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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虎     宋时明月txt下载     宋时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60章 要升官了

    赵兴急问:“我们的人没事吧?”

    赵兴的意思是问,他派去给沈括打下手的人,是否与张夫人死亡事件有关。程爽回答:“这不关我们的事,张夫人情绪波动很大,最近以来频频怒,老是心口痛。我详细问过来送消息的人,说是张夫人数天前与梦溪先生争吵,而后卧床不起,当日他又寻谑吵闹,没想到一口气没有续上来,晕了过去。

    张夫人易怒,仆人们不敢轻易上前救援,等大夫来了,张夫人已经病逝。沈老先生随即奔出梦溪园,投水自尽,兄弟们救援的快,现今,梦溪老先生已经无碍,可是张夫人尚停尸在床。”

    沈括是移居至此的,周围没有亲朋好友,沈括一迷迷糊糊,加上张氏素有凶悍之名,结果屋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种情况赵兴也不方便出面,因为张夫人曾经状告赵兴囚禁沈括,如果张夫人一去世,他就出现在梦溪园,事后沈括还跟他回城堡,那今后他有嘴也说不清了。没准这事将成为他一生的侮辱。

    赵兴想了片刻,无奈的说:“看来,只有通知苏州章老子,但愿他能出面帮梦溪老先生做完这场丧事。”

    赵兴是想着沈括与章同属新党阵营,章出面,哪怕是派个管家帮帮沈括,也算尽了情意。没想到章拒绝的很干脆。

    派出去的管家当晚赶回来,回复章的话:“赵离人,没想到你还有求着我章老子地一天,虽然我知道你开口不容易。但这个面子不好给。沈括何人也,王荆公赏识他,提拔他,重用他,最后落井下石的也是他。我若出面,对不起王荆公,也对不起你老师。”

    章所说的对不起王荆公,都是胡扯。他最害怕的是惹上沈括带给自己麻烦。如今他正焦头烂额。原先苏州的县官因为对他强买土地视而不见,罢官的罢官,贬谪的贬谪,新上任的官员唯恐他再惹事,将他盯得很紧。而沈括又是一位喜欢无中生有地人,章怕与沈括交往后,这厮再来个无中生有,那就全完了。

    听到章的回答,赵兴久久不语。

    沈括。大科学家。很有机械天分的一个人,如今竟然落到这种境地,妻子死了,门上连个吊唁的都没有。

    可这怪谁呢?

    赵兴是知道的,苏东坡是肯定不会出面的,因为苏轼虽然大大咧咧,但他是个性格鲜明的人,爱一个人怎么都可以容忍。一旦恨上了某人,连正眼都不愿意看一眼。

    章跟苏轼翻脸,苏东坡并没有见到章就翻白眼。章的儿子照常来往他家,把他当师叔与老师看待,苏轼不恨章,但这时代,他唯一生恨的人就是沈括,赵兴可以明显感觉到苏轼对沈括地冷漠,所以让苏轼出面是不可能地。更何况苏轼比他更怕别人的非议。

    赵兴在房子里转了几圈。猛然想起一个人,一拍脑门说:“快。去以色列人的小教堂,梦溪先生与他们的大祭司相处的很亲密,收葬逝的活儿,他们专业,让那个大祭司出面,快快。”

    赵兴这个要求让犹太大祭司很为难,因为他们没有收敛别族人的习惯,但赵兴开口,他又不好拒绝,想了片刻,他转而委托景教的杭州大主教出面,赶往梦溪园……

    忙碌了一整天,赵兴听到收敛尸体地人终于出,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样更好,让一个关系不熟的景教人员出马,在也牵涉不上我等。

