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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月令     大明首辅txt下载     大明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太监一样可以有种

    我大明朝官员数以为十万计然只有一个海瑞。”慢的说道“今日有海大人向皇上上疏即便是皇上能听了进去日后若是新皇即位谁能保得还有另一个海瑞?”

    萧墨轩此言一出不但是冯保便是海瑞顿时也是默然。

    萧墨轩说的不错即便是嘉靖帝欣然接受了海瑞的上疏谁能保证日后没有君主会犯下更大的错误?

    “太祖立国设《大明律》。治国者实非人也而乃以法治国。”萧墨轩略停半晌才继续说道“以法相裁以义相制有王者起莫能易此如此才是天下大治之基。”

    “以君为尊预定奕世之规置天子于有无之处。”这一句话的后半段本是明末思想家王夫之所言眼下却被萧墨轩借了过来只是因为是说给海瑞和冯保听的故而又故意在前头加上了一句“以君为尊”。

    在萧墨轩或者说许缈曾经存在的那个世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在明朝中后期中国就已经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开始了近代化的展变革。不论政治文化哲学理念还是医学科技都处于蓬勃展的时期。

    而这一切都在公元一六四四的的那一个本该是生机盎然的春天被强行打断了。仿佛一夜之间伟大的东方帝国便回到了奴隶制社会向封建制社会变革的时期。以比地震更强烈上百倍的破坏力耽误中国整整三百年。

    处在公元一五六二年的萧墨轩有着比平常人更清楚的看到事实地机会。

    皇帝和朝堂虽有乱象可天下依旧太平。文人并不是皇权的依附物并敢于与皇帝据理力争。而为帝王者。在遇见文官集团的强大阻力之时绝大多数选择的只是退让。

    绝大多数的地方若是不遇上什么大的灾害总体上说起码温饱是能有保障的。

    明末传教士利玛窦对那时的明朝社会有过这样描述:“这里物质生产极大丰富无所不有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精美.人们衣饰华美风度翩翩百姓精神愉快彬彬有礼。谈吐文雅……他们对欧洲人带来的东西会不吝赞美并且会想着办法去弄明白其中的原理。”

    有人把林则徐称为“开眼看世界第一人”。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早在林则徐之前地两个世纪明朝的一大批文人已经把视野转向世界并且认识到中国以后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西方列强。

    徐光启明末进士思想家科学家现今上海的徐家汇。便是因他而得名。

    徐光启曾有言曰:“今之建贼果化为虎豹矣。若真虎豹者则今之闽海寇夷是也”。

    万历末年至崇祯年间的大明朝已是风雨飘摇。可在这一片内忧外患之中富有智慧的文人们却穿过重重迷雾看到了历史的未来并且预言中国日后最大的敌人将会是西方列强。

    只可惜随着明朝的灭亡又经过两三百年的徘徊到了近代地时候。做皇帝的和朝廷里重臣拖着庸长地辫子瞪大了眼睛也找不到英吉利在什么地方。甚至以为和新疆接壤。

    而一代代知识分子呕心沥血从西方吸引或者创造的一系列璀璨文明和技术被重新扔进了故纸堆。只依靠着民间的小范围传播才得到一部分的保存。

    从那些流传下来的老照片上我们只看到了空洞的眼神褴褛的衣裳这样的士兵甚至可以用乞丐去形容。

    在那一个令人心碎的春天随着大明王朝一起倒塌的并不仅仅是一个民族地尊严。

    “若说起一个法字。”萧墨轩也颇有些无奈的在大腿上移了下手“海大人也做过一县父母官当是知道我朝赋税大多乃是依人口而收。”

    “富者握良田千亩除去买卖时所缴纳的赋税平日所纳赋税与寻常百姓家几乎无异。长此以往富者愈富贫者难脱才是真的让人伤脑筋。”

    海瑞垂下眼皮也跟着萧墨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萧墨轩说的一番话有理有据便是自个心里头也以为然。

    “海瑞是个直人不懂得绕弯

    |一般“萧大人话里说地虽是有道理可海瑞却以为即便是依着萧大人所言明国法立新规又怎能止得住汲民财以用?”

    海瑞的意思很明显即便是能做得以法治国新增岁入可若是这般耗费也仍是经受不住。

    其实这倒也怪不得海瑞海瑞的名头再大骨气再硬毕竟眼界有限不可能完全能理解萧墨轩话里的意思。

    文革时期有很多印刷出版的古代书籍都会在页上加上这么一行字:“吸取其中精华但是对于迂腐的忠君以及其他封建思想应该给予批判的态度。”

    但是仔细想来这一句话倒才是荒谬的很。只拿海瑞来说他便就是生这个时代他不忠于皇帝不忠于大明那他应该忠于谁去?“海瑞”们所能做到的只能是尽量向着这个时代的道德标准去靠近。

    让他们去想象一个完整的法制社会或者去想象工业革命杂交水稻明显不现实。今天世人的所为若放到数百年以后兴许也是可笑的很。

    —

    “萧兄弟。”冯保乘萧墨轩和海瑞说话间.略看了眼窗外竟是见日已西斜于是略凑过头来“日后已是不早了你初日回京令堂令尊定是等得焦急。便是兄弟我也得早些回去替着黄公公去伺候皇上。”

    “嗯。”萧墨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伸手从一边提过食盒。

    “海大人这也是皇上的一片心意。”萧墨轩微笑着拿开食盒的盖子“且是用些吧别负了皇上的好意。”

    “饭得一口一口吃我大明地方千里子民万万。”萧墨轩轻叹一声将食盒推到了海瑞的面前“治大国如烹小鲜事儿也得一点一点去做。海大人所说的话皇上心里头自有计较。”

    海瑞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从萧墨轩的手上接过食盒。未说一话却已是禁不住潸然泪下。

    “海瑞无悔……”

    从锦衣卫的诏狱出来萧墨轩的心情不但没有丝毫轻松反倒是觉得愈加的沉重起来。

    冯保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些什么还是看出了萧墨轩的心情竟也是不急着告辞离开却陪着萧墨轩小行一段。

    “萧兄弟这海瑞……”冯保低下头来苦笑一声。

    “此人乃国之利器。”萧墨轩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他日我若果真主持台阁而此人不死我必重用此人。”

    冯保直直的看着萧墨轩两人站定了半晌都是一言未。等了好一会儿冯保的嘴角才缓缓泛起一丝笑来朝着萧墨轩长身一作揖随即便转身而去。

    后世曾有人撰书来专门研究萧墨轩和冯保之间的秘密着重的提到了当日生的这一幕。

    萧墨轩和冯保俩人虽是早已以兄弟相称互相在政治上几乎毫无保留。

    可是从有据可查的史料上看这却是萧墨轩第一次在冯保面前说出了想要主持台阁的话之前在任何人面前萧墨轩都从来没有表露出来过。

    虽说以事看来萧墨轩在冯保面前说出这话自然是信得过冯保。而冯保的举动却又到底说明了什么?

    其中为史学家最为拥护的一种说法是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以萧墨轩为代表的文官集团和以冯保为代表的内侍集团才第一次真正的表达了自己的心境真正的联合在了一起。

    “愿于君共创不世之业。”

    冯保正是用这一种举动向着萧墨轩表达了自己的心境。从这一天开始冯保便不仅仅以一个内侍的身份来看待自己。所求的也不仅仅是富贵荣华而已。

    从海瑞再到萧墨轩的身上。其实两者都能靠得最近的人恰恰便就是冯保。他渐渐的学会了以一个大明子民以一个中国人的角度来看待自己。

    他所有的是与萧墨轩一样的勃勃野心;他所要的是不朽。太监一样可以有种。

第十七章 又有喜事

    月二十九的早晨离着嘉靖四十二年的新年仅仅只候了。

    这么长时候以来萧墨轩已是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眼下虽是在京城的家里头却也仍习惯性的在寅时中便醒了过来。

    小香兰不在身边萧墨轩便也没依着习惯在房里用早膳而是略躺到寅时末便直接起了身。

    萧夫人临时打来临时帮着萧墨轩打理的于四姑娘见少爷起了身连忙去拿了漱口的细盐和热水过来。

    萧墨轩漱洗完毕便整了整衣冠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萧尚书和萧夫人日常都是在那里用早膳。

    “今年的冬天都过去一多半了。”花厅外的走廊上几个丫头拿着铜盆和粗布正在擦拭着走廊上的雕花柱。明个就是年三十了家里家外须得好好打扫上一回。

    “这冬天过去了一多半却仍是没下雪呢。”丫头们似乎并没有看见少爷走了过来仍是没停住了口“三十九到四十年的时候据说是皇上在宫里头斋戒才求来了雪今年个听说皇上龙体欠佳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少……问少爷安。”有个眼尖的丫头第一个现了走过来的萧墨轩连忙手忙脚乱的丢下手里的粗布朝着萧墨轩行了个万福。粗布落到了盆里溅出了水来打湿了脚边的裙角。

    旁边的几个丫头也连忙一起回过身来向着萧墨轩道着安。

    “这大清早的。”萧墨轩的嘴角微微翘着看见了一双双被冻得通红的小手“怎生是不等到了午时后再来。这大清早的天冷水寒若是手脚岂是不好。”

    “回少爷地话奴婢们是从井里头打的水。”几个丫头听见萧墨轩的话顿时心里一暖的水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温。明个就是年三十了忙好了这些奴婢们且还是其他的事儿要去做。”

    “那便就小心些别当真弄湿了衣裳。”萧墨轩笑着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刚才被打湿的裙角上“着凉。”

    说完这话。萧墨轩便回过了身朝着花厅里头走了过去。

    “都说当今皇上是神仙下凡。”看着萧墨轩转进花厅的背影刚才打湿了裙角的丫头也是禁不住眼圈略红了一下“依我看咱家少爷却也是呢。”

    “少爷的官是越做越大可对咱家里头的人却是平常连个脸色都没。”小丫头重新从水里头捞出了粗布用力地拧了一下“老爷和夫人也是好人可若要是做到少爷这般。凭谁家的主子也不能呢。”

    这些做下人虽是地位卑劣。却怎么也是个人。谁对自个好谁对自个不好也都分得清楚。其实若说起来他们辛苦伺候做主子的平日里所想着的最大的奖励也只是声好。心里所喜的也是只做主子的能和和气气的对着自个可是在大多数的人家里如此微薄的要求也只能是一个奢望。

    “且是动心了不是?”旁边一个丫头。“咯咯“笑着接过话来“若不然去求夫人把你派到少爷身边日后兴许也能学着小兰姐姐不是。”

    “尽说些不着边际地话。”被取笑的丫头顿时就羞红了脸。不过好在一张小脸早就被晨风吹得有些红倒也看不真切“我等哪有小兰姐姐那般地福气。那般的体贴。”

    “都说人善被人欺只求咱家少爷平平安安的才好。”站在一只小凳上擦拭着雕栏的一个丫头忽然回身微叹一声。

    “你啥时候见咱家少爷吃过亏?”立刻就有人不服气似的回过话来“便是连严嵩家里当日那等风光也动少爷不得咱家少爷有神佛保佑着呢。”

    “其实少爷倒也不是弱主。”一直没说话的一个突然略低声音开了口“你们可记得鞑子的归化城当日的老城便是被少爷一把火给烧了那火据说烧了三天三夜呢把草原上的天都给映红了。”

    这几个丫头谁也不知道当日的板升是个什么模样更没见过萧墨轩火烧板升地情形。在她们眼里凡是城市约莫都是和北京城差不多的模样那么烧个三天三夜也不奇怪。其实以当日板升的那么些板房毛毡只消半日便烧了个干净。

    “且是呢。”见说得来劲又有人接过话头“你们可听说了少爷在南京平定乱军坑杀了上千号人。”

    萧墨轩拿着振武营在手上做了一场戏即便真的是坑杀了也只有百来号人可传到京城却不知如何却变成了上千人以讹传讹便就是这么回事。

    “乱臣贼子本就是该杀之人。”说起这事儿有人开始为萧墨轩开始辩护“若不是少爷平定乱军还不知南京城要牵

    少人多少户人家呢。少爷这般做按照书上地话以菩萨心肠行雷霆手段。”

    萧家也算得是书香门第凡是府里的人即便是厨房里烧火的也都读过几本书呢。

    “我且也没说少爷地不仁慈。”刚才说事的丫头也笑着转过头来“你便这般急着也且是动心了不是?”

    “你……却不知是谁上个月的时候拿着少爷帮描的像红了眼呢。”被取笑的毫不客气的掀出了一桩糗事儿。

    几个丫头“咯咯”笑着闹成了一团在走廊里洒下了一串银铃。

    怀春的少女总是那么可爱甚至有几分傻傻的感觉。只可惜的是某少爷的心里头却再也没了空。

    —

    因为萧墨轩起身之前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所以等起身的时候爹爹已经去了吏部衙门里头。今个是四十一年的最后一次公办萧墨轩和张居正两个也是昨天才把钱粮运到了京城。京城里头的百官。包括萧天驭在内且都还是没领俸禄呢。

    花厅里头只有萧夫人和宁夫人两个坐在当中手里拨弄着一双虎头童鞋。

    “子谦。”萧夫人见萧墨轩走了进来没等萧墨轩来得及上前请安便笑眯眯的朝着儿子微微点头唤道“你且是过来看看这双鞋子做得如何?”

    萧墨轩是个男人凡是男人百分之八十都会对这些针红之事毫无兴趣所以萧墨轩也不例外。不过见是娘亲叫了。萧墨轩却也不得不走上前去。

    “子谦见过娘亲见过岳母。”萧墨轩先长身一作揖“问两位早安。”

    “适才早上厨房里头只炖了莲子羹。”萧夫人拉着儿子让他在身边坐下“我们几个年纪大了只吃那些却是无妨给你却怎生是吃得饱。可巧上回刑部王大人家里有人回乡省亲带了些湖广老家地血糯回来我且是让厨房给你做了送来。”

    “你且看看这双鞋倒是做得如何。”萧夫人说着又把那双虎头鞋塞到了萧墨轩的手上。

    “娘亲。且还是早着呢。”萧墨轩觉得不好抚了娘亲的好意只能是呵呵笑了一声。

    “如何还能说早。”萧夫人立刻略瞥了下眼。“再说了你那有你家岳母帮着料理呢我这却是帮着裕王妃准备的。”

    “妹子……王妃也有喜了?”萧墨轩顿时大吃一惊讶“儿子在江南的时候也和王爷常有书信怎生却是没听王爷提起过。”

    “便就是王爷也是这个月头才知道的你不知道又怎得奇怪?”宁夫人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上回听说苏儿那丫头有喜这些娃娃日用的东西都是我揽了下来。你家娘亲一直眼红着呢这一回。可算是找着机会补了回来。”

    “你且只当你有女儿?”萧夫人也有些得意的扬了扬头。

    原来只是这个月头的事儿萧墨轩那倒也不奇怪了。

    这个月自个在南京只在出的临行前。才收到了一封裕王爷写来地书信说的也都是关于海瑞的事。

    虽然海瑞的事儿内阁几位阁老的信笺上已经写的清楚可是裕王爷倒也牵挂着。

    当时事出紧急裕王只说了海瑞的事儿却没提王妃有喜的事儿也是正常了。

    “前些日子裕王派人送信来说正月初二的时候要带王妃来府里省亲。”萧夫人接着对萧墨轩说道“今个已是腊月二十九了你若是得了闲不若先去王爷那里拜见一回。王爷常记挂着你你也莫要失了礼节。”

    “儿子明白。”萧墨轩点了点头“只是……这上午的时候儿子还有些京城里地事儿要去料理须得晚些去便是。”

    “莫是忘记了便是。”萧夫人手里又拿着一件小小的锦衣触手却摸着了一个线头要过剪刀略修了一下“难道还有什么事儿比拜见王爷还紧要?莫不是你那帮国子监里地同窗听说你回京要一起凑了酒席去吃?你该是顾着些正经才是。”

    “娘亲哪里的话。”萧墨轩被萧夫人说的也有些哭笑不得自个啥时候有酒吃便把天都给忘了“儿子要去办的自然是紧要的事儿也不费甚工夫。裕王爷那里儿子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便就是备好了东西哪里又会忘了。”

    萧墨轩堂堂一个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在娘亲和岳母面前却也是温驯得像只小猫。

    正说着话刘婶已经端着刚炖好的血糯粥送了过来。

    “这一夜了快去用些。”萧夫人朝着萧墨轩挥了挥手“这血糯倒也是好东西王大人送来得又多你稍后去裕王府的时候倒是也好带上些送了过去。”

    “哎……

    轩此时肚中确实有些饥饿了应了一声便起身朝着

    腊月二十九除了极少数的商家在年前便早早歇了业赶回外地的老家过年京城里地大部分铺子却都是仍开着业。

    加上今年京里百官的俸禄得格外的迟所以直到今天大街上头仍是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的一般。

