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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月令     大明首辅txt下载     大明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国富民强

    京城户部衙门。

    十一月的北京城已经少许有了些寒意。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迫不及待的在屋子里升起了火盆。偏偏浙江清吏司的公房里头却是个例外。

    每日到了午膳和晚膳前那些肚中饥饿的官员们更是有些耐不住便是寻着机会去其他司里溜号的也是大有人在。

    “海大人。”几个浙江清吏司的官员轻轻的跺着脚凑到了海瑞面前“这天气可够冷的比不得南方。”

    “哦。”海瑞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却是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

    “海大人。”几个官员见海瑞竟是毫无反应似的禁不住在心里暗自骂了声木头脸上却是仍不得不堆出笑来“京城这地方一过了十月便像是进了冰窖这拿笔写起字来都哆嗦着呢。若是要想个事儿这心窝子也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如何也转不过劲道来。”

    “海大人您是海南人怕是耐不住京城的寒冷吧。”几个人一脸色庄重关心着海大人的身体健康“您是不知道京城这天气的厉害呀不消几日这手脚上头都长出冻疮来若是只疼着还好偏偏还钻心的痒……海大人……”

    “若是嫌冷就多加件衣裳。”海瑞停下手里的笔抬起眼来看了众人一眼。见众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却又轻叹了一声。

    “唉……也罢。”海瑞突然挥了挥手松了口“去叫人搬几个火盆进来吧。”

    “哎!”几个官员顿时喜出望外喜滋滋的搓着手。推了一个人往门外去了。

    看来这位传说中的海大人倒也没这么不近人意几个人心里一起偷偷的想着。

    其实这几位主事和库使想不到的是今个海大人突然松了口并不是良心现。若是按照海老爷从前地脾气只要不到滴水成冰的时候即便是给他们点根蜡烛凑着烤烤手也算是开恩了。

    只是突然之间海老爷突然想起来当日萧经略和自个聊天时候谈过的一席话。

    萧大少爷先是肯定了海瑞的不与民争财的一贯作风可是话锋一转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才是真正的“国富民富”?

    公元一七七六年。一本叫《国富论》的书在欧洲正式出版这本书的作者是一个叫作亚当.斯密的苏格兰人。

    这本书一经出版便在整个欧洲掀起了一股阅读和学习的狂潮并在此书地基础上开创了一门叫做“现代政治经济学”的学科。

    而《国富论》则被奉为西方经济学的圣经对整个人类的展进程产生了深远影响。

    海大人起初对萧经略的问题很不以为然几乎未经思考便给出了回答:人人得衣食家家有余粮;官仓钱粮足够三年支取而不空。

    只是海大人没想到的是。萧经略听了他的这一番回答竟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人人得衣食国库钱粮足够支撑三年充其量只能算是解决了温饱问题怎么能算是国富民强了就是连小康且都算不上。

    这些理论太过高深萧墨轩一时间自然没办法和海瑞说个明白。但是他接着又向海瑞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为何普通人家就不能做到年年衣着绸日日食有肉。

    这个问题着实是把海大人吓了一跳“年年衣着绸日日食有肉”。即便是海大人做七品知县的时候只靠着俸禄也做不到如何能要求普通人家都过上这样的日子。

    紧跟着萧墨轩笑眯眯的说出了为何不能实现“年年衣着绸。日日食有肉”地原因其实也就是产出的东西远远跟不上百姓所需要地数量。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分工合作。也就是说该养猪的养猪该种田的种田该养蚕的养蚕不能想着东拆一块西补一块的来实现“国富民强”。靠男耕女织其乐融融的理想来实现永远只能是存在与故事里头。

    这个问题甚至直接击中了海大人的内心因为海大人自个就是靠着在屋子后头种菜解决餐饮问题的。虽然海大人知道萧经略并不是在笑话自个而且海大人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他却一直也认为自己做地很好。

    如果按照萧经略的说法大部分人竟是可以不去种田而改去做其他事情这对于海大人来说简直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大明

    立国农民可以穿丝绸商人却是不许萧墨轩的这一点简直要动摇国之根本。

    但是萧经略地最后一个问题却让海瑞也说不上话来。

    这个问题也很简单一户有着壮年劳动力的人家究竟可以种植多少亩地?眼下只说这南直隶和浙江的地方上一户人家却是种了多少地?

    海瑞在海南地家里也有几亩薄田从前在海南的时候海瑞也亲自伺候过庄稼

    一户有着壮年劳动力的人家如果只做着耕种一事一个人种上十亩二十亩的地根本毫无问题。而实际上眼下不单是直浙两省整个大明朝算下来每户人家所种的地平均下来最多也只有三四亩的样子。

    所以除了农忙以外的大部分时候走进任何一个村庄那些闲着无聊的男人们不是打猎摸虾的想着法子改善生活便就是聚在村头提着茶壶摆着龙门阵。

    既然只需要一小半人就能把地里的庄稼伺候好那为何一定要把绝大部分人死死的按在土地上面?为何就不能让他们去做点什么其他事情?

    即便是分一部分人出来去下海打鱼那些种了粮食吃不完的农民自然也会来拿粮食交换他们捕捞上来的鱼。在这其中官府也可以从中获得大量的税收用来充实国库而不必去靠征收眼下的人头税。

    好在萧大经略在说这些东西的时候脸上总是泛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这才没把海大人真的吓坏。

    —

    萧墨轩说的东西海大人不尽然明白可是海瑞毕竟也是个聪明的人从萧经略的话里头他起码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银子和东西绝对不能都陷在手上只有让这些东西都动起来产出更多的东西才能最大限度的接近“国富民强”。

    事后海瑞仔细想来竟是觉得萧经略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拿自家夫人织出来的布来说若是没人卖棉花给自家又没布店收购织出来的布那么就连每年的那么几两额外的收入也没有。海瑞在历史上虽负盛名可是在眼下这时候却是也只能先想到这一层。

    而允许在公房里点起火盆也并非海大人做了回明白人。海瑞在京城里的住所便就在香炉营一带。海大人家无余银所以住的地方也并非什么豪门贵族的聚集地说明白了香炉营一带其实住的都是些工匠和手艺人。

    隔着半条街的地方便就有一家烧炭的作坊。海大人每日寅时末上户部衙门的时候也都要从那家作坊门口经过。

    伴随着一阵阵有些呛人的烟雾偶尔里面会探出来几张熏得乌黑的脸庞有些木然的看着早起的行人。

    兴许……多烧点炭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些吧海大人如是想。

    很简单也有几分悲凉。徘徊在紫禁城边的海瑞海大人用着这一种最简单最单纯的做法追随着萧墨轩的思想稚嫩而蹒跚的走出了探索真正的“国富民强”的第一步。

    几只火盆在户部浙江清吏司的公房里点了起来炽红的炭火渐渐的带起了屋子里的温度。原本把手脚都缩在衣服里的官员们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清吏司主事贡士赖凑到火盆旁边烘了烘手又把一只火盆朝着海瑞坐着的地方推了几步。

    “海大人可是在写着要献给皇上的青词论表?”贡士赖等身上暖和了些脸上堆着笑站起身来。

    “青词?甚么青词?”海瑞有些愕然的从案卷里面抬起头来。

    “难道海大人竟还是不知道?”贡士赖似乎比海瑞更吃惊“皇上昨个颁下旨来改奏天殿为皇极殿这个月的乙酉(二十二)要在皇极殿邀进京的诸方高人论道。京中百官皆可上青词论表。”

    给皇上写青词论表向来是内阁大臣和三公九卿的专利寻常的小官想给皇上写只怕也是没机会。这一会遇上这么大一件事儿若是自个写的青词被皇上给看上那么自个的仕途也就有了底子了。

    京中大小官员从昨天得到消息开始都在偷偷忙着这事儿。只是这事儿并没有以公文的形式传达而海大人又总一副不近人的模样所以居然是到现在也没人和他提起过。

第二章 花屿岛之误

    “哦?”海瑞淡然的应了一声又伏下了身去。贡士赖顿时感觉像是自己讨了个没趣不禁有些悻悻然。

    “慢着。”贡士赖刚想转身离开却陡然听见海瑞在身后一声叫出。

    毕竟是官场上的人平日里那副模样兴许也是装给其他人看的吧贡士赖心里暗暗一笑。听说这海大人能从一个小小的地方上的知县一跃成为户部的五品官不也就是靠了吏部萧天官和前任户部侍郎现任直浙经略萧墨轩的举荐。

    若是后头没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萧家会这么抬举他?

    “你刚才说什么?皇上要在奏天殿与方士论道?”海瑞略微皱了下眉头。

    “不错。”贡士赖连忙点了点脑袋“三天前礼部衙门在咱们户部支取的那五万两银子约莫就是为了这些个事儿。”

    “五万两?”海瑞不禁惊呼一声。贡士赖听见海瑞叫出便以为是不明白就里。

    又往回走了几步贡士赖嘿嘿笑道:“自从皇上上回了‘募士令’之后这各地赶到京城里来的方士高人何止上千。一半的省州搁着路途遥远还都路上呢。这许多人进京留不留在于皇上可这人是皇上召来的总得管着吃住吧。只在奏天殿论上一回自然是花不消这许多银子。”

    “户部虽是管着钱粮可太仓近年来已是年年入不敷出。”海瑞冷笑一声“今天秋河南全省歉收。来年开春的时候又免不得大饥。太仓里还是今年年中抄严党的家积下的些底子除去九边和东南的军饷哪里还剩得下许多。”

    “哎……”贡士赖听见海瑞说起这个又摆了摆手“海大人尚且还有萧天官和萧经略关照我等这些主事不过是个六七品地小官天塌下来也有几位阁老和萧天官他们顶着。海大人适才且也说了近年来太仓里也是收支不平。可不也是撑过来了。”

    “此时此景尚不忘花费巨资求仙问道。”海瑞似乎像是没听见贡士赖的话“岂与以一人之食夺千万人之食何异。”

    海瑞说这话的时候竟是出奇的平静。

    “海大人慎言。”贡士赖不是笨人听见海瑞的第一句话便是心里震惊连忙又走上前几步拉住海瑞。

    心里也是后悔不迭早知道也不走回来和这海瑞说这些事儿了。当下恨不得直接拿手堵住海瑞的嘴。四下望了一回见对面的其他人等都毫无异状。才略放下心来。

    “海大人且容下官说一句话。”贡士赖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才开口继续说道“人道言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又何谈有不是的君父。”

    “我等食君之禄不能为皇上分忧已是惭愧。”贡士赖是两榜进士出身当年也是满怀抱负只是这么些年来已经是被磨去了大半地锐气。但是心里却仍是存着那么些道理“天下九州万民却又如何连一个君父都侍奉不好?”

    “顶大的事儿。”贡士赖又道“也就是年前年后给京里的百官欠上些俸禄。等来年再补便是了。”

    海瑞沉默半晌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贡士赖又低下了头去。

    澎湖列岛极西。花屿岛。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再过不了一会儿便就要到了黄昏。金灿灿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边对正在东边的葡萄牙舰队十分不利几乎看不清楚西边来的两支船队的究竟。

    雷耶斯指挥着舰队快的向着东边的花屿岛靠了过去。可奇怪地是远处两支船队里头看起来似乎正在逃跑的那一部分像是着了魔似地也跟着转了过来。

    “加快度加快度。”卡瓦略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两支船队都是来路不明绝对不能让他们随便靠近。

    “中校先生他们在向我们求救。”望台上面的水手突然又非常合时宜的在这个时候喊了一声。

    “求救?”雷耶斯愕然的张了张嘴巴刚才还紧张得不断舞动着的手也不禁落了下来。

    真是见鬼了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遇见这么两股莫名其妙的家伙还求救……

    “靠近岸边把侧舷对着外面。”雷耶斯满肚子不高兴的冲着甲板上吼

    “你们这群笨蛋。”

    “卡瓦略我想我需要一杯波特酒。”雷耶斯此时倒并不是害怕他相信只凭这五艘全副武装的军舰在远东地海面上除非遇见西班牙的舰队其他的根本不用担心。

    “中校先生等一等。”雷耶斯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去便就听见卡瓦略也跟着喊了一声“是林是林的船队在向我们求救。”

    林道乾地南澳岛和葡萄牙人素有往来。因为明廷的禁海令从葡萄牙来到远东的贸易船队根本无法获得足够多地货物而林道乾在这一点上却是手段十足所以他也是葡萄牙人在远东最大的合作伙伴之一。而西尔维斯号经常要肩负护送船队的任务所以雷耶斯一伙和林道乾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在少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葡萄牙的军事力量要比这些海盗强得多可葡萄牙人平日里甚至却还得要讨好这些海盗这样才能从他们手里获得更多的货物。

    —

    “该死的怎么会是他。”雷耶斯大吃一惊一下子扑到船舷边上从卡瓦略手上夺过望筒。

    “哦上帝啊真的是他。”雷耶斯猛得一下丢下望筒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兴奋还是沮丧。

    这些海盗虽然野蛮又贪得无厌可是用中国话来说倒也算讲义气。如果能帮他们一个大忙让他们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对于雷耶斯来说并不是坏事儿。

    可问题是自己来这里可不是帮他们打战的而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更何况在他们后面还有一支正在追赶的船队万一又是哪股不好得罪的势力那就更是不妙了。

    “能看得见在后面的那支船队吗?”雷耶斯一手抓住卡瓦略也不把望筒递给他却在大声问道。

    “很抱歉中校先生。”卡瓦略无奈的耸了下肩膀“他们似乎没有挂任何旗帜距离又太远只能大概的看见仍是一群黄皮肤。”

    “不要做出任何举动什么也不要做。”雷耶斯的眼睛死死的贴着望筒不肯离开分毫嘴里小心的吩咐着“把我们的旗帜挂得再高一些挂到帆顶上去。”

    “这里应该没有我们的敌人。”雷耶斯像是突然放松了一些“只要我们不做出有威胁的举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可是……林……”卡瓦略有些担心的朝着海面上看了一眼。

    “你得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大副。”雷耶斯这时才把眼睛从望筒上移开有些得意的朝着卡瓦略笑了一下“有了这里我们完全可以不再需要他们。”

    当日在厩下村中了俞大猷的埋伏的林道乾率领着一群乌合之众向海边退去。

    岂料一心想要全歼这伙倭寇的俞大猷也早就有了准备。闻讯从广东海道惠州港赶来的兵船早就伪装成商船埋伏在南澳岛往北约莫六十里的地方截断了林道乾一伙的退路。

    这一回上岸南澳岛上几乎已是倾巢出动即便是在自家门口也是有家难回。

    而在他们身后俞大猷的追兵也是越逼越近无奈之下林道乾只能掉头向东想要逃到澎湖诸岛。而追击的明军居然也像是铁了心一路穷追不舍。

    而就在靠近花屿岛的地方被俞大猷一路追着向东逃窜的林道乾居然看见了“西尔维斯号”上的葡萄牙旗帜才出了求救的信号。

    西洋人和倭寇之间的关系向来要比和明王朝要紧密的多西洋人和明人之间也常常生冲突。可是让林道乾意外的是这一回无论自己如何求救那几艘西洋火炮船竟都是像没看见一般的一动不动一副欲置身事外的模样。

    “让这些家伙自己打去吧。”雷耶斯站在船舷边上看戏一般的朝海面上张望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虽然从前和林道乾一伙多有往来可是向来也没少被盘剥。