    平静下来,赵兴伸手摸摸兜里,那里有程爽最初递给他的那张小纸条,一直被沈括地事情吸引了注意力,赵兴居然忘了这件事。

    他取出纸条,轻轻展开。那上面写的是辽国的消息:“八月庚辰,有司奏宛平、永清蝗灾;己亥,日本国遣郑元、郑心及僧应范等二十八人来贡;辛未,辽主驻跸黑龙江。女直遣使来贡。丁酉,东北路统军司设掌法官。赵兴比较感兴趣的是最后一条,辽国皇帝游猎到了黑龙江,女真派人来招待辽国皇帝,但辽国皇帝敏锐的现女真人的势力逐渐强大,他就近设立“东北路统军司”,监控女真人。

    此时,大厅里很安静,平常围在赵兴身边的姬妾一个都不见,她们从晚饭开始就躲在房间里叽叽喳喳,赵兴看着这个纸条,想了片刻,招手吩咐仆人叫来程爽,问:“你详细询问过北边来地人了吗?他们有什么要求?”

    程爽回答:“锦州临海军赵辅义升官了,现在统辖整个锦州了,他派人来要求我们多售一点粮食。听说今年夏收不是很好,南京路生大面积蝗灾,颗粒绝收。锦州百姓缺粮缺地厉害,所以他今年递上来的单子,只要求购买粮草。”

    赵兴桌子上摊了张大地图,这是他根据记忆所及绘制地亚洲地图,随后的商队又不停的添加些细节,使得这份地图远比同时代所有的地图详尽。

    赵兴指点着黑龙江一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征询程爽的意见:“赵辅义在胡说,蝗虫不可能飞过燕山。现在辽主到了黑龙江,女真人的情况,恐怕瞒不了,你说,我要在这烧一把火,会怎么样?”

    程爽走到桌边,打量着那副地图。也用自言自语的口气说:“这几年,女真人从我们手里前后购买过不下十万件的兵器,弓箭无数。要说他们在东北算是无敌,但和契丹比,恐怕还不行。

    契丹随便就能调集二十万兵马,一旦契丹拿下东北。只会越来越强势,因为辽国各处灾荒,唯东北天寒地冻,猎物丰富,受灾不大。

    契丹建国时,以抢劫立国,如今他们的凶性已失,只是条会喘气的癞皮狗。一旦他们在东北磨砺了刀锋,未必是我大宋之福。”

    程爽这个观点赵兴赞同。打仗不仅仅是比拼国力,比拼武器,还要比拼军官们的组织能力,女真人现在虽然强大,可他们只是一群刚刚摆脱了牧羊鞭地见习盗匪,辽国虽然虚弱,可也不是女真人能惹得起的。

    赵兴在地图上盘算一会,又吩咐:“这么说。我们还要推迟几年才能动涅计划。不行,单单依靠女真人的奸细还不够,一旦牵扯女真人的利益,恐怕那些奸细会误导我们……最近辽民逃亡的情况怎么样?”

    程爽指着营州山海关一带,说:“据我们粗粗统计,这两年大约有一百万辽民越过燕山逃入锦州,有些人还在继续向北走。从金州回来的船报告,女真人已经获得了不少铁匠。他们已经开始自己打制兵器。”

    赵兴接着用手一指锦州,比划着说:“我们还能容纳多少人?”

    程爽咧了下嘴:“老师心中有数啊。目前耽罗岛已经住了五万人,那个岛粮食产量不高。全靠捕鱼贩货营生,再也容纳不下太多的人,再往远,大琉球太远,小琉球烟瘴密布,当地土人非常凶悍,去的人不好立足。

    总而言之。我们无法再接纳太多地人口。只能眼睁睁看女真人获得这批丁口。”

    程爽还有两个地方没说,一个是赵兴经营的密州基地。一个是日本基地。但这两个地方情况特殊,山东开过度,土地压力很大,已经容纳不下太多的外来人口,而日本最近的情况很诡异。倭皇似乎准备向关东武士团下手,在这种压抑的宁静之下,潜流奔涌,赵兴不敢作出出格行动,试探别人的底线。

