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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月令     大明首辅txt下载     大明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值房灯影

    灯下观君子,月下看美人;模糊里,自然有种朦胧美。萧墨轩虽然没有小香兰想的这么多,心里却也是暖暖的,虽然说出的话有些油滑,倒真是心里话。

    烛光摇曳,映得小香兰一张俏脸上白里透出了红。头上梳就风髻雾鬓,落下一绰青丝,像枝蔷薇一般搭在额上。

    他有点怀疑以前的萧墨轩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这么一个小美人天天厮守在身边,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一时却忘记了,他这可是在大明朝。人分三六五等,那些世家的公子,根本是没拿正眼瞧过这些下人。不是没看见,而是打心里,根本就瞧不起。

    他以前不会是……身体有毛病吧。萧墨轩脑海里猛然又跳出一个念头,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再想想,自己似乎没什么不对,才放下了心。

    “呵呵,我吃这糕。”萧墨轩知道小香兰生了羞,也不再逗她,自个拈起一块糯米糕,“那个东西,我刚才吃了不少了,我要吃,明日再让厨房做便是。”

    却说张居正出了门,急匆匆就往徐阶府上赶,等见了徐府家奴,才知道徐阶却在西苑内阁值房没有回来。时候已经晚了,紫禁城早就闭了门,没有御赐的金牌,谁也叫不开。

    张居正暗自焦急,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揣着颗心回到家里,又睡不着,干脆端了张凳子坐在桌边,只等着天亮。

    与此同时,西苑,内阁值房。虽然时辰已经不早,值房内却仍然射出几点若隐若现的烛光。

    内阁次辅徐阶正伏在一张长长的案几上写着什么,不时的站起身来,拨一下烧的焦糊的烛花。嘉靖皇帝已经十多年没上过早朝,所以他也习惯了呆在这里等着皇上的信儿。

    一架抬舆远远走了过来,走到值房前便停了下来。

    “老祖宗。”门口的小太监连忙奔下台阶,跪到了抬舆前。

    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裹着件大红的袍子,缓步走了下来。

    “值房里都有谁在?”黄锦抬头看了看里面的***,对小太监问道。

    “回老祖宗,徐阁老在里边。”小太监答话片刻也不敢缓。

    黄锦略点了下头,拾级而上。

    “徐阁老这么晚了,还没歇着呢?”黄锦推门进屋。

    “哦,黄公公。”徐阶连忙站起身来,“今日景王进献祥瑞,皇上龙颜大悦,命我等纂写几份青词明日要用。”

    “徐阁老对皇上这份忠心,老身也实在感动啊。”黄锦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几份奏折来。

    “皇上有圣渝?”徐阶倒身就要拜下。

    “徐阁老且慢,这不是圣渝,只是都察院和通政使司今个送来的几份折子,不知道徐阁老看过了没。”黄锦上前一步,扶住徐阶。

    “皇上看过了?”徐阶并不接过黄锦手里的折子。

    “皇上已经歇下了。”黄锦把那几份折子放在了案几上。

    “既然是都察院和通政使使司送来的折子,自然是该先呈给皇上,下官怎么好先看。”徐阶更不去看黄锦放在案几上的东西。

    “这几份折子都是参景王爷的。”黄锦在徐阶对面坐下,“参的是景王爷未经宣召,擅自回京。”

    “景王爷忠孝仁德,此次回京也是给皇上献瑞,他们这简直是是非不分,哼!”徐阶左手握成了拳头,在案几上重重拍了一下。

    “今个万岁爷高兴,所以老身暂且先把折子扣了下来,免得扫了万岁爷的兴头。等明个万岁爷祭过了天,再递上去不迟。”黄锦又拿起折子,收回了袖中,向着徐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黄锦的抬舆,渐渐远去。徐阶又坐回案几边,继续写着青词。一切,都平静的似乎什么都没有生。只有皇宫侍卫路过时出的沙沙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打更声,昭示着这一片黑暗并不是凝固的一块。

    万寿山的山顶上,终于现出了第一丝亮光,东方的太阳渐渐露出了小半张脸,红彤彤的。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萧墨轩睁开惺忪的眼睛,揉了揉,坐起身来。

    这一夜,睡的并不算好,心里揣着桩事,能睡得安生倒也怪了。

    同样,没有睡的安生的还有张居正,只等天一亮,就赶去西苑内阁值房找徐阶商量。

    等到了值房门口,却见严嵩也在,不便多话,只好退到一边,寻了支笔,铺就了纸,文中并不多说,只道贺天降祥瑞。

    张居正是嘉靖二十六年二甲的进士,UU小说的功夫自然也是非浅,这一篇贺词顷刻之间便是一挥而就,拿了让小太监去交给徐阁老,只说是要写的贺表青词。

    徐阶正和严嵩拿了各自的青词在那品赏,忽然见小太监拿来了张居正写的青词贺表,说是自己让他写的,立刻明了。

    “叔大写的青词,可否也给老身看看?”严嵩听说是张居正送来的,心里也是一动,颤巍巍走了过来。

    “哦,严阁老请看。”徐阶随手递过。

    “叔大的文章,颇得徐阁老真传。”严嵩仔细观赏一番,见并无异常,放下了心。

    “和东楼的文章比起来,还差的远。这贺表里提到祥瑞所现之地,正应天上朱雀之象。朱雀乃火德,正合了皇上的名讳。只是百密一疏,景王爷是在汉水边遇到祥瑞的,所以合的是翼宿,叔大却说成了是轸宿。”徐阶呵呵一笑,又把文章拿起在手上,向小太监问道:“张司业可走了没有?”(注:明世宗嘉靖帝名讳,朱厚熜)

    “张大人适才刚丢了笔,应该还在。”小太监回道。

    “严阁老且坐,我去和他说上一说。”徐阶向严嵩欠了个身,就向外面走去。

    严嵩刚才被徐阶提到严世蕃,心里老大的不爽,虽然朝野中人都知道严嵩的青词大多都是严世蕃代笔。可是说出来和不说出来,感觉却又是大不一样。刚才徐阶说张居正文章作的没严世蕃好,严嵩听了却只当他在暗喻自己老了,做不出青词,只能让儿子代笔。这时听徐阶和他说话,也懒得去理,只眯着眼睛略点了下头。

    徐阶出了内阁值房,张居正果然还在等着。

    “阁老!”张居正见徐阶出来了,连忙迎上。

    徐阶点了下头,两人边走边说,走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阁老,欧阳必进上书参景王的事情可知道了?”张居正见左右无人,开口问道。

    “昨天黄公公已经告诉我了,时下皇上还没看到折子,只等一会祭过了天便要送上去。”徐阶点了点头。

    “阁老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张居正紧紧盯着徐阶。

    “没有。”徐阶摇了摇头,“他们是把皇上的脾气都摸透了,宫里也有他们的人,折子扣是扣不下来的。”

    “景王若是留在京中,只怕久则生变。”张居正听徐阶也说没办法,未免有几分沮丧。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景王毕竟已经封藩,皇上心里自然也有衡量。你先回去,切记不可轻举妄动。”徐阶的话音仍是静如止水。

    “是,那学生先行告退。”张居正知道再说下去也没个计较,再说下去,时候长了又怕别人生疑,只得告辞而去。

第十七章 谋而后动

    萧墨轩夜里睡的不安生,这一天在国子监也是迷迷糊糊,好不容易散了学,懒得行走,便在门口雇了顶小轿。

    等到了家,见萧侍郎已经先回来了,正坐在花厅长吁短叹。

    “爹爹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萧墨轩上前请安。

    “轩儿你且坐下。”萧侍郎见了儿子,心里的烦闷顿时减了几分。昨个经过一事,又知道萧墨轩聪明,便想和他商量一下。

    “今天皇上见了他们参景王的折子,果然勃然大怒,把上书的御使痛斥一番,仍叫景王回京里的府邸住着,绝口不提让他归藩的事。”

    “张司业和高祭酒不是已经去找徐阁老和礼部吴尚书了吗?”萧墨轩愣了一下。

    “徐阁老不知道为什么,连一句话也没进。至于吴尚书,一副想做和事佬的样子,上了个本,倒没说景王的错,只说景王还是立刻归藩的好,却也被皇上斥责了一番。”萧侍郎的两条帽带,软绵绵的耷到了肩上,没了生气。

    萧墨轩虽然也一直念着这事,但大多不过是心里太激动,没想到我也能参与核心政治论题研究,倒没想的太多。这时见萧侍郎闷闷不乐,便定下神来,仔细的去想这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头绪。这不想还好,仔细一思量,心里却不由得咯噔一下。

    严家父子的事,以前看书看电视也看的多了,弄权谋术自然是不必说,关键是他们有个习惯,做事喜欢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从这两天的事来看,萧侍郎明显已经和高拱,张居正归成了一党。

    高拱,张居正自己是知道的,这两人后来还做到了内阁辅的位子。他们两个都做了辅,同样作为党派中坚的萧天驭总不会连个名字都没留下吧,但是萧天驭这个名字却似乎真的从来没听说过,难道说……萧墨轩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不行,不管是为了自己这位慈父,还是为了自己,都不能让严党得逞。

    其实他并没有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来了这里,萧墨轩早就成了一堆黄土了。萧天驭更不会因为这个儿子入监的事而和高拱,张居正熟识,又何谈成党。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历史,已经生了小小的偏差。

    “爹爹,依孩儿看,此事还是应该静观其变的好。因为此事根本就无法可想,他们既然已经上了书,皇上非留景王在京城里不可。”萧墨轩仔细把嘉靖和严家父子做过的事想了一遍。

    “哦?”萧侍郎转了下眼珠,不知道儿子又有什么高论。

    “爹爹更不要和高祭酒,张司业他们再上书去提让景王归藩的事。”萧墨轩继续说道。

    “哦?”萧侍郎更是不明就里,难道景王还会开开心心的自己打道回府不成?

    “爹爹您想想,皇上为什么会留景王在京里?”萧墨轩亲自帮萧侍郎沏上一壶清茶,用的是洞庭湖产的“君山银针”,一根根芽叶躺在杯底,渐渐舒开了腿脚,清澈碧绿的竟似刚采下来一般。

    “皇上自然是恼了那些折子。”萧侍郎把儿子亲自沏的茶端到鼻下,闻了一下沁出的茶香,看着那碧绿一片,心里的烦闷顿时去了小半。

    “那便是了,那些折子看起来像是参景王,其实说的却是皇上呢。这时候爹爹再和其他大人提景王的事,皇上爱惜羽毛,只怕更是恼怒。”萧墨轩微微一笑,端了个小凳坐到萧侍郎腿边,轻轻的帮萧侍郎捶起腿来。

    “不错,有道理。”萧侍郎被侍侯的舒服,惬意的靠在了雕花椅背上,半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皇上肩上担的是大明的万里江山,做起事来,只怕比爹爹你们更小心。所以,这事还得让皇上自己去想清楚。”萧墨轩继续说道。

    “那依我儿看,这书该怎么上?”萧侍郎坐起身来,征求儿子的主意。

    “依孩儿看,爹爹和诸位大人现在应该上表祝贺,并要求皇上封赏景王。”萧墨轩端着小凳子换了一边。

    “那不正如了他们的意,景王便更有理由亲近皇上了。”萧天驭摇头表示对此不赞同。

    “正因为亲近了,所以皇上更不会把景王立为储君。”萧墨轩胸有成竹的一笑。

    “哦,这是为何?”萧侍郎感到有些诧异。

    “孩儿这么说,自己有孩儿的道理,爹爹就不必细问了。”萧墨轩觉得把嘉靖老儿那个“二龙不相见”的心结说出来有些不妥当,想想还是卖了个关子。

    “呵呵,你和爹爹也卖起关子来了。”萧侍郎呵呵笑着在萧墨轩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

    “而且,皇上既然已经给景王封了藩,却把裕王留在了京里,说明皇上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事情闹的越大,只怕对裕王反而越是不利。