    既然眼下有了更好的合作伙伴那么你们就都见鬼去吧。

    追在最前头的是从惠州港开出来的兵船因为之前打的是伏击所以并没有挂上旗号。这一路追赶更是不会去折腾这些事情所以雷耶斯错误的认为这是另一伙海盗。

第三章 凑一盘马吊

    果说低估了萧墨轩算是人和人之间的较量。那么原谅自己的便是花屿海战。

    这一次完全是他自己没有分辨仔细错误的判断了形式。

    萧墨轩的出现毁灭了葡萄牙的国家前途那么花屿岛海战则是毁灭了雷耶斯的个人前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甚至比葡萄牙在远东海战中的失利更让雷耶斯难以忍受。

    正当雷耶斯拿着一支望筒幸灾乐祸的看着两支船队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惊人的一幕生了。

    “咚……”“咔……”连续几声巨大的轰鸣带着甲板上木头的断裂声让雷耶斯一个站立不稳继续要被掀翻到海里边。

    紧接着几股呛人的白烟在甲板上面弥漫开来一阵阵咳嗽声在雷耶斯耳边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呛人的白烟漫到眼前让人眼睛火辣辣的疼钻进鼻子里更是让人几乎连呼吸都不能。

    “这是什么东西?”雷耶斯两手捂住眼睛大声的喊着想要寻找身边的人。

    “咳……咳……中校先生……”一片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白烟中伸过一只胳膊紧紧的抓住了雷耶斯从声音上听来应该是卡瓦略“是林后面……后面的船他们向我们进攻了。”

    虽然甲板上已是一片白烟可是望台上面受到的影响暂时还小一些望台上的水手清楚的看见了正在追击林道乾的船队突然向自己这边动了进攻。

    其中最前面的几艘船上地四门大熕几乎同时朝着“西尔维斯号”开了火。

    几枚巨大的火蒺藜。落在了“西尔维斯号”的甲板上出了巨大的轰鸣声一股股白烟从火蒺藜里面冒了出来几乎在瞬间就覆盖了整个甲板。

    “他们向我们开火……”甲板上下立刻乱成了一锅粥烟雾中的水手四处乱窜着。而呆在船尾和甲板上的则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中校先生我们想我们得反击……”卡瓦略嗓子被白烟呛得已经有些嘶哑他用力的抓住雷耶斯的胳膊把他向着船舱地方向拉去。

    甲板上面虽然是一片狼籍。可是大部分的侧舷炮都设在二三层甲板上面所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见鬼让他们去下地狱。”清醒过来的雷耶斯跺着脚大声的咆哮着。

    “砰……砰砰……”数十条火龙从“希尔维斯号”的侧舷喷出朝着对面射了过去。

    旁边的四艘军舰见“希尔维斯号”开了火也立刻接上了火。

    只不过可惜的是此时间对面的船队已经离葡萄牙人距离很近。大约只有一里地左右加上对面的船只数量众多。所以虽然葡萄牙人船上地火炮众多可是一时间也并没能立刻占据上风。

    从花屿岛进入澎湖列岛的并不宽阔地海道上顿时便是炮火连天。

    没打中目标的炮弹落在海面上扬起激天的水柱。站在任何一条船的甲板上面都可以清楚的听见炮弹或者流弹划过天空的声音几乎要让人不敢抬起头来。

    黄昏的夕阳下一条条赤红的火龙飞起又落下让人躲闪不及打在甲板或者船舷上面溅起一片铁屑和木屑。

    刚才还在逃窜的林道乾一伙。也立刻转过头来排成了“雁字型”开始反击。

    两边一相联手刚才在追击的船队似乎就有些吃不住。葡萄牙人地火炮船靠近花屿岛的岸边放下小船穿梭的战术也未必会奏效。渐渐的。胜利地天平似乎开始向着葡萄牙人和林道乾这里倾斜。

    可是半个时辰以后从东边赶来的第二支船队。又把已经开始倾斜的天平拉回了原处。而这支舰队地出现更是让雷耶斯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上帝啊……是明国的海军……我们都在干了什么……”雷耶斯用力的把手里的望筒扔向海里疯了似的朝着船舷边上冲了过去“该死的林他才该去下地狱他搞砸了一切……我早该想到的……”

    刚刚抵达战场的二十多艘战船桅杆上边高高的悬挂着醒目的“明字”清楚的标示了这支船队的身份正是俞大猷率领师。

    “把大炮朝着那些海盗……”雷耶斯再也按捺不住他死命的掰着拉住他的水手的手。

    —

    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隆隆”的炮声中雷耶斯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一路追击林道乾一行到达花屿岛的大明水师初时见了这五艘西洋战舰就已经起了戒心。

    上个月的中旬雷耶斯一行从妈港出一路向北骚扰大明海道各部都曾经接到过讯报。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而雷耶斯在宁波港和萧墨轩达成的协议似乎就没这么多人知道了。更何况这个协议还有那么点私密的味道。

    当看见对面的五艘西洋炮船横过侧舷拉开了炮盖可是却对林道乾的船队一副放任的模样的时候。再加上人人皆知西洋人和倭寇素有勾结明军很自然的认为这五艘西洋火炮船就是前来接应林道乾的。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路追击林道乾已是杀红了眼又存着戒心的大明水师便毫不客气的把炮口朝向了“西尔维斯号”。

    南京直浙经略府。

    西厢房里的一支烛火若明若暗的闪着。带着一丝红色的烛火隐隐的透着几分暧昧的暖色。

    大红的薄被面上用银丝绣出了鸳鸯戏水的图案在摇曳的烛光下和微微的起伏中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拨动着水面。

    没能全盖住的地方隐约的露出一截藕节一般白嫩的小腿粉嘟嘟的仿佛像要渗出了水来。

    羞涩又带着一丝甜蜜只有从身体某处传来的微微痛感才提醒着陆依依刚才的一个时辰里自个已经完成了一个变化。

    最起码……日后不会担心因为这事儿被宁姐姐他们几个拿来逗趣了吧。

    “子谦……”依依像只小鸟一样的把脑袋埋在萧墨轩的胸口边轻轻的蹭了几下。

    “嗯……”萧墨轩的眼睛直直的盯住了眼前的两片红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把被子拉了一下依依的脖子下面顿时露出了一片雪白事主立刻就羞红了脸。

    “讨厌……”依依略微扯回了一些娇小的身体也蜷缩了一下贴得离萧墨轩更紧。

    “子谦……”一张小脸略抬了一下离开了萧墨轩的胸前“你……你心里可真的是有我吗?”

    “嗯。”萧墨轩轻轻的应了一声一只手掌在头上抚过又把小脑袋按在了胸前。

    “不是……不是……且不是因为可怜我?”小脑袋又有些倔强的抬了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疑问。

    一阵突如其来的心疼奔袭了萧墨轩的心间让他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是紧紧的抱紧了身边的这个女人。

    “我萧子谦绝不欺骗自己。”萧墨轩认真的说着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女人曾经受到过太多的伤害眼下这个时候任何一丝异常都有可能会再次伤害她。

    虽然萧墨轩平日里爱开玩笑可是也不敢拿来在此时用。

    “能让我萧子谦娶之为妻的都是视若珍宝怀着白头携老的念头。”萧墨轩一字一句的说道。

    “咯咯……”萧墨轩是认真了可没想到有的人却不老实起来“那却不知道相公想要携几美白头。母亲在京城里的时候就已是有了吩咐再加上一个眼下便就有了三个加上子谦你正好凑上一盘子马吊。全坐在床上便是冬天也不会觉得脚冷呢。”

    依依的这句话倒是随口开了玩笑可是听在萧墨轩耳里顿时便是一阵血脉贲张只怕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听了这话都会有些收不住。一个翻身又把依依压在了身下。

    “耍嘴贫……”萧墨轩嘿嘿笑着“竟拿你我相公逗乐子。”

    “子谦……相公……”依依顿时有些花容失色身体也禁不住抽了一下”奴家初承……有些受不得。”

第四章 殿前大法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十一月乙酉直浙经略府衙。

    一夜温存怀里的衣襟尚有余香萧墨轩轻轻提起衣领贴在鼻翼上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带着些暖意。

    兴许自己近来是有些偏执了却是忽略了身边最重要的东西。

    面前的案桌上放着厚厚的一叠图文都是从龙江船坞送来的。

    近日来从宫里送到南京来的文书不知怎的却是日益的少了大多都是内阁的递子。

    除了龙江船坞重开清江船坞的折子也是批了而龙江船坞虽然名义上是归了惠丰行却也顶了一个直隶官商的头衔。

    况且造福船这样的事儿前头有着成祖爷定下的规矩虽然眼下有了皇上的旨意可是几位阁老也是小心着未免私下信笺吩咐了萧墨轩几句。

    龙江船坞的船工要比清江船坞要齐备的多但是龙江船坞做出来的东西萧墨轩回回也吩咐另外录上一份由经略衙门转送到工部名下的清江船坞去。

    最上面的一副大图上边画的居然是一艘六千料的福船。

    六千料萧墨轩也是暗自禁不住伸了下舌头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所乘的旗舰。也不过是六千料看来这帮家伙听说了宁波港一事儿之后倒也真是卯足了劲。

    图上的那艘大船。摇撸平衡舵这些传统的东西萧墨轩在西尔维斯号上并没有见着过想来还没有被西洋人学了过去。

    而加上了纵横帆和侧舷炮这些东西地大明福船沉稳当中却又多了几分霸气。西方的纵横帆和东方传统的八面风绞盘的结合足以让船提高上好几分即使在无风的情况下也可以保证在度上过西洋炮舰。

    船体外边的铸铁包壳倒是水师兵船常用的只是即便是六千料的大船。一时间也无法覆盖整个船体只是在船侧和尾易损的地方上加上。

    但是如果真的能做到这样萧大少爷已是大大地满意了。两眼直直的盯着手里的图恨不得马上就登了上去好好的威风一把。

    “萧大人。”萧墨轩正看的入神却听见门沿上有人轻轻的叩了一下。

    “回话。”萧墨轩微微抬起头来朝着门边上应了一声。

    “萧大人有浙江巡抚李应节李大人送来的军报。”门外头只见是卢勋闪了出来。回了南京之后萧墨轩已经奏请朝廷。举荐卢勋为经略府五品经历比卢勋原来的京卫百户。已是高了一品。更要紧的是经历手里的职权可不是一个百户所能比得上地。

    “军报?”萧墨轩听见军报两个字心里不免动了一下未及去看就开口问道“可是倭寇又在生事儿?”

    “是倭寇。”卢勋点了点头“可属下适才看了却又牵连着红毛鬼。不过好在并不牵连着直浙而是从闽中传来的通报。浙江也另了一份去总督府给谭大人。”

    “哦。”萧墨轩随口回着声目光却落在了手里地军报上头。“澎湖西洋人。这到底会是哪一帮子……”

    林道乾是谁萧墨轩并是很不清楚毕竟他只是直浙经略。管不到闽的事儿。

    而倭寇和西洋人勾结在一起也是常有的事儿并不奇怪。只是这么一份军报。却让萧墨轩想起些什么来。

    在福建隔海相望的地方还有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地方。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故事萧墨轩曾经听过了不下数十遍而这回西洋人出现在澎湖一带难道和宝岛会牵连上关系不成?

    “这……军报上倒是没提起。”卢勋以为经略大人在问自个“兴许闽中传到浙江海道的军报也没细说要不……属下个件让浙江去问问?”

    “不必了。”萧墨轩呵呵一笑朝着卢勋挥了挥手“你若是眼下无事不若是去一回总督府知会下谭总督就说近来这里有紧要的事儿要忙海道那边且是让他多上上心。”

    “是。”卢勋得了吩咐退出去办了。

    —

    等卢勋退门外萧墨轩又拿起手里的军报沉思半晌忽得一个箭步走到了墙边掀开了覆在地图上头的幕布。

    “大琉球小琉球。”萧墨轩地手指沿着长江的出海口一直朝着东边划着。

    紫禁城皇极殿。

    嘉靖帝十数年间几乎未曾上朝仅有的那一次其实也算不得是上朝便就是萧墨轩从延宁边关回朝的那一次廷议。

    只是那一回能有幸站到皇上面前地全都是些有分量的人物。十来年里新进京的官员们几乎都没有见过皇上老人家长什么样。

    这一回在皇极殿论道之前已经早有意旨文武百官皆可亲献青词贺表。京城内外自然是一番轰动。

    上一回成就了一个萧墨轩也就是从那次开始萧墨轩地大名才真正的在整个大明朝响亮起来。谁能保证这一回成就的就不是自个呢?虽然没有萧大经略那么硬的背景可是弄个加官进爵也未必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所以这一回论道虽是设在晚间可是京中百官倒更是觉得便利犯不着请假了。

    承天门也就是后世所熟知的**自下午未时起便就打开了正三门两侧的甬门。无数官员和方士从甬门内鱼贯而入。

    或交头结耳或左顾右盼各怀着心思一起站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有些忐忑的等待着。

    京卫营的士卒们也是难得轮上这么一回大事儿更是罕见的安在夜间一个个故意板起了脸手里紧紧的握住了苗刀冷冰冰的围在四周。

    “君子诚言且行且思黄昏戌时……”

    钟鼓楼上远远的传来一阵阵悠扬的钟鼓声皇极殿侧随即接起了一片打声报时的和声。

    踏着一阵阵钟鼓声广场两侧涌出上千名小道人人手捧九幽灯一盏。

    金箓斋法道教无上祭法。燃灯威仪功德至重上照诸天下明诸地八方九夜并见光明。

    皇极殿前一千二百盏九幽灯连成一片如同繁星点点晃动人眼。千灯万照光辉气势似可威慑鬼神

    整个广场上顿时生起一层庄严的气氛刚才还在说笑着的官员也都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话来连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声。

    “上谕……”皇极殿的正门边升起一方华盖在无数***的辉映下远远望去就像是腾起了一片金黄色的云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浩大的紫禁城里响起一阵山呼般的呼声。声音撞在四周鲜红的宫墙上头又回荡回来像是充斥了整个宇宙。

    站在其中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渺小的感觉禁不住的想要跪倒在地。

    “朕即位四十年有一武不及太祖成祖;文不及仁宗宣宗。然朕略以慰者尚有薄德也。”黄锦的面前有两个司礼监的随堂太监两个一起拉开了一副圣旨。

    “朕常三思非思常之思盖曰思仁思慈思天下百姓苦。朕自登基四十一年来常食不过七数常服不过八套盖因思天下尚有无居少食之民。呜呼朕既为天下万民君父何其不忧也……”

    “自三十二年来上天常降灾于世两京一十三省无一幸免朕心如火灼日夜反省自身惟恐以一身而获罪于天而祸于民。今设金箓斋法于殿前之光上映于天下明于地九幽凡世皆沐光明;诚心诚德愿天佑我大明。”

    “诚心诚德愿天佑我大明……”皇极殿前无数人拜倒地上高声接颂。

    “幽冥之界无复光明当昼景之时犹如重雾……众生或无善业夙有罪根殁世以来沉沦地狱受诸恶报幽闭酆都不睹三光动经亿劫我天尊大慈悲弘济多门。垂燃灯之文以续明照夜灵光所及罪恼皆除更乘忏拔之缘便遂往生之愿。”

    上千名方士和道童齐声高诵《无上黄箓大斋立成仪》滔滔之声犹如滚雷回响在紫禁城的上空。

第五章 金殿惊变

    许多年后后人谈起嘉靖帝的时候心里都会涌现出情绪。

    嘉靖帝虽是沉迷修道可是仔细算起来他倒也并不是真的无德。他修道的目的其一自然是想要成仙得道;而另一个目的却是真的希望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祈祷实现天下大治。

