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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月令     大明首辅txt下载     大明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大事

    “少爷……少爷。”那一群官员的***里头原来围了一群人见萧墨轩的座船靠了岸已是分散了过来人群里探出个脑袋竟是萧四。

    俗话说“宰相家丁七品官”萧墨轩虽然不是宰相可是萧四作为萧大学士的心腹也能算得上是“五品”的层次了故而周边的官员才放底了身份和萧四大扯些春花秋月顺便问一下萧府里可缺什么物什没有。

    萧四近年来场面上的事儿见得不少可是今个却不同心里只揣着件事只能哼哼哈哈的应付着见座船刚靠了岸便迫不及待的伸头叫着。

    “多谢多谢。”萧大学士一如平日里的谦恭不住的朝同僚和南京的名流们回着礼一边把眼神朝着萧四身上放。

    “少爷就怕你赶不及。”这些周围的官员名流有一小半认得萧四知道他是萧大学士的心腹还有一些虽不认得可也看见了萧四腰间挂着的经略府家人腰牌另有一些虽然不认得可见其他人纷纷让开了道也随着挪了下。萧四刚走到萧墨轩身边立刻扯住了袖子。“就你一个人来?”码头上喧闹萧墨轩竟是没听清楚萧四说些什么。

    “原本都以为少爷赶不回来了。”萧四脸上半是兴奋半是紧张“竟没想到恰恰好少爷赶快乘轿回府。不还是骑马更快些。”

    “快快动身。”萧墨轩看见萧四脸上的神情已是猜到了几分。经略衙门派来迎接大人的虽然只是一乘抬舆可是旁边的侍卫都骑了马当下要过两匹也来不及和前来迎接的人招呼只是在马上回身一作揖便和萧四两个撒开了马蹄。朝着经略府地方向奔去。

    “老爷可是回来了。”经略府的管家萧甲正带着两个家丁在门口望见萧墨轩回来了。也是喜不自胜从萧墨轩手上接过缰绳“老爷快些进去。”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经略府今个院子里却显得人格外的少前进里除了几个家丁萧墨轩居然看见前厅里坐的是李时珍。

    “萧兄弟快快进去。”李时珍原本就是个秉性不常的人以前和萧墨轩以朋友相交。眼下萧墨轩虽然升了大学士。仍是不见瑕疵。也不和萧墨轩客套只挥着手让萧墨轩往后屋去。

    萧墨轩也不及和李时珍讨论为什么他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自己家里抬起了腿就钻进了后进。

    与前进不同此时的后进里挤满了人府里几乎所有的女眷全站在了这里。

    依依靠在一间卧室地门边似乎想往里头看却有不敢捂住了眼睛。只在指间露出一条缝来另一只手却是捂住了嘴

    小香兰和倩雪几个拉住了手一起靠着雕花柱站在走廊间手里揣的紧紧的。一声不敢吭。

    “子谦。子谦。”依依看见了萧墨轩进来连忙扑过来紧紧抱住。眼睛仍是不住地朝着房门口张望着。

    萧墨轩怀里抱着依依也不敢进到卧室里去只能是手心捏着把汗心里突突的不停跳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萧墨轩只觉得自己精神似乎都有些恍惚了怀里抱着的依依因为站的时间太长身体也已经有些僵硬了。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啼哭声从卧室里头传了出来。

    “呼……”几乎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松了大半。

    只有萧墨轩仍是局促不安的放开依依想推门进去却又收回了手只能搓着双手在门边不停地走着。

    “老爷请让一让。”府里地老妈子提着几个硕大的热水桶把萧墨轩挤到了一边丝毫顾不上礼数。

    萧墨轩想跟着走进去只犹豫了下便见门又关上了只能小心的把耳朵贴在了门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担心到了极点。屋里的啼哭声和着水声一阵阵传来把萧墨轩的心也带的一抽一抽的。

    “恭喜萧老爷是位小公子。”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卧室的门终于“吱”地一声打开了两名女医官并排站在门前对着萧墨轩招呼道。

    “苏……夫人夫人眼下如何?”萧墨轩张了张嘴迫不及待的朝门里迈去。

    “子谦。”床上的毯子里探出一支略显苍白的胳膊朝着门口招了一下。

    “苏儿……”萧墨轩手里一热紧跟着又是一阵心疼疾步奔了过去伏在了床前。

    “苏儿以为夫君且是赶不及回来了。”软绵绵的话里带着一分撒娇又有几分嗔怪。

    “听夫君还念着苏儿苏儿倒也不屈了。”萧墨轩抚摩着苏儿地头苏儿把小脑袋紧紧地贴在萧墨轩的肩膀上。

    “疼不?”萧墨轩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嗯……”苏儿脸上一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兴奋挪动了下身子却又扯到了疼出禁不住娇哼一声。

    “好好躺着休息。”萧墨轩连忙按住苏儿不让她再动。“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苏儿安静了下来眼睛却四出找着刚才一番动静疼地死去活来的竟是没有听见旁边人的说话。

    “宁姐姐我们家多了位小少爷。”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了进来。

    刚才还在哭闹着的小家伙已经被两位女医官用被褥包好放在了摇篮里依依想要去抱却又不敢看着两位女医官笑着点了点头才抱了起来送到了床前给苏儿看。

    小家伙刚刚出生毕竟没什么力气刚才哭闹了一阵以后已是安静了下来眯着眼睛打着瞌睡小小的鼻翼一抽一抽的便就和他娘亲一个模样。

    “幸好长的比较像宁姐姐。”依依怜爱的看着小家伙一时间竟是舍不得放了下来。

    “若是像我又有如何不好?”萧大少爷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笑眯眯的抗议着“好歹我萧某人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可偏就比不上宁姐姐呢。”依依丝毫不准备卖萧墨轩的帐“日后这小家伙定是要比子谦你更风流百倍。”

    “我且是很风流?”萧墨轩摸着鼻子另一只手想去摸床头的襁褓却又被苏儿抱了过去拢在了怀里。

    “比你俊俏上十分。”依依陡然想起“风流”这词还有另外层意思又忆起当日和相公幽会时的情景也忍不住脸上一热好在适才因为兴奋小脸本来就红扑扑的倒也分不出来。

    “让我抱抱让我抱抱。”萧墨轩终究还是忍不住凑回到床前。

    “轻些个。”苏儿莞尔一笑小心翼翼的把襁褓递给萧墨轩。

    小东西确实长的比较像他娘亲小小的嘴唇蠕动着不时的又撇一下似乎对新环境有些不适应。

    “我萧家有后了我萧家有后了。”适才萧墨轩还只是带着几分兴奋和新鲜可眼下看着小东西活生生的躺在自己怀里忍不住自顾着呢喃了起来。

    想要低头去亲亲他又怕惊了他更怕自己抱着的姿势会让他不舒服移了下胳膊脚下却是动也不敢动了。

    “少爷赶快写信告诉老爷和夫人。”小香兰从门边探出脑袋来唧唧喳喳的小声吆喝着“他们若是知道了定是欢喜的不得了。”

    “呵呵。”平日里能言善语的萧大少爷只是张着嘴巴像个白痴一样笑着。

    “这身上的浮肿也不知道要几日才能消去。”苏儿见相公抱着儿子自己抬起手来摸了摸脸上。

    “凭如何苏儿也是相公心里的俏媳妇。”萧墨轩赶快找机会讨好瞅着依依还在旁边站着又加上了句“依依也是如此。”

    “稍后相公见了李先生记得帮宁姐姐讨几副养容的方子便是。”依依由着萧墨轩在那巧舌如簧。

    “我倒是忘了。”萧墨轩刚才只顾着担心加兴奋经依依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李时珍还在前进里头坐着“李先生倒是甚么时候来的?”

    “李先生前个就来了南京一直住在府里头。”苏儿听他们说话接过了话头来“那两位女医官便是李先生带来的弟子说是相公操劳国事为友者自当多帮衬上些。子谦等到了前进须得好好谢过李先生才是。”

第二十七章 本草序

    “萧某谢过李先生。”等萧墨轩走到前进见李时珍还由萧甲陪着坐在前厅连忙过去行礼。

    对于李时珍为什么能赶了过来萧墨轩并不甚感觉意外。当日在杭州的时候是李时珍帮苏儿诊断的他自然也算得出大致的产期故而估摸着日子快到了便赶了过来。

    这么些年来李时珍一直走南闯北的收集药材和药方就在前段日子还不知道是呆在哪个地方。女人生孩子在大明朝来说还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李时珍居然能记住还特意算好了日子赶了过来看来李大先生真的是把自个当成了至交好友了。

    “莫要谢我。”李时珍仍是那副水泼不进的模样只是刚才听说萧家母子平安又见萧墨轩过来致谢还是现出一丝欣慰来。

    “前些日子我正在苏州欲前前去拜望王元美凤洲先生却听家人说也被你拐了走去。”李时珍看起来有几分郁闷“我且说了莫要谢我苏州离南京不远我这便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李时珍虽然话这么说可是萧墨轩心里头也是明白若不是李时珍自个有心也绝不会安排的如此条理。

    “李先生也认得王元美?”萧墨轩知道凤洲先生就是王世贞可是不管王世贞自己还是徐渭都没提起过他还和李时珍相熟。

    “我那《本草纲目》虽耐得萧兄弟赐名可李某只是一界郎中自知文采不如人之前的稿件多交于王元美修撰。”李时珍看起来对萧大学士甚为不满。“前回依了你去京城为太上皇诊治调养前些日子去苏州也是想把一些新写好的稿件一并交于王元美且再请他为《本草纲目》写一篇序。却不知被你夺走了人。”

    王世贞也曾经参与《本草纲目》的编撰?萧墨轩没研究过《本草纲目》对这点倒是不知道只是听李时珍这么说看来他和王世贞的交情也是菲浅有些年头了。

    而李时珍的大部分稿件还在王世贞手上放着也难怪他要急着找萧墨轩要人了。

    “李先生要找王元美倒是不难。”萧墨轩忍住了笑“只是王元美眼下并不在南京。”

    “他已经回了家中?”李时珍惊喜的站了起来又看了萧墨轩一眼。“明个我便再赶去苏州一回你莫要再留我这些女人家地事情有我那两个弟子帮着我也插不上手。”

    “萧某这里先生倒是来去自由。”萧墨轩招呼李时珍先坐下来“只是……只是……王元美眼下也并不苏州。”

    “那倒是在哪?”李时珍听萧墨轩这么一说。又急了起来。

    “王元美此回随我南下亲历了战事便与我说要写一篇甚么《平南手记》。”萧墨轩招呼萧甲帮李时珍换一杯新茶“我这回回来也是仓促他竟是执意要再留了广州定是要再与两广总督张臬再去一回安南凭我如何说也不肯回意。”

    萧墨轩这说的倒是实话王世贞做“战地记者”做上了瘾。此回萧墨轩回来的时候原本也是想带了他回来王世贞却死活不肯。萧墨轩没法子只好把徐渭也留在了张臬那里好和王世贞做个伴互相照应一下倒是便宜了张臬那货不但从萧墨轩这里得了无数的火器战船还附加免费的大军师一名徐渭地银饷。自然还是得从萧墨轩的经略衙门里出。

    “这……这……”李时珍原本以为王世贞定会和萧墨轩一同回来却没想到这么一出顿时更为大闷。

    “李先生的《本草纲目》已是完成?”萧墨轩想起刚才李时珍说要请王世贞写序的事儿可是仔细想想似乎《本草纲目》的付梓应该还有几个年头才对。

    “唉……”既然是王世贞自己不肯回来。李时珍自然也不好迁怒到了萧墨轩身上。摇了摇头只能再去心里怪王世贞了。

    “原本算着还要些日子。倒也幸亏子谦已是提前成了本。”李时珍收回了心看着萧墨轩露出一丝笑来。

    “幸亏得我?”这下萧墨轩倒是不明白了李时珍编写《本草纲目》的事儿自己根本就只是问过一回至于那个书名根本就不算是自己起的哪里还有什么功劳把那些药材放到了萧墨轩的面前世人称经纶天下地萧大学士也不认识几味。

    “天下药材医书之丰莫过京城太医院。”李时珍笑道“李某虽也曾经在太医院里任职可是这编写《本草纲目》的事儿却是之后才起的兴等起兴时却也已是忘了小半。”

    “上回皇上召见李某询问太上皇病情也问起过李某编写《本草纲目》一事更是下了诏书传京中各名医至宫中与李某共研。也幸得如此李某才补了甚多缺失少费了无数的工夫。”

    李时珍编写《本草纲目》原本只是一人所为李时珍再厉害毕竟也只是一个人。况且许多用药的内情和药性都是那些名医的看家本事就算关系再好平日里你去问他们也未必肯说了出来。

    萧墨轩前次在京里向隆庆帝举荐李时珍的时候也顺便说出了李时珍正在编撰一本医书大全地事萧墨轩自个也没想到皇上竟是会真的牢记在了心里还召来京中名医和李时珍共研。那些东西名医们平日里不肯说可是事情已经牵涉到了皇上身上自然不敢再藏着。

    整整一个月李时珍和那些京中名医都聚在北京城的太医院里。众人第一次尝试这么个法子初时还有些不情愿可听着其他各人说出的东西正补了自己的缺失欢喜的同时渐渐也放了开来倾其所知。结果不但是李时珍其他诸位名医经此一回也大呼有所得甚至还约好了之后每三年再聚一次互相“交流研讨”。

    此后数百年间不管天下如何大变每三年一次的“神农学会”竟是一次也未断过。每次时逢“神农学会”的时候全世界的名医齐聚一堂互相交流三年来的心得和新现同时评选此次地“神农圣手”成为医学界的第一大盛事。

    而除了李时珍等名医之外“神农坛”的展馆里却立着两尊和医学界并没有太大关系的人物的雕像一尊是隆庆帝另一尊便就是萧墨轩。

    萧墨轩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去以这样一种办法来推动医学的展可是他和隆庆帝一番无意中的举动却成了医学界的一段佳话。兴许这就叫做“天意”。

    “既然王元美不在。”李时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又落到了萧墨轩身上“若不然便就请子谦帮《本草纲目》写一篇序如何?”

    “我?”萧墨轩刚喝了口茶进嘴听了李时珍这么一句话差点没喷了出来。

    京城里萧大才子的名声是盛可那都是当年在国子监的陈年老事了自从进了裕王府之后就成天只顾着和当年地裕王爷当今的皇上聊天打时间了除了奏折和几位师傅布置下来的以外几乎就没写过正经的文章。就算萧大少爷要写也不能去抢王大才子的风头啊这不是班门弄斧嘛。

    如果是帮你李先生画幅画像夹在书里头或者画几幅药材地插图这倒是萧大学士拿手地好戏。写序还是交给王大才子的好。再说如果原版《本草纲目》地序真是王世贞写的眼下却被自己抢了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情。

    “子谦无意?”李时珍见萧墨轩莫名其妙的大笑也搞不明白他是喜得贵子高兴过了头还是心里头在想着其他什么略皱了下眉头似乎有些不悦。

    “不不不。”萧墨轩看见了李时珍脸上的不悦连忙连连摆手“萧某只是想李先生原本是想请凤洲作序萧某不才怎比得上凤洲先生的文采。”

    “如若不然萧某只作后序前序仍请王元美来作如何?”话说出了口又怕李时珍真的不悦又加了一句。

    “如此甚好。”李时珍闻言斟酌了一回也觉得妥当毕竟以前作序的事儿曾经和王世贞偶提过眼下直接换成了萧墨轩未免有些不敬。

    呼……萧墨轩心里暗出一口气庆幸算是蒙了过去想来在《本草纲目》这样的巨著上头留一个名字也是不错若是怕写不好回头叫徐渭一起来看便是反正徐渭的文采也只比王世贞低那么一点。

    “这回李某去苏州顺道去了回虎丘。”李时珍心事落定兴致斐然的扯起了另一个话头。

    “虎丘春景甚是不错。”萧墨轩点头回道“只可惜萧某来往江南竟是没有去过可惜。”

    “虎丘春景?”李时珍又现出一丝费解的神情来“难道……子谦竟是忘了那回事?”