    “人口呀,这人口的压力可是真难以克服”,赵兴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他找不出一片土地来安置辽国汹涌的外逃人员:“一跑就是一百多万,奇怪,女真人就怎么把这么多人口一口吃下的。一百多万人啊,每年要吃多少粮食。”

    “萧峰家中地亲戚传来消息,女真人并没有把那一百万人全部吃下,他们只收留有技术地工匠,其余的人则赶到荒野,任其自生自灭。”

    赵兴一拍脑门,说:“那就让萧峰的族人出面收罗灾民,我们出工具,组织他们垦荒种地,条件是让他们为我们通消息。”

    程爽轻轻摇头:“老师,这样恐怕不行,一群百姓自己垦荒,庄稼种出来了,女真人会向他们征税,并派遣官员管理,我恐怕到时候我们真要用上这批人的时候,这批人反而会向女真人告。”

    程爽这话说的是真理。历史上,凡是逃入东北的汉民,最终都以女真国人自居,他们甚至认为自己才是中原正统,而汉人建立的南宋反而是南蛮。赵兴盯着地图想了片刻,豁然开朗,他一拍着手笑了:“阿也,我太执着了,何必如此心切呢,我们还有十年的准备时间,慢慢想,想十年,我不信想不出个办法来。”

    说到这,楼道里响起了女人们地叽叽喳喳声,程爽赶忙拱手:“老师,要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锦州的事情,你看怎么办?”

    赵兴咧嘴一笑:“他要粮,答应他,不过可以把粮食的价格定地很高,越离谱越好。就说我们大宋也灾害频频,运不出粮来,这粮草要从交趾购买,嗯,每石谷子按平常二十倍的价钱卖给他,我不信他肯买多少!”

    程爽躬身告退,在大门口,程阿珠与他擦肩而过,程爽拱手请安:“妻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呀,我有事,先告退了。”

    程阿珠手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宝,脸上喜气洋洋,她冲程爽点个头,双方交错而过,可进入房间后,没等程阿珠开口,陈伊伊已经蹦蹦跳跳的叫嚷起来:“兴哥,我有了,我有了,嗯。郎中说阿珠也有了。”

    这是个喜讯,赵兴赶忙按住陈伊伊的肩膀,嘴里嚷着:“别蹦别蹦,稳着点,都快做娘的人了,可不要乱蹦乱跳。”

    说完,他随手抱起儿子小宝,欣喜地逗弄着那张胖乎乎地脸:“孩子。你娘与支婆要给你添个弟弟妹妹了。”

    程阿珠摸着肚子,欣喜地说:“是个女儿最好,我已经有了宝儿,再添一个闺女,那可全了。”

    陈伊伊叫嚷着:“我要的是儿子,嗯,最好多生几个,有一个让他回大越,刚好看着我地封地。”

    廖小小嘟着嘴。懊恼的使劲揉肚子。喀丝丽则频频眨眼,向赵兴递着无人能看懂的眼色。

    第二天,赵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钻进以色列人的小村,忙碌起来,连续忙碌了三天,直到程爽赶来,才将他从工作地乐趣中唤醒。

    “老师,梦溪先生来了。他是跟景教长老一块过来的,他要求见你”,程爽说。赵兴看看他周围。沉思片刻,说:“把他带这来。”沈括进来的时候,一路东张西望。这里头很多机械他没见过,看情形,这个小庄子似乎是个作坊,无数这样的房间并连成一排,隔壁的房间里还有浓浓的机器响。片刻不停。

    赵兴冲沈括拱手:“梦溪先生。尊夫人安葬了吗?”

    半年不见沈括显得更瘦了,他没有回答赵兴的问题。打量着赵兴的这个房间,眼神直直的问:“这个小庄子我没有见过,他也是你地吗?”