    萧墨轩并没有乘着轿子而是萧三和萧五。便朝着外头转了出去。

    萧四生得机灵眼下正在龙江船坞主持着这回临时回京萧墨轩暂且也没把他带了回来。虽然萧墨轩回了京可是船坞里地活计丝毫不能停下在第一批福船下水以及没有找到更合适地人手主持之前萧墨轩也只能把萧四仍放在那里。

    况且这回回京家眷还都留在南京总得有个机灵的人帮着打理南京地宅子。

    崇文门边的惠丰行。比起当日刚开办的时候铺面竟是大上了整整三倍。

    更加富丽堂皇和宽敞的店铺琳琅满目的货物再加上萧家在京城的影响让这里渐渐成了京城里边达官贵人买办的选之地。

    充裕的资金以及强势地地位也让惠丰行开始尝试买断和直购式的经营。只是这一个法子却不是苏儿想出来来的了而是萧大少爷依葫芦画瓢折腾出来的。

    景德镇的瓷器。湖广的大米江南的丝绸。西域的宝玉。这些店铺里所卖的货物也已经不完全是行走的商人们寄售在这里地其中的几种便是惠丰行直接派人前去采购或者从商人们手上一次性完全吃下。

    所以惠丰行地其中一部分货物比起京城里的任何一家都要来得便宜。便宜的东西自然更加容易吸引人一年四季里惠丰行里都是人来人往只一家铺子便就几乎赶得上一整条街。

    眼下在萧墨轩看来。目前的惠丰行却是已经和现代的大型市越来越像。

    所不同的是货柜上所放的只是极少量的样品顾客所看中的货物仍然需要让店里的伙计去仓库里取。而贵重地东西。又单独放在了一角与寻常的货架隔了开来。

    若是按照这般下去只怕是补了龙江船坞每年十万两的亏空。却还能留下大大的利润。萧墨轩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拾步朝着门里挤了进去。恩……确实是挤进去的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在四周的货架上略看了几样东西萧墨轩又转过了身朝着最后边地库房转了过去。

    “客官后头是店铺里的库房不待客。”还没等迈出第三进便就从后院里边闪出了两个人来拦住了去路。

    “客官您请看。”其中一人指着旁边的一块牌子“库房重地闲人莫入。还请客官见谅。”

    店铺增大了店铺里的人手自然也是增加了。想来这两个该是新招来的所以才会派了站在这里拦着误闯的客人。

    “大胆便是连主子也敢拦。”萧五难得跟着萧墨轩出来转正愁找不着表现的机会一声轻喝上前一步“且还不快让宁义出来就说是萧少爷来了。”

    萧少爷?这两个倒也不是糊涂之人虽是没见过萧墨轩可在这里呆了好两个月起码也听说过这么一位一听萧五这么一喝立刻明白了面前是谁。却又犹豫着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先让开一些让萧墨轩一行先进了后院又分出一人飞一般的朝着帐房跑了过去。

    “当真是姑爷……”不一刻便见宁义从帐房里头走了出来抬头朝着萧墨轩看了一眼立刻咧开了嘴一溜烟的到了面前。

    宁义倒也是忠心专心之人受了苏儿的托付打理这京城里惠丰行倒也是做得有生有色甚至把床铺都搬到了这里来。但即便是这样萧墨轩回京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

    “姑爷小姐可安好?”宁义乐呵呵的上前行礼“小的们都等着见小孙少爷呢。”

    顿时身边几个人一起咧开了嘴看着萧墨轩。萧墨轩也不是个害羞的人呵呵笑了声伸手在宁义的肩膀上拍了几下。

    “姑爷来这儿可是要补上些家里要用的年货?”今个是腊月二十九萧墨轩又是一路奔波昨个刚回来京城里宁义自然想不出萧墨轩这时候来这里还会有什么事儿“这年年的生意是格外的好店铺里的事多。昨个听说姑爷回来了也是等不及去见原想着明个打烊之后再去见呢。若是家里头缺什么东西又怎好劳烦姑爷亲自来取小的自然会让人送了回去。”

第十八章 早该想到

    那倒也不是。”萧墨轩摆了摆手“我这次回京拜见几位老友和大人只是从江南带来的货物有些不足便来这里补上些。”

    “姑爷稍坐只说要什么小的让人去库房里头拿去便是。”宁义把萧墨轩引到房中坐下。

    萧墨轩朝着萧三点了点头让他跟着宁义叫来的两个伙计向着库房去了。

    “姑爷……”一刻钟后宁义看着萧三几个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东西禁是不住瞪大了眼睛。

    十斤重的大棉被四床鸡蛋一篮京城产的猪油年糕十斤浙江产的金华火腿一条湖广产的大米一石还有苏州产的绣花丝绸两匹散装的去籽棉花二十斤。另外几样也都是家产吃用之物。

    这是去哪位大人家拜见?怎生是要带了这么些东西过去?这哪像是去要拜见分明是要去扶贫。宁义呆在一旁直愣愣的看着几乎就要连眼睛都要掉了下来。

    “姑……姑爷。”宁义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来“便就这么些东西?”

    “暂且也就是这些了。”萧墨轩像是松了口气似的站起了身来“若再少甚么须得去菜场那边寻了。”

    “姑爷这是要去哪?”宁义本不是个多嘴之人可姑爷今个的举动实在有些奇怪却也是禁不住多问了一句。又见萧墨轩朝着自个瞥了一眼连忙闭上了嘴。

    “君子之交淡如水。”萧墨轩微微一笑“只是一位老友罢了。”

    “噢……”宁义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只是帮着打包收拾。又叫人找了辆推车来帮着搬了上去。

    “若是回头见了我爹爹或是我娘亲和岳母。”萧墨轩等收拾完了又有些不放心似的转头向着宁义吩咐“切莫多言若是见了你家小姐自当无妨。”

    “哎……小的明白。”宁义拼命的点着头又看着萧墨轩带着萧三几个推着车朝着后院的门外走了过去。

    “哪有这般去拜见地?”宁义有些疑惑的摇了摇脑袋“只能说给小姐听。可小姐眼下正在千里之外又如何说得。”

    纳闷了一阵以后想着这些主子的事儿也不是自个能管的转过头去又去忙着自个的事情去了。

    香炉营香炉营是京城工匠聚集之地。

    工匠聚集之地便就意味着作坊多。眼下也是因为靠近年关大多数的作坊都歇了业。若是平常只这些作坊里头飘出来的烟灰或是粉尘便让人受不了。

    京城里头稍有些地位的官吏和子弟。无事的时候也是绝不会上这里来转悠。即便是这些作坊都歇了业也不例外。

    可偏偏等到了腊月二十九的时候。却看见远处地街口边位面如冠玉的公子飘然而来。

    那公子身着一拢青蓝色的锦衣只少带了两三个随从其中一个随从还推着一辆堆的满满的独轮车。

    即便是这样只要朝着那公子身上细看几眼便会觉此人倒是气度不凡。四周的街坊们把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这位公子不是哪个世家里的便就是哪位极有身份的大人家的说不定还是王公贵冑家里的。

    可渐渐看着一行人行走地方向。众人却是突然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他们要去地是那个人家里。

    虽然几乎都只是些手艺人家里的可是生在皇城下平日里闲来无事儿的时候。也都喜欢唠唠闲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上个月在京城里生的那件大事儿几乎是转眼之间。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寻常百姓家里虽是对这些朝廷大事儿并不十分明白可是只听在耳里却只觉得这位海大人实在是个大大的好官。且不论海瑞和嘉靖帝谁对谁错一旦有这样的事儿生大伙儿便就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思维定式。只要是针对着皇上的一定便就是对的。

    可心里同情和赞扬并不一定能表现在行为上。海瑞在香炉营地家里已经派上了锦衣卫看守。住在附近的人们宁愿多绕点路也不敢从海瑞家门口经过。

    可眼下这位公子不但直直的朝着那边去了还带了一推车的年货。

    虽是闭住了嘴可是众人也是饶有兴趣地伸头探望着心里带着一种复杂的心理。

    守在海瑞家门口的番子自然也是看见了萧墨轩一行。其中两个故意从街角站起身来抖了抖自个身上地飞鱼服其实也就是亮了身份。

    可是让他们诧异的是那几个人明显不是瞎子明明看见了自个几个却仍是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

    “锦衣卫在此设哨看

    家眷。”几个番子顿时按捺不住一起迎了上去。

    只是虽然开了口却也不敢多讲废话。看见自己这几个在这里仍敢走过来的又岂会是一般人?

    萧墨轩一言不只是转过头来看了身后的萧五一眼。萧五立刻拾步上前递过一纸勘合。

    —

    “原来是萧大人……”几个番子朝着纸上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既然有冯公公的手令萧大人请便请便。”几个番子满脸堆着笑让开了路。

    看着萧墨轩一行轻轻巧巧竟真是过了几个番子的把守呆在远处看着热闹的众人顿时也是松了一口气。互相看着笑了几下啧了啧嘴才四散开来。

    “咚……咚咚……”萧五几步上前敲了敲着海家的大门。

    敲了几下屑屑落落的门楣上竟是落下了一片灰尘下来萧五躲闪不及竟是落了一身。

    “少爷……”萧五有些哭笑不得的转过身来看着萧墨轩。

    “不好。”萧墨轩顿时脸上失色。“噔噔噔”卖上台阶“老夫人海夫人……”

    萧墨轩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抽*动着用力的抡起拳头朝着大门上敲去。门楣受到振动又落下了一片灰尘萧墨轩竟也是毫不躲闪。

    “少爷……怎生像是没人。”萧四放下推车也凑了过来。

    “里头地人几天没出来了?”萧墨轩转过脸来直直的看着几个番子。

    “这……这……”几个番子看着萧墨轩的眼神顿时也是不禁浑身一抖。“小的们自从上个月便就守在这里小的们轮的是上午的班其他时候另有其他人在。”

    “我问你们里头的人多少时候没出来过了?”萧墨轩瞪圆了眼睛目光中露出几丝杀气“其他的话我且是不想听。”

    “小……小的们在这里没……没见过出来。”几个番子低下了头不敢去直视萧墨轩地目光。

    “没出来过……没出来过……”萧墨轩只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

    “为何……为何不出来?”萧墨轩脸上涨得通红。大口的喘着气。

    “小的们只是奉命看守这里。”番子们支支吾吾的回着话“为何不出来。小的们也不知道。”

    “一个月……整整一个多月。”萧墨轩仰起头来眼睛不停的闪着“难道里头的人就不要吃喝?”

    “难道你们不知道里头是活人?”萧墨轩一手紧捏着成拳左手直直的指着大门朝着几个番子逼了过去。

    “便就是关在诏狱里。”萧墨轩的喉咙里重重的响了一下“也总得给吃给喝吧。”

    “里头地人难道就没有求着你们让带着买些东西进去?”萧墨轩尽量想让自个的情绪暂时平复些。

    海母和海夫人再傻再痛心恐惧也总得知道身边还有一个刚刚五岁地女儿吧。海夫人是做母亲的人即使自己不吃。也得想着法子弄些东西给女儿吃。

    “小的们……不敢……”番子们的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

    “不敢?”萧墨轩一声怒喝几乎便就是振聋聩“不敢你们就敢把人给活活饿死?”

    “你们知道这里的主人为什么下狱吗?”萧墨轩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愤怒“知道为什么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给我把门打开……把门打开。”萧墨轩颤抖着手指。指向了大门“砸也得砸开。”

    “这么冷的天若是里头的人有个长短。”萧墨轩愤愤的咬紧了牙齿。“我要你们偿命。”

    若是寻常的官员哪怕是封疆大吏对这些番子说出这些话来他们也未必当真更不会害怕。

    可问题是眼前这位萧大人来头太大。据说这海瑞就是他举荐地可他回了京城见了一回皇上竟是若无其事的出来了。皇上居然还让他给诏狱里的海瑞带了一个食盒还是从御膳房里带出来的还让冯保陪着他一起去看海瑞。

    即使撇开了皇上不说他也是大明朝地储君裕王爷面前的红人兼大舅子;内阁四位阁老里头有两位是他老师;掌握百官升迁和科考的吏部尚书是他爹;直接掌管锦衣卫地司礼监冯公公和他以兄弟相称向来穿一条裤子。

    而他自己仅仅二十出头便也就官居二品位列封疆。更有内幕消息说这货其实是个胆大包天的愣头青心狠手辣的笑面虎。朝廷上上下下的人宁愿去顶撞内阁辅徐阶也不愿意去招惹这位四面逢源的主。

    萧墨轩说得出做得出。若是里头的人当真出了事按眼下的情形看。为了平息这位萧大人的怒气内

    礼监当真会把自己这几个人当替罪羊给送了出去也能的事情。

    萧墨轩这么一喝出几个番子顿时吓得脸都没了血色。平日里的威风也不知道丢到了哪去。七手八脚的冲上前去也不再和萧墨轩一样去敲门直接抱紧了朝着大门撞了过去。

    “咔……哐……”海家的大门原本就不是什么上好的木头所制海家之前的主人也住了年头甚多哪里经受得起这许多人合力冲撞。三两下之后门框出一声刺耳的脆响。紧接着应声而倒。

    “走……”萧墨轩抬手一挥迈步上前只是那几个番子跑得更快没等萧墨轩进门便已经一起拥了进去。

    进门之后便四下望着心里默默念着千万别当真有个不测要不自个几个……即使不死也得蜕层皮。

    “老夫人……老夫人……海夫人……”萧墨轩站在院子当中心里也几乎凉到了冰点。只觉得四周静悄悄一片。禁不住连身上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海瑞是自个折腾进京地若是真的牵连出什么意外萧墨轩真的会自责上一辈子。

    “萧大人萧大人这里有人。”厨房里头突然传出一阵欢快的叫声“人还活着……还活着还有气。”

    萧墨轩顿时精神一振立刻朝着厨房奔了过去。

    等见了厨房只见厨房里头几个番子已经围成了一圈。靠着外墙的柴仓里头已是空荡荡的。灶塘里的灰被掏了出来。垫在地上上面又铺了两三床薄薄的棉被。

    三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纹丝不动只从略微起伏的呼吸上才能看出还是活着。

    “快快把棉被拿进来。”萧墨轩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张大了声只是回过身朝着萧三说道“把东西都搬进来。”

    “哎。”萧四不敢怠慢。得了吩咐立刻奔了出去。

    “你快去找大夫。”萧墨轩没等萧四出门又对着萧五吩咐道“别顾着名头先去最近地医馆。越快越好。”

    萧五也应了一声跟着萧三跑出门去。

    “你们先帮着我帮他们背出来。”萧墨轩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再让这几人继续躺在柴仓里头。

    只是这一回。几个番子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急着上前。

    “萧大人……男女……男女授受不亲……”其中一个番子一脸的为难替一群人说出了话。

    “这且都什么时候了?”萧墨轩没想到还能折腾出这事儿来顿时不禁皱了下眉头“救人才是要紧。”

    “要不……你们把老夫人背出来海夫人和娃娃且让我来背。”萧墨轩又想了一下朝着几个番子说了一句。

    虽说……有传言海瑞是个老古板比这几个番子还要古板。但是萧墨轩既然让这般做了自然早就想对策。至于老人家嘛倒是没了那么多忌讳。

    “哎……”这么一说几个番子才没了为难。立刻小心翼翼的将海母背了出来。此时萧三又已经拿了棉被进来萧墨轩又不敢移动太远仍让铺了两床在了厨房的地上然后把海瑞家里三口挨个的放在上头又盖上另两床被子。

    “萧五已经去请大夫了想是一会儿就来了。”三人虽是昏迷过去可是萧墨轩听着呼吸仍是均匀倒也略放下心来“先找些柴禾来把火生起来才是等不及先把屋子里的桌凳拆了。”

    “少爷……空了……”萧三看着萧墨轩略一迟疑小声说道。

    “空了?”萧墨轩脸色又是一变“那就拆门拆窗怎么也得把火给先生起来。”

    “少爷……都空了……”萧三微微移了下脚尖抿了下嘴唇。

    萧墨轩的目光猛得朝着厨房门外看去。触眼所及果然看见院子里头已是一片狼籍。除了院子的大门外几乎所有能拆下来的门窗都只留了一个框子。

    唯一保留下来的只有这间厨房地门窗。想是在这一个月里海家三口人就是靠烧这些东西取暖才勉强活了下来。至于他们到底已经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萧墨轩也想象不出。

    “咕嘟”一声萧墨轩的喉咙里像是咽下了什么东西。

    “去……去把推来地车给劈了快……”萧墨轩强忍着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朝着萧三吩咐“生火之后烧一锅粥要稀一些。”

    “我既然送他到京城……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萧墨轩口里小声的念着痛苦的闭上了眼。

第十九章 如遭雷击

    “大人莫忧。”郎中只看着几个锦衣卫对着萧墨轩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头也是知道这位年轻人定是来头极大于是便称了大人。

    “这几位只是饿了几日暂时昏厥罢了。”郎中放下海母的手腕对萧墨轩说道“大人既然已经熬了稀粥老朽稍后给几位施上几针等清醒过来少用些便好。再开一份方子以丹参调养只几日便可恢复。只是老人家又要多调养上几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萧墨轩直到这时才略松了口气。

    “用人参进补可好?”这个时候萧墨轩尽是只想着用上最好的东西。

    “几位病人眼下身体欠佳已是虚不胜补用丹参才是最佳。”老郎中连忙摆了摆手“若要用人参须得得调养个两三日才行。即便是用丹参也得是用过了稀粥之后才行。”

    “哦……多谢老先生。”自从嘉靖四十年萧墨轩第一次来到这里被那些郎中开了一大堆方子逼着自己吃药吃得要吐以来萧墨轩第一次觉得郎中也是这么的可爱。

    火灶上的稀粥已经熬了有一会儿咕嘟咕嘟的散着香味溢出来的蒸汽弥漫了整个厨房。萧墨轩抽*动了几下鼻子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走到灶前在几个罐子里左右拨拉了一阵却又失望的转了回来。

    “去买些糖来。”萧墨轩朝着萧三挥了挥手“他们饿了这么几天。该是有些低血糖弄些红糖放到稀粥里才更是好。”

    “低血糖?”萧三愕然的看着萧墨轩“小的……小的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低血糖少爷可知道哪里有得卖?”