第二十八章 医痴

    “虎丘?”萧墨轩挖空脑筋想着倒不敢随便说话惟恐再惹恼了怪脾气的李大夫。

    “李先生说的可是虎丘孙氏?”萧墨轩猛然醒悟过来。

    虎丘的孙氏乃是大明朝制镜第一家萧墨轩前些日子在海上所用的望筒便是描了样式去叫他做的去年也派了人去苏州请他制作可供医用的察微镜之类之后一直没见消息萧墨轩事务又多未及再遣人去问。

    “不错。”李时珍点头回道“子谦上回描了图样送了过去可巧是顺路李某便去看了一会。”

    伟人和常人的不同之后往往在于伟人是选择了一条适合自己走的道路也就是俗话中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李时珍之所以能写成《本草纲目》其中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李大先生根本就是一个医学“烧友”。自从听萧墨轩说过一碗水里也可能有一万条小虫之后李先生倒是没和戌文长一样认为萧大人是拿了佛经上的东西来忽悠自个当真就连平日里喝水的时候也会把碗拿起来看了半天生怕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进肚子里去迫不及待的想找萧墨轩要那个“察微镜”来看。

    “只是……”李时珍微皱一下眉头。

    “慢工才出得了细活。”萧墨轩知道李时珍心急只能是出声安慰。“毕竟之前从来没做过这样地东西。”

    “做倒是做出来了。”李时珍轻轻个摇了摇头。“只是却望不见你说地那些个东西。”

    “已是做出来了?”萧墨轩惊喜的站起身来“那孙家怎拖着不送了过来?”

    “已是被我带了过来。”李时珍帮孙家开脱“也就是上个月才完的工孙家又怕做的不合意才未敢拿了过来。”

    话未说完李时珍便从脚下搬起一只小木箱。小心的放在了桌上惟恐会伤损着。

    打开木箱里头正是萧墨轩在纸上描下的显微镜虽然比不得后世做饿看上去又简陋地紧但是按照眼下来看也算是精细的紧了。

    “子谦你凭谁说这水里头能望见东西。”李时珍把察微镜放好。随便拿了几个镜头架了上去。看来孙家的人已经大概和他说过接着随手取过自己刚用的茶杯放在镜头下来回的看着“我怎么是望不见。”

    显微镜这东西原本不该在这里时候出现可是因为萧大少爷楞是把这东西的出现硬生生提前了还换了个地方。李时珍穿着一身青衣大褂戴着一顶四方的“东坡帽”。居然和实验室里地人有几分相像。

    只是……把茶杯放在镜头底下难道你以为可以看见茶叶里地酶不成?萧墨轩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子谦你来。”李时珍又摆弄了一会见确实琢磨不透只能叫萧墨轩过来。

    可是萧大少爷对这东西也是一知半解。原理是明白的很。实际用起来就未必了何况这做出来的东西到底如何。心里头也没个底。

    叫萧甲去屋外的池里取了杯水过来又从李时珍带来的箱子里取出片透明的琉璃片也就俗称的“无色玻璃片”滴了滴水上去再叫萧甲多点了几盏灯放在下边也探了头过去看望了半天只见着一个硕大的印子好似是自个的指纹油灯地火又不纯色看的模糊的紧其他的却没望着。

    “东西是好了只怕是倍数不够。”萧墨轩缩回脑袋无奈的望了李时珍一眼。

    “子谦自个可是见到过?”一直到了这个时候李大先生才开始怀疑起萧大人地人品来一直都把这事揣在心里可若是萧墨轩自个都没见过怎么能说就是真地有?

    “这……算是见过吧。”萧墨轩没法子去和李时珍解释总不能告诉他自个是上中学时在生物课上看的吧。

    想找片洋葱来可又想到这几年似乎从来没吃过这东西也不知道眼下大明地地界上有没有还是不要出洋相的好。

    “取一根大葱来。”萧墨轩想了一会对着萧甲挥了挥手。

    “老爷可是要大葱?”萧甲看了一眼萧墨轩又回了一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见萧墨轩点了点头才转过了身去自家老爷总喜欢折腾些奇怪的东西萧甲早就是见怪不怪了。

    和洋葱一样大葱的表皮也有极薄的平滑部分萧墨轩回忆着当年的步骤小心的撕下一片又想起似乎还少点什么试着用画画的颜料多兑了些水等稀释了开来取了一滴滴上弄了几次才选了一方合适的样本。最后叫萧甲取了一碗浓烈的西凤酒来点着换去了油灯。

    “咦……”萧墨轩调好了镜头伸过眼睛看了下去只见镜头里边一点一点的和一堆芝麻聚在一起一般看起来倒是有点像是细胞。

    叫李时珍过来看看了以后只是茫然的望着萧墨轩不明所以。

    “可看见上头那一点点的?”萧墨轩移了下琉璃片又俯下身去看的李时珍这才确信确实就是放在琉璃片上的东西。

    “这上头便是子谦所说的小虫。”李时珍看了看琉璃片又低头看看镜头里头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看在琉璃片上看起来如此光滑平整的东西用察微镜来看一颗颗的和芝麻一样。

    “这倒不是。”萧墨轩叹了口气摇头回道“若想要看到小虫。只怕还得另做一架放得更大地察微镜来看。”

    “你看见地和芝麻一般的东西。约莫就是细胞了。”萧墨轩拂了拂身上的官袍看着屋外的青瓦红墙总觉得说起这些东西来有几分别扭“细胞聚在一起便就成了大葱。”

    “细胞大葱?”李时珍纵然聪明绝顶。此时也开始觉得脑袋不够用了“为何是成了大葱?”

    “倒不是说聚在一起就一定成了大葱。”萧墨轩给李时珍解释他相信如果连李时珍都弄不明白这天底下也很难有人能理解了所以干脆也不再藏着。

    “便是你我全身上下也都是由细胞聚集而成。”萧墨轩一本正经的说着话。李时珍目光呆滞。一会看看自己的手一会又摸摸脖子很难理解为什么人居然会和大葱是一样地东西。

    刚等萧墨轩说完就从药箱里取出平日里用来切腐的小刀卷起袖子在自个胳膊上比画着。

    “我且是也切一块下来看看。”李时珍本来就是个“医痴”眼下见了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更是兴趣大增未等萧墨轩来得及叫住胳膊已是一刀划了下去。“先生住手。”萧墨轩喊叫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时珍在手上切了一块皮肉下来。

    “先生且听在下把话说完。”萧墨轩哭笑不得。“虽都是细胞可这大葱的和人身上的大不一样先生怎可随意自残身体。”

    “若是不一样那便更要看看才是。”李时珍的痴劲上来谁也拦不住。好在刚才他看萧墨轩用地大葱皮并不多。也只是轻划了一刀只伤了指甲盖那么大地一块。

    “该如何看。子谦教我。”李时珍把那块皮肉顶在手指上朝着萧墨轩一阵比画萧墨轩禁不住心里一阵作呕。战场上的死伤虽是见的多了可是和眼前的这一幕并不相同若要拿话来形容只能用上“诡异”这个词。

    “李先生若要看倒不定要用皮肉只取几滴血便是。”萧墨轩捏着鼻子死活不肯接过李时珍手上的那块皮肉。况且用血处理起来也简单的多。

    此后的几日李时珍在萧府里便再不肯挪动便就连请萧墨轩写序的事儿也忘记了。萧墨轩叫人独辟了一间小院让他住了进去。人身上细胞并不相同的事儿一时间也未说了出来只等以后李先生离开之后再修书相告免得李先生呆在自个家里成天自残身子只想起来便就要做噩梦。

    好在李先生切肉之后似乎暂且也没了那些想法只是整日里都叫人送些不同地东西过去从油菜麦叶到青蛙猪尿泡品种大大的丰富就连萧墨轩来请用膳也推辞不来。据萧甲和萧墨轩来说曾经看见李先生一边用着饭一边把不同的食料挑了出来各留了一份说要看看有何不同。

    当然见过了细胞之后李先生对萧大人的“小虫说”又多信了几分就算偶然和萧墨轩见了面问的也是何时再叫人去虎丘孙氏让新磨几片镜来。

    李先生躲在小院里不出来招惹萧大人萧墨轩也乐得了空经略府里地官吏都知道经略大人新得了贵子除凑了份子来祝贺外寻常地杂事暂且也不敢再来劳烦。

    谭纶戚继光王浚田义以及南京各衙门的主官南京故宫里地各位主事太监自然也少不得派人前来祝贺萧墨轩一一回了帖子邀请等满月的时候再以酒相请也都知趣的给萧大人留下了空闲。

    萧墨轩整日伴妻逗子也算是难得了清闲。

    “墨林生辉”萧家的辈分从萧墨轩的“墨”字辈排下来便就是“林”字辈萧林逸小家伙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等京城里头的萧老太爷看了之后便就可以入了谱。只是清闲的日子总不会太长久刚过了五月二十九就有人前来相告京里派的钦差到了。

第二十九章 密旨

    萧墨轩接到了信报之后倒也不敢怠慢吩咐萧甲赶快去摆好了香案。苏儿尚在月子里头自然起不得身便只带着依依换好了官服。

    依依平日里穿的都是和苏儿几个自个裁料做的衣裳虽然看的养眼却算不上正式。换上了诰命夫人的正装挽了一个鼓髻走过来叫萧墨轩看。手里提着裙脚露出一截莲步小袜来庄重里头透着一丝妩媚。

    可怜萧大人前些日子光顾着打劫和打战了刚回了南京又正巧是苏儿分娩的时候已经老久没近了香泽只这么一看不禁有些迟了。笑着脸凑过去想凑些便宜却已经跑开了只能闻了闻袖子上的余味板起了脸朝前堂走去。

    “问萧大学士安。”这回京里派来的钦差只是司礼监的一个随堂太监由南京左通政使方健陪着由户部街大张旗鼓的转了过来刚迈进了门见萧墨轩已经正装站在厅前侯着了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弯下了腰来。

    “钦差大人一路安好。”萧墨轩见钦差行了大礼也不知该如何回礼好想了一周仍是只俯身作揖回道。

    “萧大人可还记得小的不?”这货也算是萧墨轩见过的最没钦差气度的钦差了把圣旨和方健丢在身后扯着满脸的笑。

    “你是……”萧墨轩经他这么一说仔细看了几下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

    “小的是司礼监里的吴连春当年严党在京城的府上闹事儿的时候黄公公便就是遣了小地去的。此后小的也跟冯公公去过一回府上。”钦差太监自报家门。

    “哦呵呵原来是吴公公。”萧墨轩也换上一副笑脸虽然他原本就不知道吴连春的名头只知道是黄锦和冯保的人“吴公公是司礼监里的人见官大一级。不必如此客气。”

    “那是对寻常的人说罢了。”吴连春倒也识数“小地若是失了礼等回头见了皇上和冯公公又哪交代的过去。”

    “冯公公眼下可好?”萧墨轩这些时候一直没在南京也没听到丝毫关系冯保的音训倒确实有些牵挂。

    “唉……”吴连春听萧墨轩问到这个。脸上的肌肉微微跳了一下回头瞥了一眼见方健等几个在后头站着又收回了脸色。

    “萧大人还是先行听小的宣旨吧。”吴连春站直了身子说道。

    “也好。”萧墨轩点头回道“吴公公难得来一次南京今个就由在下作东。等听了旨以后小酌几杯。如何?”“甚幸甚幸。”吴连春求之不得连连点头另一边手指微动旁边有人奉过一个黄匣来里头放的便就是圣旨。

    “文华殿大学士萧墨轩接旨。”吴连春拉长了声音大声喝道包括萧墨轩在内地诸官一应伏下。三呼万岁之后吴连春才继续念道“夜值子时忽听江南军报听萧卿率虎师而定东南。朕欣喜而一夜未能寐也……宣萧墨轩携俘入京。听旨之日刻日而行……朕自当亲迎于德胜门内。”

    通篇之内。未见有一丝一毫封赏的意思只宣萧墨轩立刻回京但是最后一句的“朕自当亲迎于德胜门内。”倒是显得分量极重。

    “萧大人接旨吧。”吴连春毕竟是钦差也得顾着皇家的威严诵过了旨也不好帮着萧墨轩送过来又是一番山呼之后萧墨轩才从吴连春接过了圣旨交给萧甲小心的吩咐收好。

    “萧大人皇上还有密旨一份。”吴连春跟着萧墨轩往前厅走等进了厅门又小声的说道。见萧墨轩转过了身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封好的黄绢托了过去。

    “适才在下问起冯公公吴公公却是一番叹气竟是为何?”萧墨轩虽然极想知道皇上地密旨里写地是啥些东西可是顾着吴连春还在面前一时间也不好走了开来只算着先陪一会等膳前找个借口转到后面去看看。

    “萧大人近来不在京里不知道宫里的事儿也不奇怪。”吴连春示意萧墨轩先去招呼方健。萧墨轩刚才正好想着找个借口先离开片刻去看密旨便依了吴连春带着萧甲先把方健等人安排在花厅坐下接着也不急着回前厅却是转到了后进的书房关上了门抽出黄绢来看。

    “扑哧!”刚张开了黄绢看了一眼已是禁不住笑出声来。

    “钻钱眼里了呢。”萧墨轩自言自语的笑道原来偌大一张黄绢上竟是只有两个字便就是“银子”。

    萧墨轩在蚝镜了笔洋财的事儿萧墨轩原本就没打算瞒着可当时也没报了上去没想到这么快皇上竟也是知道了难怪他急着招自个回去又要亲自在德胜门迎接敢情不是想接自个倒是想着接银子了。

    真个是没见识只怕以后太仓里的银子你数也没数过来萧墨轩自个在心里逗着笑拿皇上开起了涮。

    又翻了几下捏了一捏确信黄绢里头再没写什么其他东西也没有什么夹层之类的才又收了起来。

    “耐吴公公独坐久等了。”萧墨轩转回到前厅里见吴连春独自坐在那里喝着茶萧甲已是留在花厅陪着方健等人了于是难免又客气一番。

    “萧大人冯公公可是日夜盼着您老回京呐。”吴连春四下又瞅了几眼急切的说倒引得萧墨轩不禁摸了摸脸想看看是不是因为连日操劳累着了真的长了皱纹竟当了一个“老人家”地称号。

    “听说萧大人平南大捷的信报不但是皇上便就连冯公公也欢喜的一夜未曾安寝。”吴连春小声的说着话。

    “冯公公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听见吴连春这样说萧墨轩才意识到可能京城里头近日来真地出了什么大事儿。

    “萧大人可听说过税改地事儿?”吴连春的声音更压低了些神秘地说道。

    “税改?”萧墨轩不由得一愣南京这里可是一点风声也没传过。

    “便就是效法北宋王安石要实行什么一条鞭法?”吴连春见萧墨轩确实没有听到风声的模样又加了一句。

    “一条鞭法?”萧墨轩心里头更是扯了一下。实行一条鞭法确实是条出路萧墨轩自个也知道。但是在大明实行“一天鞭法”的只有在张居正掌政的那段时候里。萧墨轩自认没那个能力和权势这么长时间里在人多的地方提也没提起过。

    “一条鞭法”虽然是役法改革涉及到的不单是田赋也有徭役。但是谁都知道这其中的田赋一块才是重头只要有了钱银其他的事儿都好说。

    大明朝从开朝以来到现在实行的都是人头税便就是按照户丁向百姓征收赋税家里人丁越多所要缴纳的赋税越多。在萧墨轩看来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滑稽的赋税制度同样是十丁的人家有的拥有良田百亩有的却连一星半点也没但是实际上在赋税上头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只拿直浙两地说前年的一场大水虽然朝廷有了赈灾但是只管得度过灾期那半年。大水退后虽然赶插秧苗但是收成定是不如常年到了春荒的时候也有不少小农不得已把自家的田地卖给了地方上的大户以求一份口粮。