    皇上平日里最恨的就是大臣们结党,事情一闹大,倒显得是裕王在背后指使,而景王却自始至终独自面对风吹浪打。”萧墨轩摸了摸被父亲拍过的脑门。

    这一次萧侍郎没有说话,只是微皱着眉头,似乎也在思考着萧墨轩说的话。

    “所以皇上不是不知道景王违了祖制,只是景王是来京献瑞的,伸手还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景王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袒护他,那才奇怪了。”

    “那……景王。”萧侍郎张了张口,却又觉听了半天,萧墨轩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让景王呆在京中始终是块心病。如果皇上不下令,恐怕他就真赖着不走,从以前的例子看,皇上十有**是不会下这个旨。

    “景王自然也要归藩,但是却不能是被逼走的,那样皇上脸上也不光彩,得要让皇上心甘情愿的让景王回去。”萧墨轩又转到萧侍郎身后,帮父亲捏着肩膀。

    “皇上会降这道旨?”萧侍郎又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皇上是个聪明人,但是他更要面子,他需要的只是一把梯子。”萧墨轩的脸上泛起一阵神秘的笑意,“等事情平静些,爹爹和诸位大人再寻个理由上书,皇上高兴了,又有了个梯子,皇上也就会顺水做了人情。而且景王在京城,未必肯安生,时间长了,总会留下点是非来。”

    “你这法子倒似有道理,姑且可以试上一试。”萧侍郎想了想,虽然觉得还是有些不确定,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手里的杯盖,轻轻的在杯壁上敲击着,出一阵脆响。

第十八章 黄龙之怒

    等到用过了晚膳,回到房中,见被子已经晒过了,软绵绵的透着股那传说中的“太阳的味道”,钻进被窝,火热热的感觉。

    “唉,和他们折腾来折腾去,自己的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办,再过个几天便是学考了,看来还得开动脑筋,想想有什么好抄的文章再弄篇出来。”再过段时间,便是国子监里一季度一次的学考,萧墨轩一想到这个就不禁头皮麻。听馆里的同窗说,平时每个月还得再大考上一次,叫做“月课”。只是萧墨轩上个月去的迟,没赶上“好时辰”。

    以前上学时候,就是不但有期中,期末考试,还不时的有月考,季度考,本来以为古代的学校就学一个中文(虽然是文言文),顶多加点政治和哲学吧,会舒服点,没想到还是一样的麻烦。

    看来这个也是有传统的啊,我寒窗苦读了十多年,挤过了高考的独木桥,没想到到头来还要再受这个罪,萧墨轩不禁郁闷的抱被长叹。

    紫禁城,永寿宫。

    嘉靖皇帝也很郁闷,虽然身为皇帝的他,不用担心有人给他考试。但是掌着偌大一个江山的他,每天面临的问题比考试还要让人头疼。

    “朕的儿子。”嘉靖坐在莲台上已经念了两遍《太上清净咒》,却不知道怎么得,还是遏制不住那股从心里冒出来的怒意,“朕的儿子,给朕献来了祥瑞,难不成朕还要乱棍把他打出京城不成?”

    “皇……皇上息怒,皇上龙体要紧,切莫为了这些小事,伤了万岁爷的仙体啊。”黄锦跪在嘉靖面前,几乎要涕泪俱下。

    “皇上,呵呵,朕在他们眼里还是皇上吗?”嘉靖吼了一通,心里的烦闷竟是减了不少。

    又静坐了一会,心头的怒气渐渐消去,嘉靖皇帝也开始左右思量起来。

    “黄伴。”嘉靖站起身来,唤着黄锦。

    “万岁爷,您唤老奴呢。”黄锦捧着个青铜铸龙熏香炉应声而入,放下以后,又帮嘉靖整了整衣服。

    “黄伴啊,这次景王回京,你怎么看?”嘉靖舒坦的伸了下手臂。

    “这是皇上的家里事,老奴不好多说,皇上自己心里头肯定明白着呢。”黄锦见嘉靖已经消了气,脸上也展出笑来。

    “你倒是机灵。”嘉靖微微一笑,“你们这些没家的人,成天侍侯着朕,也算是半个家里人了,但说无妨。”

    “既然万岁爷不拿老奴当外人看,那么老奴也只好斗胆说上几句了。”黄锦跪在嘉靖身边,拉平着衣服上的皱。

    “这进献祥瑞的事,本来也不定要景王爷自己进京。景王爷自己来,无非是想念皇上了,想和皇上多亲近些。”黄锦的眼睛里闪烁了几下。

    “你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是说不出了,还是不想说了?”嘉靖又等了一会,见黄锦不再出声,也回过身来看着黄锦。

    “老奴既不是说不出,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这下面的一半,就不是老奴这半个家里人该说的了。”黄锦脸上肌肉跳动,艰难的笑了一下。

    “呵呵。”嘉靖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知子莫若父,朕怎么会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的什么。”

    第二天,是例行的沐假。京城里除了守备和禁军,大多都放了假,国子监里的博士和助教们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不住在监里的学生可以酌情自个在家读书,也算是萧墨轩这样的“走读生”的好处。

    萧墨轩自然把这个酌情就当成了理所当然,直睡到日上三杠才爬了起来,连续两天都没睡好觉,今天逮到个机会,自然要补回来。

    起来以后,洗了把脸,去书房翻了翻书,只觉得那书上的字,一个个比斗还大。

    “算了,以前学习都没这么积极,现在到了这倒装起葱来了。”萧墨轩自嘲一番以后,索性把那读书的心丢到了九天之外。

    “可是……不读书,该做什么?”刚丢下了书门,萧墨轩脑袋里又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被改造成这样了。

    “不读书也有很多事情可做。”萧墨轩自己对自己说:“比如喝酒啊,泡妞啊,斗蛐蛐啊,或者提个鸟笼在街上转悠啊,好不容易做了侍郎公子,怎么着也得纨绔一回。”

    萧墨轩斜靠在椅背上,把当年八旗子弟做的事情想了个遍,却觉得都没什么兴趣。

    “难怪明世宗喜欢修道,明熹宗会喜欢做木匠,这个时代实在太无聊了。好玩的事没几件,考试这样折磨人的事一样没少。”萧墨轩无奈的垂下头来,额头撞在坚硬的黄梨木上,“咚”的闷响一声。

    “少爷!”小香兰正好经过书房门口,听见重重的一声闷响,连忙伸进头来。一看,只见少爷正拿着脑袋往桌子上撞,不禁大吃一惊。

    “少爷……你……你这是做什么?”小香兰心里纳闷怎么自家少爷总是这么喜欢自虐。

    萧墨轩缓缓抬起头来,一张脸苦到了极点。

    “少爷被老爷责罚了?”小香兰云里雾里。

    “没,只是无聊泄一下而已。”萧墨轩说着话,又拿脑袋往椅背上敲了几下。

    “少爷万金的身子,无聊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小香兰吓坏了,冲上前来扶住萧墨轩。

    “少爷若是闷得慌,外面太阳好的很,去海子边上透透气便是了。少爷不是喜欢画画吗?现在这么好的风景,画到画里去岂不是好。”小香兰不知道萧墨轩到底在什么疯。

    “对,踏青,画画。烟花三月,这北京城虽然不及江南风景,倒也不会没有可去之处。”小香兰的话倒是提醒了萧墨轩,回过眼来,看着竹筒里的画笔,果然有几分技痒起来。

    “好,去踏青。”萧墨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萧三,萧四,出去玩喽。”书房里传出一阵充满中气的喊声。

    “来喽!”萧三萧四正被自己的老爹抓了,在那帮着劈柴烧炭,听见少爷叫唤,也是喜不自胜,丢下手里的斧头就奔了过来。

第十九章 美人倚阑

    “少爷,去哪呢?”萧三提起腰间的褡,抹了下脸上的汗。

    “踏青,画画。”萧墨轩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

    “好咧!”两个家奴又欢快的应了一声。

    背着笔纸,当然是萧三的事;提着食盒,自然是萧四的事。萧墨轩手里空无一物,只觉得有些别扭,想来想去,抓了支画笔在手上,得意洋洋的在半空中挥舞了一下。

    “出!”

    “出!”萧三萧四在背后应着。

    “你看这孩子,顽皮的。”萧夫人听见了这一阵闹腾,探出头来看。见是萧墨轩要出去戏耍,便也不去问了。只站在花厅门口,望着萧墨轩,笑眯眯的对身边的老妈子刘婶说着。

    “少爷现在可神气着呢,府里的几个娃,是越来越服他了。”刘婶垂着手,在一边笑道。

    “可是呢。”萧夫人笑得额头上几道浅浅的皱纹也舒展了开来。

    一行三人,气昂昂的出了萧府大门,却立刻就停了下来。

    “去哪?”萧墨轩有些郁闷的回过身来,北京城他根本就不熟,平日里几乎都是家里和国子监两点一线。

    “听少爷吩咐,少爷去哪,我们就跟去哪。”家奴笑着脸,哈着腰。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吗?”萧墨轩挠了挠脑袋。

    “西北边的什刹海不错,少爷不妨去那。”萧四还机灵些,想起少爷“失魂”的事来。

    “什刹海?似乎不错,就去那。”什刹海这个地方萧墨轩倒是听说过。

    转过了地安门,又向西走了段,穿过烟袋斜街,远远的就看见一排垂柳在那随风舞动。

    又走了段,一片水色现在眼前。这什刹海分为前海,后海,西海。三海之间互相有水道相通。萧墨轩来的方向,正是在前海边。

    放眼望去,只见三海碧波荡漾,岸边垂柳毵毵,远山秀色如黛,波面莹润如玉,岸边不时的点缀着几座小亭,如同锦缎上的珍珠。湖面上不时的泛过一叶扁舟,送来了几阵缥缈的歌声。

    “果然是个好地方。”萧墨轩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两口气,胸中的污浊之气,一扫而空。

    穿过一座小桥,便是西海,湖边一座小亭,坐着几个男女,正在那饮酒作乐,不时的传来几阵浪笑。

    “真是污了这一片风景。”萧墨轩不屑的撇了撇嘴巴,再看时,心头却不禁砰然一动。

    只见那小亭里,一位少女正倚栏侧坐,并不与其他几人多话。逢到劝酒时,也只是微微举杯示意,目光只是往湖面上落着,倒似显得有几分不合群。

    少女坐的方向正好面对萧墨轩,正好看个明白。细看间,只见穿着一件碧绿色的小袄,鹅蛋形的小脸上托出了精巧的五官,那一双眼,竟似比湖水还要清澈上几分,头上盘出了一副“**燕”,插着一支“点翠卷荷”,两边的嘴角微翘,泛出了两只小酒窝。腰间一条丝带,束出了细细的小蛮腰。手上抓一只团扇,只放在胸前。萧墨轩也是不禁多看了几眼。

    “这么冷的天,还抓个扇子,好生的奇怪。”萧三个俗人,见少爷眼神不对,也抬头看了一眼。

    “你懂什么,那叫美学。”萧墨轩觉得萧三的话太煞风景。

    “美学?”萧三挠了挠脑袋,似乎明白了些,“那少爷也该拿把折扇在手上。”

    “嗯,有道理。”萧墨轩呵呵一笑,“不过我手里不也抓了支画笔了嘛。”

    “少爷拿着个笔,不像公子,倒像是判官。”两个家奴也哈哈一笑。

    “帮我架起画板,我要画一副美人倚阑图。”萧墨轩也不和他们计较,让支起画板。

    又取了些湖水,调了颜色,下起笔来。

    这萧墨轩画上几笔,又望亭子里看上几眼。他那画架也是自己画了样让家丁做的,看起来也着实的奇怪。慢慢的也引起了对面几人的注意。其中一个公子打扮的人,一身的青衣,唤过家奴,吩咐了几句。