    大米粥里放红糖大家都知道是个好东西可低血糖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呃……萧墨轩顿时有些语塞。这一会儿都是有些心烦意乱地竟有些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要不小的去惠丰行的铺子里看看?”萧三见少爷不说话顿时以为少爷也不知道哪里会有得卖。惠丰行的铺子里东西算是极多寻常难见的也常能买到。

    “便就是红糖。”萧墨轩有些无奈的转回身来。也不再去搭理萧三。

    “噢……小的明白。”萧三见少爷转过了身去自然也不会再去自讨没趣儿转过了身朝着门外走去“低血糖……红糖……血糖倒也都是红色的呢还是少爷见识广一个东西能说出这许多词儿来。”

    萧墨轩听着萧三在后头嘀咕着禁不住抬起手来抹了下额头。灶塘里的火生得大挺热的不是。都出汗了。

    几个大男人呆在这里照顾一群女人毕竟不是个事儿。

    萧墨轩出了银子。在附近寻了几个街坊。原本众人都有些躲着可见着是锦衣卫地番子出面来请又有重金相得便有几个胆大的婆婆应了下来。

    见已经有人照料郎中也说没了大碍萧墨轩的心也是渐渐落回了原处。

    又念着须得在年三十前去裕王府拜见裕王爷除了把东西留下萧墨轩又丢下几锭银子也等不得三人苏醒过来便要起身离去。

    临走之前。也是少不得对几个番子一顿**裸的威胁最后也一人分了一个锭子。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番子们又惊又喜。岂还有不答应的道理。千恩万谢的把萧大少爷给送了出去。

    只等萧大少爷刚出门番子们便一起集体拍着胸膛庆幸逃过了一劫。一个转身。又分散到了墙角掏出怀里的银子喜滋滋的咬上了一口又笑眯眯的揣了回去。

    “这海瑞……”萧大少爷走在路上却是咬牙切齿“这帮如狼似虎的番子。”

    又走了几步却是忽然又停住了脚仰天长叹一声“忠孝两难全倒也是难为他了。若是我决计是做不到。”

    萧公墨轩作为一个历史上最为传奇地人物在后世所编的《名臣录》中排行第一。

    而在《名臣录》中编撰者也是给了他无比崇高地评价:“惟三皇五帝唐宗明祖可比也。”

    把一个臣子和历史上最杰出的帝王放一起互相评价纵眼看穿整个历史也是仅有的一个。更令人惊奇的是任何一个看过《名臣录》的人都对这一段话丝毫没有任何不同意见。甚至有人提出在这一句话中唐宗明祖还是沾了萧公的光。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也向来都是历史学家们最感兴趣的研究对象。

    萧墨轩的一生中最为熟悉和贴近的人自然是少不了海瑞。

    可是当历史学家拿萧墨轩和海瑞相对比地时候却是惊奇的现。这两

    根本就是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人。

    萧墨轩虽是一生屡建奇功常常以一个铁血一般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是仔细研究之下却现他其实一个非常柔情地人。

    对于上司他体谅忠诚。对于属下他耐心体贴。对于自个的家人更是即使是豁出了命也要去保护容不得受一丝伤害对于凡是威胁到家族安全的人比如当年地严家他绝不留一丝情面。

    虽然看上去萧墨轩竟像是一个极为护私的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千古一臣。

    而海瑞却更像是一把利剑。利剑出鞘非伤必折。不是给敌人致命一击便就是自身断碎。他的行为做事只是依靠着规范的道德标准和法律勇往直前甚至没有一丝顾虑不考虑任何后果。

    可是偏偏这两个性格大异的人。却是一生视为知己之一。但是在世人看来萧公墨轩的个性却更容易引起人们心中的共鸣也更容易被人视为先地楷模。

    当人们总结的时候总是喜欢引用萧墨轩当年说过的一句话:“治天下非一人所为。”

    其实从这个角度上去看不管是萧墨轩也好还是海瑞或者是隆庆帝张居正。冯保等人也好如群星璀璨正是这些性格各异的人的齐心合力才真正铸造下了一个盛世的基础。

    等回到西安门萧府的时候已是过了午时中。

    好在东西都是早就打理好的萧墨轩倒也没费什么工夫陪着娘亲和岳母略用了些饭。上午穿的那件衣裳早就是被灶灰弄脏了饭前便就被萧墨轩换了下去。只等用过了饭萧墨轩便喝起萧三等几个。乘上轿子朝着裕王府而去。

    裕王爷早就知道了萧墨轩回京的消息。也像是早就知道萧墨轩要来。这边萧墨轩刚进了大门便被告知裕王爷已是在前厅候着了。

    萧墨轩倒也不奇怪吩咐抬上了礼物先朝着前厅走了过去。

    “你只当送我些东西便就是补了回来?”绕过大门口地蟠龙照壁前厅的门边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子谦见过王爷。”萧墨轩没想到裕王爷居然会是走出前厅相迎顿时也是禁不住心里一热。

    “你且是说也没说了声便就去了江南且也和本王连个招呼也没。”

    “圣命难违。”萧墨轩微微一笑。朝着裕王拱了拱手。

    “这半年在江南可好?”进了前厅两人分上下坐下裕王便立刻朝着萧墨轩问道“你做的那几桩事儿。便是连本王且都常替你捏着把汗。”

    其实对萧墨轩来说兴许也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自个压根就没觉得又多惊人。可传到了裕王的耳朵里。兴许又加上了少许的夸张便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父皇……眼下可好?”两人对坐片刻等奉上了茶裕王略泯一口突然朝着萧墨轩问道。

    萧墨轩眼下是外臣也不常在京城里头。而裕王是皇上的亲生儿子整日的呆在京城里头。此时却由裕王来问萧墨轩皇上眼下可好。即便是萧墨轩自个也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萧墨轩不是傻子昨个皇上在万寿宫见自个地时候虽是看起来坐得端正可萧墨轩也能感觉到嘉靖帝的身体地微微颤抖。他坐起身来分明便就是强撑着的。

    “皇上……王爷你……”萧墨轩轻轻咬着嘴唇想找一句最适合的话来说“王爷你还是该早做准备的好。”

    “唔……”

    “本王这个做儿子的尚且不如你。”扇窗户又慢慢闭上了眼睛“本王倒真是羡慕你呐。”

    为子者有父病重却也无法前去探视更不能侍奉床前。对于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煎熬。

    “听说……听说王妃有喜了?”萧墨轩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想要换个话题。

    “哦我倒是忘了告诉你你竟也是知道了。”听萧墨轩说起这个裕王才从窗前转过身来脸上的神情也像是松了一些。

    “本王也盼着能给王府里头添上点生气。”新坐下“只是这一回却给你占了大。”

    呃……给我占了大?萧墨轩有些云里雾里。

    “眼下我为兄你为弟。”还在肚子里的两个却是要倒了个个儿。”

    “呵呵王爷倒是说笑了。”萧墨轩听了这句话才明白过来呵呵笑道“王爷是皇族怎生是子谦所能比。”

    “甚么王公贵冑。”.头讪笑一声“其实

    心里头就快活子谦你岂是会不明白。”

    “若是产下世子王爷看想好了叫什么名?”回到原处萧墨轩连忙转了回来。

    萧墨轩问这话一是想把让人沉闷地话题转开另一个。却是想要验证自个心里的的一个结。

    “子谦这话问得奇怪。”眼“此时未得生辰八字如何起得了名?”

    “这……”萧墨轩顿时一阵语塞禁不住抬起手挠了下脑袋“倒是忘了。”

    “我大明朱家从太祖爷开始传下地规矩起名向来以为五行而分。”轮着得是土属。再往下便该是金属。”

    朱钧明神宗万历皇帝朱钧。萧墨轩的脑袋里立刻蹦出了这么一个名字来。

    万历皇帝到底是哪一年生地?萧墨轩此时竟是有些懊恼起来只恨自个当年为什么不去考个历史系眼下做起事儿来却是省心了多。

    但是并不打紧朱钧是隆庆帝的第三子那么就是说裕王爷应该还有两个儿子才是。可是萧墨轩在裕王府这么长时间。从来就没听说过裕王殿下已经有了儿子。

    兴许……不一定是吧萧墨轩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期盼却又带着些恐惧。

    “李妃若是产下世子。”只是朝着萧墨轩微微笑道“定是要请子谦你为师才是。”

    裕王爷的这句话倒是让萧墨轩有些困窘。不可否认自个眼下确实混得不错。

    可是……有些东西却是学不来的想学也没办法去学。如果要自个去教四书五经。萧墨轩心里头偷偷一笑。

    想起当年地那一句:“孔子谓季氏:‘八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兴许……自个也该是再用功多读些书才是。万一到时候拗不过裕王殿下可别再闹出笑话来才是。

    “子谦……”裕王沉默半晌突然又开了口。

    “王爷有事儿只说便是。”萧墨轩也不知道裕王爷在想着些什么只是拱手回话。

    “本王……”|头……”

    “王爷有什么心结?”萧墨轩疑惑的问道“若是无妨。只说出来兴许子谦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本王只望着眼下李妃能够平安才是。”却又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王妃身体不适?”萧墨轩脸色微变。

    李杭儿虽然眼下贵为裕王妃难见一面。可怎么说来和萧墨轩也有一段兄妹之情在名义上更是牵连着。

    “本王只怕又像之前那般……”来。

    “王爷可否再说得仔细些?”萧墨轩已是按捺不住心里头揪得紧紧的。

    “本王只怕……李妃若真是产下世子只怕又是像之前两位世子一般早夭。”

    之前两个……第三子……朱钧……李太后……

    哪年生的?到底是哪年生的萧墨轩整个人像是呆住了一般只剩下脑袋里却是不停的转着。一定有法子想了出来……一定要想了出来。

    十岁即位……隆庆帝驾崩于隆庆六年嘉靖四十五年嘉靖四十二年一五六三。

    老天……萧墨轩顿时如遭雷击只张着张嘴呆呆的看着裕王殿下。明神宗……难道真的是明神宗?明神宗是我外甥?

    “子谦……子谦?”还大顿时不禁大感愕然连忙连唤两声。

    如果我地外甥是明神宗我一定好好教他哪怕让我自个再重新上一回国子监都成?萧墨轩耳朵里虽是听见了裕王爷的唤声可是人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子谦……”担心起来。若是看萧墨轩再这么傻愣下去只怕裕王殿下马上传太医地心都有了。

    “王爷……王爷莫忧。”还没等裕王殿下动身萧墨轩却又突然自个回过了神来。

    “王爷莫忧依子谦看若王妃产下世子定是可安然成年。”萧墨轩拼命压抑着心里头强烈的波动。

    “托子谦吉言希望如此便是。”放下了心点了点头呵呵笑道。

    “并非吉言而已。”萧墨轩突然在裕王面前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固执。

第二十章 我想有个家

    穆宗隆庆帝朱载垕也就是裕王殿下。

    即便是在萧墨轩记忆里的那段历史里其实也只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形象。

    隆庆帝的老爹嘉靖帝和儿子万历皇帝都在位四十多年留下了许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而只有隆庆帝仅仅在位六年看上去更是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书写的事情。

    如果仔细去看隆庆帝在位的六年确实也会现这位皇帝陛下竟像是可有可无的一般。绝大多数的时候他并不会自个去拿主意而是要大臣们来想办法。虽然没有像爹和他儿子一样连续多年不上朝可是对于早朝这个形式隆庆帝陛下同样表现的非常不积极甚至表现有些随心所欲。

    后世某朝也正是根据这祖孙三代的表现拿出了一个昏君的结论。

    但再仔细看得更深一些便会现这个结论其实是非常错误的。尤其是把这个结论用在隆庆帝身上的时候更是表现的非常荒谬。

    《尚书.武成》云:“谆信明义崇德报功垂拱而天下治。”

    圣天子垂拱而治这是千百年来为帝王者最大的理想也是世人给做皇帝的定下的一个最高标准。

    而隆庆帝的所作所为恰恰是最符合这一条标准的。

    如果只是因为隆庆帝看上去有些懈怠便就把他说成一个昏庸的主那么不妨先来看看当时的大明朝到底是谁在帮着隆庆帝治理天下。

    徐阶)古海瑞李……

    一系列让人眩目的名字几乎可以用如雷贯耳来形容。

    试问如果做皇帝的真的是昏庸无能他又如何能做到起用这么一大批杰出地人才?

    自知文不及徐阶|猷。作为一个皇帝能有如此的自知之名其实也是难得。

    再从他屡次调停大臣之间的矛盾所用的手段来看隆庆帝不但非常富有政治手腕而且更是有着完善的大局观。

    可虽然贵为王爷甚至贵为天子朱载垕的一生并算不得愉快。

    隆庆帝和他的儿子万历帝一样都是第三子。除了刚刚出生两个月便就夭折的长兄朱载基以外。朱载垕还有另一个兄长朱载壑。

    人们常说“命运”二字有时候看来。兴许这命运这东西还真的是存在的。

    嘉靖十八年朱载壑被立为皇太子可是册封大典上主事地太监们却误把太子的册宝交给了同日受封的裕王朱载垕。

    若没有后来生的事情兴许这事儿只会当作一个失误不了了之。

    可是谁也没想到嘉靖二十八年身为太子的朱载壑居然病重身亡。

    当年的一个失误居然戏剧性的变成了现实。虽然朱载垕从出生到登基。都没有被封为过太子可是随着景王的就藩谁都知道他便就是大明朝事实上的储君。

    但是朱载壑的死。让嘉靖帝更加相信方士陶仲文提出地“二龙不相见”的魔咒。

    从此之后裕王朱载垕只在嘉靖帝临终之前才见和自己地父亲见上了一面。加上母亲杜康妃的早逝;王弟景王朱载圳时不时的表露出来的勃勃野心。其实在孤独的裕王朱载垕的心里头比谁都希望能品味一回家的温馨。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在面对萧墨轩的时候总是表现得格外的亲切倒真得像是一位兄长一般。

    况且……隆庆帝再牛再圣明再有本事运气再好。可他眼下却还不是皇帝只是裕王殿下。

    “哦……”裕王爷好奇的看着萧墨轩虽是有些纳闷却也并未多想。萧墨轩是李妃肚里娃娃地舅舅。他护着自个的外甥或者外甥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噗嗤……哈哈。”裕王爷愣愣的看了萧墨轩好一会儿突然一个转头笑了出来。

    “若是李妃果产下世子。”裕王被萧墨轩这么一闹腾突然心情却像是好了许多“本王便就当真让舅舅去教外甥。”

    “敢不从命。”这一回萧墨轩欣然接受。

    隆庆六年虽然之前萧墨轩地心里

    经有过许多忧虑并且一时间这种忧虑并不可能消

    但是萧墨轩心里头突然间却又多了几分期盼和欣慰。

    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么就请你去痛骂他;如果你恨一个人那么也请你去痛骂他。

    且不管海大人是对嘉靖帝老人家是爱是恨嘉靖四十二年的春节虽是笼罩在这一阵骂声的阴影下却仍无可避免地来到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上病重的原因从年三十的早上开始西安门边的萧府几乎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

    当然新面孔里头也有并非是冲着裕王爷而是当真冲着萧墨轩来的。比如说冯保。

    萧墨轩从江南带回来送给冯保的自然都是江南的土特产只不过价格不菲罢了。

    萧墨轩和冯保两个都不是缺钱的人。但是投桃报李冯保自然也不会怠慢。只是冯保并不想赶这趟热闹所以他选择的日子是正月初三。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上门求见的人都是没消停过;大年初二是裕王携李妃回家省亲的日子。

