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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汰笑洒     金牌小书童txt下载     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一章 只愿死在你怀里(求支援)

    夏国,神武教。

    这座建在圣山之巅的巨大宫殿宏伟壮观,共分十二个殿群。其中,最为神圣的一间乃是只有历代教主才能入内的光明殿。

    而眼下,光明殿里并不光明。

    诺大的殿堂中,左右两排高十丈的烛台上燃着三十六只蜡烛,根本不足以驱散黑暗。黝黑的磨光石板映出昏黄的光泽,也映照出了一个一袭红袍的女人。

    苏媚儿回来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祖国,在圣山之上完成了教主加冕大礼。当无数教众匍匐在她的脚下,她仿佛就是从长生天走来的神明。

    她没有感到欣喜,那空洞的眼神早已失去了颜色。她知道,踏出汴京城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一个只剩下躯壳的女人,还算不算一个完整的人?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她现在已经忘记了该怎么思考。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光明殿里,苏媚儿站在两扇巨大的镂空窗前。纹路优美的窗隔绝了呼啸的北风,也隔绝了她的世界。

    这里,就是她的囚笼。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高高盘起,长长的大红色裙摆拖在黝黑的地面上。远远看去,她就好像是第二个凌冰焰——不仅继承了师傅如狐的才智和高绝的武功,也继承了相伴十三年的寂寞。

    大红色面纱之上,苏媚儿一双眼眸再也没了往昔的妩媚和灵动,只余下一片绝望的灰色。这双眸子遥遥望向同样灰暗的天空,仿佛想要努力看清楚,那上面到底有没有一位司掌命运的神灵?

    那是唐安誓言到达的地方。

    “我唐安对天发誓:自今往后,与魔教妖女苏媚儿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如若再见,必定以命相搏,生死相争!如违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誓言的每一个字,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回荡在她的耳畔,震耳欲聋。那些字像一枚枚钢针,一次有一次扎进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它血流不止,让它不再跳动。

    苏媚儿看的很认真,看着那一成不变的灰色,仿佛看到了自己悲哀的人生。看着看着,眼泪便簌簌流了下来。

    这世上本不缺伤心人,何惧再多她一个?伤到极致不如死,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没选择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只因为这条残命是唐安用三刀换来的。

    三刀换命,代价就是三言断情。

    情断了,再也接不回来。她甚至不敢去回忆,那些被存积在角落里的画面,每一幅都是折磨。

    “吱哟。”

    无比厚重的木门被人推开,往幽暗的光明殿送入了一丝光明,但这丝光明却永远照不到女人的心里。

    能够不打招呼进入光明殿,整个夏国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神武教教主,另一个是夏国的皇帝。

    夏国皇帝叫赵无极,今年五十六岁。为了融合西域文化,他还有一个半西化的名字,叫做“撑犁无极”,便是“天下无极”的意思。

    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多印记。或许是他前无古人地将西域所有部族整合在了一起,或许是大唐的衰弱给了他实现宏愿的契机,他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狭长双眼的眼角微微上翘,代表了他几度上扬的心情。

    苏媚儿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她的眼睛始终望向天空,试图找寻心中的答案。

    赵无极踱步到她身边,眼神随着苏媚儿所望的方向一同望去,叹息道:“乌朵啊,教主西去是长生天的恩赐,理应为她感到高兴才对。朕理解你对她的感情,但若心中始终放不下,对你却是有利无害啊!”

    苏媚儿是夏国援军仅剩的独苗。她的话,就是对此次东征最真实的还原。于是,所有夏国子民都相信凌冰焰已经“以身殉国”,神武教的地位一跃攀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但苏媚儿很清楚,等到大唐沦陷的那一天,夏国皇室的威信地位将空前巩固,神武教也将不再有那么多的利用价值。

    那将是圣教的末日。

    苏媚儿冷冷问道:“皇上有事么?”

    这种态度,让赵无极有些恼火。可想到所求之事,他依然堆起笑容,道:“朕不卖关子了。此番前去大唐,虽说结果和咱们预想的不太一样,但终归让大唐国力大损,神武教可以说居功至伟。朕已集结了三十余万大军出征,务求一击致命。可是你应该明白,朕始终觉得匈奴是目前最大的隐患。”

    凌冰焰东行传教之时,匈奴人便想发动政变,取皇室而代之。

    当时因为要配合东方远行攻占大唐的计划,匈奴有了名正言顺集结部队的理由。他们本想借夏国空虚之机杀到王庭,自立为王,同时捧起一个新的神武教教主获取民意,使他们能够名正言顺的成为夏国真正的统治者。

    只可惜,这个计划最后因为唐安而功亏一篑。

    消息早就传到了夏皇的耳朵里,可他非但没有任何应对举动,反而大大封赏了匈奴可汗。

    原因很简单。匈奴是夏国最大的两个部族之一,本身实力雄厚。就算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夏国也将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那时候,他们与大唐的角色便会颠倒,夏国将成为狮子面前美味可口的羔羊。

    赵无极只能忍,但忍不意味着按兵不动。如果能够展现出足够压制匈奴的实力,那帮西域蛮子想必就会彻底死心。

    这份实力,最主要的来源当然是同为两大部族之一的铁勒了。

    苏媚儿静静地听,不发一言。

    “匈奴人的野心,当初是你告诉朕的,想必你一定能明白夏国和朕目前的处境。”赵无极继续道。“朕需要有人能站出来制衡匈奴,不让咱们征战天下的大计产生一点变数。朕整日殚精竭虑夜不能寐,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而这个法子最关键的两个人物,一个是你,一个是莫凌图。莫凌图贵为铁勒王子,年轻有为胸有沟壑,又是此番东征的大军先锋。待到将来攻城略地,他便是夏国的大英雄。”

    赵无极的话只说了一半,但苏媚儿却清晰感受到了他的意图。

    联姻?

    苏媚儿闭上眼睛,心中冷笑。

    这些该死的政客,窃取了自己的智慧果实,无情利用自己的一颗爱国之心,到现在……他们连自己仅剩的价值也不放过。

    “皇上,是想要乌朵嫁给莫凌图?”

    和聪明人说话,永远都这么简单愉快。赵无极笑意更浓,全然没有隐藏心思的意图。

    “朕这人一向心直口快,既然你已经猜到,那朕便实话实说了。”战无极踏前两步,来到苏媚儿的侧前方:“乌朵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守着圣教一辈子?别忘了,你终归是个女人,而女人迟早都要嫁人,得遇好郎君,那是几世修来的福分。更何况他对你的心意,连朕也有所耳闻。只要你肯点点头,你便是未来的铁勒王妃!”

    迫使神武教教主嫁人,这种事放在曾经绝不可能发生。但现在不是以前,皇权的日益稳固,使得神武教的作用日趋淡化,而且眼前的年轻女子也不是让他倍感压力的凌冰焰。

    王妃的头衔一定会让无数女人趋之若鹜,但这些人当中显然不包括苏媚儿。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眸子中依然一片淡漠,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赵无极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叹道:“乌朵,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清楚。与铁勒联姻,与你、与朕、与莫凌图,甚至与整个夏国,都是有利无害的事。你既已经接任教主,就应该站在山巅俯瞰大地。虽然现在你只能看到西域,可是朕保证,只要你肯点头,朕就让你看到整个天下!”

    “奴答应。”

    “乌朵啊,既然……什……什么?”

    赵无极准备了很多说辞,能够打动这只骄傲的凤凰固然最好,倘若她到最后敬酒不吃,他还准备了很多威胁的手段。

    一心想将神武教发扬光大的女人,应该不会眼看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圣教再度沦为被天下唾弃耻笑的魔教吧?

    可是这些说辞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赵无极已经听到了心中想要的答案,以至于他的表情有些愕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苏媚儿眼神游移到对面那张丑陋虚伪的脸孔上,毫无生气地道:“你想让奴嫁给莫凌图,奴说奴答应你。”

    赵无极大喜,终于露出难以掩盖的喜悦,欣然道:“乌朵,朕果然没看错你。你放心,只要有朕在一天,必定会让神武教成为夏国乃至天下顶礼膜拜的对象。”

    苏媚儿没有理会这些虚无飘渺的承诺,打断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赵无极心情大好,道:“你只管说!”

    “让奴上战场。”苏媚儿无比认真地盯着赵无极,“让奴随莫凌图一起,前往和大唐决战的战场。只要你答应,奴再别无所求。”

    赵无极只道是凌冰焰的“死”对她打击太大,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替恩师报仇,根本没做他想。豪爽地笑道:“这有何难?待到出征之日,朕必允你一席之地!你们两个一个替朕开疆拓土,一个替朕巩固民心,能看到朕的左膀右臂走到一起,朕实在是不胜欢喜,哈哈哈哈哈哈!”

    苏媚儿仿佛没有听到赵无极爽朗的笑声,而是又将眸子对向灰色的天空。

    他并不知道,一个没有心的人活在这世上会有多痛苦。更可悲的是,决绝的誓言已经断了自己找寻幸福的路。

    明知会永远寂寞心伤,倒不如尽早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只不过,苏媚儿仍有一丝不舍。

    如果能够让自己在临死之前再见她一面,那将是长生天给与自己的最大馈赠。

    他用鲜血挽留了她的一条命,她当然要珍惜。对着万里之上的天空,苏媚儿在心中默念:“就算是死,奴也只愿死在你怀里……”

第五百五十二章 红梅无香杀意浓

    林峦腊雪千家水,城郭春风二月花。

    二月的映花阁的确有花,而且是清一色的梅花。连成片的红梅开的妖艳,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火红的花海。

    放眼整个齐国,能有如此景致的,唯有映花阁了。

    映花阁是谢渊的别庄。

    熟悉安国公的人都知道,谢渊是一个很懂享受也很有品味的人。每年四个时节,他便会到四个不同的地方欣赏时光最别样的风景。

    春在听雨楼,夏至翠荷庄,秋临枫叶谷,冬回映花阁。

    映花阁中央白雾升腾,有一处天然温泉。雾中不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娇笑,隐约可见肉光致致,恰是一群花样女子在水中嬉戏。

    四个女子只穿了单薄的亵衣,白藕般的胳膊和精致的锁骨就这么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亵衣被温热的泉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映出了女人们纤毫毕露的玲珑曲线,煞是秀色可餐。

    让人惊奇的是,分外香艳的温泉之内,竟然端坐着一个男子。

    这人当然就是谢渊。

    不得不承认,谢渊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他的身材无比壮硕,结实的胸肌和有力的臂膀,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年过五旬之人。他的脸有棱有角,他的眼睛里透着沧桑与睿智,他坚挺的鼻梁似是暗示着他有一颗坚毅之心,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为他平添一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就连精心修剪的两撇八字胡,都透出一股成熟男人才有的独特魅力。

    这样的男人,哪怕没有倾国的权势和数不尽的财富,也足以让任何女人怦然心动。

    四个女人看起来像是在嬉戏,但搔首弄姿之余,每个人的眼睛都不时瞥向谢渊,他的眉,或者他的唇,让女人每一个眼神都带着依依不舍的眷恋。

    可惜春光乍泄的美景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谢渊没有理会企图唤起自己注意的女人们,而是默默望向那片血红色的梅花林。

    他端起岸旁玉碟中早已备好的精美瓷杯,甘酒一饮入喉,轻吟道:“梅园映雪群芳舞,春风也化绕指柔。”

    “国公爷好文采。”

    听到应情应景的诗句,四个女人终于找到了结束伪装的理由,莺莺燕燕地凑了过来。水波潺潺般的目光肆意纠缠,只为换回男人淡淡的一瞥。

    在齐国,谢渊也许是唯一一个得到所有人都承认的情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于是,江湖又有了另外一句传闻。

    能让谢渊垂青的女人,便是齐国第一美人。

    女人无不爱美。很多女人都想成为撕破传闻的那一个,可到头来却只换来自己的情根深种,直至黯然神伤。

    眼前的四个女人没有例外。有的用柔弱无骨的柔荑揉捏着谢渊的肩膀;有的含住一口美酒,将自己的樱桃小口当成杯,再分外香艳地度到他的腹中;还有的将金黄的贡菊放在泉中温热,细心地剥了皮儿,一瓣一瓣塞入他的口中,再装作无心之失将春葱般的玉指一齐送入,染上胭脂红的俏脸一片娇羞。

    尽享齐人之福的谢渊欣然接受这一切,可一双眸子却始终看像火红的梅花。

    那颜色,就像血。

    “报——”

    一声节奏,将旖旎的画面破坏殆尽。

    四个女人仓惶地将身子藏进水里,因为她们知道,男人一定不喜欢自己女人得身子被别的男人看见。而微微蹙起的黛眉,暴露了她们对发出奏报这人有多么厌恶。

    不多时,一个带着鬼脸面具、一身宽大黑衣的带刀武士来到了升腾的水雾之前,单膝跪地道:“鬼刺参见爷!”

    谢渊连头也没回,慵懒地问道:“什么事啊?”

    鬼刺道:“大唐一行人马共计一百零七人,已经到了邹县!”

    谢渊眼神中杀气一凛,火红的梅花映入瞳孔,如血盛开。

    “都是些什么人?”

    “据闻队中最为有名的是大唐第一舞姬,号称‘歌舞双绝’的柳倾歌。小人打探得知,她实是凤之岚大家的义女,此番前来是为了挑战凤之瑶大家,夺回属于原本属于凤大家的天下第一。队中除了柳倾歌以外,有舞姬四人,管家一人,乐师十人,仆人七人,伙夫三人,护卫八十人。”

    谢渊侧目道:“这才一百零六人,还有一人呢?”

    鬼刺沉默片刻,道:“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尚不清楚什么身份……”

    “废物。”谢渊懒散地瞥了他一眼,“霍”地从水中起身,用一块毯子裹住下半身,赤脚上了岸。

    他丝毫不顾岸上冰冷的空气,再度遥遥望向那片梅花海,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喃喃自语道:“唐人这时候来我大齐,难不成就为了挑战?凤之岚啊凤之岚,我多么想从你的口中得到这则消息,我把你从小养大,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

    鬼刺跪伏在地,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他不明白国公有些落寞的自问自答代表着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而代价……或许就是自己的性命。

    谢渊幽幽叹息,回过神来对着鬼刺道:“从你进入‘鬼脸’第一天起,我就教过你,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难不成你都已忘记?”

    鬼刺吞了口唾沫,颤声道:“属下没忘!请爷再给鬼刺一次机会,属下必查出那女人的身份!”

    “不必了。”谢渊懒洋洋地挥挥手,“我对他们的目的不感兴趣,对那个女人也不感兴趣,我只是不希望他们打扰之瑶。扶起一个天下第一,可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容易。处理的干净一些,懂么?”

    鬼刺终于松了口气,跪拜到:“属下明白。”

    谢渊点点头:“明白就好。若是事情办不好,你也就不必来见我了。”

    鬼刺暗暗心惊,他明白“不必见我”几个字背后的潜台词,实际上是让他自裁请罪。

    “爷放心,属下必定处理妥当。”

    “嗯。”谢渊点点头,看了一眼温泉中竖起耳朵的四个女人,残忍地笑了笑:“这四个女人便送给你了,算是提前给你的奖赏。玩过了,便都杀了吧。”

    鬼刺再度跪拜:“谢爷成全!”