    每年征税的时候穷苦人家难免会有收不上来的大明的税吏即使威风再大面对家徒四壁的人家也是无可奈何而新增了田地的大户多收了粮仍交着和常年一般的赋税长此以往朝廷和地方上的赋税只能是越收越少即使能收得上来也是逼得一些百姓焦头烂额怨声载道。

    而“一条鞭法”却有些不同不再是按照人头征收赋税而是按照一户人家所有的田亩以及当年的收成来收。这样一来多得了的便就收的多穷苦的人家没有田地便收得少了甚至不收。

    可是这样一来大户家里难免便要受了损。这天底下没良心的人多的是把该负的担子全扔给了朝廷和衙门只想着自个的钱米袋子哪管得其他人的死活。若是真要实行“一条鞭法”只怕是不知道有多少该天杀的会跳了出来。

    拿张居正身故后的下场比较下也便可知张居正身故之后他所操执的“一条鞭法”也随之作废。张家不但被炒了家儿子被逼自杀甚至还落了一个鞭尸的后着这其中的凶险究竟有多大这可是和全天下的大户作对的事儿。

    邹元标江西吉水人万历五年正值张居正当政期间邹元标时以新科进士之名入刑部观察政务因张居正父丧而不奔三次上疏痛斥直指其贪恋权势无类禽兽。受廷杖配贵州。

    数十年后再次回到京城的邹元标拖着一条当年被打断的瘸腿四处呼号试图为张居正平反唤回当年的“新政”可是最终只为张居正谋回了一个名分。曾经生机无限的“新政”终于再也没能回来。

    此后不久辉煌了近三百年的大明王朝终于似春江流水一般在内忧外困之下走到了尽头轰然倒塌。

第三十章 走漏风声

    萧墨轩不相信眼下的张居正会提前把“新政”给揪了出来一时间他也没这个本事。而内阁辅徐阶他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耐人回味。

    这一段历史和萧墨轩记忆中的已经大是不同可是身为直浙经略的萧墨轩对治下的两省还是了解的。眼下徐阶的老家松江府徐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张居正之前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曾经和萧墨轩细算过徐家光产粮的农田就有上万亩之多。松江是朝廷产棉丝的重地徐家其他的棉田和桑田更是多不可数。

    徐阶这个按照后世的划分正是上海周边的地域。徐阶正如一个足够聪明的上海男人一般隐忍中透着精细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想到这里萧墨轩心里头又是禁不住“咯噔”响了一下。是什么时候开始自个已经开始把徐阶当作对手来衡量了?那么高拱和张居正呢?

    “冯公公管的是宫廷的内务。”萧墨轩心里头虽是极为惊诧可是脸上仍是摆上了平静的姿态“这税改的事儿难道要得冯公公来说?皇上和诸位阁老那里竟是没有主张?”

    萧墨轩摆着手脸上故意写着两个字便就是“不信”。

    “这事儿……”吴连春听萧墨轩提到这茬。也是有些语塞“这事儿若说起来本也轮不着小的来评论。可牵连到冯公公冯公公又托小来地和萧大学士商议小的也就不敢不说了。”

    “哦。”萧墨轩微微一笑明显对吴连春说的话没怎么听进去。

    “冯公公请小地问萧大人安。”吴连春知道萧墨轩对自个仍是有戒心连忙说道“上回送的那幅古画可合萧大人的意?”

    “古画?”萧墨轩眉头微皱“不知吴公公说的是哪幅?”

    其实听吴连春这么说。萧墨轩心里头早就明白了他说的那幅古画无非就是《清明上河图》。萧墨轩对于《清明上河图》虽是喜爱可是也知道那可是从宫里偷盗出来的若不追究还好真要追究起来那可是重罪。何况冯保这个爱得风雅的货。还自做主张的在上头刻了颗自个地私印。想开脱也开脱不了。这件事儿只有冯保和萧墨轩知道即便是萧天驭那里也没露出过半丝讯息。

    到这个时候萧墨轩已经对吴连春信了三分可事关重大未免还是要掩饰一二。只是这话在吴连春听来未免就有些刺耳以为萧墨轩在尽力推阻。原本还算镇定的脸上竟现出一丝怒色来。

    “这四周也没其他人吴公公有话便说。”萧墨轩心下有些明白也不想再试探吴连春了。

    “呼……”吴连春微出一口气才想到萧墨轩适才是在试探自个。从前的萧墨轩。吴连春也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倒似个愣头青一般。没想到眼下竟然有这样的心计了。

    “税改的事儿听文渊阁里的人说倒是高阁老和张阁老先引出来地。”吴连春开始提起了正事儿。

    “徐阁老没参了进去?”萧墨轩问道内阁地诸位阁员虽是都可以自拟折子可是按照内阁里的传统内阁又是朝廷的重中所中除非牵涉到阁员里的弹劾和太紧要的事儿其他的都该是要寻辅商议一下的毕竟大部分的政令若是没有辅的支持推行起来也是大有难度。而且辅掌控内阁大部分事儿也是瞒不住地。

    “偏就是那天徐阁老被皇上召去乾清宫叙事儿。”吴连春好歹也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在宫里头也是有些身份好些事情并瞒不过他“其余的四位阁老刚商议好便就上了疏当夜便就送进了乾清宫。”

    李春芳也出手了?萧墨轩心里更是惊了一下。李春芳是内阁里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可是好好先生并不代表就是个傻子能做到任何人都说他好才是真的好好先生。李春方向内这么一附议就算徐阶是内阁辅也未免落了轻处在这件事儿就等于是被架空了起来。

    “那几份折子里说地都是甚么?”萧墨轩紧要地便就是知道高拱张居正他们写的折子里头具体都说了些什么。说税改地事儿是不错可是总归还有个大体的方向总不能光搭了台子然后就留皇上一个人唱戏。

    “冯公公念着萧大人。”吴连春说的话似乎有些搭不上边“只要是牵连着萧大人的事儿便格外的上心。”

    如何又牵连到了自个?萧墨轩正回忆着记忆中的张居正的那一场“新政”禁不住心里头又“咯噔”响了一下。关于大明徭役和赋税的事儿萧墨轩提的并不多也都是旁敲侧击从来没有切到正处怎么听吴连春这么说就连自个也无意中牵连进去了。难道是冯保以为自个其中也有份便也参了进去?

    “几位阁老说了税改的事儿牵连太大一时间不宜大动。”吴连春不知道萧墨轩在想着些什么只是按照自个想好的继续说了下去“最合适的法子无非是选几个州府或一省先行试行若行得通再推行全国。这大概就是近似于什么经济特区的法子搞“实验田”可不是什么近代才有的花样历朝历代也常有过但是吴连春的下一句话才是重点。

    “四位阁老推举的便就是萧大人治下的南直隶松江府。”吴连春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墨轩一眼。

    “松江府?”萧墨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松江府那可是徐阶的老家松江第一大户正是徐家。高拱和张居正想把这“实验田”定在了松江府那摆明了就是要拿徐家先下手。

    徐阶若是答应那么每年徐家不知道要多缴纳给朝廷多少银子可若是不答应那明显就是对朝廷不忠只怕是要得罪了皇上。

    他们要动便动大不了我且先不再管那松江府的事儿请他们从朝廷里派一员官来若是情形走得下去且帮他一帮若是情形不妙也拉不得我下水。萧墨轩虽然惊诧可是心里头也打定了主意只等这回进京就如此行事。

    “四位阁老心里头早有了往松江府去的官员人选。”吴连春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萧墨轩心中所想“那人萧大人也熟识的紧。”

    “谁个?”萧墨轩在京里待过不少衙门熟识的人也多。说举荐的人选他也认识并不觉得奇怪“便就是萧大人手下的那个海瑞。”吴连春泯了口茶缓缓说道。

    “海瑞?”萧墨轩心里头已经是连续第三惊即便是当日在蚝镜的时候心里头也没揪的这么紧过。

    海瑞的脾气自从那封上疏之后已是天下皆知。有人说他是沽名卖直有人说他是真性情的忠臣可是谁都不否认此人的秉性极其倔强说白了些就是有些认死理。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海瑞在任应天巡抚的时候徐家应该就差点被他逼的家破人亡。他连皇上都敢说区区一个徐阶又何尝会放在眼里。高拱和张居正也不知道是存了什么心摆明着是千方百计的把自己给拉了进去。

    可是说来说去事情都牵连到自个身上了也并没见说到冯保那文渊阁里头到底起了阵什么风?

    “皇上意下如何?”萧墨轩眼下最关心的莫非是皇上的心思了。

    “皇上的意思又岂是小的明白的。”吴连春苦笑一声“只是当天夜里皇上派了冯公公前去万寿宫请了太上皇的意思第二天还没等天亮都察院便就送来了几十份御史的折子说的居然都是税改的事儿也不知道如何传出去的风声皇上当即便龙颜大怒。”

    “算来算去当天宫里正是冯公公当的值往万寿宫也是冯公公去的。皇上便认定了是冯公公这里走了风声便夺了冯公公的职着陈洪把冯公公幽禁在了司礼监里头亏得冯公公在司礼监多年有几个黄公公提拔起来的老经事帮着通信只说请萧大人想个法子。”

    “萧大人您和皇上亲近依小的看只怕是诸位阁老也未必比得上。”吴连春说话中带上了几分急切“这回也只有靠您才能帮得上冯公公了。”

第三十一章 没头绪

    一件尚且在商议中的大事儿且又关系着朝廷的根本最忌讳着尚没了定议便漏了出去。

    除去冯保外能知道这件事儿的人除去皇上和太上皇之外便就是五位阁老加上黄锦和冯保两个。可黄锦自从卸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职之后整日的陪着太上皇呆在万寿宫里头也很识趣的避着外头的纷争那这么一来嫌疑最大的倒真的像是冯保了所以皇上拿了冯保开刀倒也不奇怪。

    只是细想起来税改的事儿若是走漏了风声到底是对谁最有利。或者说若真实行了税改到底对谁最不利。

    高拱和张居正等几个本就不是什么大户出身高拱当年只是一界书生而张居正家虽然祖上立有战功有个世袭的官位但也只是辽王府家的侍卫。细论起来只有徐阶家里头颇有资产徐阶做辅这几年更是显得旺。

    想到这里头萧墨轩也禁不住犹豫了起来。帮着冯保说情只凭着两人的交情本就是带着唇亡齿寒的味道自然是不能完全脱了开来。可等真见了皇上该如何说如何做倒显得有些难辨了。

    朝野都知道冯保除去萧家外走的最近的便就是徐家这是赖了当年黄锦处下的关系。年后冯保和陈洪争那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的时候高拱举荐地是陈洪。徐阶心里头定地便就是冯保。这是京城里头公开的秘密。如果税改一事儿真是对着徐阶下的手那么兴许冯保真的牵连了进去也未可知。

    皇上虽然是信得过自个可是自个有了这层信任更是不能随便拿出来挥霍。即使要说情也得说到了点子上。若是冯保真做了可自个过去只帮他开脱难免会惹得皇上不悦了。只有对症下药才是正理。

    思来想去也理不出个头绪只能安慰吴连春一番之后招呼家人先摆开了酒席设宴款待吴连春一行。

    吴连春传到了信又见萧墨轩拍着胸脯保证冯公公地事儿就是自个的事儿。心里也宽了不少。可巧这回萧墨轩平南。在蚝镜俘获了几个佛朗机的厨子张臬等几个不知道其中的妙处可萧墨轩倒是明白于是全要了过来准备等有机会回京的时候再分几个给皇上也尝尝地道的葡国菜式。

    等送了上来除了江南寻常的菜肴外又上了鸡丁沙拉。烤大虾冬至布丁和明治牛排等菜。

    不但是方健没见过这些菜式便就是常年呆在宫里头的吴连春也没见过。除了鸡丁沙拉明显不对众人口味之外这一道菜萧墨轩自个也是略品了一口。其他的都吃得上口。席间未免问起萧墨轩前段时候平南的光辉事迹。萧墨轩自个没说多少倒是方健只凭着口说言传。大大地吹捧了一番。

    其中未免有吹嘘和奉承地成分但是一件大功是实实在在的放在那边谁也否认不了吴连春既然跟了冯保而萧墨轩和冯保也走得近听了自然也是欢喜愈加的把指望放到了萧墨轩身上。

    有了西洋菜式自然也少不得缴获来的西洋葡萄酒。世界上最好的葡萄酒据说产自法国西南部的干邑镇而是从地理上看葡萄牙和西班牙约莫也正在那一带的附近所以味道虽然比不上但也是有几分近似。

    大明和欧洲远隔万里直接酿造的葡萄酒其实是经不住这样的长途长时间运输地加上路途中间来回跨越了不知多少个纬度温度和湿度变化无常。不过好在十多年前干邑镇的酒商们又开始尝试了新的办法把葡萄酒经蒸馏浓缩之后再装进橡木桶运输这便就是早期的“白兰地”。“白兰地”是一种荷兰人的说法用汉语来说意思便就是“燃烧地葡萄酒”。所以蚝镜地方上地葡萄酒也都是这一类的。

    萧墨轩和吴连春说这些东西也只是当作趣闻来说只当是酒间地谈笑。可是身后的侍者中也有通得汉语的葡人也是这回萧墨轩南下带了回来的。拿西洋人当府上的侍者无论古今都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儿即便英明如萧大学士也不能免俗。而在蚝镜的葡萄牙人中因为生意或者交流的需要有通得汉语的也不奇怪。

    萧墨轩身后站得那位葡萄牙侍者叫亚丁斯的原本就是一个常和明人做买卖的葡萄牙大商人家里的侍者因为汉语说的好所以被萧墨轩看中了带回了南京。眼下听新主人说起西洋的事儿来如数家珍似乎比自个还要娴熟。无论是什么人都是敬畏强者的亚丁斯原本就只是个普通的侍者而萧墨轩俘获带到南京来也是情形所迫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个笨蛋。

    听新主人一番“即兴挥”之下亚丁斯也是暗暗心惊从此之后居然真的死心塌地的跟了新主人做事儿。数百年后亚丁斯作为一个定居在大明的葡萄牙人被列为“中葡友谊”的象征人物之一在丹青史书上留下了色彩斑斓的一笔。自然那都是后话了。

    眼下席间的情形却是吴连春听了那句“燃烧的葡萄酒”之后甚是不服。“葡萄美酒夜光杯”大明的地界上从大唐之前也早就是有地产或是产自西域的葡萄酒其性并不算太烈。又急着要在萧墨轩面前表现未免多饮了几杯。

    早期的白兰地虽然还未尽有之后的那种味道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蒸馏浓缩酒。入口自然是比不上大明的白酒烈但是后劲却不比“茅台”这样的绵香型白酒小。酒席尚未结束吴连春已是趴在了桌上半不省人事。

    派萧甲带人把吴连春送回了官驿萧墨轩回到后屋之后逗了小林逸几回也生出不舍来。

    小东西刚出生还不足月萧墨轩把手指头伸到了唇边便着急的左右找着想要一口咬住只当成了是在母亲的怀里。见咬不住嘴巴一撇便就要哭苏儿连忙抱在了怀里哄着浓浓的母性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算帐时的精明样子。

    眼下回京小东西太小肯定不能随行至少也得到周岁前后才能进京去见祖父、祖母。皇上原本就想把自个留在京里兴许这一次回了京就得留了下来了。小孩子周岁前后该是会说话走路了不能眼看着小林逸蹒跚学步甚至可能无法亲耳听着小东西第一声叫爹爹想到这里萧墨轩心里头就和猫抓了一般的难受。