    也就是说其实嘉靖帝只是选择了一条过于极端的道路想要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而真正让人们对嘉靖帝记忆深刻的也绝对并非嘉靖老人家的这么一番苦心更是和那一场浩大的金箓斋法无关。

    当年正是嘉靖帝一眼看中了萧墨轩把他从那么一大群纨绔子弟里边揪了出来并且把他送到了自己的儿子的身边。才有了日后萧墨轩和张居正等人一起主导的“隆庆之改”才有了从“隆万中兴”开始的真正大治。

    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便是《世宗录.王氏注解本》其曰:民感世宗之德多念萧公也。

    庞大的东方帝国终于在自己坠落深渊的最后一刻攀上了岸并且把命运重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吏部诸官进青词贺表祝吾皇龙体康健。”吏部乃六部之即便是进献青词也是以吏部为先。

    吏部尚书萧天驭领着一干人等在冯保引导下走到玉阶下一边早有随堂太监从众人手上接过青词贺表送了上去。

    接着是户部礼部兵部以及翰林院都察院。大理寺各个衙门。

    大小官员一个个神情肃穆依次行礼。尤其那些六七八品的小吏们握着青词的手多有微微颤抖着。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张纸而是整个身家。

    翰林院的学士们虽不似那些小吏们那般可是也未免低下头去偷偷地朝着手上瞅了几眼。阁台清苦翰林院数百学士。真正能出得了头的也只是少数。即便不只为了自个的身家只埋头做着学问又如何能一舒心中抱负。

    “元辅大人可是细算过了今天这一回却是又要花掉多少银子?”内阁几位阁老站在皇极殿内的左手边离着皇上约有两丈长远;右手边则都是京城里的侯爷们。

    而问话的人正是中极殿大学士内阁大臣高拱。

    “肃卿管着礼部。手里头自然有一本帐何须要来问我。”徐阶定了一下。轻轻一笑。

    “再过上一个月便就是过年的时候。”高拱似乎对徐阶的态度并不在意“那宗藩禄米的事儿议了半年仍是没个结局。这过年前各地宗藩的禄米京城百官地俸禄都得了下去……”

    说到这里高拱突然停下了话因为他看见站在一边的郭朴突然朝着自个丢了个眼神。回头看时却见皇上朝着这里看了几眼。

    “到时候自然有到时候的分晓。”徐阶眼睛并不看着高拱而是朝着丹墀的方向。“江南那边宁波市舶司派往南洋的第一批货船已是折回算下来已是有了五六万两的赢余。急切的话年前就可以走水路进京。”

    “宁波市舶司?”高拱听见徐阶提起这个心里顿时不禁动了一下。“却是什么时候来的文我怎是没见过?”

    “呵呵……”徐阶听见高拱问起也不回答只是呵呵笑了几声再不说话。

    派往南洋的第一批货船确实已经在十来天前回到了宁波港。这一回能来回得如此便利倒是托了那些直浙的大户地力。

    这些大户从前虽都是私下做着走私的营生可是和南洋一带地商人居然也是有些联系。这一回的什么货到了南洋之后又该进什么货从谁个手上进。若不是有这些大户派去的人引着只怕到了开年的时候也未必回得来。

    但是送信到京城的却并不是萧墨轩而是田义。可是高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未免“咯噔”一响微微生出一丝不快来。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起了一丝异样。

    徐阶看在眼里更是不会去解释而是站直了身体转向了丹那边。

    嘉靖帝面前此时已是堆积了有数百份青词之多嘉靖帝一时间哪里看得了这许多况且此时的大殿里蓝道行已经领着数十位方士走了进来。

    嘉靖帝在面前的一堆青词上略扫了一眼随手抽出一份。他抽取这份其实只有一个原因。其他的青词贺表大多都只有

    一两张纸而他抽取的这一份看上去却是要厚实许

    “户部浙江清吏司海瑞。”嘉靖的目光落在了封面上头。

    后世曾经有人说嘉靖帝此前并不很清楚海瑞这个人其实却是大错了。

    嘉靖帝知道海瑞并不是完全因为海瑞的英勇事迹而是因为海瑞曾经做过知县。

    知县不过是个七品地小官如何身为皇上的嘉靖帝却很熟悉?兴许有人会觉得不可能。

    但是实际上不但是海瑞而是全国所有的知县身为九五之尊地皇上都知道。

    —

    知县者一地之父母官直系着治下一县的民生。全国所有的知县任命身为皇上都必须清楚。只在这一点上论比起后世的官僚制度也要先进许多。

    “万岁爷……”在一边伺候着的黄锦突然现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对“蓝神仙和诸位道长可是要赐座?”

    大殿之上没有皇上的许可断然是不能贸然坐下来的哪怕是坐在地上也不行。

    “海瑞……”嘉靖帝并没有回黄锦的话而是突然丢下了手里的折子。一份折子飘忽忽的朝着地上落去。

    “万岁爷……青词……”黄锦见折子落下连忙就要弯上去拣。

    “海瑞……”嘉靖帝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动着手指尖也微微的颤抖着。

    “海瑞?”嘉靖帝口里说出的声音很小黄锦此时才听清了皇上说的是什么。不知怎的黄锦的全身也跟着颤抖了一下拾起折子的手一时间也停在了半空中。

    “海瑞……”

    “咚……”嘉靖帝面前的龙案轰的一下被掀了起来骨碌骨碌的顺着丹朝着殿前滚了下去。

    龙案上的数百份青词也跟着洒落了一地。

    皇极殿内外的数千人等顿时呆若木鸡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儿。

    “来人呐……”嘉靖帝的脸涨得通红扬着头大声吼道。

    殿门外守侯着的“大汉武士”和禁卫侍卫一起蜂拥而入。

    几位内阁大臣也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条件反射似的扑到玉阶前跪来身来。

    而刚才还得意洋洋的一群方士更是吓得面如土色一个个朝着大殿的角落缩着。

    “万岁爷……当心仙体啊……”黄锦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扑在地上移着膝盖。

    “快……快……户部海瑞……”嘉靖帝瞪着血红的眼睛气喘吁吁的喊道“别给他跑了出去……”

    “吱……嘎嘎……”

    大部分的官员都是守侯在皇极殿前的广场上对于大殿里头生的事儿并不知晓。

    只是突然间眼前突然涌出大批禁军紫禁城内九门也随声轰然关闭。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只看着眼前的架势大家也知道是不同寻常。即便是要开始论道了也犯不着把内九门全部关闭吧。一时间也是人心惶惶。

    “海瑞海瑞……”嘉靖帝站在龙椅前嘴里不停的嘟囓着。

    “皇上……”徐阶此时也是心知不妙壮着胆子出声问道。

    “海瑞……海瑞……海瑞是谁的人。”嘉靖帝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徐阶身上“说说你告诉朕……”

    “海……海瑞……”徐阶压抑着心里不安小心翼翼的回道“海瑞是户部的官员是臣的属下。”

    “你的属下……属下……”嘉靖帝似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一只手指直直的指向徐阶““同谋同谋……说说……海瑞是不是你的同党……”

    徐阶被嘉靖帝这么一问顿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好。

    “来人……来人……把他给朕抓起来和海瑞关在一起。”嘉靖的手指仍是指着徐阶“不……不能把他们关在一起分开来关彻查……彻查……”

    尚且在云里雾里的徐阶听见皇上这么一喝心头更是犹如着了一记惊雷整个人也像是泥塑一般的呆住了。

    而环卫在四周的侍卫也是左顾右盼着不敢真的直接上前拿人。

    “万岁爷……老奴不该瞒着万岁爷您……”眼见着事情即将一不可收拾黄锦突然拉住了嘉靖帝的龙袍大声哭道。

第六章 背后之人

    瞒?”嘉靖帝猛得回过头来紧紧的盯住了黄锦。的拿捏着手里头拿着的正是海瑞的那一纸“青词”。

    “你也是同谋你也是同党。”嘉靖帝一把揪住了黄锦的衣领“说……说可是如此?”

    “万岁爷奴婢跟了您几十年难道您还信不过奴婢?”黄锦低声抽泣着“这户部的海瑞想是早就存了就死的心他这是死谏呐……皇上。”

    “死谏……”嘉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瞒……你瞒了什么?快说说。”

    “这海瑞奴婢前些日子便就派人盯着了。”黄锦低着头伏在地上“前些日子那海瑞曾经在户部衙门里头说过一些不敬的话有同僚怕担上干系报与了锦衣卫老奴也派人去盯过却没见着他再说过些什么便就报着治病救人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哈哈哈……”嘉靖帝仰天长笑一声又低下头来看着黄锦“治病救人好一个治病救人且是都治到朕的头上来了……”

    “说你还知道些什么?”嘉靖帝切齿喝道“都痛痛快快的给朕说出来。”

    “也就是前天的时候老奴曾听说这海瑞买了一口棺材老奴只当着是给他家老母留着的如何是谁想到他其实是给自个准备的呀……皇上……”黄锦“咚咚”的在地上磕着响头“也就是今个看见这份青词也才知道海瑞他是早就怀了死谏的心。”

    “青词……”嘉靖帝一个使劲从黄锦手上夺过奏疏。朝着徐阶和高拱那边扔了过去“且让他们也看看这是青词吗?”

    徐阶和高拱等人虽然仍还有些不完全明白可是听着皇上和黄公公两个来回的话心里也是了解了个**不离十。

    见皇上把奏疏丢了过来几个人连忙凑到一起翻开来看。

    看着看着也都是脸色微变互相看了几眼。面面相觑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万岁爷……那海瑞上疏。”黄锦被嘉靖帝白了一顿也不敢再提青词两字“便是连家人都呆在京城未离开他怀的就是必死之心呐……皇上他是拿身家性命在赌呐。”

    “死谏……”嘉靖帝地身子微微晃了几下突然一软朝着一边倒了下去。

    “太医……太医……快传太医呐……”黄锦大惊失色一把上前抱住对着一边的侍从们大声叫道。

    皇极殿前。百官们从周围的空气中都嗅到了一丝不安。左顾右盼着。想寻找事情的源头。

    一队殿前武士从皇极殿里奔出奔进人群破浪似的一直朝着广场中间跑了过去。

    一路上的官员纷纷闪避了开来像是惟恐这些武士会走到自个的面前。

    这一队武士一直走到户部官员的面前才停了下来。户部诸官个个惶恐都是举措不安的。只有其中的少几个才是一副安定地模样居然都是浙江清吏司里头的人。

    “海瑞是哪一个?”领头的将领厉声喝道。

    “我便是。”人群当中走出一人。青蓝色的五品官袍托着一张略显消瘦的脸。

    “拿下。”随着令下身后冲出几名武士。就要上前揪住海瑞。

    “慢着……”海瑞站定了身大喝一声几名武士也不禁为之一滞。

    “我自己会走。”海瑞握了握拳头转过身来突然朝着皇极殿的方向缓缓跪了下来。

    “咚……咚……咚”额头砸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四周几百号人一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海瑞的举动。

    夜色下地皇极殿在一丛丛火炬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地巍峨也像是在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海大人……你……”人群当中突然走出一人居然就是浙江清吏司主事贡士赖。海瑞却是轻轻抬手止住了贡士赖。

    告密的事儿虽是和贡士赖无关但是贡士赖好歹也是两榜进士出身也是个聪明人两下联想起来也猜到了个**不离十。

    “贡兄。”海瑞朝着贡士赖淡然一笑“海瑞在衙门里头向来行事过直想是得罪过不少人。”

    “还请贡兄止步。”海瑞继续

    “你我只是同僚而已我海瑞今日所为之事断无悔

    贡士赖愣愣的看着海瑞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重新走了回去。

    仰起头来深情的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看夜色中的皇极殿海瑞抬手从头上取下乌纱帽大步的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西苑万寿宫。

    —

    徐阶李春芳高拱郭朴四位内阁大臣一起聚在侧殿不安的来回走动着。

    “万太医……”郭朴突然一个转身朝着侧殿的门口迎了过去其他几人也是立刻跟上。

    “唉……”太医院令万邦宁四下看了诸位阁老一眼却是不由地轻叹了一口气。

    “皇上……”徐阶忧心忡忡的试探着问道。

    “皇上年事已高这么些年来又常不肯吃药。”说到这里万邦宁也压低了声“都只靠着丹药提着气这回又是急火攻心眼下虽是清醒过来了只是看似有些不妙。”

    “还请万太医说明白些。”高拱急切的接过话来“倒是如何个不妙法?”

    徐阶见高拱如此急切眉目间却是生出一丝古怪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头。

    “诸位阁老。”万邦宁还没来得及回话侧殿门口便见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皇上请诸位阁老入内。”

    “臣等遵旨。”听见皇上召唤几人也顾不得再去找万邦宁细问争先恐后地朝着寝殿那边走了过去。

    寝殿内徐阶等人已经入内有了足足半个时辰嘉靖帝却仍是木然的躺在榻上一言不。几位内阁大臣也是不敢出声。

    就连平日里一直伺候着嘉靖帝的黄锦也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立在床边伺候着的却是冯保。

    寝殿门边又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小太监托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嘉靖帝眉头微皱冯保见势连忙挡了过去。

    “这脚下步子怎生是这般走。”冯保狠狠的瞪了两个小太监一眼从他们的手里接过托盘“岂不是扰了皇上的清净。”

    两个小太监被训了一顿唯唯诺诺的小心的退了出去。

    “万岁爷。”冯保尽量铺出笑脸把碗端到了嘉靖帝身边“两个奴婢倒也是念着皇上才走得快了些。这药万岁爷可是乘热喝了。”

    “药?”嘉靖帝缓缓转过头来“什么药?朕没病吃什么药。”

    冯保的嘴角抽了一下抬头朝着黄锦站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转回了头来。

    “太医院开得些清心养神的方子。”冯保小心的说道“万岁爷吃了稍后也好睡得安生些。”

    “睡?”嘉靖帝冷哼一声“朕且是还睡得着?”