    四个女人大惊失色。她们愣在原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一刻还温文尔雅的男人,怎么会转眼间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男人没有留步,更没有心软。交代完这句话,他便从容地向不远处的小阁走去,只余下一个一身宽大黑袍的男人缓缓揭开衣衫,脸上的鬼脸面具异常狰狞。

    半个时辰后,映花阁里仍旧白雾袅袅。只是再也没了阵阵如夜莺般动听的娇笑声,寂静的有些可怕。

    温泉的泉眼仍旧汩汩地冒泡,可是翻涌的水却透着淡淡的红色。四具雪白的胴.体漂浮在泉水之中,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道深可见骨的刀口。

    她们早已没了呼吸,无神的眼睛望向天空,脸上犹自带着临死前的狰狞,抑或一丝没有成为“齐国第一美人”的不甘……

第五百五十三章 堕落之都

    齐国的都城是临淄,可若论文化之久远、文风之浓郁,却要首推曲阜、邹县。

    因为“孟子之乡”的缘故,邹县在齐国拥有很高的地位。宽敞的街道不挂一叶,古色古香的民房整齐而有韵味,在大街上、池塘边,随处可见孟子的石像。城中横跨着一条不算宽的小河,拱桥旁边立了一个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不以规矩无以成方园”几个大字,足见孟子文化对其影响有多么深远。

    在这里,哪怕来往的路人,身上都无不透出一股书卷气,仿佛不读书不识字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每个人微微抬起的头颅,都似是对身为孟家传人的骄傲。

    天气回暖,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年后串门的邻居,有添置新衣的姑娘,有踏春而行的公子,也有玩耍嬉戏的顽童。

    而眼下,所有人都站到了道路两侧,眼带好奇地看着大街中央的车队。不是因为他们没见过世面,而是因为眼前的车队实在太华丽、太骚包。

    几十个“镖师”威武雄壮,气势凛凛地挂着佩刀。在他们中间,依次排列着六辆马车。

    人们从没见过这般华丽的马车,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一辆。两匹不掺一丝杂色的白马拉着丹红色的车厢,上好的香檀木雕刻着极为精美的纹路,马车的前段插着一个镶黄的棋子,“飞雪悦兰阁”五个大字迎风招展,煞是威风。

    他们很好奇,飞雪悦兰阁是什么地方?这些镖师劳师动众,又是保的什么镖?

    这当然是唐安所在的挑战团了。

    此番前来齐国的意义不需多说,唐安比谁都明白。若能成功借到雄兵,既能减轻大唐面对夏国的压力,也能大大削弱齐国的国力,为大唐将来逐鹿天下奠定基础。

    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危险,队伍里的“镖师”无不是能以一敌十的高手——他们是复仇者联盟最出色的精英。还有十个程云鹤精心挑选的高手,他们主要负责搜集情报、排查隐患,以及在最危急关头舍命保护唐安周全。

    当然,歌舞团不可能请得动军队做护卫,所以随行的这些人全都打着“福威镖局”的旗号,一个个摇身一变,统统成了镖师。除了偶尔眼神中闪过的警觉和不经意间露出的彪悍气质,谁也无法把这些人同在西域如狼似虎的百战之师联系起来。

    他们护的这趟镖不是货,而是人。

    作为此行绝对核心的唐安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挑战团的管事。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为了显得成熟稳重一些,还在嘴唇上方粘了两撇胡子。为怕自己在大唐名气太大,让有心人猜出什么端倪,他甚至连名字都改成了唐小安。

    此时,唐安就在第一辆华丽的马车之中,与柳倾歌相依而坐。他没有掀开窗帘欣赏一下异域独特的风景,而是始终在闭目沉思,考虑两个问题。

    第一,齐国皇帝不是傻子,自己到底该如何表达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出兵?

    第二,为怕被齐国的忠义之士识破自己的计策,他只能乔装打扮混入柳倾歌的挑战团。可如此一来,没了镇西侯这层身份,他又该怎样见到齐国皇帝?

    外面“镖师”们如同一群土包子,不时发出阵阵刺耳的大呼小叫,让唐安越发烦躁起来。这帮蠢货们丝毫没感受到任重道远,反把公干当成了旅游。

    唉,知我心者谓我心忧,可惜他妈的没有人知道老子的心!

    “唐安,在想什么呢?”

    温暖的马车里,柳倾歌将一块芙蓉糕送到唐安嘴边,满脸关切的问道。

    亲亲女朋友的温柔,让唐安的烦躁心情舒缓不少,张嘴将糕点吞入口中,含含糊糊地道:“我在想怎么才能让让我老婆赢那凤之瑶,成为让全天下都顶礼膜拜的天下第一。”

    柳倾歌温柔一笑,轻轻依偎在他怀中:“相公,你不要对倾歌心存歉疚,其实天下第一对我来说已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平平安安,顺利地返回大唐。倾歌这么多年来不断地勤学苦练,其实是想要拿回曾经属于娘的东西,当得知娘当年并非真的输给了凤之瑶,这份执着也便淡了。”

    唐安搂着女朋友的香肩,笑道:“从小到大的追求,怎能说忘掉就忘掉?你为了不让我劳心费神,难道我看不出来?”

    柳倾歌脸上微红,能找到一个如此了解的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她抬起头来嫣然一笑:“你给我新编的那支舞,加上娘倾心传授的凤门绝艺,我与凤之瑶并非没有一战的可能。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单纯为了自己,也是为你而战。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唐安的女人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女人。”

    “女朋友,你果然是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跟我一样。”唐安哈哈大笑,问道:“对了,岚姐姐既然是齐人,有没有对你说过齐国的风土人情?”

    柳倾歌想了想,道:“齐国立国之初,有着不逊于大唐的国力。君主推行儒制,对内实施仁政,对外刚柔并济,和大唐有过几次大规模的冲突,可相互之间都没有占到便宜。慢慢的,双方便认同了对方的地位,极少再爆发战事。可是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东北方向无敌国外扰,西面的大唐又因为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对付夏国上,所以渐渐的,历任齐国君主不再励精图治,儒家的文化传承也渐渐变了味道,使国人嗜文成风,文人墨客出了一大堆,能臣猛将却寥寥无几。”

    唐安点点头,这些东西跟他了解的基本相似。安逸是滋生**的温床,正因没了追求,所以一代代的君王才会放纵自己享乐。想要扭转国家命运的人不甘心堕落,才会派凤之岚来到大唐。

    见唐安陷入沉思,柳倾歌有些担忧地问道:“男朋友,借兵是不是很麻烦?”

    唐安抬起头来,看到柳倾歌一双关切的眼眸,内心闪过一丝惭愧。本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想不到连单纯的柳倾歌也看出了自己的担忧。

    按照原来的计划,大唐第一舞姬前来挑战天下第一的凤之瑶,这样劲爆的消息应该会在齐国引起轩然大波才对。就好像当初苏媚儿前来挑战柳倾歌一样,只要稍加煽动便让所有京城权贵如痴如狂。

    只要达到宣传的目的,吊起所有齐国人的胃口,就不怕消息不流传到齐王的耳朵里。而以齐国对于舞蹈的热衷,怕是一定经不起这样的诱惑吧?

    只要他肯现身,唐安便顺势揭开自己大唐镇西侯的身份。齐国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大唐王侯亲来,自然没有不接见的道理。如此一来,他便能直接觐见齐王,越过那些“爱国之士”的阻碍,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沉痛夏国的危害和宣扬大唐的“无争”,并非没有打动齐王的可能。

    可惜,现实与计划总是有着太大的差别。

第五百五十四章 没有文化惹的祸

    无论办理通关文书的小吏,还是这些天来在客栈打尖遇到的店老板,听闻自己此行目的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毫不掩饰眼神中所带的嘲讽。

    因为在他们看来,凤之瑶天下第一的地位无可撼动,就好像齐国的文化无可超越一样。

    齐国人有着天生乐观的心态和近乎盲目的自信。在他们眼中,夏国人就是不堪教化的野蛮人,大唐人虽然能比胡子好一些,却也极为有限,依然属于没有文化的行列。这样一群井底之蛙所推出的所谓“大唐第一舞姬”,又能成什么气候?

    就在昨天,当离开所居的祥云客栈时,唐安甚至还听到店老板不屑的小声嘟囔一句:“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本以为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挑战团,却只想在大海中投入的一颗石子一样,根本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如此一来,凤之瑶会不会接受柳倾歌的挑战都是两说,更别提引起皇室的关注了。

    唐安的确很担忧。

    不过对于心爱的女人,他却不想让给她分担自己的压力,故作轻松地哈哈大笑道:“有什么麻烦的?只要有你老公在,任何艰难险阻都好像豆腐一样。女朋友,你见过别人是怎么切豆腐的吗?”

    我只见过你吃豆腐!

    柳倾歌没好气地嗔他一眼,道:“没见过。”

    “唉,如此形象的比喻,没法让你领会实在是很可惜。”唐安眼珠子一转,嘿嘿淫笑道:“不过你身上有一处地方和豆腐很像,不如我来给你示范一下。”

    “不要!”柳倾歌红着脸赶忙躲开,却见色魔相公大喊着“雅蠛蝶”如影随形,两个人在马车里闹作一团。

    笑闹一阵,唐大人如愿以偿,丝毫不怕麻烦地为女朋友解释了什么叫吃…哦,切豆腐。刚想有进一步的举动,却感受到马车一阵颠簸,竟是硬生生停了下来。

    被坏了好事的唐安气急败坏地拉开车帘,拧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化身车夫的李大壮憨厚一笑,道:“唐大人……”

    “住嘴!忘了老子怎么叮嘱的了?”

    “呸!瞧我这张嘴!”李大壮轻飘飘了打了自己一耳瓜子,笑道:“大管事,前面貌似出了点状况。”

    “状况?”

    唐安心里打了个突,抬头一看,之间正前方不远处的小河边,一群学子模样的年轻人将两个“镖师”团团围在中间,一脸气氛地指指点点。

    而那两个镖师,恰是季晨和马尚率。

    “怎么回事?”

    唐安气冲冲地下了马车,一张脸比张飞还黑。出行之前就告诉这两个蠢货,一定要保持低调。谁知道刚到齐国没几天,这俩怂蛋竟然又闯了祸。

    惹祸就罢了,面对十几个学子气势汹汹的逼问,俩人居然面面相觑,满脸都是茫然。

    听到唐安中气十足的大喊声,学子们纷纷回头。看见唐安带着十几个魁梧大汉杀气腾腾地逼近,还倒是要给俩惹祸的镖师帮衬。

    一个领头发难的学子冷笑道:“怎么,明明做错了事,不道歉还打算打人么?”

    季晨和马尚率看见唐安如同看见了救星,一阵风般像左右护法一般站到了唐安身后,抄起胳膊嘿嘿冷笑。那得意的模样,没有半分做错事的歉疚,反而像是黑道流氓欺凌弱小的前奏。

    “小子,大哥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怪你顶撞之罪了,识相的理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否则别怪老子揍你!”

    “揍个屁!”唐安一巴掌拍在仍在狐假虎威的季晨后脑勺上,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季晨挨了打,立马如鹌鹑一般安静下来,嘟着嘴一脸委屈:“大管事,咱们什么也没做啊!”

    “没做?”唐安对季晨撒谎的功力大为鄙夷,“什么都没做人家能把你们堵在这里?”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唐安扭头对十几个学子拱拱手,笑道:“几位小哥有礼了,在下乃是大唐飞雪悦兰阁大管事唐小安,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棒棒唐’就是在下了。今次我们前来大齐,是因为我们大唐第一舞姬柳倾歌柳大家仰慕凤门门主凤之瑶凤大家的高艺,慕名前来切磋学习的。不知道我这两位兄弟有何得罪之处,让几位大动肝火?”

    十几个小伙子并没有被唐安所亮出的名号吓倒,反而个个一脸不屑:“大唐第一?挑战凤大家?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周围所有人一同跟着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而挑战团的大唐将士则一个个面如寒霜,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他娘的,一帮拿豆包不当干粮的鳖孙,咱们柳大家也是你们能嘲笑的?

    还没待众人表达不满,当先说话的学子便冷笑道:“蛙观井中天,看天便是天,不见天外天!”

    几个大字不识几个的镖师面面相觑,显然听不懂这句子中透出的讽刺意味。

    他妈的,学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他们听不出来,不代表唐安也听不懂。自己好言好语不想惹麻烦,这群小白脸却一点也不领情。侮辱自己就罢了,竟然连柳倾歌连带大唐一同骂了进去。

    叔可忍,爷爷不能忍!

    唐安再也没了息事宁人的温和笑容,反而大咧咧地挺起腰杆,抄起胳膊盯着当先骂人的学子道:“我看眼前人,说人像个人,岂知人下人?”

    那人再也笑不出来了,面色羞红道:“你说什么?”

    唐安懒得理他,扭头对季晨和马尚率道:“你们俩跟我说实话,到底惹了什么麻烦?”

    马尚率苦着一张脸,道:“大管事,俺真的不知道啊。季大哥问俺为什么一路上都是那老头的石像,俺说俺也不知道。他说肯定是个老神仙,步入摸摸他沾沾仙气儿。俺俩就一路跑过去摸了摸一块石头的脑袋,这群人就莫名其妙地把俺围了起来,说俺亵渎圣贤。大哥,亵渎是怎么个意思?”

    唐安顺着马尚率所指一看,恰看见了不远处摆放着的孟子先师圣德相。

    看到这一幕他终于恍然大悟:邹县乃是孟子故乡,这里的人对孟子有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也以身为孟子徒子徒孙为荣。见先师受辱,人家不动人大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唐安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老神仙?这俩怂包还能不能再蠢一点?他妈的,亏马尚率祖上还是齐国的,竟然连孟子都不认识。

    “你们俩没看到上面写的什么字么?这位是孟子先师!”

    马尚率苦着脸道:“大哥,俺要是认识字不就不摸了嘛!”

    季晨则瞪着大眼好奇道:“梦子是谁?我就认识胡子。”

    胡你妹子!

    见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了,学子们自以为占了上风,气势更是逼人。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职责二人,当先说话的那个学子摆了摆手,挺身而出道:“学生乃是兖州王同,也算是半个邹县人士。方才这二人在对先师大不敬,竟然没人在先师额头上摸了三下,这位大管事作何解释?”

    刚才的短暂交手,王同忽然发现对面看似胸无点墨的所谓大管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没有学问。呼吸之间便能将自己的讽刺原封不动地送回来,足见其颇有急智。既不可以才胜敌,便只好以理服人了。

    人家好言好语,唐安自不能恶语相向,反问道:“那以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理才好?”