    苏儿向来不喜欢和萧墨轩说那些什么“为国为民”的横大道理见相公在自己和儿子面前徘徊也知道心里难以抉择只是轻轻的哄着小家伙将他送入了梦乡。

    “要不……再等些时候吧。”萧墨轩脚下都挪不开半步“我且是和皇上说说。”

    “能拖上一年?”苏儿把小林逸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另半边脸又靠在了萧墨轩的肩上。

    这一句话堵住了萧墨轩的口把手放在襁褓上又搂着苏儿的腰竟是不舍得放开。

    “皇上也不一定留我下来。”萧墨轩尽量往“好处”想别人是打破了头想要钻进天子脚下而萧大人却是当成了一件苦差事。

    “回京的时候带上依依她也喜欢小孩子。”苏儿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苏州的吴音和湖广的痕迹“每日都要来好几次都抱着林逸不肯撒手。”

    苏儿的心智原本就不逊于萧墨轩又细密如针心里早就有了计较。小香兰这个“预备役”因为一些原因始终还没能正式入列有了依依在萧墨轩身边照应总要放心的多。加上了一个“依依也喜欢小孩子”的理由竟是由不得萧墨轩反驳。

    萧墨轩原本还想把冯保的事儿说出来给苏儿听让贤内助帮着分析一二一时间也没了心思。加上陪客吃了几杯酒也确实是乏了洗过之后便靠在了床上轻抚着襁褓“呼呼”睡去。次日等醒来居然已是日上三竿苏儿早就起来了正在奶孩子。萧墨轩“恬不知耻”的去凑热闹却被推到了一边告诉他王浚已是到了好一会儿正在花厅里等着连忙收拾了下略用了一小碗的糯米粥朝着花厅转了过去。

    “萧大人……”王浚颇有耐心的在花厅里品着茶几根手指随着也不知道是谁家传过来的丝竹之声打着拍子见萧墨轩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劳王将军久候了。”台面上的话还是得说上一两句的。

第三十二章 进京

    “平日里劳动的焦头烂额的坐在大人府上品茗闲坐倒是难得有了闲趣。”王浚一如平时一般的先表一番功也不忘着给萧墨轩递台阶顺便奉承“属下且就是不明白属下只是一海道副总兵便就忙得头尾难顾萧大人日理万机怎生还如此精神难得得几日闲还要招小的们来议事儿。”

    “属下这回来又带了几匹粗陋的锦帛给小少爷做几件夏衣也是属下们的心意。”前几日王浚已经派人来送过份子这回到萧墨轩府上又多加了一份。不过上回他在蚝镜也跟着萧墨轩了一笔小财足足有上万两之多出手也更有了底气。

    “这回请王将军过来倒真是有事儿。”萧墨轩不想和他多扯有这么多时间废话还不如回后厢房去抱儿子即使去侧院里看李时珍解剖青蛙也比在这里听他拍马屁有趣的多。

    “属下但听大人差遣。”王浚一脸的正然比起海瑞来也不多让。

    “眼下戚继光已经回浙我想请王将军帮着做一回押运使。”萧墨轩笑眯眯的说道“押送一部分缴获的钱银物什进京一趟。”

    “哎呦……”王浚心里一声惊呼差点就要给萧墨轩跪下磕响头了。

    “萧大人吩咐下来属下听凭安排。”王浚欢喜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押解平南战役中缴获地钱银进京。这可是一件颇为荣耀地事儿。等进了京城。自然也少不得额外的封赏。王浚在平南战役中战功比不上戚继光刘显等人。虽然海上大获全胜可那都是和萧墨轩在一起。算起来大功怎么也落不到自个头上。眼下得了这个机会甚至还有可能得到皇上的召见怎能不激动万分。

    “大人什么时候启程?”王浚理所当然的认为萧墨轩自然也会一同进京。

    “这回运进京地钱物都还放在江边的封舟上并未取了下来只要换几艘船便可。”萧墨轩说道“今个你便就去安排等明个就启程进京。”

    “还有几件从西洋人手上得来的稀罕物你也一并帮我带进了京。帮我送给几位老友。”萧墨轩继续吩咐。

    “哎。哎。”王浚忙不迭的点头应着应了好一阵才听明白了萧墨轩的话顿时有些愕然。

    “大人暂且不回京?”王浚惊讶的问道既然萧大人让自个帮着送东西过去那么自然就是先不回京了。

    “我还有些事儿得料理得过一阵子。”萧墨轩吩咐萧甲取了些物什过来一件件的告诉王浚这件应该送到哪里。那件应该送到哪里。

    五位阁老自然少不得甚至包括大理寺的万那里都有了份但是那份原本应该送给冯保的却是先留了下来。眼下即使要送怕是冯保也未必收得到。

    “这一份。送到刑部侍郎鄢懋卿的府上。”萧墨轩想了想。又叫过萧甲加上了一口小银箱。“这口箱子只说是鄢知府让带回家地。”

    鄢盛衍在杭州做知府虽然仍有些混沌但是在谭纶等人地扶持下做的还算凑合开春的科考里甚至得了一个优等。只是鄢少爷却没改得了好得酒肉的习性说到这个不得不说起鄢盛衍的另一个秉性鄢大少爷虽然做官糊涂可是却有一个令人惊奇的脾气那就是不好迎来送往。

    杭州知府原本是个肥缺可是自从鄢知府上任后居然能做得知府官邸门口罗雀实在是令人惊喜在这方面简直就是另一个翻版的海瑞即便是萧墨轩也自认不如。

    不过鄢知府只管自个不管别人治下的官员该怎么还是怎么并不多干涉。久之鄢知府居然在官场里和民间都落下了一个好名声人人称道上回萧墨轩在杭州的时候甚至亲耳听见有百姓称呼“鄢青天”杭州地官员也是交口称赞实在是令人称奇。当时也纳闷了半晌这鄢盛衍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便就是自个也难免有几个人在背后指点怎生鄢知府却做到了“左右逢源”?

    只是唯一的遗憾是如此一来鄢知府的日用未免不足。好在萧经略知道他的“难处”时不时的找些借口些额外地“补贴”给他鄢知府也欣然笑纳。

    萧林逸出世鄢盛衍也派人送了份子过来虽然和其他人比未免显得寒酸但是是积年地知交萧墨轩又怎会在意。

    鄢懋卿的侍郎府在严嵩当政地时候那可是炽手可热可是自从严党倒台后鄢懋卿一直态度不明虽然有个和萧墨轩走的近的儿子可是鄢懋卿自个不表态谁也不知道他的心思京城里的官员们也不敢和鄢家走的太近即便是刑部里的权柄也落了不少空和鄢盛衍的知府官邸一样可说算是门可罗雀。

    大明的官员俸禄极低若不靠迎来送往根本支撑不下去鄢懋卿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在京城的时候萧墨轩也曾听人偶然说起鄢家偷偷变卖部分家产度日的事儿。

    萧墨轩以鄢盛衍的名义送些银两过去也是有帮济的意思。只是在王浚看来自家大人更是显得有情有义更坚了追随的

    宫里太监的出入除非是放了地方上的监管的否则都是有着时限规定时间内必须回程所以吴连春在南京并停留不了多少时间。

    心念着京城里的事儿下午的时候又未免登门来请问一回听说萧墨轩并不急着和他一起回京禁不住脸有愠色正想追问几句忽听得萧府的门房来报说是海瑞到了。

    自从海瑞上疏之后那名头可是极大吴连春自然也是知道。想当着海瑞的面摆摆皇家的威严可又想到“萧国舅”还在面前硬生生的把心思吞了回去。

    吴连春知道高拱和张居正等几人的折子里都提到过了海瑞眼下海瑞突然出现在萧墨轩的经略府应该不是偶然刚被萧墨轩提起来的心也略放了回去不好去听萧墨轩和海瑞要说些什么先行告辞去找准备押解银两进京的王浚去了。

    大明嘉靖四十二年六月十一押解钱银进京的王浚终于经京杭大运河抵达了北京城里的积水潭而同一时间隆庆帝派往南京的第二位钦差太监也走进了南京城。

    只是这一回来的圣旨只有一件册封的旨意封萧墨轩之子萧林逸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之职。

    未及满月的婴儿居然就做了锦衣卫的百户人眼里看的都是皇家的恩宠。

    六月二十是萧林逸满月的日子因为之前递了份子的人太多所以萧府上想免也免不了。当日经略府中大摆宴席谭纶戚继光俞大猷田义何绶鄢盛衍以及两省的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南京诸部的各部尚书和侍郎各司的主官和南京故宫各局的主事太监一个不缺。

    萧墨轩其实并不是一个太过喜欢出风头的人这一回倒也算是个破例。席间萧墨轩频频举杯显得格外豪爽。

    六月二十一天刚蒙蒙亮一艘四百料的巡校船静悄悄的停靠在了金川门的江边上六月的天气本不是起雾的时候只是天还未大亮和着江面上的水气倒显得有些朦胧了走近了看船边挑起了一面“萧”字的旗号。

    “相公回京之后小心从事。”苏儿抱着小林逸站在码头上显得有些单薄。因为六月的天气不算冷所以才敢把小东西抱了出来。

    小东西在母亲怀里嘟囔着嘴巴打着瞌睡丝毫不知道什么是离别的滋味。

    “你独自留在南京才是小心照顾自个才是。我回了京城有爹娘照应又有依依和小兰在身边。”萧墨轩万分眷念的看着妻儿手指轻轻的在小东西脸上拨拉几下“该花的银子少不得莫和当年对景星一般。”

    “此一时彼一时。”听相公说起当年的旧事苏儿也禁不住脸上一红“家里头也不少人又有诸位大人帮着照顾。”

    当年对弟弟兴许是有些刻薄可那也是家里的情形所逼进京投奔也是后来的曲子在湖广的时候若不是精打细算又如何让一个失去主心骨的家撑得过去。

    船舷渐渐的离开了码头向东行去。萧墨轩站在船尾看着码头上的几个人影渐渐的被江面上的雾气所阻拦再也看不见却仍是久久不肯离去。

    七月初二申时。

    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出动近千人封锁了从紫禁城到德胜门之间的大道一直延伸到附近的积水潭。

    一路上旌旗飞扬锣鼓喧天气势甚是吓人。一架七马并辕的镏金马车从紫禁城中行出。

    皇上出宫了。

第三十三章 不信

    “开国承家,大君正功。”

    兴许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陈洪的声音,在这一声吆喝声中,巡校船恰到好处的“咯”的一声顶上了积水潭边的木桥,轻微的摇晃了一阵以后才稳了下来。

    皇家的威严和寻常的热闹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静”和闹的区别。

    积水潭边虽是站了足足有数百人之多,可是竟是能清楚的听见风扯动旌旗的动静。

    这些礼数上的烦琐,萧墨轩其实是极不耐烦的,可从来又不得不都耐下性子去一套套摆弄完,只觉得码头上的青石板兴许是因为行走的太多,虽是看起来光滑,可是其上坑坑凹凹的比起承天门前还要矸人,悔没有把当年在国子监时候做的膝套带在身边,直到隆庆帝走到面前把自个带了起来,才松了口气。

    从积水潭到承天门的一段路,走的是极慢。街道两边虽是已被封锁,可是附近的小巷里头仍是聚了不少百姓,听说官兵在南方打了胜战,还俘虏了大批的红毛鬼,都出来看新鲜。

    午门献俘的场景,大致也就和当年从南方剿倭回来的情形差不多,虽然这一回门楼上的皇帝换了个人,被砍头的也换成了红毛鬼,但是换汤不换药。经过第一次的新鲜,这一回萧墨轩倒是觉得有些乏味了,只是跟着走了个过场,心里头却捣鼓着其他事情。

    一个时辰之后,萧墨轩已是出现在了乾清宫里的东暖阁……

    “开国承家,大者封疆为侯,小者使其为师。”隆庆帝看起来心情大好,上下打量着萧墨轩,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子谦你是选大者还是小者?”

    “但凭皇上旨意便是。”萧墨轩早就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且给我说说平南的事儿,我大明诸位先帝,多有以武功立威者,朕却未能亲历战阵。倒也常常心中恼闷。”隆庆帝颇有兴致的让陈洪奉了两盏茶来,又看了陈洪一眼,陈洪立刻识趣的退了下去。

    “平南的事儿,皇上该是早听过多少遍了。”萧墨轩知道从南边到京城来往的信使,这么长时间里已经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即使是前段时间先行派遣进京地王浚,只怕皇上也已经亲自见过了。

    “平南的精彩,只怕未必比得上京城里头吧。”萧墨轩低头笑了一声。

    “你不想去见见冯保?”隆庆帝也和萧墨轩一样,扯着笑脸。

    “皇上没说让臣去见。”萧墨轩举茶向隆庆帝敬了一下,才略泯了一口。

    “张阁老曾经说过,天下人的心力,半数竟落在了萧子谦的身上,看来所言并非虚假。”隆庆帝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墨轩一眼。

    “无非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罢了。”萧墨轩也不急着去否认隆庆帝的话。

    “这回微臣打破西洋人在蚝镜的堡垒。俘获了几个佛朗机的厨子,皇上若有兴趣,可以试一试西洋的菜式。”萧墨轩把话头四处扯。

    “哦。”隆庆帝果然很有兴趣。“便就这几日让做一回试试,朕和子谦你共品。”

    “俘虏中有一些佛朗机地女人,与我中国颇有不同,不知道皇上可有兴趣?”萧墨轩偏不把话题放在一处。[]

    “罢了,罢了,还不如去陪着李妃说说话。上回听说子谦你得了贵子,朕和李妃也欢喜的紧,竟是都有些眼热了。”隆庆帝摆着手。看起兴趣并不大。倒是让萧墨轩心里头舒服了许多。

    也许……隆庆帝是因为房事过多而毙的传言真的只是言官和清人的捏造,虽然电视和小说里都有不少类似的情节。在萧墨轩的记忆中,可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真的因为这些事情而虚脱,倒是某西洋球员,据说曾与上千美女缠绵,球场上倒也没见威风减了多少。

    萧墨轩在这里想着其他,隆庆帝却是已经在那边掰着指头算起了帐。

    “朕曾经答应过子谦你,今年准你留下钱银一百万两打造战船火炮,照眼下地情形看,是不是倒过了?”隆庆帝开始敲打萧墨轩。

    “过了?臣斗胆敢皇上所指所在。”萧墨轩装糊涂。

    “你在蚝镜缴获地钱银,也足足有四百万两之多,留下一百万两在江南,该是还有三百万两才对。”隆庆帝摆出大方的姿态,“多去的零头,朕便也不和你计较了。”

    “当时可没算到战时地军饷粮耗。”萧墨轩也不是省油的灯,“数万大军出动,便就全是牛马,也得山一般的草料才够。”

    “耗费的钱粮,朝廷照数再还过去便是。”隆庆帝被萧墨轩一顶,才现自己刚才话说的确实快了些。

    “微臣从直浙军中调了几艘封舟给张臬,另有火炮,火药无数,这些也都得花销来抵。”萧墨轩讨价还价。

    “二一添作五。”隆庆帝开始做出了让步,“四百万两,你派人送进京来的,只有一百又六万两,再加一百万两。”

    隆庆帝虽是堂堂的皇上,可是从嘉靖帝他老人家手上接过来的,是个陈旧地摊子,光欠下京官地俸禄和地方上预收的赋税就有不少,也是苦孩子一个,见了银子便就两眼光。偏偏萧墨轩又算地太精细,一百万两刚刚够补了积年的窟窿,竟多不出一分一毫来。要知道萧大人可是做过户部侍郎的,知道的可不比隆庆帝少。

    “五十万两。”萧墨轩见皇上让步了,也得摆出点姿态来,“前半年的海贸,眼看着已经是毁了,还被红毛鬼夺了十七艘货船过去,这些都得要银子去填。”