    那家奴得了吩咐,过来在萧墨轩身边转了一下,又折回身去。不一会,就见几个人走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那青衣公子。

    “哪里来的俗人,竟敢画我家妹妹的影。”来人未到面前,喝声已到。

    “少爷,你惹着人家了。”萧四见来人气势汹汹,吓了一跳,附到萧墨轩身边小声的提醒。

    “怕嘛呢。”萧墨轩并没有丢下画笔的意思。

    “画的倒是不错啊。”刚才出声相喝的公子,走到了萧墨轩身边,刚想扯下画纸,却忽得又停住了手。

    “多谢夸奖。”萧墨轩头也不回。

    “画的是不错,可惜你画错了人,我家妹子妹也是你能画的?”那公子见萧墨轩头也不回,心里又腾起火来。

    “我不画美人,难道画公子你不成?”萧墨轩这才笑嘻嘻的转过身来。

    “哦,呵呵。”那公子愣了一下,却也笑出声来,“你这画多少银子,我买了。”

    萧墨轩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十两银子,卖不卖?”那公子让家奴翻出了一锭细丝银子。

    萧墨轩还是只摇着头。

    “二十两。”那公子伸出两个手指头。

    “不卖。”萧墨轩仍是摇头。

    “难不成你这画比金子打的还贵不成?”那公子略有几分不满。

    “我们家少爷要你的东西,便是看得起你,你偷偷画我们家小姐的影,少爷不和你计较已是天大的恩了,你还想怎么着?”那公子身边的家奴跳将起来,就要去夺萧墨轩的画架。

    萧三,萧四见他冲了上来,一起上前拦住。

    “哎,这位公子是风雅之人,你们这些奴才怎敢如此。”那公子伸手拦住家奴,看似无心间,带起腰间衣襟,露出一面小牌子来。

    “锦衣卫。”萧三萧四是大府的家丁,怎么会不认识这东西,顿时被唬了一跳,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锦衣卫?”萧墨轩听见家丁惊呼,心里也是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定了下来。我又没做犯法的事,怕他做什么。

    “这位公子,我出五十两买你这幅画。”那公子整了下衣襟,气定神闲的站住了。

第二十章 烟笼碧纱

    “不卖。”萧墨轩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你……”那公子似乎从来没吃过这样的憋,不禁要恼上心头。

    “我这画,只送不卖。”萧墨轩淡淡一笑。

    “哈哈,我就知道公子是个风雅的人。”那公子听了萧墨轩的话,刚皱起来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当下就要伸手拿过画来。

    “别介,我这画是要亲自送给这画中人。”萧墨轩端起画板,转到了一边。

    “哦!”那公子又愣一下,回头往亭子里望了一眼,见见那少女看着这里微微点了点头。

    “那……便请公子一起过去小酌几杯。”那公子想了一下,也点了头。

    萧墨轩吩咐家奴,收起画架,自己举着画,跟着往亭子里去。

    “原来是萧公子,呵呵。”刚到了亭前,却见里面另外一人微微冷笑几声。

    萧墨轩抬起头来,心里不禁暗叫一声冤家路窄。原来刚才冷笑的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国子监里互斗的朱正。

    “你们相熟?”那公子好奇的各望了两人一眼。

    “熟,熟的很。哈哈。”萧墨轩见是朱正,哈哈一笑,从他身边飘然而过,直接走了到绿衣少女身边,将画好的画双手递上。

    “姑娘,在下唐突了。这画,就留给姑娘雅正吧。”

    “多谢萧公子。”那姑娘见萧墨轩画上画的果然是自己,不禁脸上一热,脸上泛起两片绯红。偷偷抬眼看时,只见萧墨轩也直直的看着自己,连忙又收回眼去。

    “漂亮,太漂亮了。”萧墨轩脑海里只留下这几个字。小香兰也是个漂亮的姑娘,可是却和这少女大不一样。如果说小香兰像一件贴身的绣花小棉袄,而眼前这姑娘,却像是一件碧笼纱衣。

    “舍妹承蒙萧公子赠画,在下还没请教萧公子的名讳呢。”刚才那公子在后面拱手谢道。

    “在下萧墨轩。”萧墨轩回了个礼。

    “在下严鹄。”那公子也回道,“萧公子画的便是舍妹依依,这位朱公子既然和萧公子相熟,想是就不用介绍了。其余的都是些家里的人。”

    “不用不用,熟着呢。”萧墨轩得意洋洋的向朱正扬了扬头。

    “哼,幸会!”朱正冷笑一声,却也拱了下手,目光却往依依那里看了一眼。见依依抓着那画看的入神,不禁皱了下眉头。

    难道他也喜欢这姑娘,萧墨轩心里微微一动。

    “萧兄的画技,不知师从何人?”严鹄让家奴又取出一只小杯,斟满了酒,递给了萧墨轩。

    “客气。”萧墨轩微微欠身接过酒杯,只觉那酒杯入手温润,低头看时,竟是整块的白玉雕成的,不禁吃了一惊。

    “在下乃是自学。”萧墨轩压下心里那一丝惊讶。

    “自学?”严鹄有些诧异。

    “呵呵,家父都说这读书才是正道,父命难违啊。”萧墨轩举起酒杯,向严鹄略敬了一下。

    “哎,这作画,也是风雅的事,怎生的说不是正道。”严鹄摆了摆手,“前翰林院待诏文征明,人称其为‘四绝’。这作画,不也是其中一件。萧公子若是能作得好文章,又有一手好画,何愁天下不识君。”

    “严公子所言极是。”虽然刚才那个理由是自己胡编出来的,让老爷子背了黑锅,但是听严鹄这话,似乎对画画也颇有兴趣,开口问道:“公子也通其道?”

    “哈哈,我只是附庸风雅罢了,只看得这画,识得好坏。让我去画,那笔只怕比梁上的柱子还粗。”严鹄哈哈一笑。

    “哦,哈哈。”萧墨轩也跟着大笑起来。

    那边依依,拿过画仔细看了一会,偷过眼来,往萧墨轩这里看了几眼。

    萧墨轩的目光也正往那里瞥着,两道目光撞到了一起,又立刻分开。

    稍等一会,见哥哥和萧墨轩说的热闹,也禁不住凑过身来,端起酒杯向萧墨轩敬意。

    萧墨轩和严鹄两个人,再加上依依,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倒冷落了一边的朱正。

    那朱正在一边坐着,又插不上话,只是在那呆坐着。侧过眼去,又见依依的眼神也只往萧墨轩身上落,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醋意。跺了跺脚,就想起身告辞。

    “朱公子,你陪严兄稍坐,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还没等他站起身来,萧墨轩倒先开了口。萧墨轩这倒不是撒谎找借口,他确实酒量欠佳,平日里又多饮的是黄酒,今天严鹄给他喝的却是真正的“古井贡酒”,是白酒。如果再喝下去,只怕真的会醉。

    “严姑娘,在下先行告辞了。”萧墨轩又走到依依面前,作了个揖。

    “萧公子……”依依刚才听说萧墨轩这便要走,心里便有些不舍,见他又走到自己面前道别,竟不知怎的,脸颊上又飞上了两片绯红。

    严鹄见妹妹表情奇怪,心里也有几分明白,微微一笑,上前说道:“萧公子既然也是京城里人,日后相见自然不难。”

    “那,便就此别过。”萧墨轩点了点头,由家丁扶着渐渐远去。

    “萧墨轩!”严鹄背手而立,望着萧墨轩渐渐远去的背影。

    “这萧墨轩便是吏部右侍郎萧天驭的儿子。”一边的朱正上前说道。

    “哦,是他。”严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边,萧三萧四扶着萧墨轩走到了街边,让萧四陪着少爷,萧三去雇个轿子。

    “少爷,那人是锦衣卫的人,我看还是少和他计较的好。”萧四小声的对萧墨轩说。

    “呵呵,严鹄,你只知道他是锦衣卫的人,可还知道其他?”萧墨轩淡然一笑。

    “这……小的哪能知道这许多。”萧四傻笑了一下。

    “他便是内阁辅严嵩的孙子。”萧墨轩哈哈一笑,“严鹄!”

    “严家的人?”萧四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我的少爷小祖宗,这严家的人怎生惹得。”

    “怕嘛呢,还吃了你不成。”萧墨轩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哈欠。只是那朱正,没几天前这厮还在国子监里痛斥鄢盛衍,矛头直指严党的。一回身,他自己倒和严鹄喝起酒来了,这倒是奇怪。想是果真看上人家的妹子了,这厮未免也太现实了点。

    只是没想到,严世蕃倒能生出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女儿。

    想到这里,萧墨轩又不禁回头往海子方向望了几眼。

第二十一章 护花春泥

    “少爷,来了,轿子来了。”萧墨轩还在那回头顾盼,萧三已是领着顶小轿奔了过来

    “少爷,咱回府了。”萧四见萧墨轩还在那左顾右盼,小声提醒。

    “哦,好,走!”萧墨轩转过身来,一头扎进了轿子。

    刚回到了萧府门口,却见门口几个家丁,抬筐提篮的,正往里面走。

    “请少爷安。”门口的家丁,见了萧墨轩连忙弯下腰来请安。

    “你们买这么多菜做什么?”萧墨轩往绿竹丝筐里面探了一眼,见里面装的全是鱼、肉、蔬菜。红的绿的,装满了一大筐。

    “今天老爷请了几位大人来府上,这些都是厨房要用的。”家丁答道。

    萧墨轩“哦”了一声,也不再问,就往门里面走。

    “哈哈,轩儿,快过来见过各位大人。”萧天驭一身便装,正坐在花厅和几位来客闲聊,见爱子回来了,唇边的两撮小胡子立刻翘了起来。

    花厅里坐着五位客人,其中高拱和张居正是萧墨轩认识的,还有三位却未曾见过。其中和父亲一起坐在上的那位,约莫已有六十来岁的年纪,只是那几绺胡须,却似乎比父亲还要来的黑亮。五个人也都只穿着一身便装。

    “高大人和张大人你都是认识的。”萧天驭给萧墨轩逐个介绍厅上的来客人。

    “高老师好,张老师好。”萧墨轩低头作揖。

    “这位是翰林院编撰陈以勤,陈大人。那位是翰林院检讨殷士儋,殷大人。这两位也都是裕王府的讲官。”萧天驭厚大的手掌,在萧墨轩眼皮底下挥来挥去。

    “陈大人好,殷大人好。”萧墨轩没想到今天裕王府的四大讲官居然全部到齐,作揖的时候,不禁抬头细看。

    这几位可都是后来的内阁大臣,借句后代的话来说,都是中央常委级别的长,可得小心伺候着呢。萧墨轩小心翼翼的挨个作揖行礼。

    只见陈以勤倒是笑容可掬,呵呵笑着回了下礼。殷士儋却板着个脸端坐在黄梨木椅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莫不是我老爹欠了他钱。”萧墨轩见殷士儋这一脸正相,心里嘀咕了一下。

    “哈哈,小友,来这里坐。”萧墨轩还没直起腰来,只见坐在上那位老者向自己招了招手。

    “这位是礼部尚书吴山,吴大人。”萧天驭转过了身,笑着对萧墨轩说。

    “吴大人好。”萧墨轩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家确实和蔼可亲,比起那位殷翰林来,自然多了几分好感,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来。