    王同冷哼一声,道:“孟子先师大德,我大齐子民无不钦佩传承,以海纳百川之德驭万里山河,朝廷励精图治,百姓安享太平,积四海称颂之威势,彰秦皇汉武之遗风。此等圣人,岂是尔等唐人可以侮辱的?”

    “好!”周遭学子无不拍手称快。

    那王同得了掌声,先是得意的微微一笑,随即把脸一板,指着季晨和马尚率道:“若是这位大管事大人说不出个子曰,便让这胆大包天的二人对亚圣磕三十个响头,以儆效尤!”

    季晨和马尚率常年生活在西域,何时受过这等鸟气?二人哇哇大叫:“兄弟们放手,老子保证不打死他!”

    唐安两只胳膊平伸,挡住了二人的去路,一张脸上面无表情。

    二人明显是无心之过,这些个所谓才子却咄咄逼人,显然存了欺负众人是唐人、想要彰显齐国国威的意思,说白了,无非是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若是只需道个歉,本也无可厚非。可是要人连磕三十个响头,未免就欺人太甚了。

    “唐管事,出了什么事?”

    双方僵持期间,忽闻一阵悦耳动听的女声传来。一头雪发的柳倾歌在春蝶、夏雨、秋叶、冬雪的陪同下姗姗而来,无比精致的面容配上妖娆的身段,在一身水蓝色长裙的映衬下,宛如冰雪女神。

    刚刚还无比嚣张的学子们,一个个顿时全部看傻了眼。四朵金花已经是百中无一的女子,更不必说身为大唐京城双璧之一的柳倾歌了——简直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长期跳舞的女子,身上都带着一种让人自惭形秽的脱俗气质。学子们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一时间竟是都看呆了。

    不是说大唐女子都是面黄肌瘦,脸上还总是挂着两团红么?眼前这几个环肥燕瘦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见柳倾歌靠近,唐安的愤怒情绪平息了不少,问道:“倾歌,你过来做什么?”

    柳倾歌嫣然一笑,扫了众学子一眼:“在马车里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麻烦。”

    “麻烦倒谈不上,只不过一场误会而已。”唐安温柔地笑了笑。

    见这管事想要在美女主子面前将大事化小,对面的王同不干了,故作义正言辞道:“你说的倒是轻巧!岂能就这么算了?这位姑娘来的正好,学生见姑娘应该是明事理的人,你倒是给评评理:这两个人侮辱亚圣先师,往小里说算是侮辱天下读书人,往大里说便是公然挑衅大德。依姑娘之见,这该如何处理是好?”

第五百五十五章 唐氏神功,天下无敌

    柳倾歌一向醉心歌舞,什么大德大圣的,她根本连懂都不懂,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一扭,又求助般地看向唐安。

    王同一双贼眼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柳倾歌,唐安哪里不知道他想要给美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心思?偏生还装成一副卫道士的模样,实在虚伪得紧。若是在大唐让自己遇到这种人,早就二话不说乱拳放倒了。

    可惜这里是齐国,并不是他能只手遮天的地方。

    唉,好多年不跟人讲道理了,还真是不太习惯,也不知道坑蒙拐骗的功夫有没有变得生疏?

    唐安强压心中怒气,云淡风轻道:“这位王同学方才说,要让季晨与马尚率对着孟子先师像磕三十个响头。”

    一听这话,柳倾歌眉头微微一竖,满脸厌恶地瞥了众学子一眼。

    “唉,早听闻齐国受古之先贤影响最深,民风淳朴,谦恭善良,岂止我等初来乍到便遇到这种事。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拜圣人本无可厚非,可这位王同学咄咄逼人,硬是要在圣人面前折辱二人。若是不慎流传出去,让这两个堂堂七尺男儿今后还怎么做人?会有多少人背后背后戳他们脊梁骨?”

    季晨眼珠子一转,嘶声道:“与其忍辱偷生,不如死了算了!都别拦着我,马尚率,放手!让我死!”

    小个子显然没有那么多歪歪心思,傻乎乎得站在原地,暗忖俺没拉着你啊!

    此时此刻,最里外不是人的便是王同了。被眼前这个完美无缺的女人鄙视,本就让他一颗热切的心不断下沉,而唐安的一番话,更是将自己说成了欺生的恶霸。

    明明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好不好,为什么会这样?

    想来想去,王同终于想通了问题的关键,大声道:“你不要避重就轻!我让他们下跪认错不假,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他二人用肮脏之手,每人在亚圣的额头摸了三下,在场的每一个都是认证!这难道不是对先贤天大的侮辱?”

    “这怎么能算是侮辱?”唐安一脸夸张道,抱拳对着孟子像拜了拜,“这是他们表达对先师敬仰之情的一种方式。”

    这般不要脸的话,他怎么能说得出口?

    所有学子瞠目结舌,王同更是气的脸色通红,咬牙道:“好,这位管事先生,你倒是说说看是何道理!学生不才,想要听听先生何以如此论断。”

    唐安从容一笑,道:“我记得……方才这位王同学说的是‘若我说不出一个子曰’,如果能说得出,又当如何?”

    王同一脸不屑,道:“那你不妨说说看。若是我做错了,便向他二人道歉。”

    “好。”

    唐安背负双手应了一声,缓缓踱步走到石像跟前。虽然只穿着一件普通至极的灰色长袍,却似无法遮掩一身风流气质,周遭学子竟情不自禁地微微让开道路。

    熟悉唐大人的人都知道,以他护短的性子,怎么可能看着手下人吃亏?更何况这还只是无心之失而已。他故意把步子放的很慢,想来便是又在想什么坏点子了。

    及至石像跟前,唐安双脚并拢,看来已经想到了主意。一干学子脸带不屑,仿佛想要看他怎么出丑。

    “王同学刚才也说过,二人每人在亚圣额头摸了三下。我想请问各位,为什么不是两下、四下,而一定要是三下呢?”

    看着唐安脸上露出魔鬼般的微笑,一脸循循善诱地对着众人发问,柳倾歌的心也随之放松。她知道,每当唐安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了他已经有了胜利的把握。

    那个聪明绝顶又狡猾可爱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倾歌,小糖糖真的好帅哦。”

    “对啊,他还有没有表哥堂弟?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便宜姐妹们得了。”

    四朵金花你一言我一语地咬耳朵,而被围在中央的柳倾歌则美眸含情,一眨不眨地盯着唐安,喃喃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唐安——我的唐安!”

    一帮学子面面相觑,没想到唐安竟然会在数字上做文章。王同显然嗅到了阴谋诡计的味道,冷哼道:“谁知道他二人在搞什么鬼,兴趣只是偶然也说不定。”

    “错了,错了。”唐安微微摇头,“我们大唐男儿最是严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之所以会摸三下,恰是为了表达对先师的敬仰之情。”

    见一帮学子面色大怒,唐安微微一笑,从容解释道:“三是一个很神奇的数字。《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孟子大德,扬儒之文化达济天下,传孝悌之道,度军法臣礼,乃是全天下都要敬仰的无上先贤。所以他二人的第一重意思,便是叹服于亚圣的才德,感恩孟子的思想如阴阳相济一般,至‘三生万物’,普度众生。让我等后背皆可蒙荫于先贤的智慧,在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下知法懂礼、忠君爱国、友爱兄弟、重孝尊德。”

    “胡说!”

    “信口开河,颠倒是非!”

    听唐安一张利嘴把黑的说成白的,学子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如一群苍蝇般纷纷指责起来。

    让他们更为愤怒的是,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假的,可是人家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找不出道理反驳。他口口声声皆是歌颂孟子的话,若是推翻唐安的论证,岂非是对亚圣更是不敬?

    “安静!”

    王同高举右手,聒噪的人群慢慢沉静了下来,只是一双双迫切想揭露谎言的眼神则紧紧瞪着唐安。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唐安恐怕已经死了。

    王同强压怒气,冷声道:“这位大管事说了‘第一重意思’,不知是否还有其他意思?”

    “当然有。”唐安自信一笑,“第二重意思,便是表达二人的喜悦之情了。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就与我说过,能够来到齐国瞻仰孔孟遗风,实在是三、生、有、幸。很显然,他们把这份激动与喜悦之情毫无保留地对孟子先师进行了表达!”

    王同捏紧拳头,道:“还有么?”

    唐安略一沉思,道:“我们汉人讲究三三不断,所以这第三重意思,便是希望亚圣的思想能够绵延不绝,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得到熏陶,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才。”

    不待王同再发问,唐安已经当先伸出了四根手指。

    “至于第四——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二人连同孟子先师,部恰是三个人吗?这也表明了二人将永尊亚圣为师,孜孜不倦地汲取修身养性的知识,脱离低级趣味。”

    一连四重解释,一环扣一环,每一重都站在伦理道德的角度。季晨和马尚率情不自禁地挺直了摇杆,眼睛微微湿润,都被那些根本不属于自己得思想而感动了。

    “喂,季大哥,你方才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是个屁!老子是对老神仙许了三个愿望,希望他老人家保佑老子升官发财、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俺也是哎!俺祈求老神仙保佑俺当大官、发大财、娶个漂亮媳妇!”

第五百五十六章 稷下盛会(上)

    唐安如果听到二人的心声,不知道会不会活活气死。

    但此时此刻,他显然入戏已深,满脸心痛地叹息一声:“唉,两个大唐人,不远万里来到齐国,只为对亚圣聊表内心的崇敬之情,这是怎样的胸襟,怎样的情怀!对于这样的人,各位怎么能忍心伤害?怎么能开口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这难道就是堂堂大齐的胸襟?”

    王同一脸冷笑,一直期盼从他的话里挑出些许毛病,现在终于逮到了机会:“管事先生竟有如此才学,倒是学生看走了眼。不过很遗憾,三人行必有我师……可是孔圣的名言警句。管事先生错把冯京当马凉,这帽子戴的未免也太歪了一些。”

    “哈哈,这是哪位夫子教的学生?”

    “不错,连孔圣和亚圣都分不清,就敢跑来大放厥词!”

    学子们难得扳回一城,竟同时哈哈大笑,极尽冷嘲热讽。

    听了唐安不知廉耻的侃侃而谈,学子们都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他们不服气:齐国才学天下第一,怎能被一个大唐男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更何况,这个男人还仅仅是一个低贱的歌舞团管事。这若是传出去,让他们的脸往哪搁?他们怎么会能好意思说自己是为了参加“稷下盛会”而来?

    “这些齐国人真是讨厌,脸比纸还白,心比针还细。”

    “就是,瞧瞧他们得意的嘴脸,不就抓到一点小把柄么?有本事也像咱们小糖糖一样罗列出那么多大道理来!”

    “哼,要和咱们小糖糖比才学,让他们再学十年也赶不上!倾歌,你说是不是?”

    四朵金花满心不岔地抱怨,柳倾歌却浑然没放在心上。优雅地微微一笑:“放心,他能应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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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安当然能应付,只不过心中有一点点小尴尬而已。

    他妈的,肚子里墨水太多,竟然一不小心记岔了。

    不过没关系,这点小事岂能难住老子?唐安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同情,嗟叹道:“亏诸位还自称齐国学子,实在是可笑之极。”

    王同笑不出来了,铁着脸问道:“哪里可笑了?”

    “孔圣人创立儒家学派,孟子亚圣在其基础上.将其发扬光大,使儒家学说流传更广。孔孟之道,同气连枝,本就是一脉相传的宝藏,诸位不去思量如何将其融会贯通发扬光大,反而斤斤计较何为孔言何为孟言,实在是本末倒置。我想就算是孔圣在世,看到子孙如此,恐怕也会黯然神伤吧!”

    学子们感觉快疯了,眼前这个家伙怎么能这般颠倒黑白?怎么能这般信口开河?怎么能这般臭不要脸?

    可是……仔细想一想,他说的还蛮有道理的,这是怎么回事?

    王同被反驳的哑口无言,闭着眼睛苦思对策。可唐安摆明了站在更高的角度,仿佛长辈教训顽童一般谆谆教诲,偏生还在情在理。他心中暗恨:这混蛋出口成章,句句扭曲事实却又以理为据,如此才学,何苦去那风月之地做一个管事?

    这种压抑的感觉,真的好憋屈。无数人心中暗暗咒骂:先师啊,求你显显灵带走这个人渣吧!

    唐安不理会一个个想要反驳自己的白面书生,无比潇洒地转过身去,痛心疾首地咏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可怜,可怜呐!”

    王同险些吐血。

    以他饱读诗书的学识,怎会听不出唐安言下之意?他分明是说孔圣人买下了一颗思想的种子,无数子孙后代将其发扬光大,致使现在全天下都受到了儒家智慧洗礼。可惜自己这些人明明是齐国人,在离圣人最近的地方传承智慧之光,却只学到了皮毛却学不到内涵,精神世界无比单薄。

    毫不客气地打脸,才华横溢的嘲讽。

    “说得好!!!”

    “镖师”们就没有这么客气了。见唐安大显神威,狠狠教训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一帮胸无点墨的大汉们拼命地拍手,仿佛为他替大唐争光而大感解气。

    拍手之余,大汉们还不忘倾斜眼角,看向柳倾歌身旁四个欢呼雀跃的小娘们儿——有文化,果然连泡妞都不往不利。瞧这几个娘们满脸含春的模样,简直恨不得立刻脱了衣裳,简直比她们自己出了风头都要高兴。

    不过话说回来,他妈的,这几个小屁股真是翘!

    身为当事人的季晨和马尚率鼓掌鼓的最响,他们无数次亲眼见证了智慧所带给唐安的好处,这一次在外国吃了亏,终于狠狠下定决心:回大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务必要学会写自己的名字。

    看着唐安负手立在刚刚冒出嫩芽的枯树之下,满脸哀伤地望向孟子石像,仿佛要和这位大能产生些许共鸣的骚包模样,学子们既愤怒,又悲哀。

    愤怒的是唐安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悲哀的是……他们明明占了道理,却从头到尾都陷入被动,好像自己才是做错事的人。身在文化之都,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在才辩上替齐国争光。而败给一个大唐人,让这种挫败感尤为明显。

    “王兄,怎么办?”

    学子们显然将王同当成了主心骨,见对面气势逼人,满心屈辱地问道。

    王同脸上阵红阵白,有心杀贼,却怎么也无力回天。尤其是唐安最后的一首诗——自己的对子被人轻而易举地张嘴便来,人家的讽刺诗自己怎么就对不上来了呢?

    挣扎了许久,终于无奈地叹息一声,道:“管事先生高才,学生望尘莫及。”

    听到眼睛长在脑袋上得大唐学子主动认输,大汉们鼓得更是起劲,仿佛两只手掌不是自己的一样。而周遭的学子们则满脸羞红,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

    枉齐国一向以文化之国自居,向来看不起唐夏两国。而现下,身为孔孟弟子的他们却被一个大唐人用孔孟之道驳得体无完肤,更何况这人满嘴都是歪理,却偏偏让人无处下力,难怪学子们会如此不平了。

    虽然王同认输让众人心中不服,可事实摆在眼前:有谁能将对方的讽刺还回去?