    “徐阶我且是问你。”嘉靖帝这时才转头朝着几位内阁大臣。

    徐阶的手里轻轻捏了一下上前几步跪了下来。

    “这海瑞既然是你户部的人难道你竟是当真丝毫不知?”嘉靖帝移肘托起身子一边的黄锦连忙几步上前取过枕头垫在皇上身后。

    嘉靖略看了黄锦一眼却也并未拒绝。

    “臣……”徐阶顿时一阵语塞。我的人……我不是成天呆在这里陪着你老人家嘛户部的公房里头的案桌上约莫都是可以划着灰尘写字了又哪里能够尽明。

    “既然是你的人朕便让你去查。”嘉靖帝似乎想提高几分声可只说了一句声音又不禁低了下来“

    “到底其中是否有人指示海瑞的背后究竟有没有其他人。”嘉靖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还有没有同党你都要给朕好好的查。”

    “回皇上。”徐阶的喉咙里响了一下“臣刚才也派人略查探过这海瑞自从进京以后除了公事以外从来不和外人来往。”

    “即便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也没见过他和其他人私下在一起过。”徐阶低头回道。

    “这难道你还要来问朕?”嘉靖帝刚刚有些平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他海瑞几个月前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七品知县缘何会一下进京成了五品的官。到底是谁在背后帮着他……去给朕查……”

第七章 到底谁的错

    背后之人……”徐阶和高拱连带着李春芳和郭朴浑身一颤。

    “臣……微臣遵旨。”徐阶缓缓伏下身来把额头顶在地上。

    见徐阶接了下令嘉靖帝的情绪才略微舒缓了一些放下身子微微闭上了眼睛。

    “几位阁老万岁爷要安寝了。”冯保轻轻巧巧的迈过步来略弯下身子说道说话间朝着徐阶和高拱偷偷丢了个眼神。

    “哦……臣等告退。”几位内阁大臣连忙站起身来小心的朝着门口退了出去。

    “你们也先出去吧。”等徐阶等人走了出去嘉靖帝才略睁开眼睛朝着四周的侍从挥了挥袖子。

    冯保迟疑的看了皇上一眼却见嘉靖帝也在看着自个便也连忙道了个安领着龙床边的两个近侍朝门边走去。

    “你且是也要走?”黄锦适才一直站在一边此时间听见皇上让出去也跟了过去谁知刚迈开脚步便看见皇上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连忙又停下了步来。

    “让他们出去。”嘉靖帝低垂着眉角“你留下。”

    “哎。”黄锦应了一声朝着冯保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从檀木柜里取出一副被褥垫在嘉靖帝的背后。冯保出去的时候又轻轻掩上了殿门。

    嘉靖帝的手朝着一边的一方案几挥了几下黄锦虽然明白皇上的心思可是未免又迟疑了一下才把手伸向了案几。

    案几上头放的正是一个时辰前海瑞所上的奏折。

    “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嘉靖帝直直的盯着手上地折子。沉默半晌口里冒出一句话来又把目光转向了黄锦“黄伴天下的子民当真是如此看朕?”

    “万岁爷多虑了。”黄锦怯怯的笑了一声“天下百姓无不视万岁爷为父供奉君父乃是为臣子者的本分。”

    “这海瑞不过是偏远陋民入仕。”黄锦呵呵笑道“他上这道疏。不过是想着沽名卖直万岁爷若是为他气坏了身子岂不是不值。”

    “唔……”黄锦的话听在耳里嘉靖帝不但没有释怀倒是愣住了一般过了许久才长出了一口气。

    “黄伴。”嘉靖用手托住脑袋低声说道“你且说朕可是老了?”

    “万岁爷是神仙下凡上天降下的天子。”黄锦又在嘉靖帝肘下垫上了一只小枕“治得万万年的江山。”

    “万岁。”嘉靖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朝朝称天子。代代呼万岁可又见过哪一个真的万岁了。”

    “你口口声声海瑞是陋民入仕沽名卖直。”嘉靖帝微喘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可你心里却是向着他。“

    “万岁爷折煞老奴了。”黄锦心里一惊跪下身来“老奴是半条身子的人海瑞忤逆皇上于公是目无君上;于私对老奴等来说。也无异于侮辱家主老奴如何敢是向着他。”

    “老奴心里念挂着的无非是怕皇上看不破这海瑞地奸计中了他沽名卖直的蹩脚。”黄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有损皇上的圣明。”

    “他要朕做汉文帝。”嘉靖冷笑一声“难道他自个便就是贾谊?”

    “朕不是周宣王。他也做不了仲山甫。”嘉靖帝愤愤的咬了咬牙“要做也轮不着他来做。”

    “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嘉靖帝轻轻举起手里的奏疏念道“朕的家务事儿他也是要管?”

    “万岁爷……”黄锦抬手轻轻指了指一边的汤药“这汤药放了这半日已是凉了不若让老奴差人再去热上一回来给万岁爷服下。”

    “这……万岁爷的事儿万岁爷是天下的君父这家事便也就是国事。”定了半晌却见嘉靖只看着自个不出声黄锦只得收回了手回着嘉靖帝的话。

    “呵呵。”嘉靖帝微叹一口气“好一个视若君父你究竟还是向着他。”

    “万岁爷……”黄锦微微上前一步却又见嘉靖轻轻摇了摇头。

    “连你都向着他看来倒果真是朕地不是了。”嘉靖帝有些默然的说道。

    “万岁爷……”黄锦有些局促不安地移了下脚尖“老奴……”

    “朕明白了……”嘉靖帝苦笑一声“一个个的心里早就对朕不满喽。”

    “一个个等着候着却又不敢来和朕说。”嘉靖帝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等的候的就是等着一个不怕死的人出来给朕上这道疏。”

    “万岁爷。”

    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奴绝无此意。”

    嘉靖帝突然猛得一阵咳嗽黄锦脸色剧变连忙起身上前帮皇上捶着后心。

    “你没有错海瑞也没错。”嘉靖帝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抽*动着“是朕错了是朕错了……”

    两行清泪从嘉靖的眼眶缓缓流下。

    寝殿四角地铸铜宫灯上头数十支烛火微微的摇曳着映在嘉靖帝脸上生起一层苍黄的感觉。

    —

    万寿宫外。

    徐阶和高拱等人放慢了步伐慢慢的移走着。

    “皇上让去查。”四人里边高拱似乎显得格外地忧虑“这又该如何查起?海瑞这回虽是做下了这等忤逆的事儿可此人向来倒也素有贤名。”

    “为国纳贤本就是处上位者的本分。”高拱说道“难道略牵连上便就是扯上了一个党字?”

    高拱心里所想着地徐阶当然也是明白。

    海瑞进京任职是萧墨轩所举荐若真要查起来那么萧墨轩便就是海瑞的后台了。

    萧墨轩虽是青年才俊又是高拱的学生可若只是如此也不会让几位阁老都为难成这样。

    举朝上下都知道萧墨轩是从裕王府出来的算是裕王一派的人。

    海瑞这件事儿若是扯上了萧墨轩难免不会再牵扯上裕王。

    近年来裕王虽是根基日稳可是这朝廷和宗室里头也不是没有暗流。

    即便是身在湖广德安的景王肯在那边安生的过过日子也是迫于眼前事实的无奈之举。

    海瑞所上的奏疏几位内阁大臣也是看过了。文字之间犹如刀锥字字句句都朝着心窝里扎。

    这一份奏疏说起来也是可大可小。

    说小了不过是个官员上了一本不合皇上胃口的奏疏让皇上生了气。回头打上他十杖二十杖的然后提起来丢出去也便是算了。

    说大了的话再牵连上萧墨轩和裕王那简直就是要逼宫。

    若是事情真的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上徐阶和高拱两个自个能不能置身事外还是个未知数。稍微一个不小心便是连自个都要赔进去。还有李春芳和郭朴一个都别想跑。

    古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上回萧墨轩在南京“矫旨“的事情虽然两边都故意去隐瞒可是未必不会走漏了风声还有一些其他零碎的事和一些心思不明的人都是不可预测的。

    “不消肃卿说老身心里头也是明白……”徐阶紧紧的锁着眉头却也没忘记回着高拱。

    之前即便是有天大的矛盾遇见了眼下这回事情也得先放了下来。

    不管徐阶也好高拱也好可都是把宝押在了裕王身上。裕王登基固然兴许对高拱的好处更多但若是换上一个主子徐阶只怕也是讨不到好。

    “不管如何说这一回得先是把子谦召回京里再说。”徐阶四下看了一回见左右再无其他人才轻声说道。

    “那宁波市舶司和南洋海贸的事儿?”郭朴小声的接上了话“眼下刚是有了些眉目……”

    “若是皇上有心降罪那么宁波市舶司和南洋海贸的事儿萧子谦日后又如何去管?”徐阶回道“若是皇上无心降罪回京一回又如何。”

    “不错。”高拱也出声应和“皇上对子谦历来也迫多信赖。召他回京也不急着一日半日的让他带着海贸新收的银子一同回京。兴许皇上龙颜大悦也会多思量思量。”

    “还有叔大也把他一同召了回来。”徐阶略一沉思又补上话来。

    “叔大?”高拱有些愕然的转过头来“此事又与他何干?”

    “无关且是无关。”徐阶回道“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主意若是事情闹大他也未必逃得了干系。”

    “况且今年夏秋两季南直隶大熟府库充盈。若是合适也捎上几分回来帮朝廷度过今年的难关再议。”徐阶说着话又是不禁叹了口气“倒还果真是什么人用什么人子谦这愣头青却又弄了一个比他自个更硬的茬来。”

    话一说出口四人左右顾盼也是不禁一起笑了出来。给压抑的气氛里也算是带了几分轻松。

    什么人用什么人萧墨轩是愣头青那么自个这四人却算是什么?

    “去值房里头张罗着吧。”高拱摇了摇头抬手朝前头挥了几下。四人一起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

第八章 劫富济贫??

    明嘉靖四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直浙经略行辕。

    朝廷里头眼下肯定是拿不出许多造船的银子来萧墨轩直接也就懒得再去打这个主意。

    好在今年南直隶和浙江都是大熟连是连丝绸都产了两三分。期间虽然有些商人和地面上的大户想要乘机压价只是萧墨轩可是从“市场经济”过来的人当年那篇《多收了三五斗》更是曾经背滚瓜烂熟。

    还没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便就传出官府和织造坊要照平价收购粮食和丝绸的消息。那些本想廉价出售收获的百姓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直接便捂紧了口袋宁可多赶上几十里的路去府城里卖也再不肯廉价。

    那些商人和大户原还是有些不信可眼瞅着官府和织造坊还真的就拿出了银子来买也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事实。

    几回折算下来直浙两省官府共收购粮食六十六万石折合现银三十三万两。江南织造局在南京杭州和苏州的三处作坊共收购棉花九十万斤折合现银三万三千七百五十两;收购生丝三万两千斤折合现银六万六千两。总共花去了大约是五十万两出头。

    再分成两季每季也不过是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花消对于直浙两省来说抄出家底也并非什么太难的事儿。可银子花下去当年直浙两省的物价竟是没生什么大的变化。

    原本就是丰年让人欢喜又有官府稳定了物价两省百姓鼓腹歌。私自底下竞相称萧墨轩为“萧青天”。

    只是……当他们一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其实萧大人也正笑嘻嘻的数着银子。

    平日里边直浙两省除去盐铁等税每年里头能收上来的税折算下来也只有一百二三十万两地样子。即便是遇见丰年也不过能多个半成。究其原因其实也就是常收的人口税仍是不变而市场上头的营业税百中取五。可东西掉价了多收也多不出多少来。

    可今年不一样了……东西居然没掉价营业税虽仍是百中取五。东西多了税收自然也就多了。计算下来今年的税银子竟是多收上了两成足有一百五十万两之多。

    虽是买入货物花去了不少可买来的东西并不会浪费自然会有用处只那些生丝和棉花做成了丝绸和花布又可以折价抵上一部分官员的俸禄新开的海贸也少不得这些东西。官仓里的粮食多了更是不用犯愁。用处多着呢。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从湖广购买的木材。想是这几日便可以运到南京。

    这些木材一部分是用来建造兵船的另外一部分则是用来制造货船。

    在这之前大明地兵船和货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者说两者兼可通之。

    可加上了侧舷炮和增加了更多水密舱的兵船却是很难再完全互通。不过这边增加的成本萧大人倒也不担心。

    合营合营那些南直隶和浙江的大户们既然上了合营的船难道市舶司造船你们还想少掏银子不成?其实这也是萧墨轩在想想。那些大户掏银子的时候根本没有过一丝犹豫。

    沾了朝廷的光在龙江船坞造船居然是不要工钱的这样一来在成本上也降低了许多。再加上这几个月来。他们确实也尝到了些甜头更不用像从前那般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是开怀。

    还有一件令萧墨轩乐着地事儿。便是经略府里迎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便就是萧墨轩的老相识徐渭。

    萧墨轩确实没有欺骗徐渭胡宗宪在京里被折腾了几回竟是渐渐得没人注意起他来。毕竟连严嵩都已经倒了严世蕃都已经授了还折腾个胡宗宪还有什么意思?面对一个已经几乎丧失了反抗能力地人这样打时间都显得无聊。寻了个机会由大理寺上了封疏只说胡宗宪并无过失圣恩之下胡宗宪开释回乡。

    胡宗宪的老家徽州绩溪(好象是个不错的地方出了不少大人物)也属着南直隶。

    从水路回乡途中胡宗宪也听说了徐大先生自杀未遂的事儿顺路弯去了绍兴探视。两下嘘唏一番竟都是对萧墨轩心存感激。

    “胡大人且还是不愿见我?”萧墨轩端起茶杯略泯了一口对着徐渭开口问道。

    自从徐渭来了经略府里做了萧墨轩的师爷这几日来萧墨轩最明显的感觉便是轻松了许多。

    徐渭确实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虽是科举不如意但是治政谋军确实有一手。

    隐隐间萧墨轩甚至觉得此人才学堪比当年的“卧龙”“凤雏”。让这两人来考科举其实也不一定能考得上呢。

    “人各有志萧大人何必强求。”徐渭讪笑一声轻轻个摇了摇头。

    “他莫不是怪我……”萧墨轩捏了捏指结“朝廷里的事儿……

    “萧大人想做大事绊脚的自然要踢开。”徐渭似乎比萧墨轩看得还要清明“萧大人又何必在意若要在意也是在为国为民上头。”

    “文长并不是要和萧大人说大道理。”徐渭抬起眼来只见着萧墨轩有些愣愣地看着自个微微一笑“日后这如何评价却还在天下人的口中并不是改一两封书便是变得了的。”

    “哦。”萧墨轩听了徐渭的话呵呵一笑抬起手来作了个揖“今个听了徐先生地话当真是受教了。”

    “萧大人天资聪慧博文广记难得又兼宅心仁厚心有大志徐某也好生敬重。”徐渭点头道“若不是如此徐某也不会坐在这里。”

    —

    徐渭说的这番话。像是在夸萧墨轩其实却也颇有些清傲的感觉。只是萧墨轩素知他们这些文士地脾性哪里会去和他计较。

    “可胡大人毕竟是受了严嵩的恩。”徐渭说了一半突然又话锋一转“这其中恩怨只当路人偶遇便是。”

    “唉……”萧墨轩微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萧大人。”正说着话一名承宣布政使司地佥事站在门外轻轻唤了一声。

    “嗯?”萧墨轩朝着门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进来说话。

    “萧大人。从湖南购买的木材适才已经在江边的码头上边靠了岸。”那佥事小心的回道“布政使刘大人派卑职来请问萧大人可是要去亲自查验?”

    “哦这便就已经到了?”萧墨轩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原本只当是还要再过几日。”

    “刘大人可是派人查验过了?”萧墨轩问道。

    “这是自然。”那佥事点头回道“萧大人您早就吩咐过这是紧要的大事刘大人和卑职们又岂敢怠慢。”

    “既是查验过了。那倒也不定要去了。”萧墨轩也是点了点头“点清了数目。直接按着配好的份额分送到两座船厂里头便是。”

    “哎……”那佥事应了一声就要转头退下。

    “慢着。”萧墨轩未及他离开突然又出声叫住。

    “萧大人还有如何吩咐?”那佥事立刻站定了转回过身来。

    “最后究竟是用去了多少银子?”萧墨轩对这个问题比较关心倒了这个时候最要紧的反倒是满打细算了。

    “哦。”那佥事连忙回道“今个且是先到了十七条船每船载八百料共需银三万零六百两。还有四五十条船也都在年前到。”

    “三万零六百两?”萧墨轩心里略一计较却突然脸色一变。“把木料的银子和每船一百两的车船人夫地花消全算上去至多也不过两万八千九百两缘何又多出了一千七百两?难道这一条船上的木头途中竟是要花去两百两不成?”