    “小友,不要叫的这么生疏,如不嫌弃,就称我声伯父好了。”吴山早就听高拱和张居正提过萧墨轩,今日见了果然也是一表人才,心里十分喜欢。

    “吴伯父。”萧墨轩是个玲珑的人,识得好歹,当下就改了口。

    “哈哈哈哈。”吴山爽朗的笑声,震得几只停在屋檐上的麻雀也惊的飞上了天空。

    “轩儿,你去正厅帮着张罗下。”萧天驭向萧墨轩挥了挥手。

    “是!”萧墨轩站在那,五个人,十只眼睛全盯在身上,正觉得有几分不自然。听见爹爹的话,仿佛得了赦令。心里暗松一口气,弓了下腰,退出门外。

    “少爷,这些事情哪要得您来忙。您要是无事,就去陪陪夫人好了。”萧墨轩刚在厨房里拿起一颗白菜来看,便被老管家萧福夺了过去。

    “呵呵,这白菜……看相不错。”萧墨轩望着老管家,憨憨的笑了一下,换来了萧福同样憨厚的微笑。

    帮着张罗!这家里的事,哪有一点容得下自己动手,刚才想去帮几个老妈子摆下酒杯,都惊得她们打翻了凳子,差点就要把自己给抬出来。出了前厅,站在门口,又被几个丫头嗔怪说碍手碍脚,搏了一阵集体抗议。

    厨房外通向前厅,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两侧的花坛里,种着几排蔷薇和牡丹,还都没有吐绿。回廊的顶上,盘着一层粗粗的紫藤,还是萧天驭做御使时种下的,已经有些年头了。若是到了夏天,想是也得了荫凉。

    萧墨轩转过了回廊,却见吴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花厅,正站在院里那几株梅花树下。

    姹紫嫣红的梅花树下,站着一位身着清瘦的老人。时而掠过的风,拨动着他青色的衣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却又略显孤单。

    “吴大……伯父。”既然遇上了,萧墨轩自然没有回避的道理。

    山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回过头来。

    “吴伯父怎生不在屋里坐着,这虽然已经到了三月,寒气却还是重的。”萧墨轩想引吴山回屋坐着。

    “总在屋里坐着山摆了摆衣袖,止住了萧墨轩。

    “这几株梅花,也有些年头了吧。”吴山伸出手来,轻轻抚摩了一下梅花的树干。

    “听家里人说,这几株梅花是家父当年从湖广蕲州老家移来的,在蕲州的时候,就已经有些年头了。”萧墨轩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吴山的身边。

    “落英缤纷满地红,国事未筹两鬓衰!”吴山的指尖从树干上轻轻划过,弯腰从地上拣起一片飘落的花瓣。数十年的心力焦悴,已经在他的脸上刻出了一道道细密的皱纹,就像那梅花树的树皮。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而且这花谢了,总还会再开的。”萧墨轩上前扶起吴山。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吴山微吟了一遍,转过脸来,脸上已经带了层笑,“肃卿他们和我说,子谦的文才已算是京城一绝。早前我还不太信,现在看来,果然名副其实。”

    “我?我……”萧墨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做了一回剽窃者。我本无善良,萧墨轩还没有到那种把剽窃变成习惯的地步。被吴山夸了一通,心里反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哈哈,垂垂老朽,如果真能做那养花的春泥,倒也遂了愿了。”吴山把目光转到萧墨轩身上,上下打量着。

第二十二章 二牛相角

    “吴伯父您老身体硬朗的紧呢,就看您这步子,迈得比晚生我还扎实呢。再听您说话这音,中气那个足。”萧墨轩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语言。

    “哈哈,子谦这说话的功夫,也是京城一绝啊。”吴山哈哈一笑,立起食指,点了点萧墨轩。

    “哈哈。”萧墨轩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萧墨轩却可以从这位长者身上感到一种亲切感。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萧墨轩微皱了下眉头。不像是面对一个长辈,或者是一位显赫的大人。像是朋友,萧墨轩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想法。

    “子谦。”吴山和萧墨轩缓缓向正厅前走去,吴山边走边问道:“你上回是如何猜中那严世蕃的打算的?”

    “晚生只不过是依皇上的脾气猜的。”萧墨轩没有撒谎,虽然他知道的那些东西都是在几百年以后看见的。几百年来,这个英才辈出的年代一直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这些主角们的性格,也早就被翻了个透,整日丢在阳光下曝晒。

    “依皇上脾气猜的?”吴山有些惊愕,停下脚步来,又仔细打量着萧墨轩,两只眼睛就像要放出光来。

    “晚生也不过是胡猜而已。”萧墨轩被吴山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禁移起脚来,在地上摩挲了几下。

    “后生可畏啊!”吴山收回目光,头上那方儒巾,随着脑袋点了几下。

    “曰静兄。”萧天驭从花厅走了过来,正巧听到了吴山那最后一句话,眉角里立刻带上了一丝得意。

    “曰静兄,在下备了些酒水,这便请入座吧。”萧天驭用同样放着光的眼睛扫了眼萧墨轩,然后对吴山说道。

    “哦,打扰。”吴山拱了下手,便向厅里走去。

    “轩儿,今个你也是主人,也来陪陪各位大人吧。”萧天驭恨不得时刻都把萧墨轩顶在头上,逢人便说这是他儿子。而且,儿子能得到吴山他们的赏识,总也不是什么坏事。

    “应房兄,你说要上书帮景王请功?这事我是绝不会做的。”殷士儋冲着萧天驭叫道,还是那么一副义正严辞的模样。高拱、张居正和吴山时而看看殷士儋,时而又把视线转向萧天驭,似乎也拿不定主意。陈以勤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管听谁在说话,都只是不住的点头。

    萧墨轩自然也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拿了双筷子,不住的往嘴里填着东西,仿佛生怕会有什么话会从自己嘴巴里跑出来。

    “现在连皇上都不说话,正甫兄有什么良策不妨说出来听听。”萧天驭不是第一次见识殷士儋的脾气,丝毫不以为怪。

    “景王这就是违了祖制,即使有功,也该赏罚分明。我们做臣子的,都不说话已经够憋气了,再帮着呐喊,拿着那份俸禄烫手不说,又怎么对得起裕王爷?”殷士儋脸上表情虽然不好看,却仍是举着个杯子向萧天驭敬道。

    “正甫兄说的是不错,不过恐怕现在皇上也听不进去,反而会引来无端的祸事。”高拱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了口。

    “你们都怕事,我偏不怕,明天我就把折子递上去。就算撬不动,也得给他砸出几条缝来。”殷士儋已是喝了几杯酒下肚,这么一吼,脸色更是通红。一双大袖,不停的在空中挥舞着,又提起上书的事来。

    “你怎么还提上书的事。不是我怕事,这些话皇上若是能听得进去,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你一起上书。”高拱平日里最看不惯殷士儋这副脸色,今天许多人在场,也不好作,只得按下心头的脾气,“你我都是裕王爷的讲师,身份不同,若是有个什么过激,皇上疑到裕王爷身上怎么办?”

    高拱紧紧捏了捏手里的酒杯。

    “我觉得应房说的有道理,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得先把这气消下去,才能仔细让他去想事情。”吴山点了点头,对萧天驭的说法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应房兄的话才是眼下的权宜之计。”张居正也点了头。

    陈以勤依旧只是笑,只是点头的频率也快上了几分。

    四比一,殷士儋落了下风,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其实……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谁都知道这不是上折子的时候。只是反倒要上书帮景王请功,一时气不下而已。”殷士儋开始自己找台阶下。死谏的事,还是留给后来人做吧。

    “这上表祝贺,帮景王请功正是妙招所在。”高拱似乎和殷士儋耗上了一般。

    “他们现在根本是毫无破绽,只有让他们得意了,以为我们没法子了,才能露出马脚来。”高拱站起身来,在厅里走了一个来回。

    “既然已经有了定论,回头个人行事便是,来来来,喝酒,喝酒。”张居正生怕两人再争起来,招手示意高拱坐下。

    “好,喝酒。”高拱占了上风,心里已经是满足,也拿捏住分寸不再说话。

    “轩儿,陪各位大人喝酒。”萧天驭也怕两人争执不下,连忙让萧墨轩劝酒。

    “殷大人,请!”萧天驭话音未落,萧墨轩便举起杯来。

    天啦,没想到这些老家伙这么能喝,原来也是久经(酒精)考验的战士。等几位客人都离开了,萧墨轩坐在凳子上,只觉得整个房屋都在打转。

    挣扎着站起身来,想迈出步去,却是墙走人不走,踉跄了一下,砰的一下倒在椅子上。

    “少爷!”正在收拾碗筷的丫头眼见着少爷晃悠悠的,伸手想去扶,还没等到跟前,就见萧墨轩栽了下去。

    “你这丫头,怎么搞的,也不把少爷扶起来?”萧福正在门口,听见叫声连忙跑进门来,却见萧墨轩坐在地上,背靠着个椅子,刚才叫出声来的丫头,正拉着他的坐臂。

    “我……我,少爷醉成这样,我哪拉的起来。”小丫头委屈的几乎要哭出声来。

    “来来来,快把少爷扶回屋里歇着去。”萧福知道小丫头说的是实情,也不再和他计较,招手让门口的几个家丁过来。

第二十三章 醉酒迷魂

    “你们这些老东西,怎生让轩儿喝这许多酒。轩儿还小,身体正嫩着,哪像你们这身皮肉。”萧夫人不知道萧墨轩中午的时候吃过一顿酒,只当全是被萧天驭他们弄的。

    从小香兰手上接过一条热毛巾,敷在了萧墨轩额上,一双凤眼,斜着萧天驭。

    “这……这,今天几位大人兴致都好。再说几位大人也都喜欢轩儿,才和他多喝了几杯。”萧天驭也只当全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看着儿子肩膀上跌出来的青紫,也是心疼不已。凑到了床前,小心的揉了揉。

    黑,依然是一片黑暗,仿佛就和自己到这儿的时候一般。萧墨轩使劲敲了敲脑袋,头疼欲裂。

    这又是哪儿?萧墨轩使劲的睁打眼睛,想看清周围,但他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劳。

    “小渺。”黑暗的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叫声。

    “妈妈?”萧墨轩,不,应该是许渺,许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小渺,你跑到哪儿去了,妈妈想死你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许渺的面前。

    “我…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抬步向妈妈身边走去。

    就在他刚要走到妈妈身边的时候,妈妈的身影却又忽的消失了。

    “妈妈,妈!”许渺急切的大声叫出。

    “这孩子,平日里都叫娘亲,今天怎么叫起妈妈来了。”萧夫人站在床边,好奇看了儿子一眼。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帮他重新换上一条刚热过的棉巾。

    “老爷和夫人也都回房歇着吧,少爷这儿我在就行了。”小香兰也拿了条毛巾,帮萧墨轩擦去脸上的汗。

    “也好,老爷明天还要去部里。”萧夫人点了点头,顺手帮萧墨轩拗了拗被子,然后拽着萧天驭向外走去。

    “哎呦!”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像是萧天驭的声音,“你怎么掐起人来了。”

    “这还是轻的,下次再让儿子喝这么多酒,我非把你耳朵掐下来不可。”

    听着门外这一阵闹腾,小香兰微微笑了一下,回过身来,望着床上的萧墨轩。

    侍侯了少爷这么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少爷睡着的样子。

    少爷的鼻息显得有些急促,手和脚也在不停的动着。

    “少爷在做什么梦呢?”小香兰凑到床前,把手按在床上,低下头来想看看萧墨轩的气色。

    萧墨轩仿佛知道有人在看自己一样,把头转了一下。小香兰也不禁跟着往前贴了点。

    小香兰刚把脸贴过去,萧墨轩却突然又转回脸来,小香兰促不及防,鼻尖几要和萧墨轩贴到了一起。

    这个姿势很暧昧,起码小香兰是这么想的。

    刚才少爷侧过脸去的时候,小香兰的一条腿已经半跪到了床上。

    现在,自己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少爷的那带着酒气的鼻息呼在自己脸上。

    小香兰想退回身去,却不知怎的,自己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和少爷如此接近的感觉。这种感觉拉扯着自己,让自己沉浸其中,不想自拔。

    “依依。”萧墨轩忽然叫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小香兰。

    “啊……”小香兰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整个人就被萧墨轩拉了下来,面孔正好埋在了萧墨轩胸前的被子上。