    看着学子们一脸愤恨,唐安温和一笑,拱手道:“我等初来乍到,本就不想招惹是非。众才子既然能手下留情,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请了。”

    “等等!”

    见他赢了还说风凉话,王同咬着牙阻止道。

    唐安如此高风亮节,明明占尽优势却不赶尽杀绝,这是何等胸襟。这帮孙子仍旧不买账,一帮复仇者联盟的汉子们立刻凶相毕露。在他们看来,捏死一帮才子比杀几只鸡困难不了多少。

    “哎,咱们是斯文人。”唐安赶忙阻止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微笑转身道:“王同学还有什么事?”

    王同拱手道:“学生才疏学浅,不是管事先生对手。但若先生认为我大齐无人,那便大错特错了。大齐文风鼎盛,学富五车文采风流者不知凡几,而我等只不过是学无所成的小人物罢了。今次从兖州结伴赶来邹县,也是为了到尼山夫子坡,参加那每年一度的辩才会,目睹众多才子的风采。若是先生有胆量,不妨于后天到尼山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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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稷下盛会(下)

    众学子一听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

    诚如王同所说,他们不过是位居末流的小人物,可若是因为他们的过失,让眼前的唐人洋洋得意,看不起大齐诸多学子,那便是天大的罪过了。

    “不错,你可敢到辩才会一晤?”

    “到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们齐国学子的厉害!”

    “莫要以为赢了我们几个,就可以沾沾自喜了,你还差得远呢!”

    “哼,就怕他没这个胆子!”

    学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顿时又找回了气势。

    唐安一头雾水,双手微微下压,让周遭又安静了下来,问道:“诸位,请原谅唐某才疏学浅。这辩才会……到底是干什么的?”

    学子们此番倒是没有嘲讽,唐安身为唐人,不了解齐国的风土人情也情有可原。

    王同解释道:“辩才会,唐管事可能没听说过,可是稷下盛会……想必你一定不会陌生吧?”

    “稷下盛会?没听说过。”唐安歪头想了想,诚实地回答道。“我只听说过稷下学宫。”

    王同道:“稷下学宫乃是天下学子仰望的圣地,在齐国,没有读过圣贤书的人不想进入稷下学宫聆听夫子教诲的。但学宫门坎太高,唯有真正的饱学之士才能有幸入宫,于是便有了这稷下圣会。每年全国学子通过各地的初试,出类拔萃者方能有资格参与学宫圣会。而百名参会学子中,又只有寥寥二十人方能入围,成为新的学宫弟子。”

    唐安问道:“照你这么说,方才说的什么辩才会,便是邹县选拔学子参加稷下圣会的初试咯?”

    “正是。”王同微笑点头,“邹县乃是孟子故乡,文风浓郁,在齐国也算赫赫有名,学宫今年给了十三个名额,除了曲阜和临淄,能有幸入学宫的学子便以邹县居多了。”

    唐安听在耳中,脑海中不住盘算着。

    齐国人大多有着先天的优越感和盲目的自信心,他们以孔孟弟子自居,以文采风流为傲,从骨子里看不起大唐和夏国。也正是因为这种孤芳自赏,让他们关上了心门,不去看外面的天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我满足。

    齐国的衰败祸起于此,可惜这个国度已经腐朽到了骨子里,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而他们这种优越感,却让唐安的计划步履维艰。“大唐第一舞姬”的名号,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无法唤起百姓的关注,就不能传到齐王的耳朵里;齐王不现身,唐安就没法越过阻碍直达天听,沉痛利害关系恳请齐国出兵,那这场比舞也便失去了意义。

    王同的这番话,却给唐安打开了一扇窗户。

    如果通过赛事会打出名堂,让所有齐国人都知道有一只大唐歌舞团要来挑战,无形之中便会达到宣传的目的。如果整个齐国都在流传这件事,那齐王碍于面子,是不是也该前来捧个场?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引起轰动,齐国人仍旧保持这份冷淡,那以唐安之才,拿一张入场券应该不难。如此一来,到了稷下圣会的现场,还怕见不到齐王么?

    更何况,以齐国学子的骄傲,若是被一个他们一向看不起的唐人拿到了入场券,必定会引为奇耻大辱。到时候整个齐国都会形成统一战线,打到唐安找回面子。届时唐安再添一把火:我们大唐不光文化比你们厉害,跳舞更是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什么天下第一,不过是你们自娱自乐而已!

    到那时候,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的齐国人,还怎么对这场比舞保持淡漠之心?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大唐人有资格参与齐国的辩才会才行。

    唐安故作糊涂问道:“王同学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参加那辩才会?”

    王同微微激动道:“学生正是此意!”

    “可是……”唐安有些“为难”地摸摸后脑勺:“我们都是唐人,参加齐国的文学圣会……这不太合适吧!”

    “所谓学无止境,文化是不分国界的。我等今日才学不济,想来大家伙心中也是不服。不过我大齐学子人才辈出,若是管事先生因我们几个而认为齐国学子不过尔尔,那便大错特错了。如若回到大唐之后再加宣扬,让全天下都看扁了齐国学子,那我等便是齐国的罪人。”

    看周围学子被这小白脸略加闪动,便憋得满脸通红,无比气愤地盯着自己,唐安心中不住偷笑。

    不就是想让老子参加那劳什子辩才会,再让你们真正的才学高手亲自出手侮辱老子一番找回场子么?偏生要加上许多大道理,甚至连国之罪人都抬了出来,实在是虚伪。

    不过听王同的言下之意,似乎这辩才会没有只让齐国人参与的规定,于是便放下心来。

    王同茫然不知已经被唐安套去了话,继续道:“今日之事,我等辩才欠佳,无法捍卫孟子先师之名誉,委实可悲。请管事先生届时务必赴尼山一趟,咱们再行切磋。”

    唉!唐安心中叹息,这齐国为了一件区区小事,竟然也要牵扯到以文采定胜负的地步。我的才学赢不了你,就找更厉害的人让你心服口服,可见已经迂腐到了何种程度。

    从另一个角度讲,敌人越蠢,对自己便越有利。

    唐安以退为进道:“可是……我等此行是为了挑战风之瑶凤大家,若是再次耽误时日,怕是不太妥当啊。”

    “哼,侮辱了亚圣,便想一走了之么?”

    “若是胆小怕输便实话实说,何必找这诸多借口?”

    “要挑战凤大家?就怕你们没这个资格!”

    周遭学子你一言我一语,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王同微微一笑,道:“唐管事,学生说句公道话:这位姑娘气质出众貌美如花,想来在你们大唐一定享有盛誉。可是再我们齐国,却是对姑娘闻所未闻。凤大家在齐国地位超然,怕是以姑娘的名声,连挑战的资格都未有。何不借此机会闯出点名堂,也好为挑战增添几分砝码呢?”

    唐安闻言,不禁“低头苦思冥想”、“权衡利弊”。

    王同见他沉默不语,冷笑道:“还是说,大唐男儿一向奉行见好就收,明明做错了事却总找些歪理邪说来搪塞,遇到好欺负的便欺,遇到强手便跑?”

    被人一棒子打死,把问题上升到了家国的高度,汉子们顿时又不干了,“小白脸老子打死你”的骂声此起彼伏,换来了对面学子们一阵阵厌恶的“有辱斯文”。

    这般言语相激,恰恰中了唐安下怀。他眼神“冰冷”,压低众人的喝骂,“气急败坏”地反击道:“王同学,逼人太甚,切莫玩火**才好。在唐某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存在谁有学问谁就有道理的说法。既然你硬要强人所难,为了我大唐男儿的声誉,唐某后天也必定前去尼山一趟。麻烦王同学替唐某带句话:给在下留一张前往稷下学宫的入场券。早就听闻稷下学宫的大名,没想到此番前来能有幸观瞻一番,倒也不枉此行。”

    “大言不惭!”

    “就凭你?我赌你连初赛也过不了!”

    见唐安如此夸下海口,齐国学子一个个顿时气得面红耳赤,大声斥责。而这番捍卫大唐荣誉的表现,却让汉子们心情大爽,一个个不住拍手叫好。

    王同泛起一丝阴冷的笑容,道:“拱拱手道:“如此,望先生说到做到。我齐国乃是礼仪之邦,绝不会做以众凌寡之事,先生只管放心。素问唐人重信守诺,先生莫要让学生失望才好。后天学生在尼山恭候诸位大驾,告辞。”

    说罢,竟然真的领着一群愤愤不平的学子转身离去了。

    等到学生们走远,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也随之散去。季晨与马尚率大眼瞪小眼,都知道这次惹祸非小。

    季晨道:“他娘的,不就是摸了块石头,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么?大哥,要我说咱们该上路继续上路,管他娘的什么辩才会便秘会的!”

    唐安微笑道:“既然答应人家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马尚率摸着脑袋上前,还倒是唐安气的说反话,有些难为情地问道:“大管事,俺……俺是不是闯祸了?”

    这两个蠢货歪打正着,让一群更蠢的蠢货甘心被利用,看来替柳倾歌做宣传的事有着落了。唐安心情大好地拍了拍二人肩膀,笑道:“正相反,你们这次反而立了大功。”

    马尚率和季晨面面相觑,都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暗呼倒霉:唉,看来大人已经气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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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朗星稀,夜班无声。

    荒郊的一片小路上,响起沙沙的脚步声。一身粗布学子袍的王同摸着黑一路前行,在只有依稀月光的黑夜里,苍白的脸上写满惊恐,仿佛生怕从阴影里蹦出一只孤魂野鬼。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害怕,正因为他做了亏心事。

    沿着泥土小路走了半天,王同终于找到了一棵光秃秃的杨树。树底下,一个一袭黑衣的人正站在那里。他仿佛融入了黑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你来晚了。”

    低沉的声音忽然想起,王同吓得浑身汗毛惊乍。尤其是隐约看到黑衣人脸上带着的鬼脸面具时,更是骇得魂不附体。

    不过他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大……大人。”

    王同全然没了白天里身为学子代表的跋扈劲头,低三下四的宛如一条哈巴狗。

    鬼刺负手而立,道:“我让你将他们引往尼山,你可把事情办妥了?”

    王同赶忙点头道:“办妥了。那些唐人有两个亵渎孟子先师,学生假装不敌,又利诱他们于后日前往尼山辩才会。他们既想要挑战凤之瑶凤大家,必然会千方百计地让此事变得街知巷闻,所以他们一定会去!”

    “嗯,你做的很好。”鬼刺微微颔首,声音中透着淡淡的得意,喃喃自语道:“区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飞雪阅兰阁,竟也妄图挑战凤大家?真是不自量力。可惜这些唐人只走官道,若是明目张胆的动手,让一群唐人不明不白的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难保不会给爷惹上麻烦。若是他们死在荒山野岭,何人又会问津呢?要是此事办的漂亮,我又岂会永远落在四大鬼脸末席?”

    王同听得云里雾里的,全然没感觉到死神已经悄然降临。仍壮着胆子吞了口唾沫,谄媚笑道:“大人,您承诺给小人二十两银子,先前的十两定金虽然付了,那剩下的十两,您看是不是…….”

    鬼刺转过身来,冷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剩下的银子,我早给你备好了,你只管去取来便是。”

    王同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问道:“在哪里?”

    “铮!”

    寒芒闪烁,剑过人头落。

    王同的身子还站在原地,可是脖子之上的头颅却已不知所走,鲜红的血如泉水喷涌。

    鬼刺抖落剑上的血滴,冷冷道:“在阎罗王那里。”

第五百五十八章 尼山春雨润伊人

    尼山曾经名为“尼丘山”,传闻是孔子的出生地。但因孔子名“丘”,为避圣人名讳,所以后来改名为尼山。

    尼山不算太高,可是借了孔圣人的大名,在齐国却是闻名遐迩。山上最有名的两个景点,一乃夫子洞,二乃观川亭。观川亭就在夫子坡上,而辩才会也即将在那里召开。

    天空阴沉,沥沥落着的小雨打湿了春泥,滋润了枯树。

    隔着雨帘,可以清楚地看到山脚下一队人马正远远而来。一只鸟儿扑打着翅膀飞了过去,落在丹红色的车顶左右望望,忽然抖了抖头上的雨水,又张开翅膀飞走了。

    车帘隔绝了雨幕,两扇窗帘用钩子挂在了车板上,让车厢里不再是漆黑一片。可车里的两个人却无意欣赏尼山的雨中春景,而是并排坐在后座上。

    柔软的后座可以容纳三人并排而坐。最左边的位置始终空着,穿着一身灰色管事服的唐安坐在中间,和一袭白衣的慕绒紧紧靠在一起,仿佛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防是什么东西。

    认识慕绒的时间不短了,但唐安好像之前从没把她当成女人看待。这倒不能怪唐安有眼无珠——有那个女人整天板着一张臭脸,就好像冰块一样,而且说话一向不超过五个字,一言不合心意便把人一掌打飞?

    她不是女人,而是从大雪山下来的土包子,霸气又有脾气的女霸王。

    可是渐渐地,那个女霸王好像改了脾气,自己敬而远之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是西域千里之行的不离不弃么?在胡子的重重包围下,随时可以一走了之的她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没有一句怨言。

    是狄马城雁回楼的舍命相互么?面对暴戾到失去理智的大长老,她违背了“只挡一招”的承诺,拼尽全力缠住大长老,为唐安布局争取了宝贵时间,可自己却身受重伤。

    是汴京城里为了找寻自己而陷入封魔的疯狂么?她白衣染血,黑发飞扬,再也没了仙子的超然,而是宛如从阿鼻地狱走出来的厉鬼。

    唐安身死,她甘愿入魔!

    有些人不善言辞,不会表达自己内心澎湃的感情,只会将对一个人的好化作行动,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慕绒显然就是这种人。

    她的不离不弃,她的舍命相护,她的甘愿入魔,都在唐安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时间就是阳光和土壤,让这颗种子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芽。

    心理有了萌芽,一切就好办了。以唐大人有杀错无放过的性子,从眼前飞过去一只蚊子都要抓住看看是公是母,不要说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更何况,脱掉霸道外衣的慕绒,其实真的很动人。

    她有一双慵懒而无神的眸子,每个男人都想用自己在她瞳孔中的倒影,让她的眼神焕发出一丝光彩,那将是作为男人的最大成就。

    她有着尖尖的瓜子脸,吹弹可破的肌肤白皙光滑,就像是大雪山之巅的雪。

    她的唇色很淡,是那种很美的浅粉色。上下两片唇并在一起,形成一个“一”字。毫无疑问,唐安很想让“一”变一变形状,让她的两片唇嘟起来,送给自己一个心甘情愿的吻。

    可是唐安还不敢吻。

    若是换做其他女人,厚颜无耻的强吻过后,唐大人打开耍赖说这是自己家乡的习俗,其实就和握手一样。但若那女子是慕绒的话……他很难想象仙子姐姐一掌下去,自己撞破厚厚的车板狼狈地甩出去后,自己怎么在一帮小弟面前立足?

    所以,唐大人现在用处了“御女心经”第一招——试探!