    赵兴点头:“河对岸这片庄子其实是由四个庄子组成地,一赐乐业人的庄子是最初建立的,随后,我在旁边建了一座休息的园子,原打算与妾室躲到小院里躲清闲,后来一赐乐业人的庄子扩大,那个庄子就成了园中园。

    后来,景教的人来了,他们在一赐乐业人的庄子外建了个自己的庄子,居于西。而我在一赐乐业人庄子东侧修建了这个农庄,这是我地养鸟场,一群昆仑奴帮我在这里饲养鸵鸟。”

    沈括指指赵兴周围的那些机器,又问:“这是什么?”

    赵兴一拍他正在工作的台子,回答:“这是台式钻孔机,旁边那是长轴车床,那边是轮锯,那边是磨床,那边是……

    这庄子太大,我盖了一些厂房,用来摆放这些木匠玩意,这些机械是一赐乐业人帮我收集地,他们也用这些物什来做活。这里也是我的工匠作坊,一赐乐业人在这帮我做一些小物件。”

    沈括挨个机器转了一圈,嘴里一边看一边嘟囔,等把所有的机器都看完,他回到赵兴身边,一拱手说:“离人,多谢你帮我收敛妻室,我只想问问你,你那学堂还缺人吗?”

    赵兴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口称:“虚位以待。”

    沈括再一指这里的机械,说道:“我能用这些满意吗?我看这些玩意出活,切一个杠杆,估计半天就够了。”

    赵兴答:“梦溪先生何必亲自动手,你只要画出图纸来,交给工匠,他们自然会给你做出来的,操纵这玩意,他们更熟练。”

    沈括摇摇头:“你不知道,每个工匠手里的尺子都不一样,交给他们一个物件,十个工匠做出来地是十个样子,必须亲手调整才行。”

    赵兴早就密切关注沈括地研究进展,他哪会不知道沈括遇到了问题,但张氏在,他不敢露面,如今张氏已逝,他没有了顾忌:“梦溪先生,别处我不敢保证,但我这里所有的工匠一定使用同样地尺子,因为我这里都是钢尺,它是通过冲压制作出来的,一万把尺子,保证都是一个精度。”

    沈括目光转向赵兴桌上摆的那几件东西,他捡起一个半尺宽的袋子,仔细端详。这似乎是一个鳞甲动物的皮,做成腰带状,腰带边密密缝了一层底衬,底衬的材料不知道用什么皮革制成的,很薄,很轻软。赵兴刚才正在给鳞甲上打孔,瞧模样,他似乎在制作一条可以松紧的腰带。

    “这是什么皮?”沈括问。

    赵兴的回答吓了他一跳:“龙皮。这是蒲甘猪婆龙的龙皮。”

    沈括愣了一下,回味过来:“是周处斩蛟斩杀的那种猪婆龙吗?”

    赵兴开始收拾桌案上地东西,他把那些东西叠成一团,一边收拾一边向沈括介绍:“这是非洲狮子皮。这是非洲长颈鹿皮,这是斑马皮。还有这个猪婆龙的皮,都是前不久一名叫索迪的藩商送给我的礼物。

    好叫先生得知,我家妻妾同时怀孕,这眼看就要入冬了,我画几个样子,给妻妾们做几身别样的披风,还有这腰带。可以松可以紧,掉在肩上可以兜住肚子。”

    沈括指指那堆兽皮,表情僵硬的问:“这些,都你亲手做的?”

    赵兴拉住沈括向外面走,一名小黑女跑过来,塞给赵兴一个包裹,赵兴反手扔在肩上,边走边回答:“哪能,我只是画出样子。那些一赐乐业人帮我完成的。不过。有些图样画地不详细,需要我在场加以指点。梦溪先生,你还是住你原来的房间?”