    “妈……”萧墨轩在一片黑暗中,试着迈出了一步。

    “萧公子。”背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唤声。

    “依依!”许渺回过头来,却见今天在湖边见过的少女就站在自己背后。

    “我还当萧公子回了身,就把我忘了呢。”依依看着萧墨轩幽幽的说了句。

    “哪会呢,姑娘的美貌,哪怕是神仙见了一面也忘不了。”萧墨轩呵呵一笑。

    “萧公子是在糊弄奴家吧。”依依撅了下嘴巴,走到萧墨轩身边,突然把手放到了萧墨轩脸上。

    “依依。”萧墨轩没想到这个姑娘这么大胆,心里吃了一惊,接着一阵激动,也伸手想抱住依依。

    奇怪的事又生了,还没等他抱到依依,依依又忽得消失了。

    “依依!”情急之下,萧墨轩伸手向刚才依依站的地方抓去。

    “小兰?”触手之间,似乎是抓住了一个人,那人被抓住之后,慢慢的现出身形来。萧墨轩仔细一看,抓住的不是依依,而是小香兰。小香兰整个人几乎都被自己拉到了床上,现在她的身体就隔着层被子压在自己身体上面。

    “少爷,你弄疼奴婢了。”小香兰不知道少爷为什么会突然抓狂似的抓住自己的胳膊,而且用的力气很大,禁不住叫出声来。

    “真是小兰?”萧墨轩这才现自己正躺在床上,额头上还搭着块冒着热气的棉巾。手里紧紧抓的,正是小香兰的胳膊。

    原来是场梦,萧墨轩微微出了口气,心里却反而有种失落的感觉。

    “少爷……”小香兰委屈的喊了声。

    “嗯?”萧墨轩回过神来,望着小香兰。

    “噢……”萧墨轩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抓着小香兰的手。

    萧墨轩的手刚一松开,小香兰立刻像逃跑似的滚下床来,站定住,整着自己身上的衣服。

    “我……我……刚才喝醉了。”萧墨轩回想起刚才小香兰被自己抱在床上的情形,心里却腾起一股暖意,又怕小香兰会生气,支起身体,向她望去。

    “少爷做恶梦了?”小香兰虽然心跳的厉害,但还是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取下搭在萧墨轩额头上的棉巾,帮他擦着脸上刚冒出来的汗珠。

    “也不算是恶梦。”萧墨轩放下支起身提的胳臂,头还是疼的厉害。

    “现在什么时辰了?”萧墨轩听了听屋外,已是静悄悄一片。不知是谁屋里的窗户没关严,被风吹过,出了几阵吱吱的响声。

    “子时的更已经打过好一会了,约莫快到丑时了吧。”小香兰拢了下头。

    “你去歇着吧,我已经好多了。”萧墨轩看了眼小香兰,她刚才似乎是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

    “奴婢不累,奴婢身体好着呢。”小香兰帮萧墨轩抬了一下枕头,让他靠起身来。

    “小傻瓜,身体再好也得睡觉啊。”萧墨轩接过小香兰送过来的细瓷杯,里面沏了淡淡的绿茶。

    “既然少爷酒已经醒了,奴婢一会就回去。”小香兰很享受萧墨轩的这份关切。

    “去吧,时候不早了。”萧墨轩把喝空了的杯子递还给小香兰。

    “嗯,少爷有事再唤奴婢便是。”小香兰把空杯放在桌上的红木托盘里,向萧墨轩行了个万福。

    “晚安。”萧墨轩钻回被窝,只露一张脸在外面。

    “晚安?”小香兰刚迈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来。

    “就是打招呼的话,意思是天晚了,睡觉了。”萧墨轩呵呵笑着。

    “噢,那奴婢先晚安去了。”小香兰歪着脑袋略想了一下,不过少爷博学,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和话也是正常。于是又回过身,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天气还是很冷,刚才屋子里生了火盆,在里面还不觉得。出了门,一阵冷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哆嗦,拢紧了下身上的衣服。

    回想起刚才少爷突然抱住自己的情形,小香兰却觉得心里甜甜的,也不觉得很冷了。

    “不过,依依,是谁呢?”小香兰边走边想着。

    “刚才我怎么会把小兰抱到床上来了?我的胳膊似乎伸不了这么长吧。”萧墨轩好奇的伸出胳膊,对着床边比画了一下。

    “不过这种感觉……很好。”萧墨轩想了好一会,也没弄明白,反而弄的头更疼了,于是索性不再去想。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四章 暗潮涌动

    萧府,偏厅。

    “什么?吴尚书请立太子?”萧墨轩伸向嘴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一块雪白的鱼肉夹在当中,在明亮的烛光下,映出几点亮光。

    “吴尚书这个提议倒也不错,如果裕王爷被立了太子,他们也就会安生些了。”萧天驭觉得儿子的反映未免太强烈了点。

    “皇上是绝对不肯的,吴尚书上贺表就上贺表罢了,怎生提起这个事来。”萧墨轩对嘉靖皇帝迷信起来的那个劲头是印象深刻。

    “你怎么知道?”萧天驭不知道儿子又要说出什么道理来,看起来他似乎比皇上还了解皇上。

    “这……反正皇上是绝对不肯立太子的。”萧墨轩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呵呵,皇上以前是不知道如何取舍,现在景王已经被封了藩,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吴大人是礼部队尚书,由他上书请立太子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萧天驭并未觉得吴山的折子有什么不妥,现在裕王爷已经是朝野皆知的储君,只是少一顶太子的帽子罢了。

    “反正皇上是绝不肯立太子的。”萧墨轩无法解释,只得机械的重复着刚才的话。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拗。若是知道什么,直接和你爹说就是了。平日里那股逮着理就说个不停的劲头丢到哪去了。”萧夫人丝毫不顾萧墨轩抗议的目光,往他碗里扔了个鸡腿。

    “这个……”萧墨轩盘算着如果把嘉靖的那条魔咒说出来,老爷子会不会信。

    “吴尚书已经上了折子了,就算皇上不想立太子,想是也不会对吴尚书有什么不满吧。”萧天驭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儿子一脸严肃,似乎不像在开玩笑。

    “这倒也是。”萧墨轩点了点头,心里也定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就吃饭便是,若要谈这些政事,等用过了饭再说便是了。”萧夫人见他们父子两个说个不停,按不下性,责怪了一声。

    “呵呵,吃饭,吃饭。”萧天驭望了下老婆,又见儿子已经低下头去只顾着扒饭,呵呵笑了一声,也托起碗来。

    只是,这父子两人都忽视了一点。吴山的折子,也许皇上不会在意,可是不代表其他人就不惦记着。

    “爹,吴老儿这一招是典型的釜底抽薪。”严世蕃坐在严嵩身边,眼睛只看着老父。

    “那你想怎么着?去告诉皇上,叫他不要立太子?”严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爹,您老就不想想,若是就这样认了,以后还有咱们的日子过不?”严世蕃仍是说个不停,提起一只宜兴产的紫砂壶,狠狠的灌上了一口。

    “这事都是皇上自己把握着,你叫我怎生去说?”严嵩一双浊眼,只抬头看着屋顶。

    “吴山,对,就是这个吴老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那窜着,惹出这许多事来。绝不能轻饶了他。”严世蕃额角上暴出几根青筋。

    “你倒了吴山,皇上就不立太子了?”严嵩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立太子的事,皇上下午也问过我。”严嵩把头背了过去,取了个暖炉放在手上。

    “那爹您怎么答的?”严世蕃刚坐下身来,又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除了说好,还能说啥?”严嵩并不去看严世蕃。

    “爹,你好糊涂啊。”严世蕃一听这话就急了,“现在立太子,肯定是被他们给占了啊。”

    “我老喽,你要做什么,自己做了去便是。何必在这和我商量。”严嵩颤颤的站起身来,向内屋转去。

    “爹!”严世蕃在后面叫着。

    “你还叫我做甚,难道参吴山还要我帮你上本不成?”严嵩回头望了一下。

    严世蕃被严嵩一抢白,也是愣住了,随即又反应过来,朝着严嵩的背影笑了,笑的很灿烂。

    大明嘉靖四十年,三月十五,国子监,国子学馆。

    “元川兄,我倒不是不愿和你去,只是家父不让我独自在外饮酒。”萧墨轩望着鄢盛衍拦在门口的那只手,有些无可奈何。

    “哎,今日不同以往,以往就我们俩人,倒也算了。今日我另外请个一个朋友,也给你认识下,日后也是大有好处的。”鄢盛衍扯着萧墨轩的袖子,只是不肯放手。

    “嗳……那便好吧。”萧墨轩见鄢盛衍一副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模样,自己再推脱只怕他会生气,只好点了点头。

    “这才是咱家的好兄弟嘛,两个人喝酒毕竟寂寞了些。”鄢盛衍嘿嘿的笑了一声。

    “你请的是什么人?”萧墨轩跟着鄢盛衍向外走去。

    “去了便是知道了。”鄢盛衍神秘的一笑。

    “在哪家馆子?”萧墨轩正了正头上的儒巾,古代人为什么都留这么长的头,虽然已经适应了很长时间,萧墨轩却还是总觉得很别扭。

    “老地方,柳泉居,其他地方的味道咱家还不大吃的惯。”鄢盛衍挥着手,示意萧墨轩快点跟上。

    “鄢爷,萧爷。”掌柜的老远的就从柜台后面跑了出来,脸上几道横肉不停的抖动着。虽然萧墨轩只来过这里一次,但是掌柜的已经记住了他的面孔。没这两把刷子,还怎么在京城混呢。

    “两位爷稍坐,我这就给您俩安排单间去。”掌柜的把两人往里边引。

    “不忙,就在上头的玉泉厅儿,早就订好的。”鄢盛衍拉着萧墨轩自个往上走。

    “原来几位爷是一起的,呵呵,请,请!”掌柜立刻醒悟过来,点着头,笑的更是鲜花盛开,脸上的肥肉挤成了团。

    玉泉厅是个临街的单间,设了一个单独的露台,推开门就可以望见街上的热闹。

    推开单间的门,只见一位公子,一身白衣如雪,站在露台边上,扶着雕栏,正往底下张望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也没立刻回过身来。

    这人的身形似乎在哪见过,萧墨轩略有些疑惑的向那人望了几眼。

    “还在那望着啥呢,莫不是看见谁家的妞长的标致?”鄢盛衍笑嘻嘻的就走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严府之邀

    “还在那望着啥呢,莫不是看见谁家的妞长的标致?”鄢盛衍笑嘻嘻的就走了过去。

    “这都已经来了,我还在这望着呢。”那公子听见鄢盛衍的声音,立刻回过身来。

    “是你?”萧墨轩和那公子几乎同时出一阵惊呼,原来眼前这人居然是严鹄。

    “你们?认识?”鄢盛衍有些诧异。

    “认识,不但认识,还一起喝过酒,哈哈。”严鹄哈哈笑着,拍了拍萧墨轩的肩膀。

    “我还待说今个要介绍你们俩结识,既然早就认识,那便是更好了,都坐,都坐。咱哥几个,今天好好喝上他几壶。”,鄢盛衍也是哈哈大笑

    “子谦,平日里我叫你出来耍耍,你爹娘都约束着。你们俩怎生会厮混到一起去?”几杯酒下肚,鄢盛衍的好奇心又勾了起来。

    “哈哈,偶遇,偶遇。”严鹄举起酒杯,向萧墨轩和鄢盛衍敬道。

    “还不知去做了什么勾当。”鄢盛衍吃吃的笑着,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

    “哪里有做什么勾当,只不过他在海子边画画,我在海子边赏景,只不过他画的是我家妹子。”严鹄丢了颗蜜浸花生米在嘴里。柳泉居的蜜浸花生米也不知怎做的,**都渗进去了却还是酥酥脆脆的。

    “子谦你还有这段风流的事。”鄢盛衍一脸的乐不可支。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爱听八卦,尤其是听萧墨轩这样平日里看起来格外安分的人的八卦。