    试探当然要找话题,若是一上来就暴露自己色狼意图,怎配得上江湖朋友所赠的“花丛圣手”几个字?

    怎么找话题?在齐国,还有比探讨同为天下三大圣地的稷下学宫更能引起慕绒兴趣的么?

    唐安紧紧挨着慕绒,屁股底下甚至压着一片白色裙角,脸色认真地分析道:“仙子姐姐,其实师弟我这次带你来齐国,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探一探稷下学宫的虚实。可是现在看起来,传闻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你看,这是这几天我让飞天门探子去网罗的情报。”

    感觉到他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慕绒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像有一万只爬虫在身上爬来爬去一样。

    不着痕迹地抬起屁股往几乎没有空间的右侧移了移,慕绒身子紧绷,无比拘谨地问道:“什……什么?”

    紧张?要是心里没鬼,你早就一掌把老子拍飞了。嗯,看来有戏!

    唐安不着痕迹地又贴了过去,装模作样地递上一张白纸:“姐姐你看,情报上说稷下学宫在齐国有着无比超然的地位,朝中的官吏、士子大夫有近半数都是从学宫中走出去的。世人推崇学宫、仰慕学宫,于是造成了齐国人人皆以进入学宫为荣,哪怕不能成为学宫弟子,只要曾经去聆听过教诲,也足以在家乡受人羡慕尊敬。如此一来,齐人尽皆尚文重墨,武将便失去了原有的地位。在齐人看来,只有不学无术的荒野村夫才会无奈之下弃文从武,所以便构成了眼下重文轻武的病态社会结构。”

    社会结构什么的,慕绒根本听不懂。她只能感觉到唐安的不断压迫,甚至能感受到他传递而来的提问。

    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身子紧紧绷着,小拳头不知不觉攥了起来,眼神紧张的不断游移,颤声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唐安很满意慕绒的表现,嘿嘿笑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齐国这么重视稷下学宫,那咱们不妨便去一趟。一来,不断炒作倾歌的知名度,引起皇室关注,为我能顺利见到齐王打下基础。而来,让同为大雪山传人的你我见识见识这久负盛名的稷下学宫是不是和咱们大雪山一样实至名归。”

    什么叫“咱们大雪山”!慕绒不禁莞尔,道:“你当稷下学宫是你家后院么?”

    唐安嘿嘿一笑:“我已经打听过了,稷下学宫每年会从齐国招募一百名学子论经辩才,而邹县则有十三个名额。若是被我一个唐人占去了其中之一,你才以齐国学子的骄傲,会不会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会不会发动全国学子声讨我?”

    对于这种费脑筋的问题,慕绒一向懒得理会,很诚实地摇摇头:“我猜不出。”

    唐安脸上闪烁着智慧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妈的,仙子姐姐哪里都好,就是不会聊天。从“会”或者“不会”两个答案中随便猜一个很难么?为什么一定要个性十足的选择第三种答案呢?

第五百五十九章 情佻仙子姐姐

    “一定会!”

    感觉自己抛媚眼给瞎子看的唐大人气急败坏地自己公布了答案。“到时候,通过他们的众口相传,整个大齐都会知道有这么一支大唐歌舞团。而其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管事都在文学上有如此造诣,人们就不再会抱着看不起我们的心态,而是会反思:那大唐第一舞姬会不会真的很了不起?”

    “哼哼,待到咱们在大齐名声鹊起,便不由得那凤门不重视我们了。而众望所归之下,对舞蹈无比重视的齐王必定会亲赴现场,见证这场国与国在文化方面的巅峰对决。这是我再亮明身份——大唐镇西侯亲自护驾,齐王哪怕再不情愿,也要表达出泱泱大国的气度和礼数,奉我成为座上之宾。姐姐,我是不是很聪明?”

    “也许吧……”

    根本没听懂唐安一番解释的慕绒只感觉脸红心跳,甚至不敢去看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果然,他妈的……

    唐大人内心很受伤,可是看了看慕绒的侧脸,郁闷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下来,因为这样如受惊兔子一般的慕绒很可爱。

    在他印象里,慕绒总是一袭白衣高来高去,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像眼前这般安静——甚至还带着几分小女孩般羞涩的姿态,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他将脸缓缓凑近,十分认真地盯着慕绒的侧脸,一时竟看的有些痴了。

    “咕咚!”

    慕绒心虚之下,柔弱的身子紧紧贴着车壁。瞥了一眼靠的越来越近的唐安,感觉心脏仿佛要跳出心口一样,警惕道:“你……你干什么!”

    唐安满脸无辜地眨眨眼,如同一个好奇宝宝一般问道:“仙子姐姐,你的脸怎么红了?”

    慕绒情不自禁地用小手摸了摸脸上的两朵桃花,无比紧张道:“你看错了!”

    “没有啊,明明红了哎!”唐安步步紧逼。能够把冷若冰霜的大雪山仙子逼到只剩防守的份儿,唐大人心中满满都是成就感,还感觉到一点小小的刺激。

    “姐姐,你有没有感觉到心跳加快、体温升高、脑袋有一点晕晕的感觉?”

    慕绒把目光投向窗外,咬着牙道:“没有!”

    这个混蛋,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我得心跳的这么快,脸上又这么烫?慕绒,你是大雪山传人,一定不能在这个坏蛋面前丢脸!

    “可是我有啊!”

    唐安全然不在乎慕绒的心理活动,借着夸张的动作,不着痕迹地再贴近一步,与慕绒那修长的大腿紧紧贴在一起。哪怕隔着衣衫,依然能感受到那惊人的弹性。

    唐安满脸享受,轻轻嗅了嗅慕绒身上传来的淡淡处子芳香,忽然说道:“姐姐,我忽然想起以前听说一个故事。”

    早已打定主意不理他的慕绒听闻这话,却仍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故事?”

    小羔羊,一步一步沿着青草陷阱,冲大灰狼跑过来咯!

    唐安心中暗暗得意,却咳嗽一声,眯着眼睛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叫牛郎的男人和一个叫织女的女神。他们一对姘头——哦不,是夫妻。可因为织女是天上的仙女,牛郎是地下的凡人,根据天庭下发的文件规定,仙女是不能嫁给凡人的。所以王母娘娘无比震怒,硬生生的拆散了他们,还用金钗划了一道银河,阻碍了追妻而来的牛郎。”

    慕绒听得眉头微微一皱,暗很王母娘娘的不近人情。可她总是这样,纵然内心有千万般想法,也不可能主动开口与你互动,实在是缺乏情趣。

    所以唐大人只好自顾接口道:“滔滔的银河水无情地把牛郎和织女隔在两岸,一对恋人只能隔河相望,每日以泪洗面。老太婆见他们哭得很伤心,动了恻隐之心,命喜鹊传话让他们每隔七日相见一次。谁知喜鹊传错了话,说成每年七月七日二人才能相见。老太婆很生气,就罚喜鹊给牛郎织女搭桥。每年七夕晚上,牛郎织女就在喜鹊搭成的鹊桥相会,倾诉衷肠。据说天上落下的雨,便是这对情人的眼泪。”

    慕绒听得心生摇曳,为这则凄美的爱情故事而感动。看着外面沥沥而落的春雨,仿佛看到了远在天上的一对恋人。

    感动之余,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个狡猾的家伙,跟自己说这些做什么?这般动人的故事又和心跳加速有什么关系?

    慕绒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警惕,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安大感挫败。

    你不就是大雪山上的仙女么?我不就是牛郎么?这么浅显的比喻,恐怕连菜市场上卖白菜的花大婶子都能听明白,你怎么就不懂呢?唉,仙子姐姐的悟性真是差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也不知道是怎么练成绝世武功的。

    不过方才她脸上闪过的一丝伤感和向往,让唐安感到了一点点欣慰。以情感人的目的达到了,下一步继续攻心!

    “我的意思是,牛郎在七夕节遇到织女之前,据说就会心跳加快、体温升高、脑袋还有一点晕晕的感觉。唉,可是我怎么也会这样呢?真是太奇怪了。”

    “你,你……”慕绒的脸更红了,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脸红心跳,动情前兆!

    “扑通、扑通!”唐安一脸晕乎乎的模样,想要顺势抓起慕绒小手:“姐姐,不信你试试看,我的心跳的真的好快。”

    “色中饿狼”的字典里只有进攻,粉身碎骨也不在乎!

    “你走开!”

    忍无可忍的慕绒实在难以忍受这种挣扎,就在他的手近在咫尺的时候,白嫩的小手猛地一送,只听“嘭”的一声,可怜的唐大人又一次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车壁上。

    慕绒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服,红着脸抱怨道:“都……都说了你看错了。”

    唐安捂着胸口疼的呲牙咧嘴,可当看到慕绒那张娇艳欲滴的脸庞还有那慌乱不安的眼神,嘴角却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连我都敢打,不愧是大雪山下来的女人,有种!不过……牛郎织女一相逢,午夜时分必见红。仙子姐姐,你怎么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车外面的将士们听着马车里的巨大动静,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笑容。唉,唐大人也真是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呢?

    “喂,前面的伦(人)浪(让)路!”

    正兀自猜测唐大人和仙子在马车里玩什么愉快游戏的将士们,骤然听到一声吆喝。扭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四个下人抬着一顶竹椅子,一个穿着一身华丽装束的年轻人正毫无形象地躺在椅子上,一只脚还搭在竹竿上。

    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年纪,身材略微有些臃肿。两只小眼睛便如两条缝,细小的让人都看不清楚。趴鼻子下面,厚如香肠的嘴唇往外突出,竟然是个龅牙。

    看到他这副尊容,汉子们一个个面露同情。长的丑的人不是没见过,可丑到这种程度,哪个娘们儿愿意替他传宗接代?

    那年轻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可发现一吼过后,前面的大队人马毫无反应,不禁扶着椅子把手坐直身子,努力瞪大双眼表达内心的不满,可在众人看来,哪怕他在怎么撑眼眶也毫无起色。

    “喂,本公子叫里(你)们浪(让)路,里(你)们聋了么!”

第五百六十章 恭喜你,你被绑架了

    年轻人的声音尖锐中透着嚣张,山路间又四野无人,哪怕唐安坐在马车中都听得一清二楚。

    唐安走下车来,当看清楚来人模样,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如此鬼斧神工的一张脸,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龅牙公子一脸倨傲,小眼往天空一翻:“本公子姓庞名子敬,我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

    膀胱大?好霸气的名字!

    不过老子问你叫什么,你报老子的名做什么?鉴吏大夫又是什么官?听起来好牛的样子。

    齐国作为儒家文化的发源地,分外重视以仁治国。早先时期,为怕官吏**、贪赃枉法,所以特设立了一个监察百官、替皇上明目正听的机构,叫做“鉴吏院”,其作用和后世的御史台相差无几。

    随着齐国的逐渐衰败,鉴吏院逐渐失去了原有的作用。当体会到权利的美妙滋味后,历任鉴吏大夫的心态都发生了悄然转变。

    鉴吏大夫的官职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权柄却不小。若是哪位官员得罪了鉴吏大夫,被随便冠上什么罪名简直在容易不过了。多年来,因为权利倾轧而被鉴吏院诬告入狱贬黜甚至杀头的官员不在少数。

    可惜**的朝廷,缺乏改革推新的用心,于是鉴吏院已然成了乌烟瘴气的源泉。可因为本身地位的特殊性,让众多朝臣敢怒不敢言,还要背着良心曲意逢迎。

    庞子敬嚣张跋扈的底气,便是来源于他的父亲。

    唐安全然不懂这些,一个人膀胱大小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看了看不算宽敞的山路和臃肿的歌舞团,失笑道:“这位公子,我不认识你爹,也不认识你。这路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你说让我们让路,我们就要乖乖让路?”

    “里(你)这口音……唐伦(人)?”

    庞子敬一开口,露出一口几乎翘上了天的大板牙,满脸不屑咬着舌头道:“告恕(诉)里(你)们,这腻(里)是尬(大)齐的地盘,不要觉得里(你)们人多,本公子就怕里(你)!识相的敢快让路,不要耽误本公子参加辩柴(才)会!”

    一帮汉子哈哈大笑起来,这丑陋无比的家伙连话都说不清楚,竟然还敢这么嚣张。

    让路?在西域,这些人可都是用手里的刀把路杀出来的,谁懂得谦逊礼让四个字是什么鸟意思?

    看着众人面露不善,庞子敬吞了口唾沫,警惕道:“喂,我警告里(你)们不要乱来哦!我爹可是鉴吏大夫庞光大!”

    虽然不知道鉴吏大夫到底是干什么的,可让眼前这龅牙口口声声挂在嘴边,想必地位不低。以挑战团目前的处境,任何对他们此行有所帮助的人和事都不能放过。

    比如眼前的小龅牙。

    唐安心中大乐,感叹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句话用在庞子敬身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辩才会人才济济,若是能够带上一个坑爹的富二代傍身,简直好比携带一把尚方宝剑一样,看谁不顺眼就砍谁。

    他微笑着走上前去,在一帮壮实大汉的映衬下,宛如拦截抢.劫的土匪。四个轿夫见对方人多势众又满脸横肉,再也不敢接这单买卖,扔下竹椅便往山下跑去。

    “哎哟!”

    竹椅落地,庞子敬跌了一个结实,揉着屁股扭头大骂道:“我日!里(你)们这帮龟孙,我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信不信本公子一句话砍了里(你)们!”

    庞子敬兀自骂着,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扭头一看,恰发现唐安正带着一脸笑容。只不过这笑容怎么这么的……阴险?

    “里(你)……里想做什么?我爹可是……”

    “鉴吏大夫是吧?”唐安笑着接口道。

    “对!”庞子敬有些心虚地往后挪了两步,盯着唐安道:“里……里要是敢乱奈(来),里……里(你)绝对不会放过我爹!”

    一帮大汉面面相觑,暗忖我们和你爹无冤无仇,怎么就不会放过他?

    “方柴(才)说过了,重……重来!”庞子敬内心无比紧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呸”了一声赶忙纠正:“我是说——我爹绝不会放过里(你)!”

    唐安忍住想笑的冲动,道:“庞公子误会了,大家都是读书人,有品位有涵养,怎么会有你想象的这么不堪?”

    庞子敬见唐安说的客气,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内心稍安道:“不辍(错),本公子是读书人,最看不起那些动手动脚的粗人。里……重里(从你)的人里找是(四)个人抬本公子上山,这事就这么栓(算)了。”

    十个人?抬你上山?这咬舌子脑袋让门挤了吧?

    不管伪装成镖师的复仇者联盟战事还是飞天门的高手,都是杀人越货刀头舔血的狠人,何时干过伺候人的买卖?更何况,对面那龅牙显然是个只会坑爹的废物。

    见他如此大言不惭,将士们再压不住火爆脾气,“呛呛”地拔出宝剑。

    “他娘的,信不信老子砍死你!”

    “你再说一句试试!!老子好几天没吃人肉了,馋的慌!”

    “老子割了你的小鸟泡酒!”