    其实前段时候被佛朗机人扣留在吕宋的货船早就用一部分俘虏换了回来,再添了点利息,而且前半年的海贸的损失,早就折算到了先前说的一百万两里头,萧墨轩再提,明显是重复计算成本。

    隆庆帝对这个结果似乎也不满意,脸上一虎,眼看着就要翻脸。

    “皇上,大明朝是皇上您的大明朝,臣只是帮着皇上做事儿。”萧墨轩一点不担心隆庆帝会翻脸的兆头,仍是语重心长,“眼下花去的银子,日后都得十倍,百倍的翻了回来,皇上不该图眼前之利。”

    “也罢。”隆庆帝本想教训萧墨轩一顿,说他不知道朝廷的艰难,皇上的辛苦,却没想到先被萧墨轩说出一番大大的道理来,偏偏还想不出理由来反驳他,只能就此打住。想来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也只有萧墨轩一个人了。

    “五十万,眼下你还是直浙经略,立刻修书。”隆庆帝怕萧墨轩再反悔,连忙叫人拿纸磨墨,要萧墨轩在自个眼皮底下写好手令。

    朝廷大员的官印,向来都是带在身边的,看着萧墨轩写好了手令,盖上大印,上好火漆,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来。

    “子谦当真不想去瞧瞧冯保?”隆庆帝狐疑的看着萧墨轩。

    “微臣但听皇上的旨意。”萧墨轩呵呵笑了一声。

    “你违了信。”隆庆帝微微叹了口气,坐下了身来,“朕和你曾是说定,即使朕继了大宝,私下之界,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微臣。”

    “微臣不敢。”萧墨轩也叹了口气,停下了身来。

    “你可是信冯保有罪?”隆庆帝出神的看着萧墨轩,也先不去计较口中的说辞。

    “不信。”萧墨轩轻轻个摇了摇头。

    “为何?”隆庆帝好奇的问道。

    “若真有这么回事儿,冯保定是会修书与微臣商议一番。”萧墨轩神情自若,没有丝毫的忌惮。

    “你就不怕朕给你和冯保带上个结党的罪名?”隆庆帝哈哈大笑。

    “皇上给臣等带上一个结党的罪名并不难。”萧墨轩拱手回道,“可难的是,根本没有法子去治了党魁的罪。”

    “党魁仍在,皇上即使治了臣等的罪又有何用?”萧墨轩不急不忙的回道。

    “朕倒并非故意把你从幼子身边分了开来,只是朕身边也缺不得人。”隆庆帝笑道,“朕给你十日的假,十日之后,自个去文渊阁便是。”

    “遵旨。”萧墨轩想要跪下身来谢旨,却又被隆庆帝拦住。

    “有些事儿……奈何两京路途遥远。”隆庆帝捏了几下萧墨轩的肩膀,“没有子谦在身边,总觉得不塌实。朕准你仍兼着直浙经略的职,海道的事儿,暂且尽由你主张。莫要再跪拜,朕准过你私下免了杂礼,莫要让朕失了信。”

    “轩,谢过皇上。”萧墨轩欠身相谢。

第三十四章 张居正的心意

    “少爷又回来了。”萧府里头最高兴,倒似是萧三一般。萧三老早就和萧四一起跟在少爷身边,在萧府里也得了身份。可是这一年少爷去了江南,却只带去了萧四,萧三也就由一个少爷的跟班降成了府里的杂事,比起以前,倒是辛苦了许多。

    听说少爷回京了,兴许也就一时间呆在京城不走了,萧三心里头可是乐开了花,就连老管家萧福的话都有些不放在眼里了,老早就站到了街口边,听着别人说着午门前的热闹。傻呼呼的萧五,也跟在萧三后头起着哄。

    “叫老爷。”刚闯进了门,却被萧福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老爷……老太爷且是吩咐过了,日后见着少爷要叫老爷。”

    “什么少爷,老爷的。”萧三嘴巴里嘀咕着,也只能认了这一巴掌。

    “还不快去料理下,老爷还在午门前,可二夫人就要到了。”萧夫人带着宁夫人站在前厅边,走出来朝着萧福吩咐,“都计较着这些做什么。”

    萧福和萧三见老太君了话,也不敢再闹腾,一起拿了新买回来的物什,朝着后厢房里萧墨轩的卧室奔了过去。

    “应房他偏要叫改什么口,叫什么老太君。”等萧福一行走开,萧夫人却是抬起手来摸了摸脸,“便是没老,也要被叫老了。”

    “亲家公他是欢喜的呢。[]”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萧夫人,打心里头禁不住乐,“老萧家已是两代单传,眼下有了孙子,家里头的香火也就定了底。”

    “我们家轩儿小时候可是粉嘟嘟的,像个女娃儿一般。”听宁夫人说起孙子,萧夫人也是禁不住笑。“我们那孙子,不知道和轩儿小时候长的像不像。”

    “若是像得像他娘,也更是好。”萧夫人也没忘记奉承宁夫人,“苏儿小时候我可也是见过。吓人的讨喜,都说儿子像娘有福呢。”

    说了半晌,忽得又想到孙子还在南京,一年半载怕是见不到,未免也有些惆怅。尤其是宁夫人,女儿和外孙一个见不着,心里头更是空落落地。

    这边说着话,那边萧府门前一阵闹腾,原来是依依带着家眷们先到了,连忙叫刘婶几个出去帮忙。

    等引了进来,依依带着小香兰几个先见过了萧夫人,难免说上了几件小林逸的趣事儿。萧夫人疼儿子。连着媳妇也疼上了。怕依依一路上累了,也不叫等着萧天驭问安,让厨房打来热水。送进了房里,让休息上一阵。

    侧厅里留下萧夫人和宁夫人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萧墨轩和宁苏儿小时候的乐子,心里猜地却是孙子的模样。

    又坐了一会儿,听信说是午门前的事儿早就了了,老太爷就要回来了,又说萧墨轩被皇上召到了乾清宫去。萧墨轩虽是没回来,可是那么一会。倒来了不少其他的杂人。

    有萧墨轩让人送了礼。前来答谢的,更多地却是寻着名堂来的。甚至不知道找的是萧墨轩还是萧天驭。

    萧天驭和萧墨轩都还没回来,萧夫人不便见客,除了来回礼的,就连东西也没收,只请下回再来。

    也便就在这一当口,只听得门外一阵锣响,门房进来禀报,说是张阁老到了。

    “张阁老是轩儿的老师,无论如何不能失了礼。”其他人好办,可是张居正跑来,倒让萧夫人有些难办了,这人可是赶不得的。只能和宁夫人两个退到了后房,把花厅空了出来让萧福先陪着张居正,想是这么当会,萧天驭也应该要回来了。

    “哎呀,这倒是什么风,把阁老您给吹来了。”果然张居正这边刚坐了下来,那边萧天驭就进了门,听说张居正正在花厅坐着,连忙迎了过来。

    “哈哈,应房兄。”张居正见萧天驭回来了,也连忙起身回礼。萧天驭是吏部尚书,身为百官之,即便是朝堂之上也能和普通的阁员平起平坐。“张某听说子谦回来了,怎生还没见人?”张居正四下巴望了几眼,“子谦有心,上回让人送了许多东西过去,听说他回来了,便想过来谢一回。”

    “折煞了,折煞了。”萧天驭连连摆手,“张阁老是犬子的老师,学生向老师表些心意,本就是该尽地本份,怎敢劳得阁门老亲自登门答谢,折煞了,折煞了。”

    “又听说萧家添了人丁,我这个做老师地,也该是来问候一番。”张居正呵呵笑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如意来,玉色温润,无一块杂色,一眼看上去便就不是凡品,“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块玉如意,张某在身边带了有近十年之久,便就请萧尚书转交给子谦便是。”

    “张阁老稍坐,犬子被皇上叫进宫里,想只是问些江南的杂事儿,晚间前该是回来。”萧天驭和张居正的关系本来就不错,见张居正人都在自个家里了,哪里还能由得他走,“也好请犬子答谢过阁老地厚意。”

    “那……”张居正略一迟疑,随即又点了点头,“也好,即便子谦被皇上留住,你我兄弟二人也颇多时候未聚,也难得有这个机会,把酒言欢一回也是快事。”

    “好兴致,好兴致呐。”萧天驭哈哈大笑,连忙叫了家人过来安排。

    因为萧墨轩回京,萧府里早就预备下了大量的酒菜,原本是给萧墨轩准备的,此时多一个张居正也无妨。

    说起张居正进了内阁之后,闲暇的时候反倒是少了,张居正也是一脸的无奈。

    但是两人眼下一个是内阁大臣,另一个是吏部尚书,比起当年来的身份,已都是不知显赫了多少,伴着一壶清茶,偶提起几件当年的旧事儿,也未免有一番感慨。

    等了一会儿,见萧墨轩还没回来,萧天驭倒是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应房兄稍安。”谈了这么会,兴许是找回了当年的感觉,两位朝廷重臣又重论起当年地称兄道弟起来。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地位地大致平等上的,若是其中一个仍是上不得台面,只怕如何也找不回来。

    “子谦被皇上叫去宫里,去留也由不得自个。”张居正丝毫不见烦躁,“再说了,日后我和子谦整日有得见面,哪里还在乎这么一回。”

    “那也得靠叔大等诸位阁老地提携。”萧天驭笑道。

    “如何?难道应房兄以为,子谦这回进京,还要再去江南?”张居正眯着眼睛,泯一口茶,“只怕这文渊阁里,又要再添一个位子。”

    张居正并不知道皇上对萧墨轩说了些什么,也只是随口一句,但是这一句话却并不真的是随便说的,这回皇上召萧墨轩回京,萧天驭自个心里其实也早就有了计较。

    只是突然听张居正说了出来,既然不好说不,也不好说是,只能陪着笑。

    “我记得,子谦该是有三房夫人才是吧?”张居正刚才还在说着朝廷的事儿,话锋一转,却转到了萧家的私事儿上来。

    “三房?”萧天驭听了张居正这话,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犬子上回大婚,倒是同时迎娶了两房,之后便没再添了。”

    “哦。”张居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只是张某也曾在南京和子谦共事儿,也常去他经略府里转,倒以为是三房了。”

    “叔大兄说的,兴许是犬子身边的那个丫头吧。”萧天驭听张居正这么说,倒是有几分想了起来。萧墨轩身边的那个丫头,叫小香兰的,好象儿子一直对她颇为中意,便就是自家夫人对那丫头也好感不少,几次提起要帮儿子填了房。

    “对对对。”张居正拍着脑门,“就是那个,好象叫什么兰的,我见子谦的两位夫人对她也颇有礼数,竟以为同是门中之人。”

    张居正在南京做应天巡抚的时候,可没少到萧墨轩的经略府上去喝酒,虽然有时候就是去摆出一副老师的模样教训几句,萧墨轩也只能低声下气的请张老师用膳。

    古时候的弟子对老师,那可不像后时的师生关系这么简单,学生即使做的官职再大,见了老师也得低上一头。便就拿隆庆帝的另一位老师殷士瞻来说,此人脾气极大,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睛,当年在裕王府里的时候,还是王爷的隆庆帝和伴读的萧墨轩可没少挨此人的白眼。就是这么一个人,眼下皇上对他仍没什么好感,殷老师也暂且也没能和其他几位裕王府的老师一样登阁拜相,但是私下丢些小鞋给他穿是另一回事儿,当面也只能和和气气。

    张居正在萧墨轩的经略府上脾气,完了脾气,不管有理没理,萧墨轩只能笑眯眯的接了下来,还得请他喝酒。

    去的多了,张居正对直浙经略府里的人也熟识的多了,知道小香兰丝毫不足为奇。

第三十五章 迎头棒喝

    “后生们的事儿,自有他们自个去管,哪里还尽由得了我们。”萧天驭的家教倒不是不严,只是自家儿子任从哪边计较起来,都比寻常官宦家的子弟好了许多,便也懒得多去管了,另一方面,嘉靖四十年的那一场生离死别之后,自个对儿子也更溺爱了许多。

    “该管的却还是要管。”张居正一如寻常的长者一般嘀咕着,便是皇帝家里,也有家长里短的,“我家那几个,若是有一个能和子谦一般,我便是辞了这官不做,也有得笑了。”

    “哪里,哪里。”萧天驭嘴里虽是却着,脸上却是笑开了花,丝毫不觉得张居正说的过分了。

    “我若是记得不错,萧兄家里应该是两代单传了吧?”萧家两代单传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张居正能知道,也不希奇。

    “这倒也是揪心。”萧天驭点了点脑袋,“便就指望着犬子能多得几个子嗣,也省得我那夫人总是挂念。”

    古人对香火的继承,看的极重,两代以上的单传,在各人看来,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随时可能断了香火,即使到了后世,好些地方不也仍是重男子而轻女,其实也就是怕断了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萧家的香火问题,一直是萧尚书的一块心病。萧尚书年轻时候,算是个比较厚道的人,和萧夫人也是恩爱一生,年轻时候没想那么多,到了年纪大了,倒担心起来了,所以见着儿子比自个“风流”,倒是心里欢喜呢。

    “一正二平。”张居正捏着手指粗算着。“子谦纳下三房,倒也合着规矩。”

    “这……”听张居正这么说,萧尚书却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起声来,“家里的丫头……”

    “嗯?”张居正似乎没听明白萧天驭说的是什么。反问了一声。

    “那丫头倒确是可人儿。”萧天驭又停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便是内子也满意的紧,可偏偏只是个丫头的身份,若要做平妻……”

    小香兰进萧府已经有好些年。可当年收她进府,虽只是想帮儿子找个照应地丫头,可这么多年下来,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心都是肉长的,处了时间长了,总有几分情分,如果儿子愿意收了他,自然也没有不许的道理。

    只是丫头就是丫头。京城内外。上得了台面地人家,仍是极少把填房的丫头当作正妻或平妻来待的。依依的身份虽是有些尴尬,可是谁都否认不了。她确实是个有身份的千金小姐,所以做了平妻别人并不会说了闲话,即便只是个平民家地姑娘,也丝毫不碍事,大明朝开朝以来,即便皇妃也绝大多数都是民间选出来的呢,只是……若是小香兰,只怕……古人的门第观念之深。不但根深蒂固。其影响又极大,绝非后世可以想象。

    在许多显赫的人家。婚姻常常是作为一种家族联合的象征,在正妻之外设下两位平妻,便就是在联姻不至于互相亏待的意思,因为需要联姻的往往不只有一方。虽然萧墨轩的几位夫人和联姻似乎有些不擦边,但是在其他人家,小姐们出身地正妻和平妻是绝对不愿意和丫头出身地女人平起平坐的,渐渐这也就成了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下人出身地小妾和妻子之间,始终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再撇开了说,若是寻常人家,也许这般做也就罢了,少有人去拿了来说。可偏偏萧家又是书香门第,这几年来,在朝野间显赫异常,萧天驭这些东西自然极其在乎。当年严世蕃那么一串小妾,其中心爱的绝不至于没有,可哪怕是其他的事儿言听计从,也没听说严世蕃要把哪个小妾提为正妻或者平妻。

    “子谦难道自个竟是没想法?”张居正转头问道,“只怕他是舍不得只让那姑娘为妾。”

    “这……”萧天驭又是一阵语塞,张居正说的不错,小香兰身份虽是低微,可是和萧墨轩感情极深,即使比起萧墨轩和苏儿之间的亲密,也不多让。

    若是萧墨轩自个能放了下来,那倒也无妨,可问题是,自家儿子本就是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这点萧天驭也知道。万一和张居正说的一样,萧墨轩真要立小香兰为平妻,该如何是好?