    “我是去画画的,看见漂亮的都想画进去。”萧墨轩脸上稍微热了一下,不过好在已经喝了几杯酒,倒也看不出。

    “那天那个太学的朱正也在的。”萧墨轩接着顺口说了句。

    “朱正?”鄢盛衍微微皱了下眉头,向着严鹄转过头去,“你也认识那厮。”

    “提那破落户做嘛。”严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近不知道怎生看上了我家妹子,整日里纠缠着我。”

    “就凭他那破落样,也想打依依的主意。”鄢盛衍不屑的撇了撇嘴,又把头转向萧墨轩,已是换上了一副笑脸,“若是子谦有这个念头,咱倒是可以撮合撮合。”

    “元川兄莫要再拿我说笑了。”萧墨轩给鄢盛衍递过去一杯酒。

    “不过依依倒是很喜欢萧公子画的画,叫人裱了挂在房里每日都要看上几遍呢。”严鹄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墨轩一眼。

    “唔……”萧墨轩感到一阵心跳加,“令妹若是也喜欢画,在下日后多画几幅送去便是。”

    “哎,说到画,我倒想起件事来。”严鹄话锋一转。

    “再过段日子便是家父的生辰,虽然不是整生辰,但府里还是要祝贺番的。我也备了几件苏州产的金丝锦袍要送上去,可是毕竟觉得俗气。不知道萧公子到时候可否帮家父画一副‘朝罢归来图’,增点喜气。”严鹄站起身来,向萧墨轩敬酒。

    “这……”萧墨轩有些迟疑,这画画倒是不难,只是要画的是严世蕃,若是被老爷子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又怒目相向。

    “萧公子若是为难也就罢了。”严鹄是什么人,是锦衣卫的千户,锦衣卫里的人每日干的就是抓人琢磨人的事。萧墨轩那里略一迟疑,他就心里明白了。

    “只不过是画幅画罢了,这有什么为难。”鄢盛衍躺着不知道腰疼。

    “在下并不是为难,只是在下画技粗陋,令尊何等神采,只怕UU小说的功夫差了点。京城里有名的画师也不少,在下不敢献丑而已。”萧墨轩不好当面拂两人的意,想找借口推脱。

    “哎,萧公子乃世家公子,怎是那些画师所能比的。画技在下也早已见过,只说帮我家妹子画的那幅,画上的人仿佛要现出来的一般。”严鹄似笑非笑的看着萧墨轩。

    “子谦,你就答应了这厮吧,这厮纠缠起来可是没完没了。”鄢盛衍把一片笋尖嚼的咯咯直响。

    “那……在下便从命便是。”萧墨轩不便再推脱,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那便拜托萧公子了。”严鹄见萧墨轩应了下来,也是欢喜,斟满了酒敬了过去。

    “客气。”萧墨轩心知道这杯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喝下了就得做事,但是已经答应下来,又不好反悔。

    好歹严家也是一世豪族,去见识下也好。再说去了说不定还能打探到点内幕消息或者八卦新闻什么的。萧墨轩不愧是穿越过来的,现代的电视剧没少看,很快就给自己想好了一个理由。

    拗不过鄢盛衍的盛情,吃了这顿酒。萧墨轩揣着颗心回到了家里。

    到了门口,果然见门房还留着门。

    “嘿,少爷,您先回来啦。”门房里的家丁殷勤的招呼着。

    “啥子叫先回来了?”萧墨轩不知就里。

    “还等着老爷呢。”门房的这一句话让萧墨轩松了一大口气。

    蹑手蹑脚,象做贼似的跑回房里。

    “少爷……您这是。”小香兰好奇的看着少爷掂着脚尖溜了进来。

    “没事,出去吃了顿酒。回头你帮我去娘亲那招呼一声,就说我累了,先歇着了。”萧墨轩憨厚的一笑。

    小香兰知道他是怕被老爷夫人抓着问,“扑哧”一笑,忙着帮他打水漱洗去了。

    带上门,钻进被窝,萧墨轩心里一阵窃喜,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笃,笃迷糊糊的,门边传来几阵敲门声。

    “谁啊?”萧墨轩十分不情愿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

    “轩儿,你睡了吗?”一阵十分熟悉的男中音,不用问,也知道是谁了。

    “哦,爹,刚睡下呢。您进来吧。“萧墨轩坐起身来,伸手向床边的衣服探去。

    “不用起来,天冷,你就坐床上好了。”萧天驭已经推门进来,止住了萧墨轩。自个也坐到了床边上,将那火盆移的近些。

    “你喝酒了?”萧天驭抽了抽鼻子。

    这样都没逃过一劫,萧墨轩心里暗叫一声苦,鼻子里“嗯”了一声。

第二十六章 风暴前兆

    萧墨轩拿起一把折扇,就迈着步向严府走去。

    “依依,我来了!”萧墨轩打开折扇,轻轻摇动,扬了下他所谓的“美学”。

    “呼……”刚走进了严府大门,忽然见一人手执水火棍,冲过来就是当头一棒,棍势来的极快,在空中**了一阵风声。萧墨轩身形急闪,虽然躲过了这一棒,却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银……银月令大人……您怎来了?”等萧墨轩看清了来人,一脸的惊讶。

    “你丫的想跳戏啊,还没到那一出呢,别搞得和没见过mm一样。”银月令正色喝道。

    “还是和那鄢盛衍?”萧天驭果然皱了下眉头。

    “还有严世蕃的儿子严鹄……”萧墨轩信奉一条原则,除非必须,否则在父母面前撒谎是一个愚蠢的选择。而且,老爹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心里头。

    “还有严世蕃的儿子?”萧天驭好奇的抬起目光,愣愣的看着萧墨轩。

    “严鹄还请孩儿帮严世蕃画一幅画。”萧墨轩偷偷的瞥着萧天驭。

    “你答应了?”萧天驭知道儿子会画画,而且画的还不错,但是没想到连严府的人都会请他过去。

    墨轩点了点头。

    “唉,多结识些人,未必就是坏事。”出乎萧墨轩的意料,萧天驭不但没有出言责备,反倒目光一软,伸过手来,慈爱的在萧墨轩头上抚摩了一下。

    “爹,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萧墨轩看的出,父亲似乎并不开心,倒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哦,呵呵,倒也没什么。只是今天朝廷里生了些事,心里略有些烦闷,想找你陪爹爹说些话罢了。”萧天驭站起身来,伸了下腰,长出了一口气。

    “爹,您升官了?”萧墨轩的目光落到了父亲身上,官服上的那块补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由一只孔雀变成了锦鸡。再看官服,也不是原来那件,是件新的,大红色的官袍上面绣着几道麒麟纹,格外的醒目。

    “今天刚接的圣旨,调我到刑部去做堂官,明天便要去上任了。”萧天驭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又非笑。

    “那孩儿贺喜爹爹了。”萧墨轩听见老爹升官了,心里自然欢喜,一古脑爬起来就要道贺。

    “这天冷的,你钻出来做什么,躺着。”萧天驭一抬手,又把萧墨轩按了回去。

    “孩儿这不是替爹爹高兴吗?”萧墨轩呵呵一笑。

    “呵呵。”萧天驭也是一笑,但是脸上却还是那副古怪的表情。

    “爹,您升了官,怎么反倒像是不开心了?是在烦着如何接手刑部的事?”萧墨轩注意到了这一丝异常。

    “爹爹这次升迁据说是严阁老举荐的。”萧天驭来这也就是想和儿子说说话,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这段时间以来,他觉得儿子在许多事上颇有见道,兴许可以帮自己思量一下。

    “爹爹是觉得自己这下欠了他严家的恩,但是也舍不下裕王爷这边?”萧墨轩道出了萧天驭心里的结。

    “不错。”萧天驭欣赏的看了儿子一眼,虽然儿子还很年轻,但是已经颇具政治头脑。如果假以时日,兴许有一天能过自己也未可知。

    严党迟早要倒台的,萧墨轩在心里说着,可是这话,没办法和老爹说啊。

    “裕王爷那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萧天驭自己倒也很清醒,“但爹爹这次欠了他严家的情分,若要和他们对着,也未免失了礼义。”

    “爹,孩儿有两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萧墨轩决定换个方式来说话,严党就要倒台的事,咱大明朝就要换天了,这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说来听听。”萧天驭就是等着要听儿子的意见的。

    “爹爹您拿的俸禄是皇上给的,百姓缴的,您升迁也是皇上下的旨,所以您只要对皇上和百姓负责,而不是对他严家负责。”萧墨轩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过义正严辞,但是一时又想不出更好的话来说。

    “轩儿,你说的是大道理,爹爹都懂。”萧天驭点了点头,却还是没有释怀。

    “还有句话,不知道爹爹你爱听不,就是政治如赌局。”萧墨轩移了下被子,让父亲往上坐了些。

    “你意思是,赌场无父子,这朝廷上的事情也是如此?”这话似乎太过狠,让萧天驭都有些侧目。

    “不错,恕孩儿直言,我们和严家素来没什么交情。严阁老他举荐您,也不过是想拉拢利用。既然他们可以利用您,您就当这回自己是利用他们罢了。至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平息几桩小事,提拔几个官员,倒也可以帮帮他们,也算是报答了。”萧墨轩嘿嘿一笑。

    “嗯,你说的有些道理。”萧天驭低下头来,想了好一会。

    “还有件事,也是今天生的事,我且也说给你听听。”萧天驭又抬起头来。

    “爹爹您说,孩儿听着呢。”萧墨轩竖起耳朵。

    “礼部吴尚书被贬了。”萧天驭的表情有些痛惜,看起来平日里他和吴山关系确实不错。

    “因为立太子的事?”萧墨轩感到很意外。

    “这倒不是。”萧天驭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和萧墨轩娓娓道来。

    原来吴山虽然是礼部尚书,却也极有个性。那就是这人不大信鬼神,是个典型的“自然科学主义者”。

    虽然他的这个性在萧墨轩听来,倒也算是“进步人士”,“先进分子”。但是放到了大明朝,却就成了异类,严重破坏了和谐。

    好在吴山虽然自己不信鬼神,对于嘉靖皇帝的修道,倒也不反感,要不他也不会能坐到礼部尚书的位子。

    但是时间一长,他也憋的慌,免不了私下另外说出些话来。上个月的日食前,他就说过一段话。

    “这日食只不过是天地自然之象,何必要搞出那许多救护的阵势来。”这便是吴山接到钦天监的候报时说的话,也就是这段话埋下了祸根。

    昨个都察院忽然有御使借了这个题上本参奏,说他不敬天地鬼神,不能胜任礼部尚书之责,还把吴山说的那句话也录了上去。

    “然后皇上就把吴尚书给贬了?”萧墨轩对嘉靖这个老迷信的认识,又更加深了一层。

    “这时倒还没有。”萧天驭摇了摇头,“吴尚书便也上了折子抗辩,称三皇五帝和商汤周武在位时,也都有过日朔之事,所以日朔和这天下的事,和朝廷的事根本没边。”

    “他说的对啊,难不成皇上非得认为有事不成?”萧墨轩感觉有些不可思意,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揽事嘛。

    “不可胡说。”萧天驭瞪了萧墨轩一眼。

    原来他也信,萧墨轩心里嘀咕了一下。

第二十七章 落叶欲归

    “吴尚书和我也算是老友了,却始终在这事上犯糊涂。”萧天驭感慨一声,又接着说。

    “他若不上那折子,倒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他那折子递上去以后,不但严阁老大加斥责,就连徐阁老也气愤不已,翰林院和都察院的言官们也纷纷上书弹劾。皇上一怒之下,就把吴尚书给贬了。”