    听着众人恶狠狠的威胁,瞧着众人舞刀弄枪的凶狠模样,庞子敬浑身打了个哆嗦。出于本能想要继续保持飞扬跋扈的姿态,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挤出一张谄媚得笑脸,再也不敢傲慢,弯腰点头道:“各位英雄,有话好缩(说),有话好缩(说)!”

    所有人一同不屑地“切”了一声——怂蛋!

    唐安转过身去,双手往下压了压:“咱们都是斯文人,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都把剑放下。”

    唐安的话众人不敢不听,将士们懒洋洋地把武器收了起来,可一双双凶恶的眼神无疑对庞子敬透露出一个信息:老子的剑说拔就拔,自己都控制不住!

    唐安转过身来,无比亲热的搂着庞子敬的肩膀,笑道:“庞公子别介意,这帮汉子血气方刚,有时候发起狠来连我都害怕。要是一言不合,哪怕自己人也照砍不误,一路走来已经死了十三个了——都是被我们自己人砍死的。习武之人嘛,谁没有点脾气?”

    庞子敬吞了口唾沫,擦了擦因为担惊受怕而涌出的冷汗,一双缝隙般的小眼里带着媚意,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拟(理)解拟(理)解,英雄好汉都个性直爽。”

    “你能理解,那就再好不过了。”唐安笑道,“对了,你方才说……你也要上山,莫非也要参加这辩才会?”

    知道对面这群唐人不好惹,庞子敬无比配合地道:“恩,本公……呸——小弟弟我乃是临芝(淄)人士,大哥哥里(你)也知道,我爹好歹也是鉴吏大夫,自然希望小弟弟棱(能)够路(入)朝为官,光料(耀)门楣。可是在我们齐国,进不了稷下学宫就没有入朝的资格,而临芝(淄)又能人辈出,这个……那个……就是……呵呵……里(你)懂了对吧?”

    听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唐安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临淄贵为齐国都城,所占的学宫名额必然最多。可是京都达官贵人无数,竞争太过激烈,而这龅牙又太草包,在汴京城肯定出头无望。所以他老爹才会想到曲线救国战术,将他下放关系网不够错综复杂的邹县,想要占用此地的名额。他老爹好歹也是朝廷大员,这分薄面,邹县的考官还是要给的。

    “明白。”唐安“很理解”地拍了拍龅牙肩膀,满脸“敬佩”道:“一定是令尊觉得庞公子的才学在临淄已经没有对手,为怕你骄傲自满,所以才想要让你到别处参考,开拓眼界增广见闻,对不对?唉,我太理解这种高手寂寞的感觉了。”

    庞子敬有些心虚地接受了这根本不属于他的心路历程,感叹道:“大哥哥真是观察路(入)微,没想到这都瞒不过里(你)。对了,还没请教大哥哥尊姓大名?”

    若是一个音轻体柔的可爱小萝莉一口一个“大哥哥”这般叫着,唐安一定会觉得浑身舒坦飘飘欲仙。但是被一个其丑无比脑袋还不太灵光的龅牙这么叫,唐安却感到浑身恶寒。

    “好说好说。在下唐小安,乃是大唐飞雪悦兰阁的管事。”唐安拱拱手,指着后面的车队道:“咱们大唐第一舞姬柳倾歌柳大家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挑战天下第一舞姬凤之瑶。”

    “好胆识,好魄力!”庞子敬纵然内心有一百万种不屑情绪,但面对一群人多势众的恶汉,仍然违心的大拍马屁。拱拱手道:“既是如此,那小弟弟便祝大哥哥和那位王大家旗开得胜,告辞!”

    “站住!”

    唐安一声轻飘飘的呼唤,让转过身去准备逃之夭夭的丑八怪叫苦不迭。飞快将一脸郁闷纠结掩饰过去,当转过身来的时候重新换上了一脸阳光般的笑容,问道:“大哥哥还有什么事?”

    唐安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们大家姓柳,不姓王。”

    “哎哟!”龅牙一拍脑门,满脸懊悔道:“瞧我这耳朵!实在是抱歉,抱歉!”

    唐安岂会瞧不出他那点小心思?见势不妙想跑?哼哼,若是让送到嘴边的肥肉轻易跑掉,老子也就不用混了。

    “第二,庞公子不是要去辩才会么?夫子坡可不在那个方向。”

    “似(是)吗?”庞子敬装模作样地左右看看,一脸惭愧道:“多亏大哥哥里(你)提醒。我这伦(人)是个路痴,差点一不小心又迷路了。”

    迷路?你是迷了心吧!上山一共只有一条道也能迷路?把爷爷们当傻子是不是?

    见一帮汉子又要拔刀,唐安赶忙再度制止,如影随形的鬼爪再度勾在了龅牙肩膀上,笑道:“没关系,助人为乐是我一贯的好品德,庞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正好我们也是为了到辩才会见识一番,恰好和公子你顺路。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便一同上路吧,也好有个照应。”

    庞子敬扫了一眼对面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惨笑道:“不……不用了,大哥哥里(你)们还有要事要做,恰好小弟弟我也想欣赏一下这漫山遍野的昆(春)花,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早春寒未尽,莫说是春花,光秃秃的树枝上连嫩芽都没生出来,这龅牙赏的哪门子花!

    “唉!”唐安无比惋惜的叹息一声,道:“庞公子,我是个斯文人,斯文人最喜欢用含蓄的方式来表达,奈何你却没有领悟我话中的含义。”

    庞子敬心中一沉,勉强笑道:“大哥哥这话怎么说?”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恭喜你,你被绑架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春雨潇潇杀人时

    “绑……绑尬(架)?”

    庞子敬骇的瞪大双眼,终于露出了一丁点眼白。

    难怪他会如此害怕。辩才会名义上定在今日举行,但邹县附近的学子早已经在夫子坡旁的驿站住下,为发挥出最佳水准养精蓄锐。不明白此间规矩的,怕也只有唐安一行人和从临淄赶来的庞子敬了。

    整条山道上寂静无人,四下无人,庞子敬忽然感觉自己像掉进狼窝的小媳妇一样,眼含泪花道:“里们凭什么绑架我?我……我爹可是鉴吏大夫庞光大!”

    唐安坏坏一笑,道:“你不要害怕,都说了我是斯文人了。庞公子如果乖乖配合,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也绝不想为难你。唉,我一向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不信你问问他们。”

    随着唐安手指划过,一百多个镖师咬着牙连连点头,暗道你心狠手辣起来根本不是人!

    唐安哈哈一笑,忽然又凑近庞子敬耳旁低声说道:“可是他们就不一样了!实话告诉你,我的这帮小弟手上多少都挂着几条人命,最喜欢听男人的惨叫声。你想象一下,像你这般英俊潇洒的美男子若是被拖进一间小黑屋里,和一群满身狐臭力大如牛的大汉朝夕相处,那……”

    庞子敬闭上眼睛,幻想一下自己细皮嫩肉的身子被一帮大汉摸来摸去,一张张黑脸上挂着恣意变态的狞笑,只觉得菊花一紧,如绵羊般带着哭腔问道:“那……里们想要我怎么做?”

    唐安眼睛一亮,一步一步引导道:“你爹是鉴吏大夫,在临淄也算大官了对不对?”

    “坠(对)啊!”

    “你是他儿子,在临淄肯定也有不小的影响力,对不对?”

    “坠啊!”

    “这就是了。其实我们要你做的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咱们参加完辩才会便一起上路前往临淄,一路上,你只要让人知道大唐第一舞姬名不虚传,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为了挑战凤之瑶而来,并且有战胜她的底气就好。”

    庞子敬眨眨眼,问道:“要似(是)他们不相信怎么办?”

    唐安咧嘴笑道:“那你就告诉他们你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说若是敢不相信,就让他们一辈子尿不出尿来!”

    虽然不明白自己爹和官职和让众人尿不出尿有什么关系,却仍然屈辱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能把大齐高官子弟拖下水,既找到了一个靠山,又能为这次挑战增添几分把握,何乐而不为?天上掉下个庞弟弟,可要好好珍惜才行。

    唐安很满意庞子敬的表现,鼓励般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庞公子尽管放心,我这人一向最讲道理。你若肯帮这个小忙,我便送你一张稷下学宫的入场券,如何?”

    庞子敬抬起头脸,脸上涌起一抹难以掩饰的狂喜,可想起唐安乃是唐人的身份,旋即又脸色黯然,勉强拱手道:“那我就多谢大哥哥了。”

    唐安知道他信不过自己,这也难怪,萍水相逢的一群土匪,二话不说就把他绑架了,这样的人能和文化沾边吗?

    唐安丝毫不理会庞子敬的言不由衷,事实会证明一切。凭自己的才学,要拿一张入场券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庞公子一看就是急公好义之人,我等佩服至极。”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唐安心情大好,笑道:“这辩才会差不多也该开始了,咱们便一同前去凑个热闹吧。”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哗啦啦啦!”

    片刻之间还是蒙蒙细雨,顷刻过后却大了起来。细密的雨线落进浅浅的水湾,响起悦耳动听的声响。

    徐徐微风带寒意,潇潇春雨湿人衣。

    长长的车队前方,蓝色的帘布被一把掀开,一团白影快的不可思议地向后掠去,让队伍中间刚准备撑起伞的李大壮耳畔鬓丝飞扬。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的功夫,就发现唐安身边骤然多了一道俏生生地身影。

    慕绒。

    她的鼻子很灵敏,嗅到了山间泥土的芬芳。她的耳朵也很聪敏,听到了树梢折断的声音。

    然后,她感觉到一股浓到极致的杀意!

    庞子敬全然没注意到她拧起的眉头,也没发现她已经搓掌成刀,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只看到了她如画一般的侧脸,还有那婀娜动人的体态。

    他并非没有见过美女,可那些庸俗不堪的女人只会对着自己的银子卖笑。在风尘中打滚的女人,如何能和眼前如雪莲花一般高洁完美的女人相提并论?

    他那厚厚的嘴唇朝天翻起,一口翘上天的龅牙罗露在空气中,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那完美无缺的侧脸,仿佛心跳都已经停止了。

    “姑凉,请问里芳……”

    “滚开!”

    慕绒根本没有理会其丑无比的庞子敬,突如其来的杀意,让她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机!

    唐安看的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个龅牙如何得罪了慕绒,忍不住问道:“仙子姐姐?”

    “嗖!”

    竹箭穿雨细无声!

    “小心!”

    慕绒神色凝重,玉掌在唐安胸口轻轻一推,欺身冲进了雨幕之中!

    一支又一支竹箭,就像散落在天空中的牛毛,但用肉眼望去,隔着雨幕根本看不真切。

    但是慕绒能看的清楚。她看到了竹箭穿过雨滴,雨滴就变成了浅浅的灰色!

    杀人心,杀人箭!

    幸亏慕绒一声提醒,让飞天门的高手们警惕心大起。他们望着那道白影冲天而起的方向,不由自主地拔出了身上的佩剑。

    慕绒的速度很快,她的玉足在临近的车顶一踏,只听“嘎吱”一声,巨大的顶棚便脱离了车身,只在车厢上留下一片裂痕。

    从天空俯瞰,车厢中四朵金花惊恐的表情异常清晰,可是慕绒根本没有时间去看。

    她脸色肃穆,眼神中尽是冰冷。空中巨大的丹红色车顶在空中翻腾,发出“呼呼”的声响。

    慕绒用力一踏,巨大的车顶“轰”的一声,奔着箭雨而去!

    “哆哆哆哆哆!”

    细密的声响过后,扎满竹箭的车顶徐徐落了下去,溅起满地湿泥。

    看到这一幕,哪怕再迟钝的人,也明白队伍遇到了伏击。他们没有时间去思考危机从何而来,而是通过千百次的沙场搏命换来的直觉,用最短时间抽出了刀和剑!

    那一刻,他们犹如一群狼。

    雨中山,水中林。

    山林之中,黑影攒动!

    短短功夫,三十多个穿着宽大黑色武士袍的杀手拿着青铜短剑,从林中冲杀出来!

第五百六十二章 岂敢小觑百战兵

    黑衣武士动作统一,甚至连脸上带着的白色鬼脸面具都一模一样,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只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恶鬼群中,只有一人例外。

    在所有白色面具之中,只有一人的面具有颜色。但是他全然不在乎暴露自己,或许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些人很快就会变成尸体。

    因为他们是齐国最有名的杀手——“鬼脸”!

    三十多个刺客就像一把扇子,鬼刺就在队伍最中间。扇子是开是合,自然都由他这个主心骨说的算。

    从瞄上这支歌舞团,鬼刺就一直在盘算着该如何下手。由于谢渊在齐国的特殊地位,注定了他不能像寻常刺客一样,简单地杀人索命就算是完成任务。和一般杀手相比,他要考虑的更多。

    一支大唐的歌舞团莫名其妙全部死在齐国,无疑会给以仁治国的大齐的声誉造成很差的影响。他需要这些人死,却要死的合情合理。

    侮辱圣人遭遇愤慨至极的学子们围攻,这种牵扯国家尊严和文化风俗的事,谁又能挑出毛病呢?

    鬼刺很满意自己的安排,也很看好自己的明天。一个武功高强又有智慧的刺客,有什么理由不出人头地?

    至于这些镖师——在刺客眼中,他们不过是比普通蚂蚁略微强壮一些而已。

    可惜,还是蚂蚁!

    而当真正和这些“蚂蚁”面对面时,鬼刺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的埋伏很隐蔽,又借着雨幕,按道理说淬了毒的竹箭足以收割二十几条人命才是。可是因为那个白衣女人,却让自己第一步杀招颗粒无收。

    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他忽然发现马车四周的镖师们动了!

    他们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从射出竹箭到己方现身,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而那些镖师竟然已经集结了防御阵型!

    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

    鬼刺心中微凛,哪怕大齐最为训练有素的军队,怕是也不能做到吧?而且他们的阵容一点不见散乱,十几个人为一撮,宛如一个个小矩形阵。

    他还从来没听说过哪家镖局会有如此厉害的镖师。只看他们拿武器的姿势,感受到那凛然的杀气,鬼刺依稀有一种错觉,仿佛对面站的才是刺客,而自己……不过是自投罗网的蜜蜂。

    但他不能退,退后只有死路一条。他相信那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手中的青铜短剑,将证明他的价值!

    *********************************

    唐安面色变了变,看到黑衣人的出现,他总算明白慕绒的担心从何而来了。

    他的心直沉下去。

    为什么刚来齐国,便会遇到这般大规模的刺杀?难道是那些爱国分子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这个问题只在心中打了个转,却根本没有答案,唐安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他满心担忧地大喊道:“仙子姐姐,保护好倾歌!”

    半空之中的慕绒心中暗恼:都这时候了,还在想英雄救美。我若是保下了她,你该如何是好?

    毫无疑问,唐安是此次东行最大的主角。大唐国运如何、齐国命运怎样,都系于自己前来借兵是否顺利。只要杀了自己,大唐的计划将无疾而终。

    然而让唐安有些诧异的是,那些黑衣刺客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将最狠的杀招一同对着柳倾歌招呼而去!

