近,赶紧来吃饭!”

    唐安心里不快:不三不四?这家伙什么眼神,果然是狗奴才。

    赵虎铜铃般的大眼瞪着唐安,戏虐道:“对不住了,没你的份!”

    众人见赵虎主动挑起事端,都带着幸灾乐祸地表情,想看看这被大少爷格外眷顾的家伙会做何反应。

    站在唐安身边的来福两边看了看,对比了一番,还是对唐安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不声不响的接过馒头,默默坐下吃了起来。

    气氛很压抑。

    唐安心中冷笑,这些人的反应早就在他预料之中。自从昨天看到那张纸条,他便意识到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唐安作为一个新晋下人,如果本本分分从底层做起,也不会招人厌恶。怪就怪他实在太过耀眼,乍来程府就作为伴读书童,深得二少爷器重。

    下人们由于生活在社会底层,内心格外的自卑。这时见一个和他们一样低贱出身的人一下子就窜到了他们头上,他们如何不嫉妒?

    不过可惜,他们选错了对象。唐安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主儿?眼见下人们联合起来断他粮路,唐安微微一笑,镇定的举起了一只抓在手里的油纸包,仿佛拿着光芒四射的尚方宝剑一样。

    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是饿傻了?下人们微微一愣,不知道唐安在搞什么鬼。

    唐安将手探进包内,从容的将袋子甩到一边,手里赫然拿着一只又肥又嫩的鸡腿,自然是昨天打包的宵夜了。

    “咕咚。”

    口水吞咽声一片。以这些下人的工钱,平日里是绝吃不起鸡腿的,从来只见老爷少爷啃过,他们又哪里有这种口服?一时间大是羡慕,却又不禁心下生疑:这王八蛋哪里来的鸡腿?

    “唐安,你胆敢去厨房做那偷儿!”赵虎气愤之下,怒指唐安说道。

    唐安很享受的轻轻咬了一口,闭着眼睛满脸陶醉,把一帮人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慢悠悠的吞下去,才白了赵虎一眼,道:“赵虎是吧?你大可去厨房问问我到底是不是偷儿,若是厨房真说我偷了东西,那我唐某人要杀要挂悉听尊便。可若是有人刻意诬陷,还在我门上贴一些侮辱性的字条,为了一个清白,说不得我也要找老爷理论一番,还我一个公道!”

    赵虎一听要闹到老爷那,心里暗惊,也不敢再做言语,却又不想丢了面子,只能挺直腰杆,继续等着牛眼给唐安施加压力。

    “至于这鸡腿怎么来的。”唐安话锋一转,眼神逐一从众人脸上扫过,道:“昨夜少爷带我去妙歌楼,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我念及大家都不容易,特意打了包,想让你们也尝尝新鲜。可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某些人非但不领情,还辱我是小人。呵呵,人比人,果然气死人。”

    一帮下人一听这鸡腿原本是打算给他们吃的,一个个都流露出吃惊的表情。这个家伙会有这么好心?

    “或许你们有人怀疑我别有用心,觉得我没有道理这么做。”唐安将所有人的猜忌说了出来,不屑地笑了笑,继续道:“人都是父母养的,特别是咱们做下人的,其中的辛酸悲苦不足为外人道。拿着那么一丁点工钱,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要寄回来家给父母弟妹用,能省一分是一分,更别提想要吃一顿饕餮美食了。表面上在城里风光,可偷偷抹泪只有自己知道。我之所以想这么做,是因为我也是下人,懂得你们的酸甜苦辣,不想让你们像我一样,待到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想要找个孝敬的对象也没有而空后悔。”

    听完唐安这番话,再联想到自己,有些人满脸羞愧,暗恨自己心胸狭窄。有的更是想起了那些辛酸往事,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自己盘算着怎么算计人家,而人家有好吃的好喝的却还念着自己,相比之下,到底谁才是小人?

    又是一片沉默,不过此时所有下人都有意识得把头低下,不敢看唐安的眼睛。

    赵虎见唐安三言两语便扭转了局势,咬牙道:“你...你这是一面之词,我们凭什么相信?”

    “凭良心!我唐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唐安义正言辞道。“我为何顶着那么多人笑话,将这剩菜剩饭打包,大少爷也是很清楚的。如果各位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本人一不求你们什么,二不欠你们什么。论才学,说实话你们根本不够看;论工钱,我好像也不会比你们少;论地位,二少爷拿我当好朋友。各位倒是说说看,我这么做,图的什么?”

    是啊,他来的时间虽短,可是那一点不比我们强?他又为什么非要讨好我们呢?一些下人们思考着,却越思考越觉得自己狭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不想与你们为敌,也不想教育你们,可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唐安大声说道,一帮下人迫于他的气势,竟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要想吃鸡腿,首先要有盛鸡腿的肚量。若是小肚鸡肠,自私自利,便只能自己喝稀饭吃馒头,看老子吃鸡腿!”

    狠狠撕下一块鸡腿肉,唐安扭头就走。下人们却听得振聋发聩,满是内疚,竟然觉得手中的碗筷都格外沉重,竟然一口吃不下去了。

    走出食堂,阳光静好。

    唐安贪婪地吸了一口早晨清新的空气,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跟老子斗,你们还太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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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书童我骄傲,泡妞从不用春药。现代高富帅穿越到战火纷飞的乱世年代,做起了伴读小书童。牺牲色相勾妖女,陪着姑凉走夜路,别人笑我太随性,我笑他人神经病。唐安:“说我坦荡的人,其实看不透我的心——那叫淫荡。” ——向《家丁》致敬!交流群墨玉书院:73284031金牌小书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牌小书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