    “大人误会了。”耳听着萧墨轩语气似乎有些不对。那佥事也吓了一跳“卑职们断不敢欺骗大人只是适才大人没问。卑职也不好说。”

    “那多出来的一千七百两却是船只经过江西的时候被江西河道衙门收去了每船一百两的税。”佥事回道。

    “税?”萧墨轩顿时不由得一愣“能装八百料的船自然是大船何必在他江西境内的码头上靠岸补给又不入他江西的内河如何会被收去了钞关税?”

    “这……”佥事见萧墨轩问起这个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小的也不尽明可是据说他们收的不是钞关税却是什么‘过江税’江西河道衙门里地船只在江面上拦住不缴却不放行。大人若是想要知道得仔细须得去问随行之人才是。”

    “过江税……”萧墨轩想了好一会儿似乎也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税抬起头来有些纳闷的继续问道“可是给他们看过公文说过这也是官府地采买?”

    “自然是说过了。”佥事苦着脸回道“可他们说只认得朝廷和他们省里的公文若是军部得也算得。其他的便是不必看了。”

    “荒唐……这且是和强盗有如何区别?”萧墨轩这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自个是给别人“打劫”了一下子便就上了火。

    “这些个贪官且还有没有了王法。”萧墨轩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愤愤的来回走着挥着衣袖“难道他们竟是以为本经略就拿他们没了办法?朝廷里边我且还是可以参他们一本。”

    了一通火转回头来却见徐先生只是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自个萧墨轩顿时也觉得有些失态。连忙坐了回去。

    “其实萧大人也不必恼怒。”徐渭呵呵笑道“此事历来如此只也算是劫富济贫罢了。”呃……劫富济贫萧墨轩有些好奇的看着徐渭。

第九章 目光

    江西一省与邻近的湖广和直浙诸省相较差之颇远相似。”徐渭见萧墨轩如此好奇开口笑道“常年里头地方上的赋税都是难收。”

    “故而每当有来往于江浙与湖广之间的货船每每会多收上过路费。”徐渭口里说着面上似乎也有些无奈“虽是有些无理可是倒也算是减了一地百姓的负担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若是如此说来……”萧墨轩愕然的张了张嘴竟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是低下头来轻轻摇了几下。

    屋里的两面火盆把公房里的空气烤得有些干燥。

    萧墨轩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寒风呼啸而入迎面吹在萧墨轩的脸上让人清醒了许多。

    南京的冬天和北京略有些不同北京的冬天虽然温度更低些可是却是干冷风吹在人身上叫做“刮面”而南京的冬天则湿气重了许多寒气直逼到人的骨头里边叫做“刮骨”。

    不过好在萧墨轩对于江南的气候倒也十分适应。摸了摸衣袖里头放着上个月爹爹从京城送来的家书。

    信笺里头其实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念着天冷了要多加几件衣裳夜里睡觉的时候褥被窝紧一些。顺道又叮嘱了几句须得小心照顾好自个的家眷……尤其是苏儿。

    离年三十没多少时候了兴许今年的除夕真的要在南京过了吧。萧墨轩的嘴角微微动了几下心里头像是缺了块什么似的。

    “家书一封抵万金。”眼下虽然是太平之世可是又如何能隔舍得下这份心思。

    信中虽是没提及娘亲和岳母。可是她们岂又能少得了牵挂萧墨轩默默闭上眼睛任一丝暖流在心头滑动。

    “萧大人。”这一声并不是从公房内传出来地。萧墨轩微微睁开眼睛却见是一个站在窗前的杂役。

    这杂役想是原本想来公房里头禀报事情的却看见经略大人站在窗前连忙先敬了一声。

    “嗯。”萧墨轩点了点头看着那杂役转过了窗前走了进来。

    “萧大人浙江海道王副总兵说有急事求见?”.着头。朝萧墨轩报道。

    “哦王浚?”萧墨轩连忙移了几步转回到案桌前坐了下来“快请。”

    王浚身为浙江海道副总兵算起来也是个不小的官了。虽说眼下他也算是萧墨轩的嫡系之一可是能让他丢下手头的事儿亲自跑来禀报的一定不会是小事。

    没等上多少时候便看见王浚风风火火的从门外撞了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人看起来倒也似有些面熟的样子。

    “萧大人。”转眼又瞅了下一边地徐渭。

    徐渭做过胡宗宪的师爷王浚自然是认得的。可是他并不知道徐渭眼下已经是萧墨轩的师爷。

    也朝徐渭致意之后却是有些犹豫的看了看萧墨轩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徐渭何等聪明之人见了王浚这副为难的样子也是心下了然点了点头就要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徐先生安坐。”萧墨轩轻轻扬了下袖子止住了徐渭。

    “徐先生眼下是我请过来参谋的眼下便就在这经略衙门里头。”萧墨轩对着王浚说道。

    “哦。”

    “这位是?”萧墨轩回过眼来。倒是盯住了王浚身后之人。只看着有些面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曾经再哪见过。

    “萧大人他便是当日派到红毛鬼的火炮船上的一个叫杜扈的。”.拳回道。

    “杜扈……噢……“萧墨轩经王浚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当日确实有过这么一个人。

    “这回他随属下一起来南京顺路解送了两万八千两白银前来。”王浚似乎倒不急着说其他事“都是萧大人当日托红毛鬼带往南洋地货物所换的。上岸之后要走得慢些只等稍后便到。”

    “便就这些?”萧墨轩倒也不和王浚废话。有获利自然是好事儿可若只是为了这两万多两银子王浚也未必会亲自大老远地跑南京来。即便是来了也不会

    事求见。

    “呵呵倒也是瞒不过大人的明眼。”了捎上高帽。

    —

    “海道衙门上回曾经给南京送过海情的文书萧大人定然也是看过了罢。”

    “你且是说……花屿?”萧墨轩心思一转也立刻明白了王浚所说的是什么。

    “不错。”乾一起与俞将军交战之人究竟是谁?”

    “难道是雷耶斯?”萧墨轩心头一震动一句话脱口而出。

    关于和和林道乾一起与俞大猷交战的西洋人到底是谁。萧墨轩也曾经在心里想过他也想到过有可能是葡萄牙人。

    可是想了这么多萧墨轩倒也真的没想到居然会是雷耶斯按自个想的雷耶斯此时应该在四处奔走忙着寻找合作的贸易船队然后便就等着财如何会跑到花屿岛帮着倭寇和大明水师打上一战。

    萧墨轩敢拿脑袋做担保雷耶斯确实是真心想和自个合作一回。

    “怎生会是他?”萧墨轩略愣了一会才从嘴里冒了句话出来。

    “那你如何又会出现在这里?”萧墨轩把目光投向了杜扈。

    按理说如果雷耶斯真的和倭寇勾结在一起对抗大明水师那么又如何把贩卖货物所获的白银送了过来还把自己派到他们船上地人也放了回来。

    如果他只交还白银而不放回人那么一时间自个也未必会知道他干了这么一出事儿。或者说他如果是铁了心想要对抗甚至可以银子和人一个都不放回来。这样对他来说岂不是更好。眼下放了人回来岂不就是放回了人证让自己坐实了这桩事儿?

    “回大人的话。”之后佛郎机人和俞将军的麾下都是损失颇大佛郎机人靠着火炮地优势打沉了俞将军麾下的两艘海沧舟创伤无数可是他们自个的那几条船也是受损颇大。”

    “从花屿岛撤出之后那些佛郎机人先在潮州府靠海地地方靠了岸把我等和银箱放了下来说是让我等回来复命。”着当日的情形“从靠岸到离开总共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随后他们便又离岸而去。他们离岸之后是去了倭寇那些还是回了镜小的倒是不知道了。”

    “按这么说这雷耶斯倒是个重信义之人。”萧墨轩低头想了片刻似是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你可知他们缘何会去了花屿岛?”

    “这……”道小的哪里听得懂那些红毛鬼仔细说些什么。”

    “不过……”队停靠在镜的时候曾经见过雷耶斯上岸可没过了多少时间又气呼呼的折了回来。”

    “哦。”萧墨轩轻轻应了一声皱了下眉头。

    “难道说萧大人和两位将官所说的雷耶斯去花屿岛是以为佛郎机人自个起了内讧?”一边的徐渭也想到了些什么。

    “内讧……”萧墨轩缓缓的点了点头又慢慢转过身去踱到一边的地图面前萧墨轩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了澎湖列岛的位置。

    若是葡萄牙人之间起了内讧那么雷耶斯带着西尔维斯号出现在澎湖列岛是为了什么?

    雷耶斯他到底做了什么?又是为了什么不惜打破自己刚捧上的金碗?

    “难道说……”萧墨轩的手指从地图上宁波港的方向划出徐徐向下“雷耶斯去那里并不是真的和林道乾早有勾结而是整个都是偶然?”

    萧墨轩话里的意思不但王浚和杜扈没有听明白即便是号称聪明绝顶的徐渭也不明白。

    其实倒也不是他们不够聪明而是在这件事情上边他们和萧墨轩的思路实在差的太远。萧墨轩的思路根本就不局限于这块陆地或者这一个大明朝。他的目光从帝国的海岸线洒出一直远远的延伸地图上没有的地方。

第十章 举有怪异

    港葡萄牙总督府

    “哈哈哈……”迪奥戈脸上的肥肉笑得不断的跳动着全然不顾雷耶斯已经铁青的脸色。

    “我的船长先生。”来走到雷耶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居然会想到去探险?”“去帮葡萄牙寻找一块新的殖民地?”

    迪奥戈似乎丝毫不为失去和明帝国合作的大好机会而懊恼或者说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好吧。”里休整至少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你也许可以去一趟果阿和满剌加。”下嘴唇“去见一下科蒂尼奥和塞尔旺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国王陛下最新的命令。”

    “可是西尔维斯号……”雷耶斯有些迟疑的回道。

    “请不要再试图违反我的命令我的船长先生。”色一下子也冷了下来“虽然你是船长是舰队司令可是请别忘记我才是这里的总督。”

    “你擅自离开港口还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这可不是我的命令。”迪奥戈轻轻的哼了一下。

    “是总督大人。”雷耶斯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甘心的模样。

    “你最好是带着远征军回来这里。”在满剌加多呆上些时候那里的气候非常宜人非常适合疗养。”

    “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多带几个人一起去。”略转回头来。看了雷耶司一眼。

    “明白了总督大人”雷耶斯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可他强忍着自己压住了心中的怒火。

    听着雷耶斯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迪奥戈才慢慢地转回身来鹰一样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雷耶斯的背影嘴角也不禁泛起一丝笑来。

    “我现在是一个穷光蛋一个什么也没有的穷光蛋彻底的穷光蛋。”雷耶斯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了肉里头“那些该死的海盗。”

    南京。直浙经略府。

    “若是按萧大人所说难道是佛郎机人看上了这里?”王浚有些不解的看着地图“可那些岛上土地贫瘠岛上鲜有居民只有那些流民和无处的倭寇可去才会择此栖息。”

    “那些红毛鬼看上这里所图地究竟是甚么?”王浚摇着脑袋看了看萧墨轩又看了看徐渭。

    “倭寇呵呵。”萧墨轩呵呵一笑。“本大人且倒是想弄出几支官府名下的贼寇来若是叫了寇。便就要有为寇的匪气。”

    “经略大人……”是在官府名下又怎生会称为寇。”

    “只是个名头罢了。”萧墨轩毫不在意的回道。

    战争中的每一方都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却把对方称为寇。

    “大人说的有理说得有理只不过是个名头罢了。”王浚连忙跟着翻出笑脸。

    “这澎湖诸岛虽是偏远贫瘠可那些红毛鬼在镜一处。又是为何?”萧墨轩突然朝众人开口问道“诸位这些年来多少都牵扯上海道的事也该是明白才是。”

    “这……”徐渭略一思量。接过话来“其实说起来那些西洋人求镜一处栖息只不过是为了买卖的方便。”

    “不错。”萧墨轩点了点头。“便就是如此若是本帅想得不错的话那么那雷耶斯去澎湖便就是想寻一块方便地地方。”

    “你们且是看。”萧墨轩在地图上头宁波和澎湖的地方各点了一下“我之所以说雷耶斯兴许并非故意而为。”

    “自宁波向下便就是澎湖。”萧墨轩在地图上比画给众人看“眼下南洋多处被西洋人所占据在澎湖补给便可以直下南洋。”

    “若是按如此说来。”徐渭一拍脑门猛然醒悟过来“适才听杜扈所言那雷耶斯曾经在自家里受了些窝囊向来兴许便是想去那里自立门户去了。”

    “嗯。”萧墨轩笑而颌“想来大抵便是如此。”

    “可是……”话刚说完徐渭却又皱起了眉头“适才刚刚所言西洋人来此所重者惟利也。”

    “萧

    回许给佛郎机人如此优厚地条件如何会他们中间引来?”徐渭扯住青布衣袖擎起胳膊托住了脑袋“难道是那雷耶斯想独占此功?”

    “这也是我一时间想不明白的事儿。”萧墨轩也有些不解的歪了下脑袋把手放在桌上拨弄了几下食指。

    “若我是佛郎机人的那个甚么总督。”萧墨轩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便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雷耶斯逼到不惜自立门户的地步莫非那人便就是个二百五不成?”

    这里还在疑惑着公房外头忽然传进了一片嘈杂之声。

    “萧大人与我等在此议事何人……”王浚虽不是经略府的人可他一向自视为萧墨轩的亲信。站起身来就打开了门朝外头吼了一声。

    “张……张大人……”王浚一句话还没尽吼出去脸上的神情便立刻呆滞住了随即又立刻泛起笑意来。

    站在门边的正是萧墨轩地老师应天巡抚张居正张大人。

    此时的张居正也是愕然的瞪着眼睛看着公房里头凭张大人是如何沉稳镇定却也想不到会有人从自个学生的公房里头冲出来吼自个一嗓子。

    “萧……萧大人。”跟在后头地是两个经略府里的门房见公房门开了也不敢怠慢只站在门口回道“小的们让张大人少等片刻只是张大人却是等不及。”

    “哦……张大人里边请。”萧墨轩在台面上地时候倒也不方便称张居正老师对高拱也是如此。此举倒是引得两位老师赞许看来这做人的道理确实有些说不明白。

    —

    若是萧墨轩时刻都叫此两位老师只怕这两个一样开心。

    “嗯。”张大人见萧墨轩起身相迎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进门直接走到左坐下。

    萧墨轩其实也纳闷自个这个老师自从到了江南倒反似是被江南的水气激起了火说话做事都是风风火火的。

    兴许……张大人原本就是这个脾气只是显得老成在京城里头知道低调做人到了这里一方为大倒略露出本性来了。只看史书上的记载此人其实便就不是个好脾气的。

    “本帅且是说过。”萧墨轩故意朝着外头的门房板了下脸“若是张大人来不必通报。”

    “小的……小的。”两个门房连忙低下了头去“这不是大人您在与王将军议事儿嘛。”

    “让他们下去便是。”张居正其实也知道自己这位学生在作戏可是倒也是很受用抬起手来挥了挥大红的衣袖。

    “去吧。”萧墨轩见张居正话了也朝着两个门房点了点头。两个门房若获大赦背着身退了下去。

    “子谦我且是问你。”张大人环顾了下左右开口说道“你如何竟是让我南直隶帮浙江的兵供应军饷?”