    “唔……原来如此。”萧墨轩点了点头,心里也算是明白了为啥当年有那么多科学家会给基督宗教裁判所给烧死,砍死。权威,毕竟不是这么好挑战的。

    不过,想到那么一位慈祥而正直的老人却落个如此下场,萧墨轩心里还是泛起一丝不忍。

    “爹爹,您若是冷,不如也坐到床上来和孩儿抵足而谈吧。“萧墨轩见老爹的脸简直要凑到了火盆面前。

    “嗯?”萧天驭回头看了萧墨轩一眼,随即笑出声来,“呵呵,自从你十岁以后移到这房里住,爹爹倒还没和你一起睡过。好,今天咱爷儿俩就抵足而谈,呵呵。”

    萧天驭的贴班还在门外守着,吩咐了去告诉夫人一声,又让打了水来。漱洗过后,萧天驭也乐呵呵的钻到了萧墨轩那张黄梨木大床上,父子两人抵足而眠。

    好冷,萧墨轩碰到了父亲的那双大脚,只觉得像两块冰一样,于是把腿伸过去想帮他暖和一下,萧天驭却挪了下避开了。

    “呵呵,爹爹老喽,当年和你一般大的时候,也火热着呢。”萧天驭拍了拍萧墨轩的小腿。

    “爹爹还年轻着呢,没看见严阁老都八十多了还侍奉着皇上。”萧墨轩呵呵的笑着。

    “哈哈。”萧天驭显然已经被打倒了,开心的笑了几声,又开口说道:“轩儿,爹爹明天就要去接管刑部,这几天怕是都腾不出空来,你可否帮我去探望下你吴伯父。带个信儿,等我得了空也去看他。”

    “Ok!”萧墨轩随口应道,他自己也正有这想法。

    “Ok?是好还是不好?”萧天驭没听见儿子回答,却听见了一声怪叫,不禁好奇的略支下了身,向床那头看去。

    “哦,这是红毛鬼的话,便是好的意思。”萧墨轩连忙解释。

    “红毛鬼的话你怎生也会说?便是那个什么佛郎机人那些红毛鬼?”萧天驭觉得儿子未免也太过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了。

    “差不多吧,不过红毛鬼也有很多国家,说的话也各不相同,孩儿说的是其中一种,是英语。”萧墨轩见萧天驭有兴趣,也不妨和他多说点。

    “鹰语?还真是鸟语。”萧天驭乐了起来。

    “不是鸟语……那个英是英雄的英,说这话的国家叫英格兰,和佛郎机靠的倒是很近。”萧墨轩也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哦,英格兰,英语。”萧天驭似乎是明白了。想了会,又碰了碰萧墨轩,“轩儿,你咋会说这红毛鬼的话?”

    “都是平日里在监里互相说着玩的,孩儿听着便也学了几句。”萧墨轩的反应机灵的紧。

    天驭听萧墨轩这般说,便也信了,又问道:“你除了这欧开,还会说些啥?”

    “嗯,比如早上起来打招呼,便说墨轩答了句。

    “哦,古德毛驴。”萧天驭在那边回着。

    “毛林,不是毛驴。古德毛林。”萧墨轩立刻纠正。

    “哦,是毛林,古德毛驴……林,不是毛驴。”萧天驭念念有词。

    “古德毛林……”在萧天驭唧唧咕咕的说话声中,萧墨轩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等早上醒来的时候,萧墨轩探了探身边,萧天驭早已起来了。看看时候也不早了,也起身穿衣。

    走到偏厅,见爹妈都在,正想上前请安,萧天驭忽然冲着他神秘的笑了一下,“古德毛林。”

    “呵呵,古德毛林。”父子两人相对而笑,丢下萧夫人和几个丫头在那不知就里,好奇的向这两人望着。

    “轩儿,莫忘了我昨个吩咐你的事,东西我已叫下人备下了,等散了学,你便去吧。”萧天驭怕萧墨轩忘了事,又叮嘱了一句。

    “孩儿记住了。”萧墨轩从丫头上上接过莲子红豆羹,给爹娘奉上。

    西直门边,吴府。

    昔日熙熙攘攘的尚书府门前,已是门可罗雀。

    门虚掩着,萧墨轩轻轻一推便是开了。

    “这位少爷,您是?”一位老仆,正站在厅前和几个下人说着什么,见有一位公子打扮的人进得门来。一身的锦衣绣袍,背后还跟着两个家丁,知道来头不小,连忙迎上。

    “请问吴大人在不?”萧墨轩拱了拱手。

    “在,请问这位少爷贵姓,小的也好帮您通报。”老仆点着头说。

    “免贵姓萧,你只告诉吴大人是一位老友家里来的便是。”萧墨轩望了望四周,家丁们正在不断的进出着,整理着箱包行李。

    “这位少爷里面请,小的立刻就请老爷出来。”老仆将萧墨轩先引到厅内坐下,命人沏了茶。

    “劳烦了。”萧墨轩点了点头。

    “哈哈,原来是子谦来了。”萧墨轩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知道是吴山出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吴伯父,家父刚去接了刑部,这几天脱不开身,命晚生先来探视。再过几日,等刑部的事稍微定了些,再亲自前来。”萧墨轩命家丁将萧天驭备下的礼物拿了上来。

    “令尊有这份心,在下已经知足了。”吴山微微一笑,“难得还有几个朋友还记得我吴山,没落下个人走茶凉。”

    “家父一直对在下说,吴伯父您和他是多年的老友了。若不是实在抽不开身,今日他便亲自来了。晚上刚才来的时候,家父还没有归家呢。”萧墨轩听吴山的话,也觉得有几分悲凉,隐隐的庆幸没穿越到那些不长眼的人家去,心里头对老爹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不必了,再过两天便要回江西高安老家了。令尊刚接了刑部的担子,是要忙活上一阵子。”吴山摆了摆手。

    “吴伯父这便要回乡?”萧墨轩端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第二十八章 影影影

    “六十好几的人了,也该是叶落归根了。”吴山的脸上没有丝毫失意的样子,反而泛起一层向往。

    “那还等在下回去禀明家父,好设宴相送。”萧墨轩心里有几分不舍。

    “何必麻烦,你和令尊日后若是有空去江西,记得去看看我,便是还记念着了,几杯清酒,还是请得起的。呵呵。”吴山呵呵笑了几声,站起身来。

    “子谦你还没有用饭吧?”

    “哦,晚生散了学就急着赶了过来,只稍坐一会,这便就回去了。”萧墨轩也站了起来。

    “哎,既然来了,哪有这就走了的道理。”吴山伸手拦住萧墨轩,“我也不在家张罗了,我这院子附近有家小馆,平日里也常去。今日子谦在这,正好陪我去小酌几杯。”

    “这……晚生还是不打扰了罢。”萧墨轩犹豫着。

    “哎,这是我自己要去,只是要子谦你陪着我唠嗑几句,消遣下寂寞。那家做的酒菜甚得我的口味,我也是吃一回少一回了。”吴山又摆了摆手,唤过家奴,吩咐了几句。

    “那晚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墨轩觉得再推辞反而不尊敬了。

    走出吴府的大门,右转,约两百米,再左转。吴山和萧墨轩停在了一家小酒馆的前面。

    “采菊轩。”萧墨轩轻轻念着牌匾上的字,这是一家很普通的店,在京城随处可见。昏黄的灯光下,放着几张粗木做成的桌椅,不过倒也几乎都坐满了人。

    略有些黑的门扇和窗沿,显示出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家店里自酿的菊花酒最是上品,故名采菊轩,每年重阳的时候都得排满了人。店主人也好清净,爱闹的客人都容不得,所以现在这里也真个算是‘出入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了。呵呵”吴山见萧墨轩只望着牌匾,也指着说道。

    “原来如此。”萧墨轩点了点头。

    “吴大人。”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从店里迎了出来。

    “这便是店主人家了。”吴山向着萧墨轩让了让,又指着萧墨轩说,“这是在下一位小友,陪我来小酌几杯,还劳烦主人家帮忙操持下。”

    “吴大人照顾小店的生意,怎生谈劳烦两字。”店主人连忙把萧墨轩和吴山两人往店里引,“刚才吴均已经来通报过了,也正巧单间里的前拨客人刚走。”

    “这就叫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哇。”吴山哈哈大笑。

    “吴大人这便要回乡去了?”店主人家回过头来问道。

    “就这两天了,家里的人都在收拾着呢。”吴山停下了脚步,目光缓缓的环顾了下店里,似乎有几分依依不舍。

    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吴山和萧墨轩坐下后没多久。黑暗中,一条身影跃过几间屋檐,又翻过了景王府的围墙,随即消失在了树丛后的一片黑暗之中。

    酒菜送了上来,菜都是家常所见的,但是庖汤和油盐都勾的正好。一盆鸡汤煲下面生着小火,咕嘟嘟的冒着热气,让这个小小的单间里更增添了几分暖意。

    “子谦,这便是刚才和你说的那菊花酒,你且尝尝看。”吴山拿起酒壶,帮萧墨轩斟上了一杯。

    “多谢吴伯父。”萧墨轩端起酒杯,还未凑到鼻下,便闻见一阵酒香和着菊花的香味传了过来,却又不是很浓。再抬眼望去,杯中的酒如琥珀般金黄。酒香中,带着几分淡雅。简直让人不忍喝下。

    “果然是好酒。”萧墨轩泯了半杯在口中,那股特殊的香味立刻顺着牙齿向鼻上溢出。咽入喉中,只觉得清凉中又带了几分暖意。

    “呵呵,这菊花酒可是个好东西,平日里适量喝些,可以清心明目。”吴山见萧墨轩叫好,心里也是欢喜,又帮萧墨轩斟满。

    “吴伯父。”萧墨轩试探的问着,“其实我觉得您说的没错,那日食什么的本来就是天地自然之像,和朝廷什么的哪扯得上半点关系。”

    “哦!”吴山抬头看了看萧墨轩,一直以来,他的这些想法都被人斥为大逆不道。

    “若是日食这些事真能扯出什么,又怎么能给你测侯得出来。”萧墨轩帮吴山盛上一碗鸡汤。这汤看上去已经炖了很长时间了,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油。

    “唉!”吴山看着萧墨轩,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些动容。

    “子谦。”吴山闷着头喝完了碗里的鸡汤才抬起头来,“你能如此之想,也不枉我视你为忘年之友。”

    “吴伯父,您是前辈,晚生怎能攀得上一个友字。”萧墨轩心里也是一热。

    山右手一张,“老夫一生阅人无数,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我做尚书时,每日的宴席推脱尚且不及。只隔了一天,除了你父子和另几个朋友,我那宅子的大门,今日又有几人踏过。”

    “吴伯父……”萧墨轩听了这话,觉得有几分心酸。

    “只是有的话,不该子谦你来说。”吴山看着萧墨轩点了点头。

    啥话呢?萧墨轩一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夫已经六十好几了,垂垂老矣,归了乡,守着几亩薄田也就罢了,子谦你却还有远大的前程。”吴山举杯向萧墨轩致意,同干了一杯。

    “有些话,有些事,我说得,你却不能说。老夫年纪大了,脾气改不了了,也就随他去了,你可不能也为这些误了前程。有的时候,要能约得住自个。”吴山继续说道。

    “嗯,晚生记下了。”萧墨轩知道这都是吴山用一生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

    “老夫这一辈子,就是脾气不好啊。”吴山呵呵笑了一下,“裕王爷,严阁老,老夫从来都没有去攀附过,说话做事只凭良心,但这样也得罪了不少人,惹了不少事。若不是老夫一次二次的逆了他们的意,他们又怎会视我为犹如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哦?吴伯父说的是哪些人?”萧墨轩原本以为吴山就是惹怒了那帮老封建,可是现在听吴山的这番话,似乎这戏里还有戏。

    “自然是不希望立太子的那些人。”吴山略压低了下声音。

    “难道此事还和他们有关?”萧墨轩一愣,为什么爹爹没说?