    慕绒一咬牙,终究还是在没了顶棚的马车上轻轻一踏,在四朵金花惊骇的眼神中,流星赶月般冲柳倾歌所在的第一辆马车飞去!

    呼啸之间,杀气已至!

    三十多个鬼仆落到地上,立刻分散开来,围成了一个小型的半圆。有的扑向马车,有的扑向人群,有的直奔车队最后的唐安和庞子敬。

    他们犹如一张被抛撒出去的网,想要将水中的鱼儿一网打尽!

    在战场上经过无数次磨砺的将士们,怎么会看不出这些人的意图?季晨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杀意,冷笑道:“就凭三十几个人,想要把咱们吃个干净——就怕你吃不下!”

    呼吸之间,最先落地的鬼仆一剑刺向站在最外围的季晨。

    “叮!”

    金铁交鸣声清脆悦耳,宛如一场宏达奏乐的开场。

    鬼仆使了巧劲,一剑过后忽然收力,无比迅疾地横向一扫。他知道,这一招虚后跟实,肯定会滑破敌人的喉咙。

    他不想衣服沾上血,所以一剑过后,他再也没有看一眼对面这个将死之人的兴趣,而是扭头就要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裆!”

    清脆的格挡声再度响起。

    没有剑刃划过咽喉的顺畅手感。那鬼仆微微一怔,忍不住又扭回头来,惊讶地发现这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再度被对面那个长相英俊的男人给挡了下来!

    无怪他太过自信。寻常的镖师在他们眼中宛如猎物,只能逃,却不能反抗,因为他们没有反抗的资本。

    而作为齐国最神秘的杀手组织,其中的每一个人无不是精于刺杀的高手。他们知道人体的每一个死穴,知道怎样用最简单的方法收割人命。

    鬼刺此番能够带三十名鬼仆,已经算够看得起这些“镖师”了。

    很可惜,他们选错了对手。

    不仅仅是行刺季晨的鬼仆,力求用最短时间杀人灭口的鬼仆们,竟然无一例外统统失算了。突如其来的一波进攻,竟然没有收走一条人命!

    所有鬼仆大惊失色,他们能感受到对方招数的惊人,搏斗经验之丰富。

    季晨手中的长剑竖在身前,让在剑身上留下一道缺口的青铜古剑再难寸进,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冷冷笑道:“怎么,齐国欺负大唐无人,想送给咱们一份见面大礼么?那这份礼物,老子就收下了!”

    “嗖!”

    语毕,躲在马车侧后方的马尚率一只流星箭如一道流光,准确无误的没入了鬼仆的额头!

    与季晨僵持的鬼仆脑袋往后一样,握剑的手松垮垮地垂下,仰天摔倒在地。

    三十鬼仆,只余二九!

    李大壮也不甘示弱,嘶吼一声用砍刀直接将刺向自己的长剑荡飞。那鬼仆吃不住力,竟然“咯噔咯噔”退后数步!

    刚刚站稳脚跟,那鬼仆来不及驱散内心的震撼,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一直铁钳般的大手牢牢抓住,瞬间便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李大壮不屑一笑:“像个娘们一样,还他娘的学人跑来做杀手?下辈子换个活儿吧!”

    “咔嚓!”

    李大壮铜铃般的双眼一瞪,五根手指一起发力,硬生生扭断了那鬼仆的脖子!

    唐安站在队伍的最后方,对前面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他明显感受到了刺客的慌乱,有些紧张的心情终于得以舒缓。

    “就凭这么点人,就想吞了老子的人?哼,魑魅鬼魉岂敢小看百战兵?”

第五百六十三章 杀手疑云

    雨纷飞,人断魂。

    山间的空气里透着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丝丝含苞待放的血腥气息。

    “咚!”

    在三十名鬼仆的掩护下,最后面的鬼刺轻易地落在了第一辆马车之上。

    一名合格的杀手,讲究的是一击致命。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剑来,对着车顶狠狠刺了下去!

    上好楠木的厚重车顶,在剑下宛如豆腐,瞬间便没入剑柄。

    车厢中,柳倾歌只觉得头皮发麻,仰起俏脸一看,在自己头顶赫然插入一柄长剑,而剑尖离自己的头皮不过三寸距离而已!

    鬼刺双手将剑拔出来,却意外的发现剑上并没有血迹,眼神中难掩失望之情。正想再次第二剑时,却见一道白光向自己激射而来。

    那是一个女人——自己唯一一个没有打探到身份的女人。

    因为这个女人,他被谢渊骂了一顿。他现在才知道谢渊骂得不无道理,因为这个女人让他感到很危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已经把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慕绒的眼睛很冰,出手很狠。对于想要杀人的人,慕惊锋从没教过她要虚伪地仁慈。倒是唐安教过自己,对待敌人没必要客气。

    所以他一出手就用出了大雪山绝学——冰凌化雪掌!

    当一个杀手全神贯注地杀人时,不会对环境有太敏锐的感知,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目标人物上。

    可是现在,鬼刺却觉得很冷。

    他忽然感觉落到自己身上的雨滴冷的像冰,连吐纳呼出的白气都似要凝固了一般。

    顺着冰冷的气息追根溯源,他惊讶地发现仿佛一切的寒意都来自于那个不断逼近的女人。她每靠近一步,周遭的温度仿佛便会下降几分。

    “装神弄鬼!“

    鬼刺不相信身体的感知,只相信手中的剑。

    剑动,人动。

    他很信任自己的剑,因为他到现在还活着。一个杀手没死,证明他的敌人都已经倒在了他的剑下。

    他出手很快,像一阵风。

    他的剑很毒,像一条蛇。

    这条蛇咬伤过很多人,却注定不会咬伤一个将成为传奇的女人。天下三打圣地之一的大雪山,岂容轻易侵犯?

    “叮!“

    白色的长袖飘飘,袖中兰花指轻轻一弹,坚固的青铜剑便震颤不止。

    一指轻弹,竟是震的鬼刺再也把持不住长剑,脱离出了自己的掌控!

    而那只纤细秀美的手,仍旧带着冰冷的寒意拍向自己的胸口,没有半分阻滞!

    鬼刺终于色变。

    他用尽全力在车顶一踏,厚重的顶棚竟被生生踏出一个洞。借力之下,鬼刺飞快倒飞而回,比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

    可那个女人却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女人的脸很美,眼很冷。鬼刺依稀有一种错觉,那只玉手前方的空气都似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而自己胸前的黑衣在玉手的压迫之下,竟似凝结了片片雪花,冷彻心扉!

    终于,招式用老。

    二人飞出去大概十米距离,未散尽的内劲依旧逼的鬼刺喷出一口鲜血,所幸的是,那个女人在队伍正前方停了下来。

    “仙子姐姐,当心调虎离山!“

    鬼刺擦了擦溢出鲜血的嘴角,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发现说话之人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管事。

    这个管事让他感到迷茫。因为不知不觉间,竟然有八个高手团团围在他的周围,警惕地盯着自己。仿佛队伍中最重要的人不再是马车里的舞姬,而是那个年纪轻轻又颇具气场的小管事。

    一个普通管事,岂会有如此排场?岂能指挥自己眼前这个一袭白衣的绝世高手?岂会在最危险的时刻,让护卫们弃主相救?

    不合情理!

    唐安从容一笑,见这些心比天高的刺客落入阵群之中,抬起右手做了一个下切的手势,杀气凛然地吼道:“所有人听令——绞杀阵!”

    复仇者联盟的战士们得到命令,只是几个简单地位置调换,已然完成了变阵。

    这阵法说来再简单不过,将坚实的部队化整为零,每两人为一个单位合力绞杀敌人,每个小阵之间又不会隔开太远的距离,以便相互支援。

    当人数占优时,这个阵法无疑会大大减少伤亡。而从复仇者联盟所抽调而来的这些精锐中的精锐,无疑更能将此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你挡,我刺;你冲,我守;你攻上,我攻下;你砍胸,我砍头。

    “嗤嗤嗤嗤嗤嗤!”

    短短一会儿工夫,黑衣鬼仆一片又一片的倒下。有些人或许至死都在疑惑:为什么这些镖师这么厉害?这到底是哪个镖局的?

    鬼刺带着一张鬼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不过唐安相信,他的脸一定很难看。

    雨中鲜血飞溅,飞天门十大高手配合大唐精锐,将这些托大的刺客如砍瓜切菜一般,眨眼的功夫,刀剑砍破布帛的声音四起,灰褐色的山道间响起一声声短促的闷哼,穿着黑衣的鬼仆一片又一片的倒下。

    只有鬼刺一人还站着,显得那么孤单脆弱。溃败来的太快太突然,突然到他还没有半点准备,就已经变成了孤家寡人。

    唐安笑的很得意:“就这么两手三脚猫功夫,也学人家当杀手,你们脑袋让驴踢了吧?”

    鬼刺出道以来,还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但他知道,对方有侮辱他的资格。

    他体内的寒气正在侵蚀着五脏六腑,浑身上下的血液如同结冰了一般。这一切,都是拜那个白衣女人所赐。

    只是一招就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他至今为止从没见过。恐怕除了天下三大圣地的传人,没人会有这般能耐了。

    可是,三大圣地是何其高贵的所在,其传人怎会自贬身份,投身一个小小的歌舞团当中?

    三十个鬼仆用性命解开了一个谜底——眼前的歌舞团不是一般的歌舞团,所谓的镖师也绝不是一般的镖师。

    谢渊说过,如果完不成任务,自己就不用回去了。而现在他找到了一条活下去的路。只要把自己发现的秘密呈上,说不定不仅仅能保住性命,还立了一件大功。

    唐安不知道鬼刺的心思,在一群人的陪同下缓缓来到前方。而周遭镖师拿他如此要紧,更让鬼刺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要动!”唐安指着鬼刺,微笑道:“你已经被包围了,限你立刻放下武器。你可以说话,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旁边的季晨俏俏纠正了唐安的语病:“大哥,他没拿武器。”

    “哦,这样啊。”唐安瞥了一眼,才发现鬼刺手中的青铜剑早已被慕绒弹的远远的。为了维护身为主帅的威信,大是不悦的白了季晨一眼:“表面看起来,他的确没有武器,可你怎么知道他身上别的地方没藏着暗器?我教过你多少遍,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

    季晨心中暗骂一句“他娘的”,脸上却又堆起恭敬:“大哥深谋远虑高瞻远瞩,走一步看三步,我等永远也只能望其项背了。唉,每听大哥一番教会,都能让我对大哥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唐安心中大是满足,微笑道:“好好努力,终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呕!”

    周遭的将士再也忍耐不住,喉咙中发出的干呕声异常清晰。

    爱兵如子的唐大人立马问道:“你们都怎么了?”

    众人一齐假笑:“没事没事,方才运动的太剧烈,胃部稍感不适。”

    唐安这才放心,看向被逼到山壁处的鬼刺,冷笑道:“这位杀手先生,本人与你素未谋面,你这般痛下杀手是何意?没有人愿意死,你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我放你一条活路,这买卖岂非很公平?”

    生怕唐安放虎归山的季晨又忍不住耳语提醒道:“大哥,真的要放他走?”

    唐安恨铁不成钢地白他一眼:“当然是假的!”

    季晨鄙视道:“大哥,你乃堂堂大唐镇西侯,怎么能骗人呢?”

    “这怎么会是骗人?”唐安虚心解释道:“所谓兵者诡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敌人摸不清你的虚实,这才是为将之风。”

    季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又问道:“那什么才算欺骗?”

    唐安背负双手,眯着眼道:“如果齐国的孙子对咱们用这一招,那才叫欺骗!”

    季晨:“……”

    被众人团团包围的鬼刺丝毫不减紧张,鬼脸面具背后,一双阴毒的眼睛紧紧盯着唐安,冷声道:“你不是管事!”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嘶哑的声音就像一只乌鸦。

    唐安从容一笑,道:“看起来,你好像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杀我?”

    鬼刺冷笑:“因为我高兴。”

    一听这话,唐安的脸冷了下来。

    拜托,现在你马上要变成俘虏了好不好?坏人被好人打败,不应该痛哭涕零地连连告饶么?这家伙到底有没有点坏人的觉悟?

    这种态度莫说唐安接受不了,连复仇者联盟的将士们也都生出了火气。季晨不悦道:“大哥,别和他啰嗦,直接一刀砍了算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线索如断线,危机隐迷雾

    难怪复仇者联盟的将士们会觉得不爽。不管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名义上却是打着挑战凤魁凤之瑶的旗号,比的是高雅艺术。无端蹦出这么一群煞风景的刺客动刀动枪喊打喊杀,扫不扫兴?

    唐安被气乐了,抄起双手好整以暇道:“有骨气,我最欣赏嘴硬的坏蛋了,这样一来在折磨你的时候我就不会有负罪感。季晨,待会儿抓十几只老鼠,脱了裤子咬他小丁丁!”

    “好!”季晨兴奋的舔了舔舌头,忽然又微微一愣,问道:“呃……大哥,什么是小丁丁?”

    唐安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平日里叫你多读点书,你偏偏不听,连小丁丁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跟老子混的?小丁丁,就是男人最宝贝的玩意儿,俗称小鸡.鸡。所谓人有所长,必有所短。你看看他——身材不高五指不长,裤裆处空空荡荡无风自动,可见尺码一定小的惊人,买最小号的内裤恐怕都要回家再改一改。这种人自然内心空虚自卑,所以只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刺客!”

    众人大点其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通过细节竟然能勾勒出一个人悲惨的一生,难怪长辈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唐大人真他娘的高!

    鬼刺气的身体微微发抖,趁众人拍马屁的功夫还很不自信地偷偷低头看了看裤裆处。他妈的,老子一点也不小,明明是裤子太肥大了好不好!

    唯有护在他身边的慕绒脸色微红,暗骂一声流氓!

    见鬼刺眼带怨毒,唐安微笑道:“小丁丁,老子这人一向心慈手软,你若是老实交代,不仅会饶你一命,甚至可以带你回大唐——汴京城有一位老中医,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为无数没有娃娃的家庭带来了福音。只要你告诉我幕后黑手是谁,我可以考虑给你介绍一下,到时候恢复男儿雄风再也不是梦!”

    男人最不容许别人说自己不行,看到百十号大男人一起盯着自己下三路,满脸都是同情,鬼刺简直快要疯了。

    “闭嘴!”

    鬼刺的态度很差,唐大人很不开心。叹息道:“唉,你不配合,我很伤心。季晨,去抓老鼠吧,反正他那话.儿也没用,咬了吧。”

    鬼刺心中大怒,他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家伙几句话就能破坏他融入自然的平静心道,只知道自己很想杀了他。

    但是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机会。他深深看了唐安一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在脑海里,冷冷一笑:“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查出来。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下次?

    唐安微微一愣,皱眉大喝道:“抓住他!”

    已经晚了。

    鬼刺手中忽然多了两枚银色的圆球,用力往地下一掷,只听“嘭”的一声,破碎的银球立刻散成两团烟雾!