    沈括点点头,又试探的问:“翠珊、翠花还在吗?”这两个人就是原先伺候沈括的倭女,赵兴连忙回答:“那两人还在,日日把先生的房间收拾的很齐整,先生放心,她们还在你的屋里。”

    沈括没有回答。他一句话不说的向自己屋里走去。

    赵兴回到自己房间,现满屋子都是人,陈伊伊似乎把她怀孕的消息宣扬地尽人皆知。屋里全是些来祝贺地官宦。

    赵兴的披风获得热烈的欢迎,几个女人扯过披风在身上比划着,尤其是鹿皮与斑马皮,那别致的花纹让她们问个不停。

    赵兴抽过空溜出女人聚集的地方,他将手上递的包裹塞给厨师,吩咐说:“这是鸵鸟肉,比照牛肉的做法。搞点黑胡椒。烤炙新鲜……”交代一番后,他肩上搭着几条龙皮腰带。去找那群女人的男人。

    男人们聚集在楼顶,端着茶杯饮茶,廖小小左右招呼着,看到赵兴来了,赶忙闪过来,用脸庞轻轻蹭蹭赵兴地脸,而后又指挥仆人给赵兴端来一杯热茶。喀丝丽则在那里指挥胡姬奏着软绵绵的阿拉伯宫廷乐,看到赵兴进来,甩了个媚眼。

    苏轼看到赵兴肩上的腰带,也很好奇:“离人,这是什么鳞甲物,瞧,骨刺凸地如此高,生前一定凶恶无比。”

    赵兴回答:“老师说对了,这是猪婆龙的皮,这根腰带给老师。它是猪婆龙背上最正中的骨甲作出的腰带。”

    苏轼接都不接:“龙皮啊,它该是虫蚁远避的物什,可这腰带太宽,我可没那么粗的腰。”

    赵兴把那根最宽的腰带留下,将其余十几根腰带扔在桌上,说:“这里,其余地腰带宽窄不一,老师挑。”

    苏轼随手拿起一根翻看着。以色列人地手艺做的很精致,皮带头是一个紫金扣袢,做成鳄鱼嘴状,嘴里伸出两个厉牙,刚好扣在腰带上打地洞里,那些洞打了不止一排,刚好可松可紧。

    “这紫金扣袢上如果再镶上一粒宝石,或珍珠,岂不更华丽?”高俅也捡起一根腰带检查。紫金扣袢上冲压着鳞片状的花纹,但却没有镶嵌任何宝石,这让高俅觉得有点美中不足。

    在场的其他人也露出了相同的神情,赵兴鄙视高俅:“切,扣袢已经是紫金做的了,再镶上珍珠,那还能平常戴吗?想啥呢,这就是一根腰带,平常系到腰上,有龙气庇佑,包你能逢凶化吉,可如果它太扎眼,岂不招灾惹祸?”

    这个说法获得苏轼赞同,他站起身来,将嵌满白玉的腰带解下来,围上这条鳄鱼皮带,满意的拍拍肚子,问:“你们觉得怎样?”

    毛滂竖起大拇指:“英朗、神骏!”

    秦观说了一句公证的话:“清爽!”

    高俅抓住手里的腰带不放,眼珠上下打量苏轼,没有开口。苏轼笑着一摆手:“离人既然拿来这么多来,你们都不会落下,自己挑吧。”

    唐棣抢了一条,抢先扎在腰上,左右扭动着,说:“爽气,这腰带扎在身上,仿佛身子轻了很多,嗯,龙气果然不凡!”

    赵兴暗中撇嘴:“什么龙气?过去他们的腰带没有松紧装置,那腰带是掉在肚子上的,上面又镶了沉重的石头,肯定坠的难受,如今这腰带扎在腰上,松紧舒适,当然觉得身子轻松了很多——因为力由腰,拳师的最高奖项就是金腰带奖,宽大的腰带一扎,人的胸就挺了起来,当然觉得一举一动省力。”