    裕王爷不是第一次来萧府裕王妃李杭儿也不是外人。可台面上的工夫总是要做的。

    天刚蒙蒙亮萧福便就起了身。吆喝起一帮子家丁。

    就连年三十刚挂到门口上的灯笼也被换了下来换成了新的。

    等到了卯时末只听着街边一阵锣鼓炫天萧天驭和萧墨轩立刻带着家人迎出门外裕王和李妃的车驾到了。

    “下官……”萧天驭和萧墨轩迎出门外刚要跪下身来便见着裕王的车驾队里头奔出一人来直朝着萧天驭和萧墨轩奔了过来。

    “两位大人且慢。”抬眼看时却见跑过来的竟是裕王府的掌事太监李芳。

    “两位大人王爷和王妃娘娘说了。”李芳呵呵笑着托着萧天驭的萧墨轩的胳膊“大过年的王爷和王妃来府上只是想陪着王妃来和父母兄长叙一叙家常散一散心。若是两位大人严肃倒反是让王爷和王妃放不开了。”

    “哦那便就随王爷和王妃的意了。”萧天驭和萧墨轩也不坚持分立两旁将裕王和李妃迎入门内。

    “几位姐姐这回没有回来倒是可惜呢。”进门的时候杭儿似乎有些不满似的朝着萧墨轩嘟了嘟嘴随即又转出笑脸“只是原只当是连兄长也见不着呢。”

    裕王妃李杭儿与宁苏儿感情笃深与陆依依和小香兰从前也常是缠在一起。这回见三人竟都是呆在南京没有回来未免有些失望。

    可义兄外放这回居然能够见到也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一入侯门深似海”的话兴许有些夸张可在裕王府里头毕竟不如在萧家随意。

    好在两边都不是外人虽然分着上下可依着规矩倒也不需要太多避讳。与两位夫人并府里头熟识的姐妹们嬉笑一番杭儿的心情似乎也是更好。

    裕王看着杭儿开怀心情也是大好。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熏得裕王心里头也是暖暖的。

    “子谦……”裕王轻叹一声转过头来“我倒是真羡慕你呐。”

    “你去江南这半年。”裕王端起茶杯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除了李芳之外本王且是连个说话的人都难寻。”

    当年裕王府里的那一帮子人如今入内阁的入内阁放江南的放江南。从前常是人来人往的裕王府倒真的是冷清了许多。

    “约莫什么时候可以回京?”裕王略泯了一口茶像是随口似的对萧墨轩问道。

    “子谦是朝廷的官。”萧墨轩摇头苦笑一声“王爷是大明的王爷。”

    “呵呵子谦所言极是是本王自私了。”裕王微微一笑看着萧墨轩的目光中似乎更多了几分欣赏。

    “说起来倒是要谢过子谦和弟妹两个。”裕王的目光折了一下又转了回来“若不是李妃只怕本王又要多了几分寂寞难得善解人意呐便就是连陈妃也喜爱她得紧。”

第二十一章 厚礼

    正月初三萧府东厢房。

    “少爷……”刚到了卯时中便听见房门口有人唤着。

    “又是甚么人来了?”萧墨轩不但没有动弹反倒是把身上的被子窝了一窝“让萧福记了下来稍后我再看去便是。”

    昨个裕王和李妃回府省亲萧府倒是比年三十晚上还要热闹。

    等酉时末天色已黑萧府的前花园里头又放起了浏阳花炮。杭儿虽是不能凑上前去看花炮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可也是尽兴。一家人极尽欢娱直至亥时初裕王和李妃才动身回府这且还是念着李妃身子沉若不然闹个通宵也未必没有可能。

    等裕王和李妃回府兴致颇高的萧老尚书竟是又拉着儿子聊了半天闲嗑。等萧墨轩回房歇息的时候已时近子时。

    这半年在江南都是辛苦回到京城反倒是清闲起来了。几位阁老和司礼监几位公公以及张老师那里年前便就派人去过这时候萧墨轩倒是懒得去那里凑上热闹。

    “少爷……是冯公公。”这时候萧墨轩才听了有些清楚门外的声音似乎就是萧福。

    冯保?这货这么早跑这里来干什么?

    萧墨轩纳闷的坐起身来揉了揉眼。还非得自个亲自跑来自个想不见都不行。

    “请冯公公在花厅稍坐。我稍后就到。”萧墨轩无可奈何的打了一个哈欠才慢腾腾的移下床去。

    “哈哈冯兄。”毕竟是冯保亲自前来萧墨轩倒也不敢怠慢漱洗了一番之后立刻换上衣服赶了过去。等见了花厅却见着冯保已是悠哉悠哉地坐在里头品着茶。

    “少爷可是要用些东西?”身后追来了于四姑娘手里头托着一盘子点心。

    “有贵客在此。还是稍等吧。”萧墨轩挥了挥手让先退下。

    “哎……慢着。”倒是冯保突然站起身来叫住。

    “冯某知道扰了萧兄弟的清觉。”冯保让于四姑娘将手里的点心放下转身朝着萧墨轩笑道“你我既是兄弟这里又是你家里头且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若是礼多才显得生呢。你若是不肯用岂不是急着要赶我走不成?”

    “那……倒是怠慢了。”其实萧墨轩肚里头也是饥饿又听冯保这么说。倒也不客气了。坐下身来又倒了一杯白开水。拈起一块糯米松糕来吃着。

    “你且别怪我扰了你。”冯保等萧墨轩吃了两块糕点才肚才移了下椅子凑近了些。

    “兄弟我知道萧兄弟是个风雅之人不图也不缺那些黄白之物。”冯保神秘的一笑两只手指在桌子上弹了两下“所以兄弟我今个要送给萧兄弟你一份重礼。”

    重礼?萧墨轩愕然的回过头来愣愣的看着冯保。能从冯保的嘴里说出“重礼”这两个字可见这份礼物的分量确实不轻。

    “可否让下人退下?”冯保谨慎的问道。

    萧墨轩也没说话只是左右看了几眼。旁边伺候着地丫头顿时会了意一起退了下去。

    “且看。”冯保小心翼翼的从身旁移过一只长匣又小心的放在了桌上。

    “甚么东西?”萧墨轩一时间禁不住心里的好奇就要伸手打开来看。

    “且慢……”冯保一声轻喝。竟是拦住了萧墨轩“小心别沾了油污。”

    “哦……”萧墨轩吃惊的看了冯保一眼又看了看手上。接着立刻走出门外让下人提了一桶井水来洗净又拿棉巾擦了个干净才折了回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折腾得如此神秘?被冯保这么一折腾萧墨轩心里头的好奇竟是更重了几分。

    冯保手里拿着长匣左右看了一回把盛点心的盘子移了几下却仍还是不满意的样子干脆又移了个位子转到长几那边朝着萧墨轩招了招手。

    “兄弟我知道萧兄弟爱得风雅又擅长丹青。”冯保一边打开长匣脸上竟是有些割肉的感觉“若是他人兄弟究竟是舍不得。”

    长匣里头是一幅画卷。冯保握了握手心又拿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才把画卷从长匣里拿了出来慢慢展了开来。

    萧墨轩也按捺不住连忙伸头去看。只见缓缓张开的画卷上面(.net)竟画得是一座城市地模

    先看见的是小溪旁边地大路上一溜驮队远远的从东北方向走了过来。小桥旁一只小板栓在树上几户农家小院错落有序的分布在树丛中饲养在圈中的大群鸡鸭扇动着翅膀竟是好一幅恬静的乡村图景。

    画卷渐渐展开了一半只见当中是由一座虹形大桥和桥头大街的街面组成。粗看上去只觉人头攒动杂乱无章;可若再细看便可见皆是诸商百贾各色游人。大桥西侧列着一派摊贩货摊上摆着的刀、剪、杂货竟是微微可见。卖茶水的看相算命的无所不有。另有诸多游客凭栏而望。大桥中间一条行道汇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者有骑马者;有担夫有马夫也有推着独轮车地。

    桥下的河中千帆竞百舸争流。或停泊码头附近或者行驶在河流当中更有些负载沉重的由纤夫拉着向前而去。桥下一条大船正要自下穿过船上船夫或移帆或以长相抵。

    展开得更多些又见画面渐渐延伸到皇城下。巍峨的宫墙和宽阔地护城河交相晖映大气磅礴。

    —

    “《清明上河图》……”饶是萧墨轩再没见识看到这里也该是明白眼前这幅画的来历。便是他再镇静此时也是禁不住轻呼一声又连忙掩住了嘴。

    “萧兄弟好眼力。”冯保洋洋得意的一笑把画卷平放在了长几上。

    “可是从严家抄家抄出来地?”萧墨轩顿时按捺不住心境伸出一只手指在画轴上轻轻擦拭着。

    传说中严嵩也是酷爱丹青之人当年为了获得这一幅《清明上河图》曾经至数家破亡才得以手。其中更是牵扯上了当世大才子王世贞还造就了千古奇书《金瓶梅》的诸多悬疑。

    当然这只是萧墨轩略微听过的一点传言至于真伪又哪里分得清楚。况且查抄严家是锦衣卫和东厂所为萧墨轩也不大可能去细细查究。

    只是……这么一幅传奇的珍宝又如何会到了冯保手里?

    “冯兄……这……这……”萧墨轩的神情眼下几乎可以用语无伦次来形容。

    “严家……”冯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摆了摆手“严家所得实乃赝品罢了。”

    “赝品?”萧墨轩又是一阵愕然。千百年来关于《清明上河图》里的是是非非即使自己翻遍所有的记载和野史只怕也是弄不明白。

    “不过也亏得严家那幅赝品。”冯保笑眯眯的转过身来“若不那幅我又怎知道宫里头居然还有这等宝贝又如何能拿得到手。”

    呃……萧墨轩顿时一阵语塞听冯保话里的意思竟像是他行了一回“君子之为”。

    当日查抄严家的时候寻常的银钱直接入了太仓。而这些稀罕的宝贝则是送进了宫去。宫里头负责接收的便就是冯保。

    宫里头的太监数目庞大可真正能够谈得上有学识的并不多见而冯保可巧便就是其中一个。

    这位冯公公竟然能够和萧墨轩意气相投确实也是有些水平。除去学识之外乐器诗书无所不能。更与萧墨轩类似的是两者都酷爱丹青之术。若不是因为这个当时查抄严家时候珍宝何止数百从中扣个几件下来根本不会起了浪冯保又怎会偏偏只看上这么一幅画。

    “这……这……”萧墨轩前后思量总有些放心不下“冯兄……这可是好?”

    “嘻……”冯保倒是神态自若的“萧兄弟放心宫里头的宝贝何止千万像这等东西若是没有慧眼识宝之人放那里百年也是没人在意。倒不若给了你我这般爱得的人才显得珍贵。”

    冯保说的的确不错当年的紫禁城里的宝贝可是比后来的“故宫博物院”要多海了去价值连城的东西堆积如山。再加上以明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一件宋代的珍宝也远不及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显得珍贵。岁月的流逝才是让这些留存下的珍宝日益价值百倍的根本原因若放回到宋代《清明上河图》也不过是一件杰出的艺术品罢了。即便是明人来看也得视个人喜好而不同。

    “可……可是……”萧墨轩毕竟有个后世者的灵魂让他完全按照另一种眼光来看倒也是难。虽然外头是滴水成冰的天气额头上边竟是有些微微渗出了汗来“如此厚礼……”

第二十二章 经营

    这东西虽是贵重可估算起来也不过是白银万两看得不同。”冯保笑眯眯的看着萧墨轩“若不是萧兄弟冯某倒还舍不得割爱呢。”

    萧墨轩善于丹青京里京外的人都知道当年萧墨轩在严府帮严嵩所作的一幅《朝罢归来图》竟博得严嵩的青睐。且不论严嵩名声如何也算得是大家。

    查抄严家时那幅《朝罢归来图》自然也流入了宫中。嘉靖帝也不知道从哪知道萧墨轩居然还帮严嵩画了这么一幅画去祝寿专门让人取来了看看完之后不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犯个疑心病倒也还是啧啧称奇感慨了好一会儿。

    这事儿传到萧墨轩耳里之后萧墨轩却也只微叹一声接着又笑而不语。倒是后来编撰的《世宗录》泄露了萧墨轩这番举动的秘密。

    “帝暮年数次观《严嵩朝罢归来图》谓左右形神惟妙也。”

    萧墨轩虽是画得传神可其画作并非只有一幅为何嘉靖帝却数次要看那幅严嵩的像。可见嘉靖帝对于这个陪伴了自个二十来年的老辅其实还是有着深厚感情的。只是不好对左右明说出来只能对人说是萧墨轩画得好罢了。

    在严家和萧家之间嘉靖帝最终选择了后者也正是这一次选择历史的车轮终于被扭转了过来。

    虽说有这么一段故事在里头可萧墨轩的画作水平确实也是高人一等。萧墨轩所画的那幅万寿帝君图嘉靖帝也是大爱后来又专门宣招萧墨轩进宫。为自个和后宫嫔妃公主多次作画。

    据史料所载故宫的南熏殿乃保存大明历代帝王皇后画像之所。其中嘉靖帝与隆庆帝之像皆乃萧墨轩所作。

    萧墨轩又特有“油画”之术所画或人或物或山水楼阁皆栩栩如生比常见者。更加形似另有一番韵味。

    王公贵族京中百官大户皆以得萧墨轩之画为荣。尤其在后来萧墨轩执掌台阁位极人臣之后更是奉若至宝。

    后世有人专门提及萧墨轩和《清明上河图》之间的是非也认为萧墨轩只在艺术成就上而言已经不下于《清明上河图》地作者张择端在北宋的艺术地位。

    偏偏这位大画家又是当朝辅求之一画愈难。“若得之莫不封存秘室。嘱为传家之宝”。

    隆庆七年已经是当朝元辅的萧墨轩经京杭大运河下江南巡视路过扬州之时故地重游又见江南之地比起自个当任直浙经略时更兴盛十倍;当时从江南到京城的运输已经以海运为主可京杭大运河作为一条重要的内陆运输河道仍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运河之上千帆竞流。萧墨轩兴致所及作《大运河图》一幅后被南京博物院所录被当为镇院之宝。其名声甚至远远过了《清明上河图》。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初三的萧墨轩却是看着眼前的这幅《清明上河图》犯了难。

    不可否认。冯保和自个私交确实很好。可私交好并不就代表能做到忍疼割爱更何况……这幅画还是从宫里偷出来的。

    冯保不但把这幅画拿来送给自个还明目张胆的告诉自个这幅画是他从宫里偷出来地这倒是有些令人费解。

    “冯兄……”萧墨轩舔了下嘴唇抬起头来朝着冯保看去。见冯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自个突然禁不住心里头“咯噔”响了一下。

    “呵呵。”萧墨轩适才还有些紧绷着的脸几乎是在突然之间便就转了过来

    “冯兄有这番好意在下我若是推辞反倒是不美。”萧墨轩呵呵笑着朝着冯保拱了拱手“那兄弟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客气客气。”见萧墨轩答应收下了画冯保非常已经没了半点割肉的感觉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挂满着笑回了一礼。

    “冯兄。”萧墨轩凭在长几前观赏了一回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冯兄可知道那王世贞现在何处?”