    “帮浙江的兵供应军饷?”萧墨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便愣住了。

    “南直隶的存粮虽是要比浙江多些。”张居正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可两省都要供着海道南直隶还得供着南京城里的驻军如何还要再帮着浙江供应军饷。”

    “有这等事儿?”萧墨轩愕然的张了张嘴。

    “你若是不信且随我去主簿房里看看便是。”张居正一句话没说完便站起身来。

    “这……”萧墨轩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呆在一边的王浚。

    “哦……”王浚也连忙作揖回道“属下只和徐先生去侧厅稍坐片刻萧大人先陪着张大人去看便是。”

    “那倒是先失陪了。”张居正亲自找上门来萧墨轩倒也拗不过他。

    “先打扰了。”张居正朝着众人略拱了下手扯着萧墨轩便朝门外走了过去。

    经略府主簿房。

    “张师傅这里才是公房。”萧墨轩见张居正到了这里又不去公房又不去册库却往着一边的议厅奔了过去连忙就要拉住。

    “不错去的便就是那里。”张居正脚下的步子丝毫没停下来“寻个清净的地方也是好说话。”

    “噢……”萧墨轩心里又添了几分诧异自个这位师傅难道是来找乐子的不成?

第十一章 命中克星

    簿房的议厅里头其时正坐着几个小憩的小吏陡然人和应天巡抚一起走了进来也是吓了一跳。低头顾盼了几下连忙溜了出去。

    见屋里已是没有他人张居正仍是有些不放心顺手带上了门。

    “子谦我且是问你。”张居正拉着萧墨轩坐了下来“那户部浙江清吏司的海瑞可是你举荐的?”

    “海瑞?”萧墨轩的心里咯噔的响了一下“不错正是学生向吏部举荐的。”

    “哎呀……”张居正脸色微变“如何当真是你。”

    “这回他惹祸了……”。张居正的样子几乎要捶胸顿足。

    “海瑞他如何惹祸了?”萧墨轩也有些紧张的问道“难道是惹上了谁不成?”

    “惹上谁个?”张居正用力的在萧墨轩肩膀上拍了几下“他惹得是皇上?”

    “皇上?”萧墨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海瑞他向皇上上疏了?”

    “子谦你……”张居正顿时被萧墨轩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又把萧墨轩朝着墙角拉了拉。

    “子谦你如何知道?”张居正的嘴唇似乎有些紫“难是说你也参与了其间?”

    “这倒是没。”萧墨轩倒也知道深浅连忙开口否认。

    “那且是还好些。”张居正这才略松了口气“回头若是有人问起你来你万万不可胡乱言语。”

    说话间张居正脸色严肃的掀起袖子从里头抽出两封信来。

    “这两封信笺都是内阁用兵部的勘合八百里快骑送来的。”张居正把手里的信笺递给了萧墨轩“原本便就有一封是给你地。另外一封且是给我的。两封大抵相同你皆是可以看看。”

    “几位阁老原是要分送给你我可又怕你一时间失了计较还是让我来送来给你。”张居正的心思也有些不定“我等两人也好先商量着行事儿。

    萧墨轩轻轻应了一声接过张居正手上的信笺先拿起写着自个名字的那封撕开了上头的火漆。凑到面前。

    “治安疏……唔……”萧墨轩第一眼看到的倒是高拱复写在后头的文字。高拱擅于强记海瑞所上的奏疏虽是留在了万寿宫里头可是高拱竟是完全凭着记忆将这份奏疏记了下来。

    “学生明白了。”萧墨轩尽量让自己脸上的表情平静些可是心里却是“突突”地跳个不停。

    “你且是明白如何?”张居正对萧墨轩的话似乎有些不解。

    “张师傅这海瑞是甚么时候上的疏皇上眼下又是如何?”萧墨轩连续朝着张居正抛出两个问题。

    “几位阁老的信上且是都写明白了。”张居正对萧墨轩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满“你且先看明白了再说。

    “噢……恕学生过错。”萧子谦被张居正顶了一回。连忙安下心来去看手上的那两份信笺。

    后据《名臣志.海瑞列传》所载:嘉靖四十一年十一月乙酉。海瑞乘嘉靖帝于皇极殿召群臣与方士论道之时上《治安疏》帝盛怒欲罪于海瑞幸内侍黄锦一旁进言曰海瑞备棺于家中此乃死谏帝默然竟不罪。

    在这一段记载中黄锦其实充当了一个非常光辉伟大的角色若不是他从旁进言。嘉靖帝盛怒之下海瑞难逃一死。只从此一事看黄锦虽是宦官却有君子之风;而嘉靖帝能闻言而止。虽是在四十多年的执政生涯中并没有太多的闪光点或者只是不想杀了海瑞给自己留下一个骂名总归来说倒也并非昏庸之主。

    惟一可惜的是。宦官受轻黄锦虽是有君子之风当年又显赫一时却也只能留下一个内侍地名头。

    “呵……呵呵……”萧墨轩看完手里的两封信笺目光却仍不离开手上只是垂着脑袋苦笑几声。

    “子谦……”张居正倒是担心自个这位得意门生受了刺激有些担心地唤倒。

    “唔……”萧墨轩长出一口气微微抬起右手摆了几下向张老师示意自个没事。

    终于还是躲不过去……海大人终于还是上了这么一封治安疏虽然在时间上提前了四年之久。文中所指几乎与萧墨轩记忆里的那封毫无二致。

    宿命啊……宿命……只能说这海瑞真的是嘉靖帝命中的克星。那么……萧墨轩直愣愣的托着手上的信笺陷入了另一阵沉思。

    几位阁老和黄公公冯公公几个眼下在京中也是尽张居正心里仍是挂着走上前几步来劝慰萧墨轩“等过些日子皇上气消了定是不会牵连无辜只消你回了京之后切莫胡乱言语便是。”

    “张师傅。”此时的萧墨轩又突然变得镇静起来“学生不会有事。”

    “自然。”张居正见萧墨轩回过神来心里也是松了一些“令尊和子谦你对皇上忠心一片这些年又做过什么圣上心里自然拿捏的清楚。”

    “海瑞也当是无恙才是。”没想到萧墨轩紧跟着加了一句又把张居正吓了一跳。

    —

    “张师傅。”萧墨轩折过头来看着张居正“什么时候动身?”

    “须得过个几天才是。”张居正接过话来“你且先一道书让宁波市舶司把今年新收的白银解送京城稍后出去便可巧让王浚带了过去。”

    “还有浙江巡抚李应节和我这里。”张居正继续说道“也各凑一些钱粮送入京中。你我也走水路倒是不怕时候长些须得和押解进京的钱粮差不多时候到才是。这些事儿也个几天也料理不清。”

    张居正所说地在几位阁老的信笺里也都提到了。他们的心思萧墨轩也明白无非是指望搏皇上欢心尽量少追究下来。

    “看来今年这个除夕。”萧墨轩抿了下嘴唇默默的站起身来“又得在京城过了。”

    自个这回倒真是回家过年了可看眼下地情形自己在南京的家眷于公于私都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子一起跟了回去。

    今年这个年……看来无论如何也是没法子完整了。

    紫禁城万寿宫。

    从今个早上开始皇上老人家竟是已经昏厥过去了两次。太医令万邦宁领着一群太医呆在寝宫外头寸步不敢离开。

    一个个间或翻开几本医书却又一副一筹莫展的模样。

    “黄伴……”寝宫里头龙床上头响起一阵气若游丝地唤声“黄伴……”

    “万……万岁爷……”黄锦这些日子来除了用饭和沐浴漱洗。其他时候几乎也都是只呆在万寿宫里头。

    听见嘉靖帝召唤黄锦竟也有些顾不得脚下的轻重三步并作两步的奔到了龙床边上。

    “扶……扶朕起身。”嘉靖帝的眼窝看起来似乎有些深陷竟是比前些时候消瘦了许多。

    “万岁爷你且是多躺会儿。”黄锦脸上的泪痕已是擦了干净只是眼眶仍有些红“外头的事儿有几位阁老料理着这里又有老奴伺候着。”

    黄锦说的倒是实话嘉靖老人家即使在这里躺上一年大明朝也不会乱。

    大明的内阁制度经过近两百年的完善和进步到了今日已是完全可以独立的料理朝廷上下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

    甚至说内阁文官制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和约束了皇权逼得做皇帝的不得不弄出个内相也就是司礼监来相对限制内阁。后世曾经有人借皇帝不上朝来抨击嘉靖隆庆和万历诸帝其实并不完全正确。先不上朝并不代表不处理国务嘉靖帝十多年不上朝却能熟知天下钱粮之数与两京一十三省情形;万历不上朝却能动“三大征”便就是明证。其次做皇帝的深居一部分也是因为对文官内阁制度作出的妥协。

    后来虽有魏忠贤阉党乱政那也是因为一部分文官选择了投靠内臣才造成了大面积的失衡。自古以来治天下从来不能只靠一人若是做皇帝的日日上朝百姓却苦不堪言却还要歌功颂德;打个战自损数千歼敌数百割让土地却要号称大扬国威声称要再活五百年才是真的滑稽。

    大明华夏一族的最后一个正统王朝自从建立的第一天起从未签定过一个不平等条约从未割让过一寸土地甚至皇帝被俘也没有作过任何一丝妥协直至崇祯帝以死殉国。

    这一切虽然不是做皇帝的一个人能做到的但是华夏一族的最后一丝血性却在这里显露无疑。

    甚至从郭子兴揭竿而起的第一天开始包括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对手陈友谅在内他们都是华夏民族的英雄并且必将永垂不朽

第十二章 望眼欲穿

    朕……朕无碍。”嘉靖帝强撑着身子想要坐起身

    “万岁爷……千万动不得。”黄锦几乎要哭出声来“得保重圣体呐。”

    “朕已是两天没颂经了。”嘉靖帝有些不甘心的落回了身子。

    “万岁爷有这番心意足以感动天地。”黄锦连忙上前帮着嘉靖帝把被子窝了窝“等养好了身子再去也不迟。”

    “朕……朕岂是还能好起来?”嘉靖帝把头深深的埋到了枕头边上。

    “万岁爷说这话老奴便也是再没了活下去的心了。”黄锦大哭着跪到了嘉靖帝面前“万岁爷不肯保重圣体咱们做奴婢的活着又有何用。”

    黄锦这么一哭出声来顿时旁边的几个小内侍也跟着纷纷跪倒落下泪下来。

    “哭什么哭。”嘉靖帝脸色微微白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朕还没归天。”

    “快……快都别哭了。”黄锦回过头去小声的吩咐着。

    “万岁爷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黄锦擎起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都是奴婢们的错。”

    “黄伴……”嘉靖帝侧过脸看了黄锦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屋顶木然的看着。

    “老奴在呢。”黄锦站起身来凑上前几步“万岁爷若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你清瘦了……”嘉靖帝有些默然的说道“这么些天来你也没好好歇息吧。”

    “老奴好着呢。”黄锦腾腾的退了几步故意站得笔直“万岁爷。您看着要不老奴拿个大顶给您看?”

    “呵呵……”嘉靖帝的脸色在这几天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都年纪不小了悠着些才是。”

    “嘿嘿。”黄锦憨憨的笑了几声又转了回来。

    “当年在兴王府里头。”嘉靖帝嘴角泛着淡淡地笑容“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八岁。”

    明武宗无嗣嘉靖帝乃是兴王朱佑之子所以嘉靖帝是在兴王府里长大的。

    “能陪着万岁爷。是奴婢的福分。”说起当年在兴王府的事黄锦的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那时候奴婢在内书堂做着万岁爷的伴读万岁爷还常私底下教着奴婢识字解句呢。”

    “朕……朕也没想到……居然会做了皇上呐。”嘉靖帝微出一口气“你只当是朕不知道其实朕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懂。”

    “万岁爷这是损奴婢呢。”黄锦见嘉靖笑出声来心里也略宽了些“万岁爷是神仙下凡奴婢们哪能有万岁爷这般的智慧。”

    “唔……”嘉靖帝和黄锦说笑了几回。精神也似乎好了许多“四十一年了。这个家……还真难当呐。”

    “万岁爷想效仿文帝做贤明治平之君自然要累些。”黄锦微微笑道。

    “朕虽是富有四海。”嘉靖帝的目光又转回到了屋顶上苦笑一声“可这寻一安身之所却还要靠着做臣子地去想法子凑。”

    “万岁爷说的是……”黄锦的声音无形之中突然低了一下“萧子谦。”

    “他甚么时候回京?”嘉靖帝不答反问。

    “兴许便就在这几天从南京动身。”黄锦欠了欠身回道“带着今年宁波市舶司新收的银子一路上该是走得慢些。”

    “呵呵……”嘉靖帝突然笑了几声。只是却是苦笑“如何又是他……”

    如何又是他……这倒是什么意思?这一句话便是黄锦也没能听得明白。

    一直到嘉靖帝最后的时日他也没解释过这一句话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后来竟是引出了十数种说法。各有各的道理却也成了一桩千古悬疑。

    “还有谁来?”嘉靖帝停了半晌又开口问道。

    “还有应天巡抚张居正。押送今年直浙两省多收的赋税约莫和萧墨轩一路而来。”黄锦不敢隐瞒连忙答道。

    “来得好……都来了。”嘉靖帝的喉咙里出了一阵微微的响动“各路诸侯一起进京总归不是为了一个海瑞。”

    “各位大人想是担心皇上呢。”黄锦笑道。

    “甭管担心着什么。”嘉靖帝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只要他们是念着朝廷都来吧……”

    大明嘉靖四十一年十二月一十九日鞑靼图门小王子引弦三万突犯独石口而入。

    幸居庸关守将用

    保京师无恙。图门引骑入保安掠粮草无算。

    其岁正值大寒保安百姓缺粮短衣风雪之下饿琈遍野。

    嘉靖帝病卧不起内阁辅徐阶与掌司礼监事兼总督东厂太监黄锦商议急调京城太仓粮十万石分两批往援。又命粮草未到之时使保安宣府两城守军以军粮暂济百姓。

    十二月二十八日巳时中。五城兵马司出动士兵两百人疏散朝阳门边百姓商贩。

    直浙经略兼挂户部侍郎兼加裕王府右长吏萧墨轩;应天巡抚张居正进京了。

    这回有些与众不同地是平日里凡有封疆大吏回京前去迎接的至多是礼部侍郎。

    可今个候在朝阳门边地领头的赫然是内阁大臣武英殿大学士郭朴。

    在郭朴身边又站着一位穿着大红的内侍衣服的人便就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

    —

    礼部侍郎马森也依着规矩一同前来倒是被挤到了一边上去。

    从江南带来的粮船已是在辰时初便到了通州渡银船则是走内河进了积水潭在巳时初的时候也已是到了。

    “哈哈哈。”远远的看见几辆马车在侍卫的拥护下从朝阳门走了进来郭朴连忙拾步迎了上去。

    “这结冰的天气两位大人从水上一路走来只怕这冰都是被银子给砸碎的。”郭朴哈哈笑道。

    “郭阁老冯公公马侍郎诸位大人。”萧墨轩从马车里跃下连忙上前行礼“见笑了这半年地只够是了京城里百官的俸禄。怎生要劳动郭阁老和冯公公亲自领着这许多大人一起来迎接在下和张大人两个。”

    张居正虽是萧墨轩的老师可是这在台面上的时候却也是要以萧墨轩为先朝着众人一拱手略比萧墨轩落了半个肩膀。

    “够俸禄就行。”郭朴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两位大人这一回却是立了大功了老身便是给两位磕头都不为过呐。”

    “郭阁老何出此言。”萧墨轩心里也是一惊“这京城里头竟是紧成这样。”