    可这些没必要向在座的人解释,赵兴嘿嘿笑着,低头饮茶。

    扎上新腰带的人重新坐下,廖小小给赵兴满上一杯茶,便赖在赵兴身边,高俅一边摸着腰带,一边说:“刚才我们正在讨论朝廷的新诏令,朝廷限定明年温州、明州一年的造船数目是六百艘,淮南、两浙各三百艘。不过,马船不在其内。”

    马船是杭州新开的船型,出自赵兴的设计,由于锦州贩马的生意越做越大,赵兴便设计了这样一种运载战马的货船。它的船舱内部比较高,一层足足有三米,可以放百十个巨大的木笼,而战马也可以从甲板,通过一个斜坡直接走入底舱。

    这几年,随着辽国饥荒越来越严重,贩马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其中大多数战马又被大宋军方所征用,所以贩马的利润很高,致使马船格外受欢迎。朝廷限制其他的船只的造船数目,唯独不限制马船,恐怕也有自己的打算。

    马船虽然叫运马船,但它的外形跟普通船没啥两样,除了能运马外,它也可以运送其他货物,而且这种船舱宽大的快帆船更受短途航运业的欢迎。高俅刚才的话是一种暗示,赵兴轻轻冲后点点头,表示收到。

    毛滂今天显得格外兴奋,他看到赵兴只顾喝茶,马上用夸张的口气说:“离人,你知道吗,范祖禹范大人致仕了,临走之前向朝廷推荐三个人,其中就有苏大人,恰值府尊大人任期将满,这个推荐来的太及时了。”

    毛滂这是当面夸奖,是一种献媚姿态。毛滂说的这事赵兴知道,邸报上登了。范祖禹说有三个人官家必须用,第一个是苏颂,这是一个天下第一聪明人,那么复杂的水运仪象台他都能制作出来,这样的人才不可不用。

    第二个是苏轼,“文章为时所宗,名重海内”,“忠义许国,遇事敢言,一心不回,无所顾望。”,这样的人在朝中是饱受攻的,因为木秀于林,大家都嫉妒。所以皇帝必须维护。“今有一苏轼而不能用,不知更求何为才也?臣窃为陛下惜之。”

    第三个人是赵君锡,为人严正,是做御史与司法官员的好人选。

    说起来,苏轼这三年在杭州的功绩是非常大的,他把杭州整理的焕然一新,他所干的那些工程,一千年指挥仍在正常使用,以前之后的杭州,也就是苏轼整理出来的模样,在这个遍地灾害的年代,不花朝廷额外的钱,仅仅卖了几个度牒,把这一切全部完工,这功绩升官是跑不了的。恰好这时范祖禹又给出一份这样重量级的推荐信,想升的官小都很难。

    苏轼很享受毛滂的恭维,这是一个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他笑着说:“这眼看也快冬闲了,府衙里也没啥大事,离人,我就搬来你这里偎冬。

    啊,说到明年的去向,朝中已经有人来问过我了,大约是吏部尚书一职,高小史已经觉得跟我回京城,少游也回去,离人,你作何打算?”

第2161章 新来的奇异幕僚

    赵兴眼角瞥见毛滂失落的神情,他平静的说:“老师,京城不是我待的地方,加上妻妾怀孕,不能远行,我且在附近找个职位吧。实在不行,就退居林下,好好的经商,也算一种逍遥。”

    苏轼笑着问:“扬州如何?”

    赵兴倒忘了,苏轼预定的职位是吏部尚书,这官职是主管天下官员的,想随手给赵兴安排个职位,那还不简单,更何况皇宫里那位高太后对苏轼有求必应。

    赵兴摸着下巴:“扬州,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人都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可我的磨堪还不够做知州吧,与其到扬州跟一个不合心意的主官做下手,还不如待在家里看小妾生孩子。”

    细细一数,赵兴这几年的政绩,那是一份令人瞠目结舌的成绩单。大宋努力了近二百年,全国才能凑出三万匹战马,他在密州混了一年多,前后给密州搞到的战马有两万多匹,而且这种状况还在继续。如今密州与辽国的马匹皮毛贸易越做越大,几乎每年都有上万匹战马被运回大宋。