    《清明上河图》《金瓶梅》王世贞这三者之间千百年来似乎都是在纠缠不清。

    俗话说的好读书不读《金瓶梅》自称风雅也宛然。

    可偏偏萧大公子就真的没读过《金瓶梅》所以自然也自觉逊了几分风雅。

    王世贞明代文学家、史学家。字元美江苏太仓人。乃嘉靖至万历年间名士若只论

    名声之大当可排入当世前三。

    有这么一位高才在眼前抛开内阁三大佬徐阶高拱张居正不言这几个人萧墨轩一时间倒也没那本事去折腾。可随谭纶海瑞戚继光李时珍徐渭等人的渐渐浮出水面萧墨轩已是禁不住也要给王世贞划起条条块块来定要是做到了人尽其才才是。

    况且有关《金瓶梅》的种种传说也是不停的撩拨着萧墨轩的心思。

    兴许……弄个原版来看看学习一番倒也不是不错萧墨轩如是想。

    “嘶……”听萧墨轩说起王世贞冯保自然是知道微吸一口气略皱了眉头“这……兄弟我倒也是不知。”

    “若是我记得不错地话。”冯保又歪着脑袋略想了一会儿“嘉靖三十八年王世贞之父王予以河失事为严嵩所构论死世贞解官奔赴京师告免未成。”

    “此后此人便再没了音讯。”冯保像是有些可惜似的啧了下嘴“想来此人倒也是可惜先因杨继盛事交恶于严嵩。又因为一幅赝品地《清明上河图》被折腾得家破人亡。潦倒如此。可惜呐……可惜。”

    “噢……”萧墨轩听说一时间没有王世贞的消息也略有些懊恼轻轻的回了一声又淡笑了一下。

    “这王世贞其实倒也是当世才子颇有几分高名。”冯保何等聪明之人萧墨轩这么一番显而易见的举动岂又是能躲得过他的眼睛“难道萧兄弟……”

    —

    “呵呵冯兄说笑了。”萧墨轩微微摆了摆手“眼下兄弟我不过是一方经略这王世贞既然有如此盛名又岂能容得下他。”

    “哈哈萧兄弟倒是谦虚了。”冯保哈哈一笑挥了下袖子仍和萧墨轩相对坐下。

    “此人和严家素有大仇当日其父犯事兄弟我听说此人长跪于严家门前严嵩仍不得免对严家着实是切齿。”冯保朝着萧墨轩缓缓说倒“眼下已是嘉靖四十二年去年的时候此人便当是三年丧期已满。依此看萧兄弟若想招揽其人并不困难。若冯保想得不错萧兄弟若举荐此人此人日后定当是惟萧兄弟马是瞻萧兄麾下便又多了一个人才。萧兄弟想要做事儿可少不得。”

    王世贞和严家有仇而倒严一事儿萧墨轩自然是功不可没。只依此一看王世贞必然会对萧墨轩有多几分好感。

    “冯兄慎言。”听了冯保的话萧墨轩却是突然脸色一变“你我虽是至交可兄弟却也不敢去想着结党之事。”

    自己拉起一帮子人来做事儿自然是方便可做皇上的最怕的就是做臣子的结党尤其是像嘉靖帝这样疑心颇重地主子当年严嵩倒台也和此未必没有关系。况且眼下真正掌权的是内阁里的那几位只怕他们也未必能真正容得了自个去切他们的田地。

    萧墨轩即便是对于戚继光这几个算得上是心腹地也不敢太过张扬。至于谭纶王崇古一时间倒也算不得完全是自己人。

    “萧兄弟放心一时间不掌握着利害凭谁也不会计较太多。若计较起来内阁里的那几位又如何说?”冯保又是嘿嘿一笑“置于有无之地看似无用。可萧兄弟又岂想过这其中的好处?”

    “好处?”萧墨轩有些不解地看着冯保“还请冯兄赐教。”

    “有二。”冯保抖了下袖子从中伸出两只手指来。

    “当年严党执权二十年来少不得被迫之人。”冯保略压低了声“其中名声大者便如这王世贞。”

    “眼下严党虽倒可这京城里头新浮上来的却都是那几位的人。”冯保又继续说道“如王世贞之流不但未受了恩惠大多便是连个罪名也未来削去。”

    “内阁里头那几个经营多年都是根基深厚。”冯保把脑袋凑得离萧墨轩更近一些“萧兄弟你入仕尚短虽有些皇上和裕王爷的信任可若想如他们一般谈何容易。”

    “兄弟我听说当年胡宗宪的师爷徐渭便就在萧兄弟的手下。”冯保略停一回泯了口茶水“那徐渭虽跟着胡宗宪属着严党其实倒也同属落难之人。这雪中送炭更胜锦上添花。这一帮子人若是恢复了元气着实也是不可小窥呐。”

第二十三章 是福是祸?

    冯保所说的话字字句句听起来竟是要萧墨轩开始着手经营自个的势力。

    “若是使当得好。”冯保嘿嘿笑道“抵当得上经营数年之数。”

    萧墨轩略抬眼看了一眼冯保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时间却未开了口。又停了半晌才微微笑道。

    “却不知冯兄所谓的其二又是什么?”

    在冯保面前若是遮遮掩掩的非但没有必要甚至还会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萧兄弟可知道。”冯保拈了下手指“这王世贞既名满天下虽是并无势力可在士人学子之间也是名望颇高。”

    “唐魏征所言‘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萧兄弟向来体得民情可岂又知这百姓口中的话却也要由这些士人学子说了出来。之前严党倒台一事儿这天下口论也没少得了助澜推波。”

    “萧兄弟志在执掌台阁又怎能少得了这些口舌。”冯保说到这里忽得又是神秘一笑“这么些年来萧兄弟也算得是春风得意冯保有一言还望萧兄弟莫生气。”

    “冯兄但言无妨。”萧墨轩连忙拱手回道。

    “萧兄弟眼下名望随高可毕竟也只是在官场上头。虽有几篇文章却也未有大成。严嵩徐阶皆是科举进士出身。可萧兄弟却只是御赐的同进士出身试问萧兄弟日后若执掌台阁这天下士子可会服了气?”冯保两眼直直的看着萧墨轩。

    “这……”萧墨轩顿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一点自个倒是从来没有想到过。从来都只以为。只要能做事儿便就行了又怎会想到这暗暗里头还会有这番利害的关系。

    仔细想来倒也确实有这么回事儿。这两年自个平步青云确实是有那么些走后门的嫌疑。别说是大明朝即使放到了现代见到这样地情形只怕是萧墨轩自个都会有些不屑了。

    “冯兄弟的意思是……”萧墨轩似乎渐渐已经有些明白过来。

    “然也。”萧墨轩虽是没明说出来。冯保倒也看出萧墨轩是开了窍“萧兄弟可曾听说过汉惠帝与商山四皓的事儿?”

    汉惠帝与商山四皓:汉高祖刘邦登基后立长子刘盈为太子封次子如意为赵王。后来见刘盈天生懦弱才华平庸而次子如意却聪明过人才学出众有意废刘盈而立如意。刘盈的母亲吕后闻听非常着急。便遵照开国大臣张良的主意聘请商山四皓。有一天。刘邦与太子一起饮宴他见太子背后有四位白苍苍的老人。问后才知是商山四皓。四皓上前谢罪道:“我们听说太子是个仁人志士又有孝心礼贤下士我们就一齐来作太子的宾客。”刘邦见太子有四位大贤辅佐已得了天下士人之口只得消除了改立赵王如意为太子的念头。刘盈后来继位为汉惠帝。

    这个故事萧墨轩虽是记得不甚真切却也听说过一些。

    “若是这天下名士。也敬萧兄弟你愿为鞍前马后那些普通的士子哪里又敢再多妄言。”冯保呵呵笑道。“萧兄弟眼下手中已经有了一个徐渭再多上一个王世贞又有何妨。”

    “举一人而得天下名望。这是何等合算的买卖萧兄弟是半个生意人又岂是能放得下手。”冯保说到这里竟是禁不住拍着巴掌哈哈笑了出来。

    “噢……”萧墨轩此时才似如梦大醒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冯保抱拳一作揖“经冯兄这么一点萧某才是恍然大悟真个是要多谢冯兄了。”

    “客气。”冯保洒脱地挥了下手“你我兄弟二人且还分什么彼此。兄弟我生长在宫里头说起道理来定是不如令尊。只望着能帮萧兄弟你略解困惑便是冯某的兴致所在。”

    “兄弟我眼下便去略备薄酒。”萧墨轩转过身就要朝着门外走去“这正月里头家里备着的吃喝的东西绝是不少便就在这里用了午膳。”

    “哎呀……”冯保听萧墨轩提起午膳却是站起身来朝着门外的日头探了一眼“这且都是什么时辰了呐。”

    “该是巳时中了。”萧墨轩也看了下中庭里的树影。萧府的滴漏设在正厅里头若要去看还得穿过一条走廊。

    “今个

    不能陪着萧兄弟尽兴了。”冯保有些急匆匆的提了萧墨轩拱了拱手“今个过了午时便是轮着咱家伺候皇上怕是不能再留了更吃不得酒。只和萧兄弟说了这么一席话却不知已是过了这许多时候。”

    “那……”萧墨轩听说冯保要去伺候皇上倒也不好强留“这倒是怠慢了。”

    “冯某先行告辞。”冯保此时也不再多话转身向着萧墨轩道别“这吃喝的事儿日后还常着呢却是误不得正经的。”

    等送走了冯保萧墨轩念着《清明上河图》还晾在花厅地长几上加快了脚步转了回去。又仔细看了一回确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感慨几声之后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就要放了回去。

    “轩儿。”正把图往长匣里放着萧墨轩忽得又听见花厅门边传来一声洪厚的唤声。在这萧府里头能叫自己“轩儿”的又岂能是谁。

    “爹爹。”萧墨轩把图放进长匣未及掩上便立刻转身敬道。

    “孩儿起身后未及前去见爹爹安还请爹爹见谅。”萧墨轩屈身作揖道。

    “呵呵有贵客来访且也不是为戏耍误了又怎要得见谅。”萧天驭喜滋滋的看着儿子迈步走了进来。

    “这便是冯公公所赠?”萧天驭第一眼便看见了几上的长匣“他倒也是识得风雅之人只是他能拿得出手的却不知是哪位大家所作?”

    —

    “回爹爹的话。”萧墨轩在爹爹面前便是更不需要有任何掩饰了“正是冯公公所赠这幅画便就是《清明上河图》。”

    “《清明上河图》?”萧天驭忽得眼睛瞪得老大“噔噔”几步上前冲到了长匣前。

    又忽得慢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捧起长匣略展开一些看了几眼连忙又卷上放了回去。

    “当真是《清明上河图》?”萧天驭眉头略皱一下转身朝着儿子问道。

    “冯公公所赠又岂会是假。”萧墨轩点了点头答道。

    “嘶……”萧天驭顿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眉头锁得更紧“这幅《清明上河图》据说当年严嵩为了此物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后来又严党倒台又在抄家的时候被收入了宫中眼下却又如何到了这里。”

    “这可是宫里头的东西……”萧天驭把长匣拿起又放下。

    《清明上河图》虽是珍贵地东西可是身为吏部尚书的萧天驭见过的世面又岂会少?如何也不会惊成这样。之所以有些失色便就是因为这是宫里头的东西。

    “严嵩所得乃是赝品。”萧墨轩轻轻个回了一句。

    “噢……”萧天驭略松一口气接着又苦笑一声“如此说来当年严嵩和严世蕃苦心一场其实也是落了个空。”

    “若真迹在此。”萧天驭像是有些不明白。“冯保又从何而来这真品?”

    “孩儿这倒是不知道。”萧墨轩摇了摇头“只听冯公公说这东西早已在了宫里却是无人知晓。”

    “仍是宫里头?”萧天驭没想到说了半天却又绕了回来刚舒展开来地眉角又锁了起来“这么说……”

    “孩儿不敢隐瞒爹爹此物乃是冯公公从宫中所盗。”萧墨轩也是苦笑着说道“只是他硬要送于孩儿孩儿却也不好推辞。”

    “这……这……”萧天驭拿手指着长匣指尖微微颤抖“这可是充军杀头之罪呐。”

    又看了半晌萧天驭忽得又一松劲抬起的手猛得垂了下来。

    “好一个冯保倒真个是舍得也敢做得。”萧天驭摇头讪笑一声“你倒也是非收不可。”

    “爹爹明鉴。”萧墨轩抿了下嘴又泛上笑来“孩儿非收不可。”

    “他对你明说是从宫中所盗你若是不收便是忌讳着他。”萧天驭禁不住啧了一声“你若是收下来才便是当真和他一条心敢共为难为之事把生死拴在了一起日后也便再没了不能一起做的事儿。”

    “好一个冯保。”萧天驭微微叹道“没想到宫中居然还有这等人物。”

    “与他为友。”萧天驭又转过身来看着儿子“却不知是你之福还是祸。”

第二十四章 洗牌

    “华盖亭亭致聚天下日中午时……”

    紫禁城万寿宫。

    嘉靖帝侧过耳朵静静的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更声又有些颓然的仰了下脑袋。

    “万岁爷。”黄锦小心的凑到跟前“再换个热水捂子吧。”

    “唔……”嘉靖帝略有些恍惚的晃了下眼才把目光落在了黄锦身上“到午时了?”

    “哎……”黄锦应了一声在嘉靖帝的脚边摸索了一番取出一只皮袋。

    “让冯保来换吧。”嘉靖帝微微蜷缩了下腿“从子时起且是都六个时辰了你也该去歇上一会了。”

    “哎。”黄锦这一回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却仍站定了没挪动脚步。

    “嗯?”嘉靖帝诧异的瞅了黄锦一眼“如何还不去?”

    “回万岁爷。”黄锦屈下身子小声的回道“适才几位阁老前来请示皇上那海瑞上疏污蔑皇上只凭那几句大不敬的话断个问斩也不为过。可几位阁老不敢擅自决断还是来请问皇上。”

    “哼。”嘉靖帝听了黄锦的话不但没有半点解气的感觉反倒是轻轻哼了一声。

    “万岁爷……”黄锦略抬起眼来看着嘉靖帝。

    “他们这是要帮朕解气还是串着要骂朕呢?”嘉靖帝冷笑一声。

    “万岁爷……几位阁老……”黄锦略上前一步。似乎是想分辨着什么。

    “朕心里头不糊涂……”嘉靖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

    “是是。”黄锦刚移出的步子连忙又收了回去。

    “谁都不肯来担这个罪名。”嘉靖帝呵呵的苦笑着。“他们面上虽是奉迎着朕可是心里头却是向着那海瑞。”

    “朝廷上下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儿平日里头如何不见都拿来问朕如何这时候却是来问朕了?”嘉靖帝脸上涨得有些红刚才有些蜷缩地身体顿时也是绷得直直的。“让朕来说便没了他们的事儿。要骂就让天下人都来骂朕。”

    “万岁爷诸位阁老也是有为难的地方。”黄锦艰难的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来。

    “难……又有谁不难?”嘉靖帝长出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拟旨。”嘉靖帝闭着眼睛像是在自顾自的说话可一边的黄锦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奔到案几边提起了笔墨。

    “凡朝中文武不得再议海瑞一事若有犯者与海瑞同罪。”

    黄锦听了这道旨心里微微一动。手里却不敢停下。等写完了又回过身来。直直的看着嘉靖帝。

    “拿去给徐阶。”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嘉靖帝那里竟是没了下文。

    “那……几位阁老那边?”黄锦也似有些纳闷的问道“可是要给个回答?”

    “这便不是?”嘉靖帝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哦……”黄锦这时候才是有些反应过来。

    “海瑞他想做比干可朕不是纣王。”嘉靖帝略叹一口气将身子深深地缩了回去。

    黄锦略站了一会儿回过身来见冯保已是站在了门口互视一眼迈开步子朝着殿门外走了出去。

    大明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初八。

    刚刚过完了年回到衙门里的文武百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听到了嘉靖帝的封口令不得再论海瑞事儿。

    自从海瑞上疏之后这京中言官之间也就生起了一番论战。虽然所上的奏疏里头。大多数都是斥责海瑞可私底下互相之间却是争执不下。只因遇见了春节。故而才略消停了些时候。

    眼见着嘉靖四十二年的新年已是渐渐远去估摸着海瑞的案子年后也该是有个结果出来。可是没想到年后公办的第一天却是接到这份封口令。

    朝廷之间议论的兴致不但没有被泼上冷水反倒是更加议论纷纷揣测着皇上这番举动的意思。

    只有萧墨轩得知这份旨意的时候却是会心地一笑眉头也渐渐舒展了开来。

    可略一思索却又皱了下眉头微微的叹了口气。如何……又是这样!