    “唉……”郭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陪着萧墨轩一起向前走去“京城里头这个月头了宣大和蓟辽的军饷之后原本还留了二十万石的粮食了过年地俸禄再剩下十万石原指望着熬过春寒。”

    “九天前鞑靼图门小王子引兵犯境致保安百姓无粮只能从京城的太仓里头又调出了十万石救济。”郭朴仍是苦笑着说道“眼下整个京城的太仓里头只剩下十来石的粮食四五万两的白银空得可以跑老鼠。”

    “京中百官的俸禄原本该是除夕前九天也便就是腊月二十一放。”郭朴看了一眼萧墨轩又对着张居正招呼了一声继续说道“若是要了百官的俸禄只怕让户部去太仓里清了家底也凑不足。又得防备着意料之外的事。”

    “徐阁老和高阁老日日盼着两位大人到京。”说到这里郭朴略是松了口气“今个早上的辰时接到通州县来报说萧大人已经到了心里才是略宽了些。”

    “你们这一回来。”郭朴拉过萧墨轩的手轻轻拍了几下“京城里头的这个年也就好过喽。”

    “圣上眼下龙体如何?”萧墨轩略转过脸冲着冯保问道。

    “比起前些日子已是略好了些只是还起不得身。”冯保的脸上竟也是和郭朴类似都是苦笑“这些日子来黄公公也大多陪在皇上身边朝廷里头上上下下的打理倒是大多苦了几位阁老了。”

    “冯公公言重了。”郭朴连忙回道“且都不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的社稷。”

    “皇上可是知道萧大人和张大人回京了?”郭朴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冯保。

    “这……”冯保略迟疑了下又赶紧回道“自然是知道。”

    “那萧大人约莫是什么时候进宫觐见皇上?”郭朴又把脸转向了萧墨轩。

    若是皇上不知道萧墨轩进京迟些去自然无妨。可眼下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便就是不得不进宫了。

    封疆大吏进京须得觐见皇上否则便是失礼再说重一些便是也违了祖制。

第十三章 量小非君子

    封疆大吏进京须得觐见皇上否则便是失礼再说重一些便是也违了祖制。

    可问题是眼下皇上病卧在床此时接见萧墨轩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但是若此时不安排萧墨轩进宫觐见皇上日后岂不反倒是落下罪过。况且眼下正是非常时期萧墨轩所做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造成无可弥补的损失。

    皇上眼下约莫是在装糊涂可是身为臣子的萧墨轩却万万装不得糊涂。

    保住了萧墨轩把海瑞惹起的这桩子事儿约束在仅仅到海瑞为止的程度上其实也就等于保住了自个。这个道理包括诸位内阁大臣甚至冯保在内的所有人心里头都明白。

    黄锦虽是对皇上确是一片忠心但是也不会傻到去做把自己脑袋往刀刃上使的地步。上回萧墨轩在南京假拟圣旨的事黄锦也脱不开关系牵连上一点点都至少少不了一个充军。

    也只有让萧墨轩去觐见了皇上大家才能知道事情会展到怎样一个地步皇上究竟会不会有心放上一马。

    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所有的人也都相信凭借萧墨轩的睿智兴许真的能化解眼前这一次危机。

    “冯公公。”郭朴把目光转向了冯保这些个事即使身为内阁大臣的郭朴也没法子去左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黄锦和冯保身上。

    “这……”冯保也略迟疑一下又看住了萧墨轩。“这可是要和另几位阁老再先行商议下。”

    “我看倒是不必。”萧墨轩猛得抬起头来“眼下皇上心里头原本就有些纠结着若是再聚一起商议反倒是会引起皇上心里头生出念想来。”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在下回到了京城。”萧墨轩继续说道“倒不若劳烦冯公公直接去通报的好。”

    冯保微抿了下嘴唇沉默半晌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既然是萧兄弟这般说了。”冯保有些怪异地看了郭朴一眼“那兄弟我稍后就帮着通报一声就是。”

    “那便是多谢冯公公了。”萧墨轩和郭朴一起朝着冯保拱手道谢。

    西安门萧府。

    “今个买来的羊肉竟都是瘦了些。”萧夫人和宁夫人两个从来指不粘烟火的贵夫人竟是破天荒的转到了厨房里头。

    萧夫人手指头上裹着手帕。轻轻个在一只篮子里拨拉了几下。

    “子谦最爱吃的便就是半肥半瘦的那种。”萧夫人脸上泛着笑意对着亲家母说道“却又不能要膻味太重须得放上花椒一起炖了才是。”

    “这都是怪小的疏忽了忘了和送肉的屠户事前招呼一声。”萧福虽是已经满得额头渗汗可也是乐呵呵的“小的立刻安排人手去换。”

    萧墨轩仅仅二十一岁就做到了二品封疆大吏这已经不仅仅是萧家地骄傲这么简单的事儿了完全可以用传奇两个字来形容。萧家上上下下。听说少爷要回来过年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秋冬的时候。府里新添了丁口。刘婶的儿子萧二中秋的时候喜得千金。腊月前五十岁的老管家萧福居然也是老树开花添了一个男丁。

    家里家外都说萧家宅子的风水好。萧福原本只有一个女儿眼下喜得贵子更是整日笑得嘴都合不拢整日念叨着说要等大少奶奶替萧家产下贵子之后让自家儿子去侍奉孙少爷。

    萧福虽是没有明说可是话里头的意思已是很明显了。萧福当年是侍奉萧天驭的。而萧家的下一代管家约莫不是萧三就是萧四再往后地话就要先打算着了。

    刘婶家里头只得了一个孙女儿。心里头自然有些嫉妒萧福可是又转念想了日后少爷有三房太太。又怎会生不出一个女儿来自个这孙女儿倒也不怕吃亏心里倒也略平了些。

    只是像是不约而同的这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竟都是一直没起名字都说着要等少爷回来帮着起。

    以前这挡子事儿可都是萧老爷垄断经营地。这回被自个儿子打破了垄断地位萧老爷却也毫不在意甚至还问着要不要帮着一封信笺去南京只是萧福和刘婶两个定要当年相请才做了罢。

    大伙儿心里惟一的遗憾便就是少爷这回没能带了两位少奶奶和小香兰回来。只是又想到母子平安才是紧要也不去计较了。

    “福伯……福伯……”萧夫人还在这里和萧福在这里说着话便看见厨房门边萧五气

    的奔了进来。

    “小的见过夫人见过舅夫人。”萧五也没想到萧夫人和宁夫人居然也会出现在厨房吃了一惊连忙缓住脚步先见过。

    “这大冬天的穿得厚实自个不怕跌倒了得疼如何也是不怕冲撞了人。”萧福略板起脸呵斥一声。

    “小的……小的……这不是见到了少爷的车马急着赶回来禀报嘛。”萧五今个在夫人面前似乎倒不怕起萧福来了倒是挺了挺腰杠理直气壮的回道。

    —

    “少爷到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间惊喜地叫出声来。

    “到是到了。”萧五挠了挠脑袋憨憨的笑了一声“只是车马又朝着西安门的城门那边去了旁边陪着郭阁老和宫里冯公公的轿子小地倒也不敢上前去问。

    “噢……”萧夫人眼睛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了一些有些可惜的应了一声。

    “少爷想是先进宫觐见皇上去了呢。”萧福呵呵笑着朝夫人说道“少爷眼下做着朝廷地官儿也是身不由己。想是只等从宫里边出来便就是该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萧夫人缓缓点了点头和宁夫人一起转过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儿子从江南回来想是也不可能多带随身的衣物。留在家里头地已是半年没穿过前些天乘着日头好让拿出来洗晒了一回稍后等到了家里。也少不得沐浴更衣。

    儿子房里虽是日日仍有人打扫可是小香兰也随着萧墨轩去了南京这回也没回来萧夫人这个做娘亲的却总是有些放心不下这回竟是要亲自去帮着儿子收拾去了。

    萧墨轩这次回京到底是回来做什么萧天驭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这一回萧天驭却是选择了沉默。上回那两次都是自个那个老婆折腾得风风雨雨的。萧天驭不说其一是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烦恼。惹得鸡犬不宁的。

    其二嘛虽然思来想去萧天驭整日都揪着颗心可隐隐间萧天驭却总觉得儿子该是能对付得来眼下的局面。

    此子胜我无算萧天驭心里这般安慰自己。况且裕王府内阁和司礼监也都不会坐视着萧墨轩牵连进去。

    紫禁城西苑。

    “郭阁老我且是带着萧经略去万寿宫。您老……”冯保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瞅了郭朴一眼。

    “哦……”郭朴立刻缓下脚步“那老身也不便再相陪便就先回值房向徐阁老和另两位相报一下。”

    “阁老慢走。”见郭朴转过身去萧墨轩也微微欠身相送。

    “呵呵。”等郭朴略走得远些了。冯保转回身来轻轻的冷笑了几声。

    “萧兄弟。”冯保看着萧墨轩说道“既然你我以兄弟相称。兄弟我也是个没身家的人倒是真把萧兄弟你当自家兄弟了。”

    “冯兄哪里地话。”萧墨轩连忙回道“兄弟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想。”

    萧墨轩这说的倒是真话冯保虽是个太监太监在大多数人的心里头都是阴险狡猾的角色况且在他们的心里头确实存在着阴暗的一面。

    可是仔细计较起来这些太监其实却比普通人更容易接触。只要你对他们好以真心相交他们就会对你好哪怕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公元一六四四年崇祯十七年李自成率领农民起义军攻入北京城。

    满朝文武大臣大多想得是结交新主子争着献出自个的身家财物。

    回想起那一刻上百万人的北京城偌大一个紫禁城挺身而出死命护住崇祯皇帝的竟然是在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带领下的一群宦官。

    满朝文武迎新主十万将士卸甲戎。风雨飘摇大厦已倾之时只有白苍苍地王承恩孤独的护立在崇祯皇帝地身前最后陪着崇祯帝一起自尽于煤山。在那一刻还有谁能想到他是一个太监。

    “萧兄弟。”冯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今个你若是想要去找那几个老货商议只怕那几个也是不敢见定是想着法子要推脱。”

    “呵呵……”萧墨轩丝毫不以为意的也淡然笑了一下“谁不念着自个的身家呢。”

    从见到是郭朴前来迎接而不是其他人的时候其实萧墨轩心里头也就大概有了些思想。

    眼下内阁的四位阁老除了郭朴以外其他三位都和自己牵扯颇深。

    但按理说能有内阁大臣前去亲自迎接已经是给了萧墨轩天大的面子。

    只是郭朴这么一去其实也就代表着内阁的意思萧墨轩回京之后只需直接进宫面圣就是不必再找什么人商议了。

    是萧兄弟果真有什么事儿只怕他们个个会撇得干净些不屑的说道“倒是裕王爷这几日时常派人进宫进献一些稀罕的东西又上疏说惠丰行助资帮皇上修建长生殿请旨嘉奖倒是最念着萧兄弟你呢。”

    帮惠丰行请旨嘉奖其实也就是帮萧墨轩请功这点谁都明白。

    “王爷……”一股暖流从萧墨轩的心间流过“兄弟我这回从江南回来。除了帮王爷带了些南洋地特产外也帮冯兄捎了些。”

    “眼下不是说这些的事情。”冯保摆了摆手“只要萧兄弟你平安你我兄弟日后还怕少得了富贵荣华。”

    “未经皇上宣招今个且是会不会白跑一回?”萧墨轩也不想再去仔细计较这些事情。这些事情原本也就计较不清这就是政治。

    几位阁老能在暗中相助一二其实也就仁至义尽了即便是高拱虽然是自己的老师只要不牵连上裕王爷。他也不会豁出命来。算起来除了裕王以外自个这一帮子人里头倒是张居正对自己最是上心了。

    “兄弟我早且说过了。”冯保微微笑道“皇上早就是知道你要回京。”

    “既是知道你要回京又岂能不知道那海瑞是你举荐这些个明里头地事儿即便是兄弟我也不能帮你瞒。”冯保继续说道“你只当今个不是来请罪地而是带着新收的银子来帮皇上解困的。”

    “不过……”冯保说完一番话。似乎又有些忧心忡忡“圣意毕竟难测。皇上地心情这几日虽是缓了些可是萧兄弟你等见了皇上还是得见机行事小心说话才是。”

    “兄弟明白。”萧墨轩重重的点了点头随着冯保一起朝着万寿宫的方向走去。

    万寿宫寝殿。

    “万岁爷。”冯保跪在嘉靖帝面前小心的报道“万岁爷让奴婢们留心着眼下萧墨轩已是进了京城。”

    “随着他一起来的正是应天巡抚张居正。”冯保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先到随行粮船五十只载粮一十五万石随后粮船一百五十只载粮四十五万石。只这几天就到。还有另两条船装载宁波市舶司新收白银六万两南直隶和浙江多收税银六万两。共计一十二万两并宁波市舶司进献南洋奇珍已到积水潭。户部和内库司的人眼下正在清点。”

    “朕只问你人可是到了没。”嘉靖帝微微皱了下眉头“竟如何是说上这许多难道户部和内库司地人不会来报。”

    “奴婢多嘴奴婢多嘴。”冯保心里一惊抬起手来就朝着自个脸上扇去。

    “够了。”嘉靖帝侧躺在龙床上微微扬了下胳膊“说了就说了罢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

    “奴婢谢主子爷开恩。”冯保停住了手伏下身去。

    “奴婢还有一事上奏皇上。”冯保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嗯。”嘉靖帝朝着冯保略微扬了扬头示意他说话。

    “便就是萧墨轩回京依着规矩须得觐见皇上才是。”冯保只说了一句就停住了嘴低着头也不敢去看嘉靖帝脸上的表情。

    “呵呵。”嘉靖帝听了冯保的话只是轻轻一笑“依着祖制倒该是要见若是不见倒是朕失了规矩。”

    “既然回来了那便就见吧。”嘉靖帝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却不知皇上何时召见萧墨轩?”冯保见皇上并未动怒心里也略宽了些“奴婢也要去通报于他。”

    “唔……什么时候……”嘉靖帝轻轻的哼了一下“人该是都已经进宫了吧难道还要问什么时候。”

    “圣明无过主子。”冯保脸上泛着笑回道“难不成万岁爷能掐会算不成那萧墨轩确实已经进了宫此时便就在殿外候旨。萧墨轩回了京城之后心里念着皇上便是连家也不肯回定要奴婢带他进宫面圣才行。”

    “朕住的地方都是他帮着朕用肩膀扛出来的。”嘉靖帝默默的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若是不让他进来岂不是朕失了道理日后天下人岂不耻笑朕器量小。”

    “传。”嘉靖帝的嘴里蹦出一个字来。

    “哎……”冯保压抑住心里头地激动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退出了寝殿的门就朝着殿外奔了过去。

    “皇上有旨宣萧墨轩觐见……”

    萧墨轩正端立在万寿宫地门外听见这一声喊身也立刻振作起精神拾起脚步朝着万寿宫的大门里头迈了进去。

第十四章 莫伤仲永

    叮……”十多天来万寿宫里竟是第一次传出了一声声。

    守在殿外的内侍们纷纷好奇的侧过脸来朝着寝殿的方向看去。

    萧墨轩跪在嘉靖帝面前已是足足有了一刻钟。镏金蟠龙炭盆里微红的火光轻轻舔拭着盆面把炭盆也烤得微红。

    嘉靖帝手里拿着一面铜镜直直的看着里头像是入了神。

    “万岁爷……该是吃药的时候了。”黄锦慢慢的走了过来凑到嘉靖帝面前。

    “有病才吃药。”嘉靖帝阴沉着脸丢下手里的铜镜瞅了一眼黄锦“你且是说朕有病?”