第二十九章 寒匕初现

    “此事我也是刚知晓的。”好在吴山的下一句话打开了萧墨轩刚才在心里的疙瘩,“早前有位在都察院的老友也来过一番,原来此事也是欧阳必进所谋。我碍了他们的事,他们恨我也是当然。”

    “不过。”还没等萧墨轩开口,吴山又说道:“若不是老夫平日里爱说些话,性子过直,又哪会生这些事来,也算是给你们年轻人留个教训。子谦你日后做事,须得把胸中的城府再留得深些。”

    “晚辈铭记在心。”萧墨轩把这些话全记在了心里。

    这一晚,虽然酒喝的并不算多,但是吴山把自己为官多年的经验和教训一一说给萧墨轩听。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时辰。

    “时候已经不早了,子谦你可回府去了,免得家里人记挂着。”吴山站起身来,就要唤过小二结帐。

    “吴大人,这桌酒菜,今个就算是小的一点心意了。”店小二没过来,店主人家却跑了进来。

    “这怎么成,小本经营的。”吴山摆了摆手。

    “吴大人,这许多年,小店承蒙您关照,从来也没少过一个子儿。今个您老就要回乡了,就让小的尽点意吧。”店主人家有点呜咽。

    “唉,也罢,难得你有这份心。”吴山也略有些伤感的低下头来,拍了拍店主人家的肩膀,领着萧墨轩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萧墨轩去吴府领了家丁,便辞了吴山回家去了。

    进了府,刚合上了门,门房伸了个懒腰,想着终于可以睡觉去了。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直奔到了门前。

    “咚,咚闷的敲门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谁啊?”门房略有些不悦的折回身去。

    “萧大人,萧少爷。”一声惨烈的叫声传了进来。

    萧墨轩刚走到了屋檐下,还没来得及进屋,忽然听见有人叫门,回过身来看,却又听门外的人还在叫着自己,不免暗暗诧异。

    “开门看看。”萧墨轩折回身来。

    门房卸下门栓,沉重的朱红大门就“哗”的一声被推开了,站在门边的门房差点被掀了个跟头。

    还没等门房反应过来,就见有一个人直向萧墨轩跑了过去。

    萧三萧四吃了一惊,连忙闪身去拦,那人奔到萧墨轩面前,却“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萧少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爷啊。”

    “这不是吴大人家的吗?”萧墨轩借着门崖上挂着的灯笼看清了来人的面孔,面前这人正是吴山家里的老仆吴均,却不知怎的,弄得一身的泥土,脸上也是涕泪俱下。

    “轩儿,是什么事?”萧天驭披着衣服探出头来问。

    “是吴伯父家里的人。”萧墨轩对萧天驭答道。

    “萧大人,您老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爷啊,他是被冤枉的啊。”吴均见了萧天驭,爬了过去,不住的磕头。

    “你且起来说话。”萧天驭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情,“轩儿,你带他去偏厅坐着,我马上便来。”

    墨轩应了身,便要吴均站起身来。吴均却只是跪着磕头啼哭不已,萧墨轩无法,只得让萧三萧四把他架了起来。

    “吴大人那到底出了什么事?”萧墨轩刚把吴均带到偏厅坐下,萧天驭就穿好衣服赶了过来。

    “萧大人,您老一定要救救我们家老爷啊。”吴均一见萧天驭,又跪了下来。

    “老人家,你光在这磕头,又不说什么事,我们怎生救吴大人?”萧墨轩急了。

    “我家老爷被抓了。”吴均听见萧墨轩的话,才止住啼哭,抬起头来。

    “被抓了?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萧墨轩心里砰的响了下。

    “萧少爷您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差人进门来了。”吴均呜咽着说。

    “是谁拿的人?什么罪名?”萧天驭也有几分急切。

    “小的当时正在房里,听见外面响动就跑了出去看,只看见灯笼上写的是‘北镇抚司’四个字。他们拿了老爷就要走,小的上去拉扯却被老爷喝住,悄悄的吩咐老奴,让我来找萧老爷和萧公子想法子。”吴均见了萧天驭,情绪渐渐平静了些。

    “锦衣卫?”萧天驭吃了一惊,“你可知道他们是以什么罪名拿人的?”

    “老爷被拿走以后,他们就封了门,不让家人出入。家里有胆子大些的问,听见答了说是我家老爷刺杀景王爷。”吴均说到这里,又哭出声来。

    “啊?”萧天驭和萧墨轩顿时一起惊得目瞪口呆,脸上都是一阵苍白。刺杀亲王,这可是诛灭九族的罪。

    “萧大人,您老知道我家老爷,那么慈厚个人,对皇上,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怎会去刺杀王爷呢?”吴均只当两人都怕了,连忙又不住的磕头。

    “他们封了门,那你怎么出来的?”萧墨轩回过神来,问了句。

    “小的记着老爷临走时候的话,乘了他们刚封了门,外头乱的时候翻了墙跑出来的。”吴均回道。

    “事情紧急,京城生这么大的案子,我是刑部的堂官,也要去王府看看。”萧天驭立刻吩咐下人去取官袍帽带。

    “你还得想办法先回去,莫要给他们现有人跑了出来。”萧天驭又吩咐吴均说。

    “小的这就回去。”吴均抹了下脸上的眼泪,站起身来。

    “等等。”萧天驭没等吴均走开,又连忙叫住。

    “你跟着我这管家去库房拿些吃用的东西。”萧天驭指着萧福对于吴均说。

    “萧大人只要肯帮我家老爷便是天大的恩了,小的怎么敢再拿东西。”吴均连忙就要推辞。

    “这不是送你的,只是让你拿着回去,若是遇上了锦衣卫问起来,就说你刚去看望一个京里的老友回来,莫要提起我这里。也把你脸上的泪抹干净些,莫要叫看出了破绽。”萧天驭摆了摆手。

    “库房里出来以后再去告诉门房一声,若是有外面的人问起刚才的响动来,就说是刑部里来的官差。”萧天驭接着又对萧福说。

    福接了吩咐,领着吴均走了出去。

第三十章 王府凶案

    “轩儿,你先回去歇着吧。爹爹去景王府看看。”萧天驭看了看萧墨轩。

    “吴伯父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儿哪睡得着。不如让孩子跟着爹爹去看看,兴许可以看出点什么来着也未必可知。”萧墨轩站着没有挪身。

    “也好,夜里冷,多加件衣裳。”萧天驭思量了下,点了点头。

    走到离景王府还有大半里地的地方,就已经可以现不寻常。平日里到了半夜便就冷冷清清的街道已经站满了士兵和衙役。真正的三步哨,五步一岗。

    萧墨轩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势,一双眼睛好奇的扫着四周。不管是士兵还是衙役都很威武,街角四处还有士兵挎着火器,似乎比以前看在旧照片上看到过的那些颓废的辫子军还要现代。

    “什么人?”五城兵马司的一位副指挥使见有轿子往这里来,立刻上前拦住,“这里已经封了路,要过去便绕行吧。”

    “是我。”萧天驭一掀轿帘,钻了出来。

    “哦,原来是萧大人。”那副指挥使见是刑部尚书来了,立刻命人让出道来,萧天驭便领了人走了进去。

    等走到了景王府前,只见守卫更加严密。五城兵马司、王府仪卫的士兵和刑部、大理寺的衙役,站的密密麻麻,已经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排排灯笼和火把,把这里照的有如白昼一般。

    进了王府大门,绕过照壁。

    大厅之上,一个人胳膊上裹着几层纱布坐在当中,周围也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侍卫和官员,看见萧天驭来了,纷纷让开。

    “下官萧天驭,参见王爷千岁千千岁。”萧天驭上前行礼,萧墨轩跟在身后,也跪了下来。

    “哦,萧大人来了,请坐吧。”景王略欠了下身,“本王有伤在身,恕不能回礼了。”

    “王爷客气了?”萧天驭又作了个揖,一边的王府里的小太监已经搬过了椅子让萧天驭坐下,萧墨轩也转到了身后站定。

    原来景王就长这样,萧墨轩偷偷的打量着坐在当中的景王。只见他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面孔倒也算俊俏,只是一双剑眉,下面一双虎眼,隐隐中透着一股杀气。身上斜披着的一件龙纹大红袍,昭示着主人的显赫地位,只露出一只裹着纱布的胳膊。

    “萧大人倒也来的快。”旁边坐着的一个人,忽然笑了几声。

    “出这么大的事,连鄢侍郎你都来了,我还能不来吗?”萧天驭向着声音侧过了脸去。

    鄢侍郎?难不成就是鄢盛衍他爹,萧墨轩顺着萧天驭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人相貌和鄢盛衍果然有几分相似。

    “王爷伤势如何?”萧天驭回过了鄢懋卿的话,又把脸转向景王。

    “只伤了左臂,刚才太医已经查验过了,只需休养几日便是好了。”景王略挪了下身,现出一副痛苦的模样,“幸好刀刃上没有淬毒,要不本王也不能坐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

    “这刺客真是胆大妄为。”萧天驭对着身侧的红木椅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刺客可拿到了?”

    “被他逃了王哼了一声,指着身边一个托盘里的东西说,“幸亏侍卫来的快,本王才得以保全,刺客只丢下了这东西,人却是被他跑了。”

    天驭应了一声,往托盘里看去,只见里面只放着一面腰牌。

    “这是?”萧天驭指了指托盘。

    “罪证。”鄢懋卿在身后答道,“下官刚才已经命人查验过了,着实没想到,居然是吴山那厮府里的东西。”

    “吴大人府里的?”萧天驭装做大吃一惊的样子,“吴大人他为何要行刺景王爷?”

    “这便也是下官想要知道的。”鄢懋卿呵呵一笑,“刚才锦衣卫镇抚司已经派人拿住了吴山。拿住他的时候,他正在家收拾着准备逃窜呢,连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逃窜?萧墨轩略皱了下眉头,明明是准备回乡才收拾的。如果是要逃窜,还收拾什么行李。

    “进了镇抚司大牢的人,还怕他不开口吗?到了明天,兴许就有消息了。”鄢懋卿微微一笑。

    “真是想不到。”萧天驭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也只有等到明天才知道这究竟是为何了。”

    锦衣卫的大牢,萧墨轩暗地里吸了口冷气,那可是酷刑的代名词。这一夜,还不知道吴山该怎么度过。

    吴伯父,你一定要挺住啊,若是你认了,除非天王老子下凡才能救得了你了。萧墨轩在心里暗暗的念叨着。

    “本王既然现在已经平安无事,各位大人就先请回府吧,本王也要歇息了。”景王站起身来,向着各位大人招呼着,“外面的那些兵马也先撤了吧,省得扰得百姓不安生。”

    官员也齐起身来应道。

    萧墨轩跟着萧天驭走出王府,一路向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爹,您在前头走,我随后就来。”萧墨轩停住了脚,小声的对萧天驭说。

    天驭略一回头,只见萧墨轩的眼睛闪烁了几下。

    “嗯,我便在前头等你,早些过来。”萧天驭点了点头,遮着袖子,将一个东西递了过去。

    萧墨轩接了不及细看,先塞进袖中,等萧天驭走了过去,偷偷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面刑部的令牌。

    原来老爹也聪明的紧,萧墨轩向着前面的背影投去了一道敬佩的目光。

    环顾左右,见一个刑部的衙役正站在街角,萧墨轩便贴了上去。

    “刑部的。”萧墨轩走到衙役跟前,拿出令牌在他眼前现了一下。

    “大人有何吩咐?”衙役见了令牌,之前也看见萧墨轩是跟在尚书大人身后的,只当是部里的上官,站的笔直。

    “你可知道王爷遇刺是在什么时候?”萧墨轩把令牌收了起来。

    “小的来的迟些,只听其他人说是了约莫是戌时中的事。”衙役如实相报。

    “戌时中。”萧墨轩把两只手背在背后,仔细思量着。

    “那你等是什么时候赶过来的?”萧墨轩移了移脚尖,又开口问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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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第四编辑组荣誉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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