    正月里地北京城仍是滴水成冰。可远在千里之外的法摩沙堡却仍是酷热难当。

    “这里可真热。”雷耶斯有些耐不住的解开了领角的扣子又把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

    “你可以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亲爱的雷耶斯。”塞尔旺笑眯眯的看着雷耶斯朝着一边的侍者吩咐了几句立刻有人送来两杯在水井里镇过的咖啡。

    “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塞尔旺盛呵呵笑着指了指放在桌上地咖啡

    需要消一消火。”

    —

    “您说的对我的老船长。”里一饮而尽拍着胸脯畅快地出了一口气。

    即便是妈港总督迪奥戈也没想到满剌加的总督塞尔旺居然和雷耶斯曾经在一条船上呆过整整两年。

    而雷耶斯正是塞儿旺当年的舰队里地一名大副。

    “谢谢你老船长这东西太及时了。”着塞尔旺道谢“该死的这里可要比妈港热多了。”

    “可是这里没有烦人的苍蝇。”塞尔旺微微一笑又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一杯“这也是给你的。”

    “您说得对。”咖啡没了兴趣立刻接上了塞尔旺的话“我宁愿呆在这里。”

    “不不不这句话说错了。”塞尔旺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雷耶斯“我们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喝咖啡聊天的。”

    “可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下了头来“没了西尔维斯号我一文不值。”

    “那不过是一条小船罢了。”塞尔旺哈哈大笑笑了几声之后突然又沉下了脸。

    “听我说我的水手。”塞尔旺的眼神变得格外的严肃。

    “我一直在听您说话我的老船长。”雷耶斯也被塞尔旺如此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你可知道迪奥戈有一个弟弟曾经在这里呆过?”塞尔旺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您是说戈依斯?”雷耶斯立刻明白过来。戈依斯眼下也已经在妈港做了特使雷耶斯又如何会不知道。

    “是的这些该死的贵族。”塞尔旺愤愤的咬了咬牙“他垄断了这里几乎所有的香料和糖的生意。”

    塞尔旺虽然是满剌拉的总督可是并不是就有权决定一切。塞尔旺不过是一个靠着开拓殖民地才起家的家伙在很多贵族眼里他和雷耶斯一样永远是个粗俗不堪的家伙。最起码戈依斯向来就不卖他的帐。

    虽然葡萄牙人占领了这里之后那些穆斯林早就放弃了把满剌加作为中转站。可是葡萄牙和西班牙人从香料群岛和吕宋运往欧洲的货物大多仍是要途经满剌加。

    而拥有世袭贵族特权的戈依斯乘机在满剌加港设下营帐。不但常常逼迫往来的商队把货物转卖给自己还多次拒绝向殖民总督府缴纳赋税。前任果阿总督佩罗和戈依斯的家族算是世交对于戈依斯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明里头虽是一团和气可是暗地里的勾心斗角也绝对是不少。

    上回戈依斯被派去妈港做国王特使塞尔旺面上虽然是装得不舍满口的要欢送其实倒是说了真心话呢。

    “这未必是坏事儿。”塞尔旺停了半晌直直的看住了雷耶斯。

    雷耶斯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塞尔旺似乎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听说过国王陛下的那个计划?”塞尔旺的嘴角边泛出一丝笑来。

    “您是说那个征服计划?”雷耶斯立刻开口答道。

    “是的。”塞尔旺重重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也知道了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吗?”

    “这会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雷耶斯沉默片刻才开口答道“我们来这里比任何人都要早我想……只有我们才是最清楚的。如果当年他们接受了满剌加人出兵的请求现在我们未必能在这里喝咖啡。”

    公元一五一一年葡萄牙殖民者塞克拉率十八艘葡萄牙军舰大举入侵满剌加驱逐满剌加国王苏端马末。苏端马末派人火赶往大明求援未果葡萄牙人正式占据满剌加。

    任由葡萄牙人占领满剌加不可不说是明帝国犯下的一个大错甚至可以说是为未来埋下了一个祸根。

    “你说的对。”塞尔旺有些赞许的看着雷耶斯一眼“这是一个庞大的帝国就像是一头凶猛的野兽你想制服它可是如果一个不小心也许会被它的利瓜划开你的胸膛。”

    塞尔旺突然做了一个撕扯的手势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那……那为什么老船长您却对这个计划这么感兴趣?”雷耶斯有些不解的看着塞尔旺“我并不认为这个计划有十足的把握。

    这是雷耶斯第一次对这个计划表意见以前在迪奥戈面前两人根本说不到一处去。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在远东的一个洗牌的好机会?”塞尔旺意味深长的看着雷耶斯。

第二十五章 又生变故?

    明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初九。

    算起来萧墨轩回京已是十日有余。既然身为两省经略总留在京城里头也是多有不便。况且身为应天巡抚的张居正这回也随着自个一起回了京城眼下南直隶那里若是出了点事儿便就是群龙无。

    这个月底龙江船坞的头几艘福船便就要下水。寒冬腊月的本不是造船的好时节。可不知怎的萧墨轩心里头总是有些不安定总是担心着会出什么事儿。去年这一年似乎太顺利了些难道这些事情真的会这么简单?再加上去年南洋海贸挣了些银子年前求着掺合进来的大户顿时多了许多。萧墨轩心里头也来算计着若是要掺进来的大户太多只怕得来个改革才行。将生产外贸和船运分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等三四月份到五六月份的时候便就是一年里两个最好的海运时机之一。船队乘着三四月份的季风南下再随着五六月份的季风回头。哪怕多花点银子多费些工夫也得赶上时间才行。

    “娘亲。”萧墨轩在门边站定了身子有些依依不舍的朝着门里回着身。

    “眼下京城的衙门里头已经是开了公办你爹爹怕是不能来送你了。”虽然是知道儿子大了可萧夫人每回看着儿子又要离去这心里头总是有些压不住。

    轻轻的握住儿子的胳膊做母亲的竟是有些舍不得撒开手来。

    “萧福!”萧夫人轻轻唤了一声一边的萧福立刻捧过一个包袱来递给了站在萧墨轩身边的萧三。

    “好好照料着少爷。”萧福抿了抿嘴唇在萧三肩膀上拍了几下。

    “哎……”萧三本是个乐天地人。可眼下似乎也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应了一声默默的低下了头去。

    “夫人……”刘婶想尝试着打破这一片沉闷“少爷下回再回来就该是带着孙少爷回来了。”

    “呵呵。”萧夫人轻笑几声并未多说可是眉目之间并没见松开。

    看见儿子带着小孙子或者小孙女回来固然是件开心的事儿。可做祖母的更希望能看着小孙子出生。亲自捧在手里头呢。眼下想要如此明显是不可能苏儿身子渐沉只能在南京呆着。

    随着萧墨轩一起进京的侍卫已经备好了马车便就停在几步远的地方。

    马背上的仪卫已经握紧了旗号只等经略大人一上车就催动胯下的马匹扬旗出。

    便就在这时间忽得街角边转过一人。直朝着萧府门边跑了过来。一边的侍卫也没想到这时候居然有人敢来冲撞经略大人地车驾。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就要上前拦住。

    谁知还没奔到来人跟前又忽得看见来人一掀衣襟腰间一个东西晃了一下一时间竟又一起愣住了任由着那人从面前跑了过去直奔到了萧墨轩的跟前。

    “小的参见萧大人。”来人跑到了萧墨轩的面前猛得停住抹了下额头上的汗“亏得是赶上了。”

    适才此人跑来。萧墨轩也是看见了等看见侍卫竟是任由此人过来也是大觉诧异。仔细抬眼看时竟见此人面上无一根胡须。心里头不禁是动了一下。

    “你……?”萧墨轩微微皱了下眉头直直的看着来人。

    “有人差小的来给大人送一封信笺。”来人翻着笑脸伸手到怀里。仔细摸了好一会儿。摸出来并不真的是信笺而只是一个小纸卷。

    “哦……”萧墨轩心里头顿时更是好奇从手上接过来小心翼翼的展了开来看。

    君可留步乎?纸上头只有短短的五个字。

    萧墨轩脸色微变朝着来人又扫了一眼又点了点头先转身朝着门里头走去。来人立刻会意也跟着往里面走了几步。

    “轩儿……”萧夫人站在一边禁不住唤了一声。

    “娘亲孩儿只怕今个是走不了了。”萧墨轩朝着萧夫人作揖虽是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知觉告诉萧墨轩一定是有事情要生了“还请娘亲先回房歇息吧”

    “走不了了?”萧夫人愕

    了张嘴心里觉得有些欢喜可看着眼前的情形却有些不对劲。

    只是念着不方便过问儿子地事儿有些不放心的朝着儿子看了几眼才由宁夫人和刘婶陪着朝着后厢房转了过去。

    “你家主人是谁?”萧墨轩领着来人迈进门里压低了嗓子小声的问道。

    虽是已经有几分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可是萧墨轩一时间倒也不想点破。

    况且刚才仔细看时见纸上竟似乎也不是冯保的字迹顿时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嘿嘿。”来人听萧墨轩问起这个却是嘿嘿一笑“小的不敢多话只是奉命把信送到了便是。”

    “哦。”萧墨轩心里又添了几分诧异未免又多问了一句“宫里头的?”

    —

    “嘿嘿。”来人只是憨笑着既不否认也不肯定。

    “萧大人小的送到了信还得回去复命。”来人朝着萧墨轩一作揖“小的告辞。”

    说完也不等萧墨轩再回话竟是转过头来就出了门去。

    呃……萧墨轩顿时也被折腾了一个老大地糊涂愣愣的看着那人转身离去才忽得反应过来。捏了捏手里的纸卷微微的吸了一口气。君可留步乎?

    这到底是谁会在这个时候给自个捎来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京城里头又要生什么惊天地大事儿不成?

    紫禁城东安门文渊阁。

    这片建筑其实便就是大明内阁真正的所在地只是平日里内阁的阁老们大多都呆在西苑地内阁值房里所以这里倒是显得冷清起来。

    今个有些例外平日里鲜有人来往的文渊阁眼下门边却是突然戒备森严起来。

    “叔大。”内阁辅徐阶默默的看了眼前的张居正一眼。

    “阁老……”张居正似乎有些犹豫“还有几位……”

    “阁老张大人。”还没等张居正说完话便看见门外走进一人来。

    “送到了?”徐阶见此人走了进来几步折回身来急切的问道。

    “得了阁老的吩咐小的便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幸亏也是没误了时辰。”进来的人赫然便就是半个时辰前出现在萧府门边的人“小的赶去的时候萧大人正要动身。”

    “唔……”徐阶微微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抬起头来“萧大人可是问了些什么?”

    “萧大人只猜到小的是宫里头的。”小太监陪着笑脸回道“小的怕萧大人再多问便就急着告辞了也好快些回来禀告阁老您。”

    “萧墨轩?”张居正轻轻的搁下手上的笔墨。

    “回去之后莫要再和其他人提起。”徐阶暂且不顾张居正这边只是对着小太监吩咐道。

    “哎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太监点头如小鸡啄米“即便是监里的几位公公问起来小的也绝不敢透露出去一个字。”

    看着小太监转身离去坐在案桌边的张居正却是缓缓站起了身来。

    “阁老你既然派人去知会子谦为何又要瞒着于他?”张居正有些不解的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担不得半点闪失。”徐阶的脸上神色严肃“并非我有意欺瞒着子谦只是眼下这事儿只能是你我加上黄公公知晓子谦眼下正在宫外身边难保没有耳目。”

    “噢。”张居正口中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是转了几个来回。

    徐阶的这句话里里头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他与其说是要瞒着萧墨轩不如说是想要瞒过了高拱李春芳郭朴这几个。眼下萧墨轩自个都还在云里雾里又岂会有精神去管其他。

    初时被徐阶叫到这里做下些吩咐张居正也是激动了老半天。可张居正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渐渐的冷静下来陡然间心里头却是生出些念头来。

    今天若是自个下了笔只怕等出了这个门即将面对的就会是另外一种状况。

第二十六章 出大事儿了

    “轩儿……”见萧墨轩站在门边有些彷徨的模样刚才只走到后堂的门边却未进去的萧夫人又折回了身来“可是王府里头来的人?”

    萧夫人是堂堂二品诰命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适才只扫了一眼也已是看出了些端倪。只是念着若是宫里头来的该是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却也没想太多。

    “嗯……”萧墨轩支吾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答好“只是冯公公和宫里的另几位公公要孩儿带些东西去江南。眼下也是不急只多等一天也是无妨。”

    萧墨轩这个借口此时拿来用倒也适合。萧墨轩回江南宫里头的公公们想要他带些货物去江南出售并不是什么希奇的事儿而且这样的事情也不好正大光明的说还是得略藏着些。这么一说萧夫人也是信了放下心来倒欢喜着儿子能多留上一天。

    正当萧墨轩呆在西安门边的府邸里尚自不解的时候常日里秩序井然的紫禁城里却已是炸开了锅。

    巳时中万寿宫里头突然传出一道圣旨免去了黄锦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权。

    黄锦随在嘉靖帝身边已是有五十年之久。宫中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各主事太监更大多是靠黄锦提携。眼下这道圣旨便就像是在一潭平静的池水里投下了一块大石。

    更让人不解的是圣旨传出之后黄锦这个正主却仍是呆在万寿宫里陪在皇上身边。连个面也照不见。

    况且皇上的圣旨里头也没说让谁个接任黄锦宫里头上万名大大小小的太监顿时也是群龙无议论纷纷。

    众人谁也不敢去司礼监打探风声只有少几个主事地偷偷的聚到了御用监里头。

    御用监是宫中二十四衙门里头仅次于司礼监的衙门御用监掌印太监陈洪虽是比不过黄锦得宠可是相比起司礼监里的孟冲和冯保两位秉笔太监。倒也不逞多让。

    “这回皇上下旨免了黄公公的职该不是要扶着冯保那货上去吧?”针工局掌事太监叶开盛大惑不解的摸着头顶。

    “那冯保的资历如何又比得过陈公公和孟公公。”杨振禄有些不服气的回道。

    这些人在宫里至少者也呆了有四十年。可冯保算起来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偏偏就早早得了皇上地亲近宫里头不服气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这杨振禄便就是其中一个。

    “这倒也是难说。”的面。倒也不好冲他“那冯保眼下在皇上面前可是得宠便是连孟公公也比不过他。”

    “孟公公是个老实人。”这些小辈耍那些心眼若是真论起来我看陈公公在皇上面前也不输给那冯保。”

    “嘶……唔……”一边虽是吵得热闹可陈洪却只是埋着脑袋忽得长吸了一口气。

    “我看这天……像是要变呐……”陈洪缓缓站起身来踱到了窗边上。

    “陈公公……”众人不禁一愣顿时便是一阵面面相觑。纷纷也抬眼看时。果然看见天上压下了几片黑云。

    “好象是要下雪呢。”叶开盛直勾勾的朝着天上看了几眼“这冻死耗子的天气要下也是下雪。算起来也该是下场雪了。”

    “这宫里头下雪。这宫外头……岂是能躲得开嘛。”陈洪微微一笑垂下眼皮来。

    未时一刻万寿宫。

    “万岁爷。”黄锦面色凝重的托着一方圣旨。送到了龙床边上“徐阁老已经在殿外头了。”

    “黄伴。”嘉靖帝并不急着接了过来倒是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黄锦“朕委屈你喽。”

    “万岁爷这是哪的话。”黄锦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丝笑来“老奴能伺候在万岁爷身边便就是修来的福份沾了万岁爷地仙气指不定老奴日后也能随着皇上长了道行。”

    “呵呵。”黄锦的一句话倒是把嘉靖帝给说得也笑了起来。

    “帮着朕用玺吧。”嘉靖帝强撑着坐起身来朝着黄锦扬了扬手。

    “哎。”黄锦轻轻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后边的金柜边

    取出了一只方盒又折回身来。

    “万岁爷。”黄锦先把手在衣襟上擦了几下才将玉玺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你且是帮着朕用好了。”嘉靖帝把手里的黄卷圣旨向着黄锦递了过去。

    黄锦听见了嘉靖帝的话却仍是伸平了双手直直的托着玉玺站立着。

    —

    “唉……”嘉靖帝微叹一口气接着又讪笑一声“也罢……还是朕自个来吧。”

    黄锦朝着左右看了一眼一边的内侍立刻会意拾步走上前来将嘉靖帝扶着坐到了床边。又搬来一方长几放在了床前。

    嘉靖帝伏在几上把手边的黄卷又展开了看了一遍沉默半晌这才庄重的擎起双手握紧了玉玺重重印下。

    “去吧!”嘉靖帝轻叹一口气紧紧的抿了下嘴唇将手里头地圣旨向着外面推了一下。

    “万岁爷可再容得三思?”一时间黄锦竟像是不敢去接。

    “过了今个咱们以后就享福喽……”嘉靖帝倒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朝着黄锦挥了挥手“望着朕的儿子能比朕强朕也就算为我大明的社稷做了最后一件事儿。”

    申时初。

    京卫指挥所突然派出三支各百人地人马手执内阁票拟接管东直门崇文门安定门。刑部所属五城兵马司士卒不敢违命撤回所司。

    京卫士卒接管城门之后立刻封锁道路禁止行人通行。崇文门安定门乃商贾通行之地上万百姓被拒城门内外议论纷纷。

    申时中。

    只听见三大城门外一阵人吼马嘶烟尘遮天。

    “快……快……”一队队铠甲皑亮的士兵在将官的带领下分门而入。

    京城三大营五军营、神枢营、神机营共士兵六营计两万六千人入城。包括京城九门皇城四门和长安街在内地大道之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京中百姓纷纷避门不出。

    申时末东安门萧府。

    “少爷……京里像是出大事儿了。”刚才出去采买的萧五刚迈进了门便就看见坐在前厅百无聊耐品着茶的萧墨轩。

    于是立刻颠着步子奔到了萧墨轩的身边一脸的神秘。

    “哦?”萧墨轩手上一晃手里捧着的茶杯差点就要掉落地上。

    “适才小的出去采买看见三大营的禁军进城了。”萧五表功似的报着“那人马站得城门边路边到处都是。小的这采买都没办完那些商贩都只急着收了摊。”

    “三大营进城了?”萧墨轩再也按捺不住刷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扯住了萧五“你当真看真切了?”