    烟雾扩散的很快,所有人都警惕地握紧武器,生怕他会再施突袭。唯一有机会前去将他捉拿的慕绒更是紧靠唐安,不敢离开半步。

    唐安如果有一点闪失,将士她承受不起的遗憾。

    雨幕画青山,没过多长时间烟幕便散尽,而山壁之前却早已没了鬼刺的身影,只余下一道长长的绳索,还有勾在山坡之上的一根铁爪。

    唐安面色铁青。他知道,要抓这些比泥鳅还滑溜的刺客,机会只有一次。扭头对着众人道:“还有谁带飞天爪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无奈的摇摇头。咱们又不是大唐升龙卫,此番前来是为了保护大人你周全的,待那玩意干什么?

    “这种居家旅行的必备工具,你们居然也不随身携带,丢不丢人?偷看寡妇洗澡被人发现怎么跑路?打架打输了怎么逃命?失败,真是太失败了!”唐安捶胸顿足,手指头对着众人点啊点,一时竟是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季晨讷讷问道:“大哥,那……你带了吗?”

    “带个屁!老子的老婆一个个貌美如花赛天仙,还用得着偷看寡妇洗澡?”唐安瞪他一眼,无比气愤地总结道:“一群**丝!”

    马尚率偷偷移了两步,来到季晨身边小声问道:“俺书读的少,啥叫**丝?”

    季晨捂着嘴耳语解释道:“就是很**的小厮,暗指咱们当小弟当得太出色,威胁到了大哥的地位。”

    马尚率恍然点头:“喔,那俺以后尽量低调一点点。”

    “唐安,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柳倾歌撑起一把油纸伞下了马车,秀气的小脚落到泥泞的山路上,倾国倾城的脸上带着一抹担忧,显然对方才的事心有余悸。

    “倾歌,你怎么出来了?”唐安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生怕她看到满地的尸体而害怕,一只手轻轻遮住她的眼睛,歉然道:“唉,方才是我大意了,没能保护好你的周全,多亏了仙子姐姐在。”

    唐安说着,扭头看向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慕绒:“仙子姐姐,这种小毛贼让我来对付就好了,哪还用得着你亲自出手?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们的嘛!”

    慕绒气呼呼的一扭头,连理都懒得理他。

    你保护我?也不知道方才谁见形势不对,一个箭步便窜到了将士们身后。

    “多谢慕姐姐了。”柳倾歌拿到唐安的大手,对着慕绒盈盈一拜,旋即无比担忧的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唐安的脸上凝结一层薄薄的寒霜,语气不善的说道。

    他们此番前来齐国知道的人并不多,可矛盾的是,这些刺客显然是冲他们来的。难不成……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距离临淄还有不断的距离,若是自己此来的目的暴露,恐怕前路将会更加艰难。

    当然,他不相信凤之岚会出卖他们。且不说柳倾歌是她的心头肉,单是与她寸步不离的大小姐也绝不会允许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更何况,如果对方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那首当其冲应该杀了自己才对。可无论从杀手们率先围攻马车的表现,还是鬼刺最后对自己身份的怀疑,都暗暗说明他们并不清楚己方的真实身份。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痛下杀手呢?

    唐安正思索着,忽然感觉一只柔软的小手印在自己眉心,替他捋平皱起的眉头。低头一看,柳倾歌带着一脸甜美的微笑,轻声说道:“仇人也好,杀手也罢,都不能阻碍我们。若是咱们自乱阵脚,岂不正中他们下怀?不管他们是谁,想做什么,只要有你在,倾歌相信失败的一定会是他们。”

    唐安心头温暖,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到你一根汗毛——因为那等于要了我的命!”

    雨中恋人,目光如水。

    将士们瞧着国民女神甘之如饴地被拉起神圣的玉手,一个个对唐大人的倾佩之情简直如决堤的长江水一般泛滥,默默把这一句泡妞经典对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有些举一反三悟性不俗的人,将唐大人的绝学稍加改动,顿时觉得杀伤力更为惊人。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你一根汗毛——因为那等于要了我的命.根子!

    “对了,那位庞公子呢?”

    二人温存片刻,唐安忽然惊醒,转过身去四处寻找那位天然呆“人质”。

    杀手的忽然出现,为此行增添了许多变数和危机。他们就像进入敌境的一只孤舟,随时都会有被浪头打翻的危险。这时候,任何可能对他们有所帮助的人,都要牢牢掌控在手中。

    还好,庞公子并没有让他失望。

    一直生活在帝都的龅牙,何时亲眼见过刀刀见血的生死搏杀?当看到一个鬼脸刺客的头颅高高飞起,顺着山坡一直滚到自己身边,龅牙立刻吓得魂不附体。

    战斗结束一段时间了,而那位庞公子仍旧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远远看去仿佛缩成了一个肉球,倚靠这山石瑟瑟发抖。或许,他已经吓得没了逃跑的力气了。

    有些人遇到危险甘愿赴死,有些人则胆小如鼠,宁愿做缩地的鸵鸟也不愿意反抗命运,庞子敬显然是后者。

    而这种人,恰恰是唐安此时最需要的。

    看着被吓破了胆不住哆嗦的龅牙,唐安信步走了过去,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庞公子?”

    “啊!!!!”

    庞子敬就如爆竹般一点就爆,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下哇哇大叫:“不要撒(杀)我啊!!我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

    杀鸡般的嘶声呐喊,让众将士目瞪口呆。他们从生在战场死在战场,见过无数贪生怕死之人,可却没有一个像庞子敬这样。一个男人居然胆气如此之小,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庞公子,你冷静一点,杀手们都走了。”唐安微笑和伸出一只手,想要将他拉起来。

    庞子敬愣了半晌,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用力瞪着一双小眼四处查探。可只是一眼,却有提起公鸡打鸣一般奸细的嗓音大吼道:“屎(死)人!!好多屎(死)人啊!!”

    一旁的慕绒拧起眉头,这般没有骨气的男人,从来不会博得女人的好感。唐安在他的映衬之下那股面对生死的从容,无形中又加了几分。

第五百六十五章 可怜公子上贼船

    唐安心中好笑,没想到这龅牙居然贪生怕死到了如此程度,委实让人震惊。安抚道:“别怕别怕,他们都死了,都过去了……”

    庞子敬捂着脑袋吼了半天,终于回复了一丝清明,无助地看向唐安,问道:“都……屎(死)了?”

    “是啊,他们都死了,你现在安全了。”

    “哇!”

    庞子敬骤逢大变,竟是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满嘴的龅牙翻向天空,五官狠狠挤在了一起,让人看起来非但没有同情,反而像狠狠扁这丑八怪一顿。

    唐安好言安慰道:“庞公子,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怎么能动不动就哭鼻子呢?”

    庞子敬哭得累了,好不容易止住泪水,抽噎道:“对…我…不棱(能)哭…我爹是…鉴吏大夫…膀胱…大!”

    这时候还不忘拿自己老爹安慰自己,这位庞公子果然不愧是坑爹败家的标杆,窝囊懦弱的典范。

    见他如此怕死,唐安忽然计上心头。

    以这家伙的愚蠢,只要自己稍加渲染,恐怕他必定会认为这些杀手是为了要杀他的。而他性子胆小怕事,只要知道自己生命受到威胁,那根本不需要绑架,他也会乖乖跟自己走到一起。因为眼下形势已经很明朗了——“镖师”们刚刚打退了杀手们,若想要保他周全,恐怕除了眼前这只来自大唐的队伍,根本没有旁人能做到。

    而对于唐安来说,一路上多了“鉴吏大夫公子”这张护身符,也会大大降低危险系数。别的不说,以庞子敬爱现的性子,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爹位高权重。而知道了他的身份,前往临淄的路上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就不能当睁眼瞎,必定会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那些杀手敢光天化日的再杀人么?

    想通这几点,唐安挤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唉,庞公子,方才说要绑架你,不过是与你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你爹是鉴吏大夫,我等怎么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本想和你交个朋友,一起前往辩才会聆听一番,可是……哪成想你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仇家。唐某既把我们柳大家和一众兄弟们从大唐带了出来,自然要对他们的安危负责,看来……咱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庞光大揉了揉眼睛,问道:“里缩(你说)什么?他们…是来撒(杀)我的?”

    “肯定是啊!”唐安像看白痴一样地看向他,“庞公子你想啊,我们是什么人?只不过是一支从大唐远道而来的歌舞团而已,在齐国举目无亲,而且一直安分守己与人无争,怎么可能会得罪杀手呢?若是他们太小看咱们大唐第一镖局——‘镇远镖局’的镖师们,恐怕要挡下他们就没那么轻松了。”

    季晨跟进,低声提醒道:“大哥,是‘福威镖局’。”

    唐安咳嗽一声,干笑道:“呵呵,我们镖局的口号是——福威福威,声势镇远!庞公子若以后来大唐的话,记得照顾兄弟们生意。”

    庞子敬全然不理会唐安的广告,而是感到了深深的危机:“他们枕么(怎么)会要撒(杀)我呢?我也不认识他们啊!”

    “庞公子,你想的太简单了,我来给你分析一下!”

    唐安一副“替你考虑”的嘴脸,暗想当初相国寿宴时东方远行威胁自己所举得例子:“你爹乃是堂堂鉴吏大夫,位高权重,暗地里得罪了多少权贵?又挡了多少人的财路?就算不说你爹,单是庞公子你——年少多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器宇轩昂,惹来多少人嫉妒的眼光?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虚怀若谷的。”

    庞子敬皱着眉头连连点头:“有道拟(理)!”

    有你妹的道理!唐安强忍住要扁他的冲动,总结道:“所以说——这些杀手就算不是你爹的政敌派来的,也必定是哪家富贵公子请来取你性命的!”

    庞子敬早已失了方寸,双眼茫然的问道:“辣(那)……我该枕(怎)么办柴(才)好?”

    “唉,我们此行还有要事,而公子你的敌人又太强大,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庞公子,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

    见唐安转身要走,庞子敬三魂七魄吓掉了一般,一把抱住唐安大腿,嘶声道:“大哥哥里(你)不要丢下我啊!里要是走了,我哪里还有青山哪里还有绿水?”

    唐安“挣扎”道:“唉!庞公子你真是让我为难啊。大家都知道我这人一向急公好义,五岁立下远大志向,妄想扫尽天下所有不平事,长大了才知道原来当年只是天真的幻想,可是这一份发自骨子里的热忱却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有可能,我必定不会撇下公子你不管,可是……这可是一群杀手啊!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就害怕杀手。”

    复仇者联盟的汉子们猛翻白眼:五岁你就知道什么是杀手?太假了吧!

    而陷入极度恐慌的庞子敬却全然没有注意唐安的语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大哥哥——求里绑尬(架)我吧!里(你)要是不管我,我就屎(死)定了啊!”

    唐安“皱眉”道:“这怎么行?像我这样正直善良的人,怎么能干出绑架这种事呢?”

    “没关系没关系,我最喜欢被绑尬(架)了!求你绑尬(架)我!”庞子敬一副贱样,死死抱住唐安大腿就是不松手:“我有很多腻(利)用价值的,我爹是鉴吏大夫庞光大!大哥哥不是要挑战凤之聊(瑶)吗?不是担心她不接嗖(受)挑战吗?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

    唐安很“为难”,眉头紧拧不散:“可是……辣些——呸!那些杀手真的很可怕哎!”

    庞子敬浑不知已经被当成了肥羊,怕死之余不惜连抛诱惑:“大哥哥,齐人一向看不起唐人,一路去往临芝(淄),怕是会麻烦丛丛(重重),小弟弟已经一嗖(手)替里(你)解决!若是能把我安全送达,我必定重重酬谢!对了,皇上很器纵(重)我爹的,到时候我让我爹去请皇上一起来看两位高嗖(手)跳舞,里们那位王姑娘一定能够身价倍更(增)!”

    季晨实在听不下去了,再次纠正道:“他娘的,是柳姑娘!”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庞子敬赶忙认错,只要唐安能答应,莫说柳姑娘,就是叫她柳奶奶、柳祖宗也全然不是问题。

    叫皇上来观战?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唐安心中志得意满,表面却装作百般无奈:“唉,庞公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推诿也未免太不近人情。我等都是急公好义之人,怎么会贪图些许诱惑呢?”

    “不,我一定缩(说)到做到!”庞子敬感恩戴德道。

    唐安大笑两声道:“庞公子你太见外了,我们只是一见如故而已,还谈什么利益——季晨,去拿张纸拿支笔来,让庞公子立个字据。”

    复仇者联盟的人满脸黑线。若论不要脸的功夫,天下恐怕没人能比得过唐大人了。

    当然,这样一份契约,不可能明面上直接写上“庞子敬必保证凤之瑶接受柳倾歌”挑战这种毫无约束力的条款,龅牙也没这等号召力。所以唐安换了个说法,写着“鉴吏大夫之子庞子敬欠款一万两白银”。

    你敢不帮我约到人,老子就让你倾家荡产!

    这种不平等条约,寻常人不可能平白无故签字的。但见识过“福威镖局”战斗力的庞子敬,已经把这帮人当成了保命的唯一希望。无比痛快地在白纸黑字上签了自己的名字,龅牙感激涕零:“大哥哥,多谢里(你)绑架我!”

    唐安哈哈大笑,亲热地搂着庞子敬的肩膀:“别客气,谁叫咱们是兄弟呢!”

    包括慕绒在内,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无语了。能把人卖了还让人帮着数银子的,恐怕放眼天下也只有唐安能做到了。可是……这般厚颜无耻的话,他到底怎么能说得出口?

    众人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不要脸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和唐安用力握了握手,庞子敬扫了一眼周遭的尸体,不无担忧道:“大哥哥,屎(死)了这么多人,咱们该枕(么)跟官府解释?”

    唐安冷冷一笑,道:“该怎么去解释,就不是咱们该犯愁的问题了。堂堂辩才之地孔孟故乡,居然会冒出杀手。那帮书呆子不是整天口口声声说孔圣在齐国的地位至高无上么?老子倒要看看,他们会给出怎样的解释!”

    庞子敬不解道:“里(你)的意思是……”

    “不能就这么算了。”唐安阴险一笑,回眸看向一群将士们,喃喃道:“好在没有死人,否则老子就荡平了那狗屁的辩才会!让儿郎们辛苦半天,害老子提心吊胆,想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辩……辩柴(才)会?大哥哥你是想……”

    “不错!”唐安阴冷一笑,道:“如果辩才会不给老子一个说法,老子就让那辩才会变成追悼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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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书童我骄傲,泡妞从不用春药。现代高富帅穿越到战火纷飞的乱世年代,做起了伴读小书童。牺牲色相勾妖女,陪着姑凉走夜路,别人笑我太随性,我笑他人神经病。唐安:“说我坦荡的人,其实看不透我的心——那叫淫荡。” ——向《家丁》致敬!交流群墨玉书院:73284031金牌小书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牌小书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牌小书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