    这么大个儿子了,若是不成器,打骂也好,倒还无所谓,可偏偏萧墨轩又已是堂堂文华殿大学士,在朝廷上都和自个平起平坐了。若在家里闹起来,弄不好反要倒被外头地人笑话。

    “犬子……”萧天驭有些犯糊涂,可终究没敢帮着儿子下了定论。

    “孩儿拜见爹爹,拜见张师傅。”正说着话,便看见萧墨轩地门边转了过来。

    萧墨轩从宫里出来以后,也没再去其他地方停留,便直接朝着东华门的方向回府。

    若是平常,萧墨轩回来,门房早就来报了。可今个张阁老和萧尚书一起坐在花厅里,门房也不好去打扰,萧福看见少爷回来,想找机会去告诉萧天驭,却被萧墨轩拦住。

    既然回来了,那么爹爹自然是要去拜见地,张居正也在,那也无所谓,反正又不算是外人,一起招呼一下好了。

    唯一让萧墨轩纳闷的是,包括萧福在内,府里所有的人见着自个便是一口一个“老爷”的叫,还说是老太爷的叫。想想自个也才二十出了头,居然被这般叫,倒似是要把自己叫老了,摸着后脑勺,萧墨轩便转到了花厅,想见过爹爹和张师傅以后再去拜见娘亲和岳母大人。

    “说曹操,曹操便到。”张居正的眼睛比萧天驭还尖,萧墨轩适才走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看见到了,坐在那里,指着萧墨轩哈哈笑道。

    萧天驭见了儿子,未免两眼放光,欢喜的紧,可是张居正在场,仍坐的端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你这回回来,却是要留多少时候?”萧天驭之前总是希望儿子能回京呆在自个身边,可眼下孙子在南京,却突然又怕儿子留在自个身边,南京的媳妇和孙子没人照顾起来,想来想去,便是连自个也不知道自个到底想的是什么了。

    “这可由不得孩儿。”萧墨轩也是苦笑一声,命人重新换了茶来,亲自端了,给爹爹和张老师奉上。

    “去年去江南的时候,便不该由你带着家眷过去。”萧天驭虽是顾及着张居正在,可是心里头实在是想看孙子想的急,还是蹦出了句话来,却忘了当时自己也是力主儿子把两个老婆全带了过去。

    “南京那边缺不得人照顾。”萧墨轩其实自己也挂念着,但是在爹爹面前还是装的轻松,“南京府里的家人,回京的时候一个没带,若是那么一群人,居然都照料不好大小两个,那反倒是怪了。”

    “只到了周年前后,便可以接回京来。”萧墨轩也知道爹爹念着孙子,顺便安慰了一番。

    “你说南京府里的家人一个没带了回来,为何你那贴身的丫头没留下帮着照顾,她识得苏儿的脾气,留下做伴岂不是好。”其实萧天驭进了家门,就来陪着张居正,萧墨轩到底带了几个人回来,丝毫就不知道。

    萧墨轩听了爹爹的话,倒是先禁不住抬头看了看张居正,似乎有些不明白爹爹怎会急着在张老师面前说这些事情。

    “爹爹若是说小兰的话,儿子倒从来没把他她当作下人来看。”萧墨轩猜着萧天驭说的约莫就是小香兰,因为这回回京,只带了倩雪和小香兰两个丫头回来。倩雪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依依的贴身丫头,不可能把她们分了开来,那么爹爹说的只可能是小香兰了。

    萧天驭听了萧墨轩的回答,心里“咯噔”的响了一下,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张居正,见张阁老笑眯眯的端着杯茶看着萧墨轩。

    “哼……不是下人便是什么?”萧天驭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让萧墨轩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个或者小香兰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老太爷。自个说不拿小香兰当下人看的话,从前约莫也说过,可没见着爹爹来管这码子事情,这回怎么刚一进门,就被当头横了一棒。

    “应房兄何必管这些没来树的规矩。”张居正神态自若的说着话,丝毫没有因为引起这场纠纷的愧疚,“后生们自个喜欢便是。”

    “由得他们,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长辈。”萧天驭当然也不好去怪张居正,反倒是有些感激他提醒了自个的样子,“叔大你且是帮我说说,如何能由得他们去。”

第三十六章 各有算盘

    “应房兄稍安。”张居正完全也入了戏,完全放下了内阁大臣的姿态掺合进了萧家的家事儿里头,“子谦刚回来,总该是让他歇息上片刻。”

    话刚说完,已是站起身来,唤过萧墨轩让坐在身边。

    “自古为父母者,莫不牵挂着儿女。”张居正拍着萧墨轩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子谦你也莫要怪你爹爹,你已不同往日在国子监里读书的时候,这朝廷上下,虽说眼下都有皇上和徐阁老主张,可毕竟年岁不饶人,日后辅佐皇上还不得靠着子谦你们。”

    一边说着,张阁老还一边捶着腿,抱怨人到中年,身体竟是比不得当年经得住折腾。张居正其实是嘉靖四年生的,眼下才是嘉靖四十二年,算起来也才连四十岁都不到,即便是去争个“全国优秀青年”都有资格。而萧墨轩年齿上看才二十出头,但是若要加上前世活的年头,心智足足已经逐渐向三十岁靠近,看着张居正在那抱怨岁月沧桑,未免觉得有几分滑稽。

    “至于那些世间的规矩,应房兄又何必当真。”张居正不愧是“新政”的倡导者和执行者,颇有些改革家的味道,“自上古之时,这世间的规矩也不知换了几回,哪里有个定数?”

    “甚么规矩?”萧墨轩刚才才进门就被爹爹棒喝一通,到现在还没能完全转回了神来,想来想去。还不知道爹爹为什么会对自个出了如此大的粗气。

    “府上地长孙留在南京,自然有人照料,应房兄也暂且安下心来。”张居正做老好人的功夫可不是盖的,“眼下紧要的是,再多添几个子嗣,也省得再去操这份心。”

    不过张居正虽是内阁大臣,也是萧天驭的老友,萧墨轩的老师,说这些似乎没什么不合适,都说“良师为父”嘛。不是亲生的,就当作是干爹好了。

    “至于什么名分。不去计较也罢。”对萧天驭说完了话,话头又递到了萧墨轩身上。

    萧墨轩毕竟没有他们这样的门第观念,嘴上虽是不说,脸上还挤出一丝笑来,可心里头却是空落落的,像是什么东西被人夺走了一般。

    萧福过来报信,说是厨房的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这一顿酒菜,原本是萧家预备着为萧墨轩接风用地。可既然张居正在,府里的家眷想是享用不到了,不过他们也不缺这么点吃喝,后房里仍摆上一桌。都是读书人家出来地,识得辞赋,席间说些家里的杂事,接口诗便就是娱乐的重戏。这接口诗想来就和后世的kTV差不多。用来助兴更是风雅。还省得和萧家这父子两个坐一桌上,总听提起那么些朝廷里的大事儿,想要说,却又故意留一半,让人扫

    萧天驭端起杯想先敬张居正,却被张居正压下手来。

    “我也是听说子谦回来。才过来助个兴致,如何也不能夺去了子谦的风头。”张居正毕竟和萧墨轩有师生的情谊,萧墨轩平日里也对张居正敬重,张居正见学生有了成就倒真的心中喜悦。

    其实不但是张居正,即便是高拱,又何尝不会拿此事得意。课案下教出了一个皇帝。再加上一个举世地青年才俊,做老师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到了头了。

    说罢竟是拉着萧天驭,一起举杯来敬萧墨轩,萧墨轩当着戚继光或者鄢盛衍的面,大可以大呼“人生得意须尽欢”,然后一口牛饮,可对着爹爹和张老师,还得留几分矜持.小心的站起身来,拿着小盏回礼,屁股也不落回去的喝干。

    张居正似乎兴致甚高,又让萧墨轩说了几回平南时候的趣事,听到萧墨轩说这回回京带回了几个佛朗机厨子,要找机会请张老师尝一尝西洋菜式,满口的答应下来,说是一定到场。

    席间虽是只有三个人,但是气氛却不落了下,加上古井酒的酒性不低,酒过数巡之后,张居正竟是隐隐有了些醉意。

    “当年曹孟德有言,生子当如孙仲谋。”胡乱间,张居正竟是扯着萧墨轩地胳膊便说起了酒话,“应房有子如此,便是那孙仲谋又如何比得上?”

    “学生怎敢和英雄相较。”萧墨轩听说张居正拿自个和孙权比,可是吓坏了。

    孙权是个英雄不错,可人家是东吴大帝,做过正经的皇帝。自个的治领也是江南,拿自个和孙权比,若是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去,难保不被说成有谋逆的心了,那才是天大的冤枉。

    “甚么英雄。”张居正颇为不屑地摆了摆手,“还不是给了太祖爷看门去了。”

    孙权的墓叫蒋陵,因为在蒋山之下而得名,蒋山就是紫金山,又名钟山。明初,明太祖朱元璋在修建孝陵的时候,蒋陵就在选好的神道附近,过了孝陵的前门,叫四方城的地方便可以看见,也就是在后世被叫做梅花山地地方。

    当年主持孝陵修建地中军都督府金事李新,曾向朱元璋建议把孙权墓移了开来,可是朱元璋却没同意,只说孙权也是一条好汉,留下看门罢了。如此一来,蒋陵的一场隐灾才被消去。张居正所说地帮太祖爷看门,也就是从这里来的。

    “可惜我那几个儿子,竟是没一个成器的。”夸完了萧墨轩,张居正又把话头转回到了自己身上,“若得一个和子谦一般的儿子,再无所求。”

    张居正一生到底有几个儿子,这点萧墨轩倒不大清楚,但是萧墨轩知道的是,嘉靖三十九年,张阁老已是得了第四子。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年纪和萧墨轩差不了多少,萧墨轩也是见过几次,看起来也是谦和知书的很,丝毫和不成器搭不上边。

    只是说到“几个儿子”,萧天驭却未免眼热起来了,寻常的人家,子嗣众多也是一件值得荣耀的事情,甚至还有传说,高拱后来看张居正不顺眼,也就是因为张居正儿子多,而他高阁老却没有。隆庆帝的另一位老师,就是那个喜欢吹胡子瞪眼睛的殷士瞻,后来受到高拱排挤辞官回乡之时,甚至还特意写过一副对子送给张居正,“山中宰相无官府,天上神仙有子孙。”其中的意思,无非也是嘲笑高拱没有子孙,只有一个女儿。这么想来,高拱因为张居正儿子多而生了嫉恨的心思,倒未必没有可能了。后来张居正的几个儿子里,好似还出了一个状元,可见和不成器丝毫是搭不上边的。

    所以与其说现在张居正在羡慕萧天驭有个有出息的儿子,倒不如说是萧天驭在羡慕张家的人丁兴旺了。

    “叔大是子谦的学生,便当作半个儿子待便又如何,再说子谦和敬修岁齿差不离多少,倒是可以以兄弟相待。”萧天驭这句话,说的倒是心里话。甭管张阁老心里头到底在想着些什么,但是他对萧墨轩这个学生确实不错,自身也是堂堂内阁大臣,张家和萧家,有这个资格互相照应。

    只是张居正听了这句“半个儿子”,却突然“咦”了一声,放下酒杯,左右打量着萧墨轩竟似从来没仔细看过这个学生一般。

    “哈哈,半个儿子,妙,妙,妙的很。”张居正放声大笑,笑的声音之高,把酒桌都震得动了起来。

    “半个儿子。”萧墨轩心里头也是跟着“咯噔”响了一下。

    这……这半个儿子,俗话说的好“女婿半个儿”,除此之外,即使是义子或者干儿子,也并没有半个儿子的说话,张居正怎生突然对这句“半个儿子”这么感兴趣。

    萧墨轩迎着张居正的目光,也不好低头下去躲避,只能勉强的笑着,只是想到这里,却也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毛起来。

    张居正儿子多,可并不说明他没有女儿,只是萧墨轩也没有当真去查问过罢了。

    萧墨轩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一天可能会成为家族联姻中的一颗棋子。当年义妹李杭儿嫁给皇上那也只是偶然间的际遇,和成心的政治联姻没有丝毫关系。

    更何况,萧墨轩从骨子里毕竟还有些恋爱和婚姻自由的思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萧大学士来说,反正也没真正遇见过,也不必去想。当真和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成婚,实在是一件很让人烦闷的事情。

    再说了,虽然张阁老长的清秀,张夫人容貌也甚是端庄,想来张居正的女儿也不会太差,但张敬修好象便就是是张家的老大,比萧墨轩还年幼上少许,要是不小心娶了一个“萝莉”来家,太过有些罪恶感。

    想到这里,萧墨轩也不管张居正到底打的是甚么算盘,已经打从心里头抗拒起来。咱好歹也是当朝大学士,堂堂的二品大员,哪里能由你们随意摆布,不行,即使是长辈也坚决不行。

第三十七章 争便宜

    萧墨轩这边打定了主意,那边就坐安稳了。哼哼……想拿我堂堂文华殿大学士当枪使,也得问问我自个答应不答应。另一边也根本不去管萧尚书那巴望着多子多孙的念想。

    独生子女好啊,响应国家政策,生这么多,等到几百年后更是不知道要有多少,更何况房里已经有了两三个,一房生一个,也有两三个了,绝不至于再留个几代单传的尴尬。

    “嘿嘿。”张居正其实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喝过了酒,总是一脸厚道的笑容,显得比谁都可亲,萧墨轩甚至认为,张阁老人缘好,不但是因为有心计,和长相也大有关系。若是一个长得贼眉鼠眼的,谁见了都得提防着,自个长的也面善,不是人缘也不错嘛。

    “子谦你可知道徐阁老有几个孙女儿?”张居正的话,也不知怎的,突然转到了徐阶身上。

    “学生不知。”萧墨轩连连摇头,徐阶有几个孙女,那更和自己没关系了,何况自己又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打探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做什么。

    “徐阁老家人丁才是兴旺,只孙女儿,便就有十六个。”张居正直直的竖起左右两只手掌,伸出来后,又把右手转回来看了下,翘起大拇指和小指,摆出个六字来,左手则伸出一根食指来。我的乖乖,光孙女儿就十六个,难怪他徐家要那么多田产,敢情是家人人太多,不好生养了。

    “徐阁老长子徐之女曾经许给了严鹄为妾。”张居正借着酒兴继续说他听来的故事。

    徐阶把孙女儿许配给严鹄为妾的事情。萧墨轩也是知道的,只是萧墨轩和严鹄相交一场,却落得一个惨淡收场,心里只是老大地遗憾,甚至不愿去多想。

    严家倒台,严鹄身死之后,萧墨轩曾经听说徐阶许配给严鹄的孙女因为郁郁不结,暴病不起,最后不治身亡。当时也暗中嘘唏过一番。

    “可惜了,可惜了。”张居正说到这里。忽得长叹一声,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

    “可惜一个大好的闺女,竟落得如此下场。”张居正不住的摇着脑袋。

    “严家咎由自取,老师又何必为他人叹息。”萧墨轩以为张居正是在感叹那些陈年的旧事。

    “我又何尝是为严家叹息,我叹的是他徐家的人。”张居正满口否认,“可惜一个大好的闺女。竟做了一缕冤魂。”

    “哦。”萧墨轩心里一惊,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可是听张居正话里的意思,徐阶许给严鹄地那孙女的死倒似乎是有些蹊跷,却不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可是眼见着爹爹听张居正提起这事儿,手里也无意中抖了几下。

    “眼下徐阁老当政,这也不是什么光彩地事儿。”张居正拨拉着筷子,“难道子谦当真以为,徐之女当真是郁结而亡?”

    “学生不知。”萧墨轩木然的摇着脑袋。严家倒台之后。因为其中搀杂着严鹄身死的事儿,萧墨轩和严鹄虽是一生从未真正相交过,可是实在是神交颇深,未免有些伤感。再加上后来找回了依依,所有和严鹄的传言,更是刻意避讳。生怕是被依依听了去。

    “鸠酒一杯,送走一条人命足以,生老病死,何其平常,想要瞒了下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张居正面色一沉。四顾一下左右。才开口说道。

    “鸠杀?”萧墨轩的心也跟着张居正的面色一同一沉,“谁个?”