    “少爷……那成千上万的人马小的眼神再不好也断不会连这也看错。”萧五被萧墨轩这么一扯顿时就吓了一跳。

    “看来京里真出事儿了。”会连三大营都调进城来了萧墨轩的脸色一时间竟是变得有些苍白。

    难道……是宫里边出事儿了?萧墨轩陡然想起早上前来报信的虽是没明说了身份但只看上去便就明显是个寺人。

    “铛……铛……铛铛。”正说着话一阵刺耳的钟声从紫禁城里的钟鼓楼上远远传了过来。

    萧墨轩当然知道这一阵钟声代表的意思至钟声起京中文武百官咸至殿前。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儿要议便就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快快取我的官服来……”萧墨轩连忙丢开手里紫砂茶杯急切的朝着萧五吩咐着。

    “可少爷你……”萧五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少爷不是直浙经略嘛……那是外官怎么要去掺和京官的事儿了。

    “还愣着做嘛?”萧墨轩见萧五站着没动也是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我且还挂着户部侍郎的衔。”

    “噢……”萧五这才反应过来拍了下脑袋飞一般的奔了出去。

    到底是什么事儿?萧墨轩的脑子里不停的转着。难道……是皇上驾崩了?萧墨轩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个。不会……刚才响的并不是丧钟。那会是什么事儿?还有早上来送信的又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

第二十七章 一份大礼

    步踱到门外站定了萧墨轩长长的吸了口气。隐隐似乎又带了些无力。

    原来……自个居然还是只在门外萧墨轩垂下头来暗自讪笑一声。

    一阵风卷到脸上像是落上了什么东西伸手去摸时却又再摸不着。抬起头来朝着天上看了一眼只见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只转眼间前庭里的假山顶上便就落上了一层白。

    每次遇见下雪的天气萧墨轩的心里头都有些怪怪的。

    “少爷……少爷。”东厢房边萧五迈着步子奔了过来后头跟着于四姑娘。

    “少爷官服拿来了。”萧五一边抖着官服上的雪一边递了过来“这怎么都下雪了呢。”

    “你只拿到这里做甚?”于四姑娘见萧五直接把官服递给萧墨轩立刻白了一眼“难道你要叫少爷在这里换衣裳不成?”

    “噢……”萧五这才反应过来不禁吐了吐舌头“那……这里……我且是帮少爷安排轿子去。”

    “少爷去屋子里换吧。”于四姑娘从萧五手上接过衣裳朝着萧墨轩行了个万福“奴婢带了披风过来下雪了少爷避着些才是。”

    “劳心了。”萧墨轩微微点了点头折回身来随着于四姑娘一起朝着屋里转了过去。

    “少爷……少爷……”萧墨轩刚换好了衣服还没来得及从屋里转了出来便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唤声。

    “来了来了。”萧墨轩听声音像是萧五只当是已经备好了轿子。也顾不得再细细打理拿起了乌纱帽便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少……少爷……门外头来了好多兵。”门外站的正是萧五。只是眼下萧五的脸色却是苍白垂在腰间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哪里来地?”萧墨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今个的事儿还远不止那么简单不成就连自个也要牵扯进去?

    “看起来像是三大营的兵领头的倒是个文官。”萧五也是揣着颗心有些忐忑的看着萧墨轩。

    “少爷您是不是躲一躲?”萧五有些犹豫的看着萧墨轩。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萧墨轩紧紧的咬紧了牙关两只手指轻轻个在乌纱帽的帽翅上拨拉了一下晃个不停。

    “走过去看看。”萧墨轩一个抬手将乌纱帽戴在头上“别让他们进来惊了家里人。”

    只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天井里积雪已是可以没过了脚尖。踩在脚下出“咯吱咯吱”地声音。

    透过雪幕远远的看了过去门边确是站着几个人正在和门房对峙着。

    “哈哈。萧大人。”不等萧墨轩走近便就只听见领头之人哈哈一笑。迎了上来。

    马森?萧墨轩此时也是可以看得真切投眼看去领头的居然是户部侍郎马森。

    “原来是马大人。”萧墨轩看清了是马森心里倒是略松了一口气马森和萧家虽过往不多但向来更是毫无冲突。况且马森又是徐阶的心腹徐阶和萧家就更是牵连着了。

    “哎……马大人。”萧墨轩笑盈盈的看了马森一眼突然好奇的呼了一声“适才在下听见钟楼上鸣钟像是要召集京中百官的模样。正是拿了官服要赶过去。马侍郎不去宫里头缘何却是上在下这里来了?”

    萧墨轩挂着户部侍郎的衔马森也是知道的听萧墨轩如此一说。马森倒也不奇怪。呵呵笑着却是看见萧墨轩的目光盯住了自个身后地几名军士立刻也转过了头去。

    “谁个叫你们进来的?”马森脸一沉。朝着身后低吼一声“且也是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可以随便出入?”

    几位军士见马森了话也缩了缩脑袋连忙一起退了出去。

    “呵呵萧大人。”等军士全都退了出去马森才又笑呵呵地转回头来“下官这不正是来请萧大人入宫的嘛。”

    “哈哈哈。”萧墨轩心里虽是一动面上却是哈哈大笑“马大人好生说笑适才马大人只说那些兵士不懂得规矩那在下又岂能类同。紫禁城又是什么地方岂是在下可以随便出入的。”

    “请萧大人进宫的并不是在下。”马森被萧墨轩笑了一顿脸上反倒是热乎了起来。

    “下官这里带来了内阁的票拟上头有徐阁老的印鉴还请萧大人看了再说话。”马森把手探进

    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萧墨轩。

    “内阁票拟?”萧墨轩听了马森这句话才真的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要宣在下进宫该是圣旨才对如何会是内阁的票拟?”

    马森也不答话只是朝着萧墨轩手上的信封拨拉了几下仍是笑呵呵的看着萧墨轩。

    萧墨轩虽是好生狐疑可见马森并不答话也不好多问挑开信封上地火漆取出了一张票拟来看。

    “请裕王入宫?”萧墨轩未及看完已是惊呼一声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马森。

    “马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萧墨轩一把扯过马森将他拉到了一边“没有皇上的旨意只凭内阁的一张票拟只怕在下断不敢去做。”

    眼下京中情形不明便就是徐阶所写地票拟上也没说了明白。迎裕王入宫难道……是要逼宫不成?萧墨轩的心里头立刻浮出今个京城里的种种异状。

    —

    “嘿嘿。”马森似乎也是看出了萧墨轩心里所想嘿嘿一笑朝着萧墨轩拱了拱手。

    “萧大人也知道徐阁老地为人。”马森摆了摆手笑道“若是没有皇上的旨意徐阁老又如何敢请王爷入宫。”

    “那……”萧墨轩愕然的张了张嘴仍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萧大人也不是外人。”马森见萧墨轩犹犹豫豫的只是不肯迈了步子略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实不相瞒萧大人可知今个宫里鸣钟聚百官是所为何故?”

    “为何?”萧墨轩听得明白知道已经说到了正点子上头。

    “皇上已经下旨传位于裕王圣旨已经送到了徐阁老那里只等萧大人你把王爷请进宫去就当众宣旨。”马森脸上的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皇……皇上退位了?”萧墨轩的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

    萧墨轩并不傻适才看见内阁的票拟上说要自个去请裕王进宫其实也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此时听马森嘴里说出来仍是禁不住大吃一惊。

    嘉靖帝退位了?可能吗?萧墨轩抬起手来摸了下脑门……似乎有些吃不住了。

    萧墨轩并不是不了解嘉靖帝而是太了解他了。

    这老爷子成天修行念经说是图的是长生不死可倒也有一半是舍不得自个屁股底下的那位子。若是一个活得生不如死的人哪里还会要什么长生不老早就想着早死早生了。

    自从太子早逝之后嘉靖帝便就再没立过太子。

    陶仲文说出来的那个什么“二龙不相见”的魔咒兴许也是嘉靖帝心里的一块心病。但更多的只怕是想着自个长生不老又哪里需要再去立一个太子。

    萧墨轩宁可相信嘉靖帝是被海瑞给活活气死了也不愿意相信这老人家居然肯退位了。

    “这还能有假?”马森恨不得要指天誓“这等事儿便是借十个胆子给下官下官也不敢胡言呐。”

    萧墨轩又展开了手上的票拟来看上头确实是徐阶的字迹和印鉴该是没有差错。萧墨轩也相信如果马森前来却是出于徐阶的授意那么便几乎不可能有假也不可能是有什么内情。

    说谁要逼嘉靖帝退位萧墨轩都有可能相信便就是徐阶萧墨轩一万个不相信。

    有嘉靖帝在才有徐阶这两个人是紧紧连在一起的。即便是裕王登基也难保不会暗地里多向着高拱些徐阶老先生未必会有眼下这般滋润。

    “若要请王爷入宫只由徐阁老亲率诸位阁老前去便是好。”心里疑惑着萧墨轩未必又多生出些心眼来“为何是要派了在下?”

    “萧大人本就和裕王爷亲近。”马森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套起近乎来“徐阁老想来也是念到了这一点由萧大人去请王爷入宫是再合适不过。”

    “这回萧大人又立下大功日后裕王爷继承大宝便是连徐阁老和下官等人也要多多倚仗萧大人您。”马森的脸上堆满了笑“萧大人又正当青年日后更上一层也是顺理成章。”

    马森这话里的意思已是说得再明白不过。今个这么一出便就是徐阶送给他萧墨轩的一份大礼。

    “呵呵。”萧墨轩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倒反是安定了下来。轻轻一笑只是摇了摇头。

第二十八章 好礼难消

    墨轩不是傻子自然掂量的清徐阶送来的这份“大礼

    可徐阁老轻描淡写的把这份大礼送给自个自个岂又是这么好消受的?

    “呵呵。”萧墨轩转过眼来直直的看着马森“依马大人如此说来在下倒是不得不去了?”

    “……”马森来之前其实心里头也盘算过萧墨轩的反应。或欢喜或者震惊。可凭他再怎么想也没能盘算到萧墨轩倒还有些不甚乐意模样起来。

    “萧大人说笑了。”马森干笑两声略低了低头又开口说道“还请萧大人尽快动身切莫误了时辰才是眼下京中百官想是大多已聚在了皇极殿前。”

    “非去不可?”萧墨轩瞥着眼看着马森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

    “这……”马森顿时有些按捺不住。毕竟也是官场上的老手脸色微变一下又回过了笑来。说话间似乎又是不经意的朝着门外扫了一眼。

    “徐阁老给下官的吩咐是让下官陪着萧大人去裕王府去请王爷入宫下官只是在一边陪着。”马森心里虽是有些忐忑可面上却并不表露出来“下官……下官断不敢……”

    “门外已备到车轿还请萧大人尽快动身才是。”马森说到这里也不多言一个弯身只朝着萧墨轩长身一揖。

    马森此举虽然是谦恭可眉目之间却是隐隐的透出一丝杀气来。

    迎立新皇是何等大事。虽说只是个请驾的差使可有此一功日后朝野声望自不可与今日同语。徐阶却如何把这么一桩大功拱手让给了并不算得心腹的萧墨轩。这其中的缘由。萧墨轩一时间倒是没想透可马森作为徐阶地亲信心里头却是一清二楚。

    “唔……”萧墨轩仰了仰头长出一口气。更不再多话便是连看也不看马森一眼便先走了出去。

    “少爷……”身后的萧五手心里揣着把汗跟在萧墨轩一边轻唤一声。更远些的地方萧府里大部分的家丁和丫头也在远远的观望着只看着门边的一队铠甲皑亮的人马。一时间也不敢走上前来。

    “你且是先回去吧。”萧墨轩停下身来深深的看了萧五一眼“去告诉娘亲我只去裕王府一回就来。”

    若是直接和娘亲说要入宫萧墨轩只怕会让娘亲多担了心。只说是去王府还能让娘亲稍微放心一些。

    “哎……”萧五听了萧墨轩的话顿时就停住了脚。两道目光仍有些担心的落在萧墨轩身上。

    “呵呵。”萧墨轩已是又转过了身去一只袖子抬起朝着身后挥了几下。“去吧这些都是徐阁老派来地人。我去去就回。”

    裕王府内书房。

    京城里的这番大动静自然是早就惊动了裕王府。虽是一时半刻还没收到信报可是王府里头的人也已是感觉到京城里出了大事儿。

    从申时起裕王府三百仪卫便就倾巢而出将整个一座裕王府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王爷……王爷……”李芳此时哪里还顾得了什么规矩迈着步子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

    “可有消息?”裕王正坐在雕花檀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李春芳批解过的《论语》。瞅了半天却也是半个字也未看进去眼见着李芳奔了进来立刻一把扯住。

    “王爷……”李芳任由着裕王扯着。只是一脸苦笑“都封住啦都封住啦。老奴奔了四门都已是被三大营的人给堵了回来。眼下便就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也是只能进不能出。老奴进去倒是不难可进去了又怎生来给王爷报信。”

    “你只说可打听到什么?”裕王爷此时哪里听得进李芳说这些“父皇眼下究竟如何?”

    “老奴无能。”李芳垂下眼去不敢直视裕王“眼下这紫禁城便就是连只苍蝇也飞不出。那些三大营的兵只说是奉了圣旨想是黄公公和冯公公那一时间也是联络不上。”

    “哦圣旨?”裕王轻应一声手上的劲道也是不自主的松了开来。李芳立刻退后几步整了下衣襟。

    “王爷既然是皇上下旨调兵入城想是皇上当是无碍。”李芳屈着身慰道“兴许……兴许只是宫里头哪几个不长眼地东西犯了圣怒。”

    “哼

    官上殿?”

    “这……”李芳的额头上已是微微渗出了汗来“那兴许便是哪位大人……”

    李芳一句话没说完却是迎面接上了裕王扫过来的目光连忙把下半句话吞进了肚子里头。

    “下雪了?”裕王抬眼朝着屋外看了一眼禁不住轻呼一声。几个箭步走到门外。适才那一阵裕王心里都是不安生竟是没心思注意到屋子外头的变化。

    “王爷外头寒气重。”李芳折身取过一件披风忙不迭的追了出去“还是回屋里等着吧只过了这一会等百官出宫便都是明白了。”

    —

    “本王还受得了这风雪。”裕王却是两臂一横挡开了李芳拿着披风的双手。

    “哎……是老奴多事儿了。”李芳低着头退到了一边。手里捧着披风静静的站住。

    “好大的雪呐。”裕王仰起脸来望着漫天的纷纷扬扬脚下步子轻移出微微的“咯吱”声。雪花落在有些火热热地脸上有些凉凉的顿时心里头清醒了不少。

    “上回下这么大的雪是在什么时候?”裕王忽得回过身来朝着李芳问道。

    “回王爷的话去年虽是都下了雪却没这么大。”李芳略想一下开口回道“若算起来四十年地那场雪倒也是甚大也是在正月里头才落下来的。”

    “哦……四十年。”裕王微微点了点头回过身去“眼下是四十二年也才两年的工夫我如何竟是觉得过了许久。”

    “王爷心里头操劳地事儿多心里头自然是累。”李芳呵呵笑了一声身子却是没动。

    裕王缓缓闭上了眼睛。远处凉亭的檐角上挂上了几串风铃。一阵寒风吹过却是“叮当”作响。在一片大雪中显得格外的悠扬。

    心里头似乎有些孤单也有些就想这么一直静静的呆下去。

    “王爷王爷……”一阵急促的叫唤声猛得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裕王睁开眼来看却见仪卫副周牛山迈着大步从外头奔了进来。

    “王爷萧大人来了。”周牛山奔到裕王身边立刻拱手禀道。

    “子谦?”裕王惊喜的轻呼一声。眼下京城里出了事儿正愁着没人商量萧墨轩便就自个送上门来了。

    “快快请。”裕王听说萧墨轩来了心里已是略定了一些连忙挥了挥袖子朝着周牛山喝道。

    京城里出这么大的事儿萧墨轩绝不可能毫无察觉他在这里时候到这里来一定也是有什么消息要来告诉自个。

    “回王爷。”周牛山听了裕王的话却并未立刻挪动“萧大人不是一个人来的。”

    萧墨轩自然是可以直接进内书房商量可又有其他人在倒有些不合适了。

    “哦?”裕王眉头微皱一下“来的倒是些什么人?”

    “陪着萧大人来的是礼部侍郎马森。”周牛山连忙回道。

    “马森?”裕王的眉头顿时锁得更紧“他来做甚么?”

    “王爷……”周牛山的声音突然略压低了一些“卑职适才领着兄弟们在外头的街口看见萧大人带来的是三大营的兵。”

    “子谦带着三大营的兵?”裕王更是有些愕然略吸一口气口里念念有辞“难道今个这事儿便是连子谦也牵连上了?”