    “这……老奴失言……”黄锦被皇上这般冲了一回顿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只能是悻悻的先退到了一边。

    “萧墨轩。”等黄锦退下嘉靖帝才是抬起了头看着萧墨轩。

    “微臣在。”萧墨轩俯了下身子算是答应着。

    “朕且是问你。”嘉靖帝把身子靠在一边的枕几上努力想提高声音。

    “那户部浙江清吏司的海瑞和你有何关系?”嘉靖帝直接切入主题。

    “回皇上的话。”萧墨轩压抑住自个心里的情绪开口回道“海瑞是微臣向吏部举荐。”

    “呵呵。”嘉靖帝干笑几声“倒是有古君子之风敢作敢当。”

    “回皇上的话。”萧墨轩又继续说道“微臣举荐海瑞乃是为国选士又岂有不敢挡当的道理。”

    “为国选士好一个为国选士呐。”嘉靖帝轻笑一声。“个个心里头都装着我大明朝装着朕好得很呐。个个都是我大明朝的忠臣良将。”

    “萧墨轩朕再问你。”不等萧墨轩开口回答嘉靖帝又问道“你自认可是忠臣?”

    “这……”萧墨轩禁不住一阵语塞是不是忠臣这种事情哪有让人自个来评价的道理。

    若说是吧……好象有些不合适若说不是吧……那不是傻子嘛。萧墨轩第一次在嘉靖帝面前渗出了冷汗。

    再换一个角度说萧墨轩自个也不知道。这“忠”字到底应该如何去写。到底是对国家的忠诚还是对朝廷地忠诚或者只是对大明朱家的忠诚。

    “微臣虽是不敢奢望能流芳千古却更不想留下罪名。”萧墨轩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小心翼翼的回道。

    “你倒是把话头抛回给了朕。”嘉靖帝讪笑一声“那朕再问你。”

    “你去裕王府是朕的意思。”嘉靖帝微微扬头说道“那你且说说你到底是忠朕还是忠裕王。”

    “轰……”的一声。萧墨轩的脑袋里顿时炸了开来额头上的冷汗。结成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缓缓向下流去。

    “微臣……微臣……”萧墨轩艰难的移动了下膝盖。萧墨轩从前觐见皇上都是有赐座只有这回却是直直的跪了这半天。

    “微臣忠地自然是皇上。”萧墨轩的喉咙咽了一下尽量让自个的情绪平复些“皇上让微臣帮裕王办事儿微臣便忠着裕王。”

    “裕王是皇上的亲子微臣忠裕王裕王又忠皇上。”萧墨轩微微垂下眼去“那么便就是微臣也忠皇上。”

    “呵……”嘉靖帝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笑还是苦笑。

    “好利的口齿。”嘉靖帝深吸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黄伴。”嘉靖帝朝着黄锦点了点头“去帮朕把海瑞的那份折子拿了过来。”

    “哎。”黄锦应了一声转过身去。将海瑞的那份奏疏收起呈了过来。

    “海瑞的这份奏疏想是你也已经看过了吧?”嘉靖帝把奏疏拿在手上。朝着萧墨轩问道。

    “微臣不敢隐瞒皇上。”萧墨轩回道“微臣确实已经看过了。”

    “萧卿。”嘉靖帝对萧墨轩的称呼突然又改了回来不再直呼其名“你且是告诉朕……难道天下人……天下人竟都是这般看朕?”

    嘉靖帝地表情看上去竟是痛苦至极像是撕心裂肺一般。

    “皇上……”“万岁爷……”

    萧墨轩和黄锦两个几乎同时叫出声来。

    “朕一心想要效仿

    帝治一个太平盛世出来。”嘉靖帝的牙关紧紧咬不知道……朕居然生出了这许多过错。”

    “眼下朕倒是想要重头再来却是老喽……”嘉靖帝颤抖着嘴唇又从枕几上拾起刚才丢下地铜镜。

    悲愤凄苦即便是萧墨轩也是第一次从嘉靖帝的眼神里看见了那一片无尽的沧桑。

    “皇上……且还不迟。”虽然海瑞上疏的事儿已经生可在萧墨轩的记忆里头嘉靖帝一直活到了嘉靖四十五年。

    萧墨轩回京之后并没有见过太医院的太医们一时间来得匆忙也没细问过郭朴或是冯保所以对于嘉靖帝的病情如何并不十分了解。

    “眼下皇上最紧要的便是养好了身子。”萧墨轩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只要圣体安康臣等愿鞠躬尽瘁助皇上重现文景之治。”

    嘉靖帝和萧墨轩似乎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兴许是因为萧墨轩和裕王年纪相仿地原因在面对萧墨轩的时候嘉靖帝似乎总是禁不住露出一丝长者之风。

    为长者对于自己看中的晚辈总是有那么几分溺爱甚至是放纵。

    “去诏狱吧。”嘉靖帝忽然抬起手来朝着萧墨轩轻轻挥了几下。顿时把萧墨轩和黄锦冯保都吓了一跳。

    —

    “今个是腊月二十八吧?”嘉靖似乎对众人的反应浑然未觉。

    “回皇上地话今个是腊月二十八。”黄锦低着声音回道。

    “唔……”嘉靖帝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再过两天便就是四十二年喽。”

    “带上些酒菜去诏狱看看海瑞吧。”嘉靖帝把脸转向萧墨轩“让冯保帮着去御膳房帮着料理下。”

    原来不是去蹲监狱……三个人听到这里心里头才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海瑞他……”萧墨轩的喉咙里又咕咚的响了一下。

    “去吧。”嘉靖帝又挥了挥袖子微微闭上了眼。

    “萧大人去吧。”黄锦呜咽着走到了萧墨轩地身边“别负了皇上的一片好意。”

    “臣……遵旨……”萧墨轩紧紧的咬了咬嘴唇眼角挂着泪花缓缓朝着门边退了出去。冯保默然了片刻也跟着走了出去。

    只等萧墨轩和冯保刚走出了门嘉靖帝忽得身形一晃黄锦在一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万岁爷传太医吧。”黄锦担心的问道。

    “只是有些乏了。”嘉靖帝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且是扶朕去床上躺上一会儿便是好了。再把药拿去热一回拿给给朕服了。”

    “哎。”黄锦轻轻应了一声一边扶着嘉靖帝朝着龙床走去一边朝着一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小太监立刻会意捧着药碗便转了出去。

    “万岁爷要见萧墨轩又何苦要坐起身来。”黄锦的话里可似乎有些埋怨“万岁爷的龙体可万万再伤损不得。”

    “此子乃性情中人。”嘉靖帝躺下之后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只有这性情中人倒才是真能够以诚相待。”

    “怕只怕。”嘉靖帝又叹一声“日后在官场里头又被磨去了棱角再留下一篇《伤仲永》。”

    “故而皇上才想着要他去和海瑞多接洽上几回?”黄锦呵呵一笑“也好除去他身上沾上的惰气。”

    “你整日说着自个笨可心里头的道道却是明白得紧。”嘉靖帝朝着黄锦扬了下嘴角“只可惜你是个宦官倒是可惜了。”

    “万岁爷切莫再说这样的话。”黄锦走到窗前察看了一回。

    “黄伴。”嘉靖帝又小声的唤了一下黄锦立刻应声凑到了面前。

    “等过了这个年朕想传位于裕王。”嘉靖帝缓缓着眼皮说道“朕也便好寻个清净所在玄修。”

    “万岁爷……”黄锦顿时不禁大惊失色“万岁爷难道想丢下大明的江山和万万子民不顾?”

    “唔……”嘉靖帝没有回答黄锦的话只是慢慢的合上了眼仰头靠在了枕头上边。

第十五章 如何才是治本

    衣卫诏狱。

    冯保和锦衣卫经历林双虎两个陪着萧墨轩左右穿过厚厚的木门略带着些霉味的空气立刻迎面而来。

    锦衣卫诏狱萧墨轩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也就在这里萧墨轩才第一次明白要保护自己就只有做大官并且做得官越大自个和家族里头才会更安全。

    当第二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萧墨轩的心里头又在想着些什么。

    “萧大人有皇上的旨意来这里探视海瑞。”林双虎朝着门边的番子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冯保。冯保也食指微动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了那几个番子。

    凡进诏狱的食物除了御赐之外其他任何人送来的都要经过检查。这食盒虽是从御膳房里带出来的而是皇上并没有旨意说直接赐食海瑞而是要萧墨轩带了过来所以也少不得看上一回。

    “得罪了。”番子们打开食盒仔细看了几眼又取出一根银针试了一下又把盖子合了上去。

    林双虎原本就是锦衣卫的人这几个牢房里的番子自然是认识的。又见另两个一位是二品大员一位是宫里司礼监的公公。他们这些番子也不是什么头面上的人物于是也不敢怠慢立刻让了进去。

    “上回且是说了多洒些雄黄。”林双虎抽*动了几下鼻子皱了皱眉头。

    “回林大人的话。”牢房里的番子们连忙回道“大人说的话小的们怎敢不听只是这地上地湿气太重。洒上去便就是化了。回头小的们再弄些生石灰来呛一呛该是更好些。”

    一缕若隐若现的光线透过屋顶天窗的栅栏映射在地上。

    一阵凌厉的北风卷过带起了几片落在地上的树叶飘进了窗户正落在了海瑞的脚下。

    海瑞缓缓抬起了脑袋向着窗户外头看了一眼又俯下身来用指甲在墙上重重的划着。

    三十六天了自个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已是有三十六天了。

    这三十六天来竟是没有一个人来审问过自个。自个竟像是被遗忘了一般这对海瑞来说甚至比挨上一顿廷杖还要来得难受。懵懵懂懂的海瑞竟是似乎有些不知道自个是不是还活着。

    “海瑞。”牢门边忽得传来一阵呼声一名番子提着一只硕大地食盒将牢门打了开来。

    “难道……”海瑞心里猛得一紧这好端端的如何是给自个送了这么多吃喝来。

    难道说……皇上已经下了旨。自个的大限已经到了吗?

    “呵呵。”海瑞缓缓的仰起了头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心里头。有些空荡荡的是留着遗憾吗?兴许吧。

    虽是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待哺幼儿既然已是决意上疏便断没了再后悔的道理。

    可惜的是大明万里江山万万百姓该是托于何种境地。

    “海大人。”诏狱里的番子小心的将食盒提了进来。

    “放下便是。”海瑞深吸一口气并不去看走进来地人。更没注意到番子口里的称呼突然之间也变了。

    “海大人。”番子略上前几步“萧大人和冯公公来看你了。”

    “萧大人?”海瑞心里一惊猛得回过头来。迎面看见一张熟悉地脸。

    “海大人……”萧墨轩心里一堵几步走上前去。

    “萧大人你竟是如何来了这里。”海瑞似乎有些焦虑的问道。“您不该来呐。”

    “海大人何出此言?”萧墨轩连忙摆了摆手“你我乃是久交萧某听说海大人落难若是弃之不管亦非君子之理。”

    若说起来萧墨轩的心里头对海瑞倒还有几分愧疚。虽说即使让历史按照原来的轨迹去展海瑞迟早也会上这份疏可毕竟那已经是嘉靖四十五年的事情了。而当日正是自个把海瑞从浙江送到了这京城里头来才会让这事整整提前了三年多。

    若是这提前的三年多果真会对海瑞和嘉靖帝带来什么坏的后果萧墨轩并非没有良心的人

    不自责?

    “萧大人。”海瑞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看了看在一边的冯保和林双虎几个却又闭住了口。

    林双虎也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朝着另几个番子扫了一眼几个人一起退了出去守在了门边。

    冯保也想要转身离开却是被萧墨轩叫住。

    “冯兄弟是萧某至交海大人若有什么叮嘱只说便是。”萧墨轩朝海瑞点头笑道。

    “哦。”海瑞抿了下嘴唇朝着萧墨轩和冯保一拱手又朝着萧墨轩深深一弯腰。

    “海瑞并非无知无觉之人。”海瑞有些沉重的说道“萧大人这回回京若是海瑞料想不错地话定是与在下有关。”

    萧墨轩和冯保互视一眼都没有开口说话算是默认了。

    —

    “海瑞这回给萧大人惹下麻烦实在于心不安。”海瑞用力的咬了下牙“海瑞上疏前有心未与萧大人以及他人商议怕的便是牵连上无辜。”

    “若是能以海瑞一人换得我大明乾坤朗朗。”海瑞略顿了一下“海瑞死而无憾。”

    “只是萧大人却不该来这里见在下。”海瑞忽然又有些焦虑起来“萧大人年轻有为位列封疆日后主持台阁当为我大明栋梁。若是因为海瑞牵连上海瑞便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呵呵。”这回倒是冯保接过了话头来“海大人勿忧萧兄弟这回来其实是奉了皇上地旨意。”

    “还有这食盒也是皇上吩咐让去御膳房取来的是咱家亲自去取的。”冯保惟恐海瑞会再生出别地心思来又追着说道“海大人只管放心用便是。”

    “皇上?”海瑞整个人如遭雷击竟是猛得呆住了。

    “唉……”萧墨轩微叹一口气移了移刚才林双虎他们搬来的凳子和冯保一起坐下。

    “海大人。”萧墨轩看着海瑞开口问道“萧某可否问你你如何会是想起去上那一道奏疏?”

    “萧大人曾主持户部。”海瑞不答反问“这天下的钱粮之数萧大人不会不清楚。”

    “朝廷年年亏空从嘉靖三十五年到四十年间短短五年间竟是拖欠京城百官俸禄达十一次之多。”海瑞的声音有些低沉“去年江南的大水陕西的地震也都是萧大人所持。海某请问萧大人偌大一个大明朝如何会是连赈灾的钱粮都捉襟见肘?”

    “嘉靖三十八年八月。”海瑞的喉咙里响了一下“浙江上缴当年夏季新收税银三十三万两调一十三万两入内廷司钥库以备修建京城朝天观所需。”

    “嘉靖三十九年二月。”海瑞又继续说道“由户部太仓又调上年节余钱银二十一万两入内廷司钥库以备修建京城白云观所需。”

    “嘉靖四十年。”海瑞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圣上聚天下方士于京城赴京方士一应吃用皆由朝廷供给。至十一月止共耗白银两万七千四百两。十一月又调太仓银两万两以资皇极殿道场所需。”

    “海大人……”先急起来的不是萧墨轩而是冯保“海大人适言而止适言而止。”

    “家国不分以国为家以天下钱粮为一人所用。”海瑞猛得抬起头来“萧大人冯公公你们可知太仓已成一空虚之所偌大一个大明朝太仓的存银已是只有区区十万之数?年年亏空靠朝中大臣想着法子拼凑只能解一时之危。一意玄修开支无度治国与治人皆须治得根本才是。”

    被关在诏狱里的海瑞尚且不知保安遭掠一事所以他算得帐仍是按照当日的数目。

    正如海瑞所说萧墨轩当年曾经做过户部侍郎除了今年的又如何会不知道以前的那些事情。只是萧墨轩略定了下神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海大人。”萧墨轩把目光转向了海瑞“海大人所说的确是实情可依在下以为亦非治本之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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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第四编辑组荣誉出品】
穿越时空的奇遇,将他卷入了大明嘉靖末年的风云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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