    “还有谁敢去鸠杀徐家地人。”张居正回道。“太上皇又何必去和一个女子过不去。”

    “徐阁老?”萧墨轩禁不住脱口而出,从张居正耳里听到这个消息,对萧墨轩来说,确实是极具冲击力,而爹爹的神情,也说明了张阁老所言非虚。萧天驭在朝廷里虽然没有儿子看起来这么光鲜,可是在京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耳目比起萧墨轩来,反倒是多了不少。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意图,爹爹知道之后,却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还有原本执掌过锦衣卫的冯保,也应该知道,可仍是从来没和自己说过,似乎大家都在对自己刻意的隐瞒着这件事儿,若不是今天听张居正说了出来,自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徐阁老他……”萧墨轩心里头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压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一直都知道,徐阶也不是什么善茬,可是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连自己的亲孙女儿都舍得牺牲。徐阶杀死自己的孙女儿,无非是怕和严家搭上丝毫的关系,可是当时严家已经树倒猢狲散,徐家则是坚如磐石,也未必会牵连上,可是徐阶仍是下了这般的狠手,其心之毒可见一斑。一时间,萧墨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论起来,张某也是徐阁老地学生。”如果张居正再不说,只怕是萧墨轩都忘记,张居正也做过徐阶的学生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张居正是徐阶的学生,徐阶也未必敢这么器重他。

    “可于此一事,张某一生以仁厚待人,张某实在……”张居正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很明显,他也对自个老师的行为甚是不齿。

    至于张居正是不是待人仁厚,萧墨轩也不便评论,只是张居正一生虽也是树敌无数,但确是为大明呕心沥血,据说后来万历皇帝派人查抄张家的时候,所获不足严家的一半,论数字更是连徐家家产地十之一二都没有,其中大部分还是万历皇帝自己赏赐的。

    虽然当年自个进国子监的时候,爹爹也曾经扔出了九千两白银给张老师,可那也并不是给张居正一个人的,而是要张居正帮着再上下打点一番,最后落到张居正手上的并没有多少。从这几点来说,萧墨轩对自己这位老师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连自己地亲孙女儿都可以毒杀,如果遇见其他情况,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地?想到这里,萧墨轩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对张居正的处境也了然了几分。张阁老眼下虽是看着威风,可是在诸位阁老里头,却是势力最小地一个,说句不好听的话,徐阁老当年雪藏张居正,那是因为严嵩在明处,徐阶他在暗处,实力差距又大,正面斗上去,即使加上一个张居正也没多少分量,根本不是真的舍不得拿出来,而是不顶用,因为“人事任免权”不在他徐阶的手上。如果张居正当时是个什么侍郎,尚书之类,只怕早就被抬出去了。说来说去,倒是他张居正自个不争气了。

    经过这么多年,张阁老终于粉墨登场,抬眼一看却现,自己原来是被徐阁老拿着当枪使了。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徐阁老再有什么危地,完全可能会把自己扔了出去填坑,这可不是随便说的,袁炜的前车之鉴,不就放在那里了,袁阁老可也是徐阁老的学生。

    酒席间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闷起来,徐阶和高拱的矛盾,已经是完全公开化,两边的人都是同一个战壕里的,论交情两边都不浅,便就是萧天驭这段时候来,也常常为了这些事儿左右为难,更别提整日在徐阶和高拱面前晃悠的张居正了。

    皇上叫我过几天也去文渊阁报答,我若是进去了,又该如何是好?看着张居正,萧墨轩开始烦着自个来了。

    “应房兄,你这些家事儿,张某我本不该管,可子谦是我学生。”可能是见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闷,张居正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愁白头,由得他去好了,多添几个子孙,才是正理。”

    萧天驭也不知道张居正是不是真的醉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只是陪着笑。

    “那女娃儿虽是个丫头出身,可甚是讨人欢喜。”张居正对萧天驭说完了话,又转回对着萧墨轩吟起了调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圣人书上写的。”

    “可见这一个情字,便就连圣人也不能免了,又何必去难为后生们。”张居正看起来是醉了,脑袋乱晃着,可说话的条理却丝毫没乱。

    “子谦是我学生,我张某一生以仁厚待人,应房你若是顾忌着,我来帮他想法子。”张居正忽然拍着胸脯站了起来。萧天驭和萧墨轩全都愣愣的看着张居正,不知道他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那女娃儿我也见过,甚是欢喜,对子谦又极是体贴。”张居正扶了下萧墨轩的肩膀才站稳了,“娶妻须顾着门户,可收养却没这一说。”

    “今个我张居正便收了那女娃儿做义女,若要有人耻笑,也便冲着我张居正来。”张居正豪气万丈,“成了我张家的女儿,难道还配不上你萧家的儿子不成?”

    啥?萧墨轩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又愣住了神。义女,怎么又是义女?张阁老说出这话,难道是想拣便宜女婿来了?

第三十八章 火起

    也不知道张阁老到底是不是有些醉了,可是莫名其妙收一个丫头做义女,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一时间,就连萧墨轩也愣住了,刚想出口说话,却见坐在对面的爹爹忽得眼神动了一下,又立刻停住了口。

    “叔大,那女娃儿虽是我舍下的丫头,可是我萧某和叔大一般,向来以仁厚待人。”萧天驭手抚长须,面有难色的回道,“便就是个丫头,也得问她自个的意思。”

    “可惜萧某没有女儿,否则倒真可以给叔大做义女了。”萧天驭微微笑道。

    “你即便是有女儿,我……我……也不及拿子谦分给我半个。”张居正看起来倒真像是有几醉意了,口里说的话,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张某自个家里便就有女儿。”

    萧天驭虽是面有难色,可拗不过张居正,萧墨轩只拿眼看着张居正,却被张居正一眼瞪了回来。

    “我……我没醉,你休要看我。”张居正大笑,“我可是……可是清醒的紧呐。”

    萧墨轩虽然没见过张居正的这番醉态,可是却也好似听说过,张居正的祖父叫张镇的,也就是后来进辽王府做侍卫,无故死在那里的,曾经是个泼皮无赖,看着张居正眼下的情形,大半没了斯文,真是还留了几分“遗传”。倒是在后厢房里的萧夫人,听说张居正要收小香兰做义女,积极的很,忙不迭的派人把小香兰拥了过来。府里的家眷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凑热闹,躲在屏风后头,伸着脑袋偷看。[]

    “张师傅可是要歇上片刻?”萧墨轩惟恐张居正是真的喝多了。醒来会后悔,又不敢直说他喝高了,只能凑到身边,小声的说着话。

    “可读过书?”张居正没回答萧墨轩。只是一把把他拉到身边坐下,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小香兰,脸上地神态,看起来竟是比刚才端正了许多。

    “老爷和少爷都是知书达理的人,奴婢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了一些。”小香兰毕竟是个丫头。虽然也见世面,可是真的直接面对着一位内阁大臣,仍是有几分胆怯。不过好在虽是胆怯,除去腮帮上涨得有些红外,礼节上倒也甚是得体。

    “圣人们传下的四书五经,读过一些。”小香兰轻声回道,也不敢抬头去看众人,“夫人也教过《女四书》。也还记得些。”

    所谓地四本。寻常家的女子,识字的时候大抵教的都是这几本书。萧家是大家,大家里的下人若不识字。出去也会被人笑话,所以还请过专门地女教官来教,那些乡绅家里的丫头,倒未必读过什么书了。

    小香兰当天刚随着萧墨轩从船上下来,眉目间还留着几分疲态。身上穿着件浅绿色的压脚霓云裳,是用苏绣做成的。浅绿色的丝衣,在烛光下像是一汪绿波,把脸上白里透红的肌肤衬托得更是可人。萧墨轩本来见小香兰也见多了。平日里没细想过。此时看起来,倒真似个大家的闺秀一般。

    “你原本姓甚?”张居正看了也是欢喜。瞥眼看了眼萧墨轩,竟似是在感慨这小子怎生如此好的福气,又转过脸来对着小香兰。

    “奴婢自幼孤身,不知双亲所在。”小香兰当年进萧府地时候,是一个自称族叔地人送过来的,这么多年了,就连那位“族叔”都已不知所在,甚至连个姓名也没留下,所以这么多年来小香兰就连自个姓什么也不知道。想到这里,小香兰未免有些伤感。

    “真我张家女儿也。”张居正怕气氛沉闷下去,抚掌大笑道,“那以后你便跟了我姓张罢了。”

    “奴婢……”听张居正如此说,小香兰心底的那一丝胆怯又露了出来。

    “莫要再称奴婢,我张家地女儿,如何能自称如此。”张居正摆了摆手,又问道,“难道你竟是不愿?”小香兰一直跟在萧墨轩身边,大小的事情自然有少爷拿主张,从来没要自个这般面对过。可看着萧墨轩,见少爷只是微微笑了一下,倒是屏风后头的几个脑袋伸出来拼命点着,似乎要她答应下来。

    正在犹豫间,忽得看见老爷的脑袋轻轻点了下,心里顿时定了许多。用蚊子哼似的声,道了声“愿意”。

    “哈哈。”张居正大喜道,“我诸儿的名中,皆有一个修字,你日后便就称了张修兰罢。”

    张修兰……这个名字不好听,日后还是叫小兰的好,萧墨轩心里嘀咕着,只是却不好当面叫了出来。

    稍后,少不得一番献礼,酒已经不知过了几巡,不能再喝了,就用茶代了,小兰叫了声“爹爹”,张居正应得和雷一般的响,脸上泛着红光,也不知道是残留地酒气还是什么。

    小兰原来是萧府丫头,虽然身份不低,但是当年地契书还在,乘着空挡,萧夫人派人取来了契书,偷偷的还给了小兰,算是还了自由身,便就真是张家地女儿了。

    张家的女儿自然是要去张家住的,可是小兰如何也是不肯,定是仍要陪在萧墨轩身边。“张家小姐”留在“萧家少爷”身边伺候,这无论如何也是不合规矩的。

    好在当年依依未过门时候住的馨香苑已是空出来了,正好可以清出来给小兰居住。

    原本的一顿晚宴,直闹腾到了临近子时才安顿了下来,等送走张居正,已是远远的传来了宫里“子”时的打更声。

    “张师傅怕是醉了。”萧墨轩对着爹爹笑道,今天的事儿实在有些出乎预料,可是萧墨轩见的世面多了,早就回过了神来。

    “是醉了。”萧天驭呵呵笑了两声,朝着张居正离开的大门口瞅了一眼。

    “爹爹还是莫让家人叫儿子什么老爷了,这府里头只有爹爹一个老爷。”萧墨轩想起今天萧福叫自个老爷的事儿,乘机说了出来。

    “你若不喜欢,让他们改回去好了。”萧天驭当日是因为得了孙子出世的消息,一时兴起。这么些时候下来,便就自个也有些不习惯,可话说出了口也不好改,此时萧墨轩出来说话,正好顺水推舟改了回去。”

    “皇上让你去文渊阁了?”萧天驭回来以后就陪着张居正,还没和儿子单独说过话,此时单独面对儿子,就问了起来。

    “有几天假期。”萧墨轩的话里,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好好歇息,乘着眼下有闲”萧天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几天和张家只怕还要有些来往。”

    和萧家认下李妃的时候不同,张居正认下小兰,是加了姓的。既然是加了姓,那么就是要入宗谱的,小兰也要依着规矩去张府上拜见父母,认识兄弟姐妹,虽然不要萧墨轩去忙,可是关心总是要的。

    “张太岳,他这是要往上呐,你小心才是。”萧天驭微叹一声,也不再多和儿子多说,掉头朝着后院走去。

    往上?萧墨轩皱了下眉头。爹爹口中的这个往上,到底是说人要往上还是心要往上。眼下徐阶是内阁辅,其实也就是说,再没了往前的路。在自己没有去内阁报到前,张居正就是内阁里最末位的一个,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只是后面的那句“你要小心才是”,一时间倒有些不明白所指的到底是谁了。

    长途的跋涉,今天又宫里宫外的折腾了大半日,身子骨早就疲了。萧墨轩等一倒到床上,没片刻就响起了呼噜。

    隐隐间,却是做起了梦。梦里好大的火,烧着了萧府,大团的火焰团团围在自己身边,烧红了半边天,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当下就醒了。

    听得外面邦子响,才知道是四更天,离天亮还早,自个也没睡多少时间。当天是例行的“五沐假”,爹爹也不会这么早起来。瞪着眼睛看了看窗户外头黑漆漆的天色,又想起了适才所做的梦。

    梦这东西,古人认为往往可以预示着什么,萧墨轩以前是从来不信的,可是陡然间到了大明朝之后,渐渐的倒有些忌讳起来。

    按照周公的说法,梦见家里起火往往是兴旺的说法,可烧着自个却又有不顺心的潜文了。但是朱明以火为德,火包围自己,也未必没有得了皇家恩宠的意思,却不知道这把“火”到底是凶是吉了。

    想到这里,再也睡不着了,只靠在床头边,似睡未睡的打着瞌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萧墨轩倒有些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了,只听得一阵阵锣响,似乎就在耳边敲的一般,其间还杂着无数人的叫喊声。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火……真的起火了,也不知道这火是从哪里生起来的,已经烧着了卧室的门窗。

    赤色火蛇,伸出了舌头,贪婪的舔拭着卧室内的器具。明时的房屋多有木结构,屋顶上的几根椽子也冒出了火苗。

    “少爷还在里头。”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萧福的声音,外面有水浇在火上出的呲呲声,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东安门附近就有五城兵马司的驻所,里头有灭火的水龙车。

第三十九章 惹谁了

    萧墨轩想叫救命,可是一股浓烈的烟雾呛在鼻子里,喉咙里一阵酸涩痒痛,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刚才房内还能依稀分辨的器具,顿时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

    烟雾不但呛到口中,也掩在了眼上。萧墨轩只觉得眼睛根本睁不开来。不过还在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床边,萧墨轩连忙伏在地上,摸索着试图找一条可以逃生的路。

    “少爷……少爷。”萧三和几个家丁,见少爷陷在火里,顿时连魂都要飞了,顾不得命似的往火里冲,头烧得焦黑。可是火大烟浓,冲到内厅就找不着方向了,又听不见萧墨轩的声音,只能循着外头的叫喊声退了出来。

    萧墨轩这时候头脑里一片乱麻,丝毫顾不得去想这火是怎么起来的,怎么刚才做梦梦见了火,就真的起火了呢。在房里东倒西歪的摸索了一阵,手却碰到了一个铜壶。

    那铜壶原本是装在蒲围子里的,保着温,若是夜里口渴或者需要洗漱可以拿来用。刚才被火舌一燎,蒲围子已是烧掉了半边,直接露出了壶身来。壶身原来只是温热,被火一烧已经是烫了起来,烫得萧墨轩连忙收回了手。

    不过这么一烫,倒是把萧墨轩给烫明白了,顾不得手上灼伤,用袖子掩住口鼻,一用力将铜壶给提了过来,转过身朝着床的方向爬去。

    刚才萧墨轩是从床上爬下来的,大概还记得床的方向。火起时候的烟,也是向上走,膝盖以下高度的烟雾还算在能承受的程度内,没爬回几步,就看见了一只床脚,床上的帐子已经被火点着了。萧墨轩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抬起手来,从床上扯下了垫在床上地棉褥,又摸出一个枕头。把枕套取了下来。

    壶把子上裹着的牛皮,也已经被大火烧去了大半,刚才提了一下会,萧墨轩手上已是涩涩的疼,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起了水泡。萧墨轩也不敢再去直接抓。用袖子卷起了手,裹住壶把子,就把滚热的水倒在了枕套和棉褥上。