    对于萧墨轩裕王是一百个不相信不相信他会对自个有所不利。

    可萧墨轩眼下主负的是直浙经略一职其间也没听说过他调了职如何会和禁军扯上关系?况且今个大批禁军入城本就有些不正常。

    难道……裕王的心里头猛得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顿时就连裕王自个也被吓了一跳脸上陡然有些变色。

    “他们人在何处?”裕王垂着眼皮朝着周牛山问道。

    “卑职不敢阻拦萧大人萧大人眼下已是带着那马森到了前厅候着。”周牛山拱手回道。

    “走去看看他唱得倒是哪一出。”裕王深吸一口气把心里头的不安略压了下来抬了抬手朝着前厅转去。

第二十九章 裕王入宫

    王府正厅。

    正厅的四角虽是都放上了铸铜的蟠龙火盆可是前后门都是开着。后门边的冷风不时的卷着雪花灌了进来。站在萧墨轩身边的马森一个冷战连忙伸手扶了下一边的椅把。

    “恭迎王爷。”随着后门边王府仪卫一声响亮的号子马森连忙挺了挺胸站定了身子。略瞥着看着一边的萧墨轩却见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连看都不看自个一眼突然间忽得觉得有些气短。

    “嗯!”裕王爷刚换上了一件金丝绣边的蟠龙锦袍里头衬着一件夹心皮祅顶着一麾大红的披风迈步从后间转了进来。

    未及站定便是从肩上解下披风顺势一抖扔给了后头跟着的李芳。屑落的雪花散散落落的掉在地上立刻融化。李芳接过披风又是回身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又有人掩上了正厅的后门。

    “王……王爷。”猛然间萧墨轩似乎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好略上前一步拜倒“下官萧墨轩参见王爷。”

    “嗯?哦……”裕王条件反射似的一愣眼里略闪了一下一只手掌略抬了下“起身。”

    “两位大人今个前来缘何竟是不事先招呼一声本王也好准备停当。”裕王呵呵一笑在上坐了下来。

    “来人给两位大人看座上茶。”裕王脸上浮着笑并不看着萧墨轩却是盯住了马森。

    “萧大人……”不知怎的马森竟是不敢抬头去看裕王只是背过了手轻轻拉了拉萧墨轩。

    “王爷。”萧墨轩毕竟也知道大体。明白此时不是闲聊的时候况且身边还跟着一个马森“下官等人这回前来倒不是来喝茶的。”

    “哦。”裕王轻应一声自顾着展了展袖子“两位大人都是二三品的大员我这王府又岂是议事地地方。”

    “王爷下官这回来正是请王爷进宫议事。”萧墨轩略停片刻开口说道。

    “进宫?”裕王坐下的铁力木椅“吱”的一声在地下留下一条滑痕。

    “子……萧大人。”裕王抬起袖子。在额头上略贴了一下“此事……”

    刚才心里头隐隐担心的事儿似乎真的像是要变成了现实。

    “王爷。”萧墨轩拱手向前目光直直的盯着裕王的眼睛。

    “唉……”裕王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只是也并不是向外走去而是朝着正厅的后间转去走过李芳身边的时候却又略停了一下。

    “萧大人。”李芳回过身来朝着萧墨轩微微欠身萧墨轩也立刻会意跟着李芳转了进去。

    “子谦。”萧墨轩刚走进后间。就被裕王一把扯住“你们且到底意图何为?”

    萧墨轩从来没见过裕王脸色如此严肃过。顿时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王爷子谦是从家里赶了过来地。”萧墨轩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裕王也听出了些端倪。

    那就是萧墨轩自个也有些弄不明白状况兴许更不是直接裹到了一起去。

    “眼下父皇何在?”裕王的话语间甚是有些急切。

    “适才据马森所言皇上已下旨传位于王爷。”萧墨轩心里虽是有些忐忑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直说出来“只等王爷进宫便在百官面前宣旨。”

    “父皇若是安好如何会思起这传位的事儿?”裕王心里猛得一惊。手里抓的萧墨轩更紧“子谦你且是告诉我父皇眼下究竟如何?”

    “若是父皇传位于我如何不见圣旨前来?”裕王的手。已是开始有些微微抖。

    其实也难怪裕王如此心急根据大明祖制只有在皇帝驾崩的时候。储君才会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继位。而所谓的遗诏也只不过是内阁大臣们根据其一生所为而撰。

    眼下若是嘉靖帝安好萧墨轩等人应该是奉旨前来才是。况且来裕王府的只有萧墨轩和马森两个未必有些怪异按理说这么大的事儿作为元辅地徐阶该是当仁不让才是。即便是徐阶要留在宫中主持大局那么其他的几位阁老又何在?黄锦又何在

    这一切地一切似乎也太过诡异了些。

    “王爷适才钟楼上的钟声子谦也是听得明白当是和皇上无关。”萧墨轩略思片刻回道“眼下看来兴许也只有等王爷进宫才能知道个真切。”

    “那若是父皇安好……”裕王仍是有些犹豫“本王断不想做了不忠不孝之人。”

    裕王最后担心的无非也是怕眼下的事情并不是嘉靖帝的本意。这其中的利害只略想一下也是明白。

    “那王爷就更是非进宫不可了。”萧墨轩握了下拳头说道。

    “确是非去不可了。”裕王听到这里才是松开了抓紧萧墨轩的手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明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初九酉时中。

    “吱……嘎嘎……”已是尘封多年的午门正门在一片不安的平静中缓缓打开。

    —

    午门内以徐阶为地上千名京城文武百官立在御道两旁忐忑不安的看着白茫茫一片大雪中一行车驾穿过正门远远行了过来。

    当午门的正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地人顿时便就意会到了些什么。见着车驾行到跟前两边的人群顿时也像波浪一般一个个伏下身来跪倒在青石板上的积雪上。

    “裕王朱载垕接旨。”

    裕王刚走下车驾行到玉阶前便见徐阶一抖精神从一边地司礼监随堂太监手上接过一份黄卷。

    “儿臣朱载垕聆听圣意。”裕王定了定神领着身后的萧墨轩等人跪倒阶前。

    几乎是同一时间从皇极殿到午门前的三千余名禁军也手杵长矛单膝拜倒。

    “朕即位至今已是有四十一年有余。四十一年来常以为可以德而被天下……然以疲惫之躯如何谋天下之福谋万民之福。

    今朕意传位于裕王朱载垕……古语有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望吾儿之德更甚于朕则朕于清幽之中甚慰也……”

    徐阶宣旨完毕赶下玉阶待裕王起身之后双手擎旨奉于裕王面前。百官士卒不敢起身皆山呼万岁。

    “徐阁老眼下父皇安在?”裕王并不急着接旨只是追问着。

    嘉靖帝虽是已颁下圣旨可是裕王眼下并未举行登基大典尚且是无名号。

    “皇上眼下正在万寿宫清修王爷领旨之后自当可亲往拜见。”徐阶只奉着圣旨并不站起身来。

    “立刻随我去见。”裕王竟是不管徐阶仍跪着急切的就要折过身去。

    “请王爷接旨。”徐阶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殿前文武百官也无一人敢起身。

    裕王四下略扫一眼握了握拳头又转回身来从徐阶手上接过圣旨。

    “子谦你陪我前往万寿宫见驾。”裕王将圣旨递于李芳收好见萧墨轩也仍跪在御道边上前一把拖起。

    “臣……臣遵旨。”萧墨轩愣了好一会才冒出句话来。

    其实倒也不是萧墨轩被裕王给吓到了而是萧墨轩实在有些不知道眼下该怎么和裕王说话才好。裕王既然已经接了圣旨那么按理说他已经是皇上了。可眼下他却又没即位万寿宫里又还住着一个皇帝老儿。

    自从得知海瑞上疏之后即便是萧墨轩也无论如何没想到居然会成了这么一个情况。

    嘉靖帝老人家既没被气得挂过去也没想去奋图强重头再来而是直接传位给裕王。

    “做太上皇……亏他想的起来。”萧墨轩心里暗暗的嘀咕着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措手不及。这一个主子都已经甚是难伺候了日后还有两个这朝中的大臣们究竟该如何去做的好?兴许……去万寿宫见上他一回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肯见裕王不肯。那个“二龙不相见”的魔咒嘉靖帝老人家可以一直惦记着呢。

    跟着裕王转过身来萧墨轩却是陡然迎上了几道冰冷的目光顿时也是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冷战。

第三十章 寡人有疾

    皇极殿前浩大的广场上虽是站上了上千号人仍是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渐渐已经有些冷静下的萧墨轩这时候才能够定下心来仔细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形。除了内阁辅徐阶以外其他三位内阁大臣也是分列左右站在两边的队伍前头。

    站在西的是高拱和郭朴;站在东的除了内阁次辅立春芳外赫然竟是自己的另一位老师现任应天巡抚张居正倒是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见萧墨轩目光投来向来在萧墨轩面前庄重的张居正竟是有些局促不安的轻移了一下脚尖似乎想要对自个说些什么。

    而转向高拱和郭朴那边的时候萧墨轩迎来的却是两道冷冷的目光就连萧墨轩也不禁全身打了一个冷战。

    难道今个这事儿其中真有什么古怪不成?萧墨轩尽量装得平静些朝着高拱和郭朴一屈身两个倒也不副不爱搭理的模样眼瞅着萧墨轩跟着裕王朝西苑转去冷哼一声又在低头私语着什么。

    西苑万寿宫。

    “儿臣求见父皇陛下。”裕王领着萧墨轩一行在万寿宫前长跪不起已是足足有半个时辰。

    鹅毛般的大雪漫天落下覆在众人的身上像是一尊尊冰雕。

    自从第一天进国子监的时候被老先生罚过一场跪。萧墨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心里早懊恼着早知道要做这么一个活儿就该是提前准备着了。

    当日备下的棉垫和小酒瓶子眼下仍是藏在书房地地柜里头。

    “儿臣求见父皇陛下。”裕王的手指已经有些冻得紫任由着雪花打在脸上提起一口气高声喊出。刚喊出口却是又全身哆嗦一下连忙用一只手撑住了地。

    “王爷……”除了嘉靖帝本人之外恐怕萧墨轩便就是对眼下的情形最明白的人。嘉靖帝是断然不肯见裕王一面。

    “王爷……别强撑着。”一句话到了嘴边又被萧墨轩吞了回去。只是欠了欠身小心的嘱了一句。

    “儿臣求见父皇陛下。”裕王像是没有听见萧墨轩的话提了提气又喊出一声只是这一回声音已是略显沙哑。

    “哎呀……王爷……”远远的冯保领着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奔了过来刚到面前便是迫不及待的从一名随堂太监手上接过一件皮祅。覆在了裕王的身上。

    “你这是怎么伺候王爷地。”冯保涨红着脸冲着李芳吼道。“这么冷的天气这石板上别说跪着只坐上一会儿都要碜到骨头里。王爷的身上眼下可是担着我大明的九州万方。”

    李芳适才几起想扶裕王起身都被裕王推了开来眼下心里正心疼着被冯保这么抢白若不是看着在万寿宫外面前又有裕王在只怕是当下就要作出来。

    “王爷。起身吧。”李芳揉了揉已经有些酸疼的膝盖移到了裕王身边。

    “萧大人来帮着劝劝王爷吧。”李芳回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萧墨轩。

    “父皇一日不见我。我便在这里跪上一日直到父皇见我为止。”裕王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很平静可是萧墨轩分明能感觉在一股压抑许久的冲动。

    李芳和冯保无奈的互视一眼。只能是缩了缩手向两边退去。

    “儿臣……”裕王又一次挺起胸膛身子却是微微一晃缓缓的朝着一边倒去。

    “王爷。”一直跟着跪在裕王身后地萧墨轩一个激愣扑出身去一把托去。托在手上却觉得入手沉重裕王整个身体都无力的靠了下来。

    “王爷……”冯保和李芳顿时也是大惊失色一起拥上来围住。

    “快……快……快把王爷抬到那边地值房里去。”冯保的额头上竟是微微渗出了汗来用力的把裕王的胳膊向着自个的肩膀上边拉着。

    “皇上……您就见见王爷吧……”李芳“呜”的一声哭出声来朝着万寿宫前磕倒。

    “皇上……”除了扶住裕王的萧墨轩和冯保包括万寿宫前守卫的侍卫和太监们在内一起跪下身来放声痛哭。

    “铛……”一声悠扬的罄声从万寿宫里飘忽忽的传了出来。阶前众人立刻收住了声只伏在地上。

    殿门前身形一晃闪出了一件大红地袍子出来。

    “黄公公……”李芳立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扑上前去“

    是肯见王爷了?”

    “唉……”从万寿宫里转出来的黄锦看了一眼殿外的情形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还不快把王爷抬到值房里去请太医来看?”黄锦地目光在冯保身上落了一些急切的说道。

    “哎这就去。”冯保连忙点了点头和萧墨轩两个背住裕王爷就要转身过去。

    “萧大人。”还没等萧墨轩迈开步子便就听黄锦又是一声唤。

    “萧大人皇上想要见你。”黄锦朝着萧墨轩拱了拱手小声的说道。

    —

    “萧大人让咱家扶持着。”李芳也听到了黄锦地话站起身来抹了把脸走到萧墨轩身边朝着萧墨轩欠了欠身“萧大人快进去见驾吧。”

    “哎扶好喽。”萧墨轩小心翼翼的把裕王的胳臂移到李芳香身上看着冯保和李芳几个抬着裕王朝着司礼监的值房去了才回过身来整了整衣襟朝着黄锦看了一眼。

    “萧大人。”黄锦微微欠了欠身领着萧墨轩向门内走去。

    万寿宫寝殿。

    萧墨轩并不是第一次见嘉靖帝可寝宫里闷热到这个程度倒还是第一次遇见。仅仅在龙床前就燃着六七个火红的炭盆。刚从外面走进去的时候萧墨轩一时间差点没窒息过去。

    一卷厚重的金丝绣龙被覆在嘉靖帝的身上头上的头似乎是刚才才修整过倒显得十分整齐。

    苍老这是萧墨轩第一眼看见嘉靖帝的时候的反应也是唯一的反应。

    腊月二十八的萧墨轩觐见皇上时虽眼见着皇上有些疲态可鬓角间的头还算是黑亮。可眼下看来虽然已经是刻意梳整过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那已经过半的花白。

    海瑞的一封《治安疏》就像一把尖刀直直的插在了这位一生自诩仁慈的皇帝心里最软弱的地方。数十年来苦心构筑的信心大厦几乎是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微臣叩见皇上。”萧墨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来了?”龙床上边一声轻唤传了过来。少了些威严却多了些和蔼。

    “微臣在……”萧墨轩顿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是伏下身子把额头贴在地面上。

    “上回你给裕王描了幅像这回也给朕描一幅?”嘉靖帝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

    “皇上是想……”萧墨轩渐渐有些明白了过来。

    “你还叫我皇上?”嘉靖帝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眉间的皱纹拉扯着一直延伸到了额头上。一偻花白的头从头上落了下来搭在眉间。

    “臣请请前太医令李时珍进京为皇上诊断。”萧墨轩心头泛起一阵酸来喉咙里咕咚的响了一下。

    “朕让你帮着朕描像你却要帮着朕请大夫。”嘉靖帝缓缓抬起头来直直的看住了萧墨轩。

    “萧子谦朕到底还是没看错你……”长出一口气嘉靖帝的眉头竟是渐渐舒展开了一些“你说了一句实话朕确实身染恶疾。”

    “微臣并非此意。”萧墨轩和声回道“微臣只是以为皇上想以退位之举而避天下人口舌实非明智之举。”

    “难道这天下人岂不正盼着朕退位让贤?”嘉靖帝似乎被萧墨轩的一句话激起了怒气“难道你萧墨轩难道那海瑞也不是这样想的?”

    一阵北风带过窗格出一阵“劈啪噼啪”的响动黄锦连忙奔了过去用手拉紧。

    “皇上刚才说微臣说了一句实话可眼下皇上却是说了一句错话。”萧墨轩忽得抬起头来直视着嘉靖帝的目光。

    “微臣虽是自个不认可皇上心里却一直以为微臣是裕王爷的人。”萧墨轩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按在地上的双手也紧紧的握成了拳“微臣当年只不过是一介监生受皇上隆恩才得了同进士出身。”

    “自四十年来微臣入都察院任兵部员外郎直至升户部侍郎直浙经略。哪一步不是受了皇上的器重和隆恩。”萧墨轩的眼里竟是有些湿润起来“微臣对王爷尽心岂又不是受了皇上的关照。”

    “你……”嘉靖帝被萧墨轩一顿抢白顿时脸色一红抬起一只手来直直的指着萧墨轩。

    “萧大人……”黄锦刚拉紧了窗格回过了身来便就看见嘉靖帝这副模样顿时也是大惊失色连忙又扶着嘉靖帝靠了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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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第四编辑组荣誉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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