    浸上了热水地枕套,仍是烫的人生疼,萧墨轩咬着牙轻拧了一下,就把枕套缠在了脸上。又提起湿漉漉的棉褥披在身上。

    火好象是从西厢房卧室的西面窗户底下烧起来,东面的火势相对比较小,可是萧墨轩卧室东边并没有窗户。隔壁就是依依地卧室。北面的窗户又是高窗。很难爬上去,要逃只能往南边和西边逃。循着床脚,萧墨轩还能分辨的清楚方向。适才被烟雾呛的有些昏沉沉的。被热水这么一激,也清醒了许多。

    南边内厅和西边窗户边上都传来砸动的响声,似乎是外头的人想要砸开烧着的门窗进来救人。

    “少爷,内厅地大梁烧着了,走西边,走西边儿。”萧三在西边窗户边上叫着,里面什么都看不见,萧三地嗓子也已经被浓烟呛哑了。听起来极是沙哑。也不知道自家少爷有没有听见。只是扯着嗓子拼命叫着。

    跟着萧三的喊话,西边已经烧着的窗格子。也不知道是承不住了,还是被砸倒了,“轰”地一声就倒了下来。几根烧着的断木溅到了萧墨轩的身边。

    饶是萧墨轩再聪明,此时也难免是有些慌了神,顾不得多想就朝西边的窗户冲了过去)

    炽热的火苗遇见了萧墨轩跑动时候带起的风,像是觅食的毒蛇一样伸了过来,萧墨轩身上和脸上虽然蒙了东西,可是头还有一截露在外面,也被点着了,“吱啦啦”的就在耳边响着,生出一股焦糊味来。萧墨轩只觉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就连灼伤地疼痛也感觉不到了。

    好在这时候地房屋,虽然木结构多,不耐烟火,可是倒有个好处,就是宽敞,没什么遮绊。萧墨轩摸到了墙脚边,外面众人叫喊声也是听得更真切,想要爬上去,可是外头的风都往里头涌,火蛇借了风势,“呼啦啦”地四处扭动着,竟是比房内火势更大。窗边的火势虽是大,可是倒也还有个好处,就是烟雾少了许多,正在用铁镐砸着窗户的萧三等人一眼便看见了从窗户里头的萧墨轩。

    好一个萧三,平日里看起来嬉皮笑脸,可是关键时候倒也真能生出护主的心,连面也不掩就把整个身子伏在了窗沿上。五六月份的天气已是热了,衣物已是穿得少,又听得”吱啦”一声,一阵皮肉烧焦的恶臭在附近散了下来。萧三龇着牙把手伸给萧墨轩,萧墨轩一把接住,里外一起用力把萧墨轩给拉了出来。

    “少爷出来了。”“萧大人救出来了。”院子里的的众人,见萧三把萧墨轩给拉了出来,顿时一阵欢呼,心里头一块大石头大半落了地。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萧墨轩,又听得”轰“的一声,西厢房有几根细些的椽子在大火中烧着了松了开来,落下来的同时带松了大梁。大梁也跟着支撑不住,半个屋顶轰然倒塌下来。

    适才火起的时候,萧天驭和夫人,早就从东厢房里跑了过来。依依就住在隔壁,只是因为从江南回来一路疲劳,只听得众人叫喊才跑了出来看,眼看着隔壁西厢房主卧的大火,都吓得脸色苍白。还有小兰等几个虽然也跑了过来,可是面对大火也是有些手足无措。尤其是萧夫人,哪里还能经受得住第二次生离死别,脸上流下的冷汗就和下雨一般的落。

    眼见着萧墨轩从房子里头刚逃了出来,半个屋顶就倒了下来,萧夫人心里一阵紧。若是跑出来慢了半点,只怕难免会被压到那底下。心里这一紧一松又一紧的,萧夫人也只觉得眼前一片片金星直冒,手上一松,昏了过去。

    这时候院子里到处都是救火的家丁和五城兵马司的士卒,场面一片混乱,一时间萧墨轩竟是没有注意到娘亲这里。

    萧墨轩的小腿上和萧三的小腹上,都被烧坏了一大块,尤其是萧三,他刚才直接趴在了火上半身衣服都烧掉了,小腹上从左到右一片焦黑,就连流出来的血都被烧干了,只看见带着红丝的白油不住的朝外面冒着。

    “别围着了,快拿药给少爷和他敷上。”萧福毕竟是管家,知道的要多得多,这时候的人还不知道什么叫伤口感染和器官衰竭,可是也明白这身上的烧伤,最好是刚离了火就立刻敷上药,越快越好,否则这伤口不但难以愈合,还容易化脓。

    萧墨轩倒还好些,萧三的伤口极大,萧府里平时虽然也备着烧伤药,可是哪里会备这么多。好在驻扎在附近的五城兵马司原本就有救火的责,听说萧府起了火,赶过来的时候早就带了烧伤药过来,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消防的东西,都是用水,最多有个一两具水龙车,扑个小家院子的火还行,遇见这样的大火也是没了办法。就连皇宫里起火,火势大了都大半没办法,当年嘉靖帝的永寿宫便就是这么没的,更何况萧家的西厢房。

    众人只能把萧墨轩和萧三敷好药后分别送到侧厢房和外厢房去休息,其他的人看在后院里,防止火势会蔓延到其他厢房。

    火势直烧到了巳时才渐渐小了下来,原本漂漂亮亮一座西厢房,全成了灰烬,只剩下几堵墙立在原地。

    这时候,京城里的百官也都听说了萧府中失火,萧墨轩被烧伤的事情,纷纷派人前来安慰,大多都由萧天驭接待了。

    萧墨轩躺在侧厢房原来自己住过的屋子里,让依依和小兰帮着自个换药,心里头只觉得越想越蹊跷。

    为何梦见了火,就真的起了火?萧墨轩百思不得其解。这倒还是小事儿,关键是,这场火究竟是如何生起来的。

    不但是萧府,绝大多数的人家里过了戌时,除了厨房都不再生火,就是为了防止起火。

    自己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睡觉前绝对是吹灭了蜡烛的,绝不可能会留下火种。更奇怪的是,火居然是从西边的窗户底下烧起来的。

    西厢房的西边,是后花园的一部分,晚上几乎就根本没有人来往。刚才爹爹也已经叫萧福和刘婶等人查过了,三更过后,萧府里的家人根本也没有离开的。而且就算是有人离开,也很难会惹出这么大一场火来吧,总不可能有人在萧墨轩的窗户底下去烤番薯吃吧。

    “子谦你是不是惹什么人了?”依依小心的重新涂抹了一层药膏在萧墨轩的腿上,天气热了,换药也该是勤一些。一边轻轻的用手指抹着药膏,一边皱着眉头说了句话。依依毕竟算是严家的女儿,若是生了事情,总喜欢往这些方面去想。

    “我惹谁了?”萧墨轩眉头又是一皱,也不知道是被碰疼了还是什么。

第四十章 好好的

    “萧大人可在?”门外传来了一声报门声,听起来颇有些熟悉

    萧府上生了火灾,五城兵马司和刑部的士卒早就把萧府团团给保护住了,门外的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应该是哪位熟悉的官员,否则就算被士兵放了过来,萧府的家丁也不会放他过来打扰自个。

    “锦衣卫千户林双虎,问萧大人的安。”门外的声音又叫了一声。

    “林双虎?”经这么一提醒,萧墨轩才记起来确实是林双虎的声音,况且这样敢在萧墨轩面前直报官职的千户,也不会有错了。萧墨轩和林双虎也是老相识了,这回林双虎跑到这里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皇上的令。

    “林兄,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起身迎接了。”见林双虎走了进来,萧墨轩客气的招呼了一声。

    “萧兄弟哪里的话。”林双虎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萧墨轩,听说萧府生了火灾,萧墨轩被困在火中好半天才逃出来,揪着心跑过来看,见萧墨轩只是头烧焦,腿上带伤,脸上也多了几个划痕,此外也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适才在下正在镇抚司里公干,可巧接到宫里头陈公公传来的令,说是萧府上无故起了火灾。在下牵挂着萧尚书和萧大学士,便是天大的事儿也得先放了下来。”相比起两年前,林双虎似乎更圆滑了许多。

    官做大了,自然有许多身不由己,自个岂不也是,萧墨轩心里微叹一声,倒是觉得和鄢盛衍,李时珍或者徐渭,王世贞在一起来的更轻松许多……

    “萧兄弟可是想到了什么?”林双虎见萧墨轩脸上突然冷了一下。顿时也跟着愣了一神。

    “哦……只是在想着这夜里的火起的怪异。”萧墨轩回过神来,却又埋怨自个想的太多了。适才自己叫他林兄,他不也回自己做萧兄弟嘛,能有这份情谊在。也是该足了。

    人的棱角总是要被俗事渐渐磨平的,要不这回先说起税改地,怎么不是自己呢。

    “萧兄弟也察觉到了什么?”林双虎知道依依和小兰是萧墨轩贴身的人,见萧墨轩不避她们,也跟着不避讳。只是走上前几步。离萧墨轩更近一些。

    “萧兄弟,不知你府里可有人惹了什么京城里的屑小?”林双虎闪烁着眼睛对萧墨轩问道。

    “林兄也如此说?”萧墨轩把敷好药的伤腿收了回来,放下衣襟。本来只是猜测,可是听林双虎这么说,倒好象是现了什么踪迹。

    “京城一年里虽是比江南干燥地多,可五至七月的时候并不容易走水。”林双虎不愧是经年的老案手,算得上是察微入渐,“况且萧兄弟西窗下便就是府上的花园。哪里会来得明火。”

    “可惜这一场大火引来这许多人。五城兵马司里那帮子人也是济不得事儿,花园里的足迹早已是分辨不清,要不倒是可以再多上一条线索。”林双虎觉得有些可惜。

    “难道林兄寻着了什么?”萧墨轩差点在这场火里丢了性命。哪里还能不关心,听林双虎地话里有一个“又”字,便嗅到了些什么。

    “适才在下领着锦衣卫的弟兄们在四周查勘,确实见到了些东西。”林双虎低声回道。

    “莫不是丢下了什么刻着名号的刀剑身物甚么的,想引着我们去。小理”萧墨轩听到“东西”两个字,吃吃笑道。

    有人背地里做事儿的时候,总是喜欢丢下点东西,虽然常常是嫁祸之举。可是萧墨轩却总觉得太过幼稚。当年景王和严家勾结。企图勾画裕王派人行刺景王的,就曾经丢下过几张银兑券什么的。萧墨轩当时虽然是有些紧张。可偏偏就是那信封和几张银兑券倒坚定了萧墨轩认为裕王不可能参与此事的判断。

    在萧墨轩看来,真正地高手应该是神龙见不见尾地,这样的人才是真个难以对付。

    “萧兄弟说笑了。”林双虎见萧墨轩还有精神和自己开玩笑,心里又松了一些。

    “刺客既然能潜进萧府,倒真不可小窥。”林双虎说道,“我们锦衣卫办案,自有多年积攒下来的十律八条,就算是看见了什么,也不会随便声张。”

    “萧兄弟请看。”林双虎从袖子里小心地摸出了一个竹筒,掏出一个竹片,递到了萧墨轩的面前,“这是在下从萧兄弟的西窗下的树根上刮下来的。”

    “石油。”萧墨轩只看了一眼,便瞧出了竹片上是什么东西。

    石油一词,虽然听着新鲜,但却并不是近代才传开来的。这个名称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可能是最早记载在沈括的。有明一代,石油已经成了一个普遍地名称,李时珍地《本草纲目》里,也有记载。

    可是虽然林双虎从萧墨轩的窗下刮到了沥青,也就是石油燃烧后剩下地东西,一时间却说明不了什么。因为石油这东西,根本就是在京城里随处可见的,便就是萧府上也存了一些。

    马车的车轴上所用的“膏车”,也就是润滑剂,便就是石油。打到地下的木桩,也常常会在上面涂上石油。再加上守城所预备的“猛火油”,各家商号和药铺里的存量。石油这东西,甚至还被用来制墨,想靠这个东西做线索来揪出刺客的踪迹,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现这个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萧府里的大火确实是有人故意所为。

    “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和萧大人积怨如此之深,竟是用上了石油。”林双虎似乎在提醒着萧墨轩,让他想想,自己在京城里面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兄弟我打去年去了江南,昨个才回了京,如何去得罪人?”萧墨轩摇着脑袋。

    得罪人,萧大学士可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情,或者也可以说,萧大学士得罪的人海了去了,只当年附庸严家的那一党,至今私底提起萧墨轩仍会有些咬牙切齿。只不过萧墨轩可并不认为他们会因为这个就来放火烧自己,能在京城里呆下去的,哪个不是三头六臂。如果真有这样的傻子,当年的严嵩和现在的徐阶家里也不知道已经起了多少次火了。

    “子谦回京后,也只见过皇上和张阁老。”依依在一边插了一句。张居正的人缘,只怕京城里头除了李春芳就数他最好了,当然也不可能是因为他引来的。至于皇上嘛……除非谁不想混了。

    “石油遇火即燃,自打火到火大也最多不用半刻。”林双虎点了点头,“五城兵马司虽是不中用,可见到了火起,定也是能守住四处的街巷,却未能拿住。可见这纵火之人在附近定是有藏匿之所,该是就在这东安门附近,绝不可能逃远。”

    “萧兄弟多多休息,在下这就前去回禀皇上和陈公公,再请皇上拿个定夺。”林双虎见萧墨轩也是丝毫不明所以然,抱了抱拳,就要先行告退。

    萧墨轩知道,林双虎这么说,可能是想要请皇上动用东厂和锦衣卫的暗卫了。宫城四门附近,住的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当朝权贵。这些暗卫,颇多就隐藏在各大家的府中,便就是萧墨轩也说不准,萧府里有没有被藏了暗卫。

    林双虎既然已经估算着刺客并没有远遁,那么只好从东安门附近开始着手,而这些显贵家里自然是不可能逐一去搜查的,只有动用暗卫的力量,毕竟当朝大学士遇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想到这里,萧墨轩突然又觉得林双虎刚才在自己面前显示出来的圆滑更加可以理解了。

    “咳……咳咳。”看着林双虎离去,一直站在萧墨轩身后的小兰忽的一阵轻咳。

    “累你们起早了,去歇一会吧。”萧墨轩以为小兰是疲了,弯过手来,轻轻的在小兰的腰后拍了几下。入手丰腴,可是萧墨轩这时候哪里还有这个心思。少爷,当真不会有人嫉恨少爷和义父?”小兰的身体有些抖,心里一抽一抽的,只是后怕。只是她又叫萧墨轩少爷,又叫张居正义父,听起来甚是奇怪。

    “能做张阁老的对手,岂会用这等下作的手法。”萧墨轩呵呵一笑,摆了摆手。

    “可少爷说过,有些事儿往往不能用常理去想。”小兰紧紧咬着嘴唇。

    “这……”萧墨轩一时间也不由得愣住了。是啊,有的事情确实不能用常理去想,打破脑袋萧墨轩也想不出到底是谁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也想不出如果自己命丧火场,会对谁有莫大的好处。

    京城里头眼下虽然似乎有些风云际会的模样,可有资格做自己萧家敌手的,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谁敢说自己能和萧家完全撇了开来,没有一些共同的利益。

    自己昨天是和张居正在一起不错,如果真的和张家结成了亲家,兴许就会成为京城里的第三股势力。可是无论是徐阶还是高拱,他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拉拢,而不是把刀架在脖子上去。

    “子谦这不是好好的嘛。”依依的年纪和小兰差不多,心智却要比小兰成熟不少,正在帮着萧墨轩安慰着小兰,“若是再多想,怕倒是连累为你我几个揪心了。”

    “好好的……”萧墨轩听着依依的这句话,忽得感觉心里一亮,一拍脑门,“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兴许……兴许原本就没打算取我性命不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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