    战马贸易只是他在密州的一项功劳,算起来他还安置了密州团练十八个指挥的士兵,设立了密州石料厂,石膏厂、纺织厂,及毛皮加工业,使得密州从一个穷困的防御州,一跃而成山东纳税大户……

    在杭州这几年,他的功绩也没说的,借着整修道路的功夫,赵兴将杭州地基层政权组织重新编制了一遍。这两样事现在已经显露出功效。长远看更是了不得。

    道路在人类文明史上被称为“国家锁链”,路修到哪,那片地区将会牢牢的绑在政权上,杭州道路整修完善,也意味着当地政府的执政能力大大上升,原先将一条政令传递到最偏僻的乡村,估计要一个月的时间,而现在也就是一两天而已。

    而基层里县乡镇的重建与完善。表面上看这种行为加强了赵兴家族对杭州的控制力,也使杭州官员更便于掌控百姓,比如征税等政府行为的执行更加快有力,但更深层地意义,现在还没有显露出来。

    伴随着行政效率的提高,杭州的市易量也节节攀高,半年的市易税已经收了过去一年半的额度,而且看情形,这种上升趋势远没有停止。

    这些功绩明摆在那。赵兴虽然不愿意居功。把这一切都归之于苏轼,但苏轼心里清楚,这一年来,他不断的给赵兴上报,要求吏部给赵兴升官,皇宫里的高太后对苏轼有求必应,大多数时候,苏轼连赵兴的具体功劳都没叙述。只递上个奏章要求给赵兴加官,吏部从没有驳回过苏轼的这种近乎于荒诞地请求。

    这一年,赵兴地阶官从第三十七阶的迪功郎上升到第23阶、从七品的承议郎。职官升任正七品的宝文阁学士。他的差遣官虽然没变,还是八品通判,但这差遣已低于职官与阶官,等同于升了一品。

    县令也就是八品左右,只有赤县令才是正七品,赵兴现在的官品,区区一个县令已经是以高就低。所以他才说不愿当县令。

    但苏轼另有想法。他没有回答赵兴的话,只是得意的笑着。指点着秦观说:“这次,少游随我一块入京,大概要入翰林院,炎师也同去,如此一来,离人倒少一个帮手,熟悉官场送应地帮手,我给你推荐几人吧……”

    苏轼就是这样一个肚子有话憋不住的人,人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赵兴的任命还没下来,他已经筹划着担任新官后地作为——嚣张,也不能如此嚣张吧。

    赵兴看着面色不欲的毛滂,插嘴打断苏轼的话:“老师,毛泽民担任法曹也满一届了,是不是也该挪挪位置?”

    毛滂字泽民,他只是个正九品的法曹,这样的小官往上升迁,所需要花的时间比赵兴这样通过科举出生的人更艰难。所以,对赵兴地询问苏东坡面现为难之色,毛滂倒是丝毫不觉为难,他顺着赵兴地话,赶紧往前凑近了:“吾平生也无太高的奢求,求一县令足以。最好就在离人任职地左近,以便公务闲暇,与离人唱酬一番。”

    毛滂新编《西厢记》,借秦观的大名声,他也算狠狠出了一把名,如今在诗词界也算个小有名气的词人了。但他还想更进一步,借助赵兴的资源,再好好翻新几部戏曲,奠定自己在戏曲界独一无二的地位。

    有了这种想法,毛滂认为如果任职的地区与赵兴相邻,那他就能在公务之余窜来赵兴家,既能享受赵兴的美食,也能从赵兴这里获取新鲜观点,激灵感。

    这种要求对别人可能算是过分,然而苏轼是个不善于拒绝的人,他沉思片刻,点点头,答:“既如此,我还要想想办法……对了,我刚才说到哪,说到给你推荐几名随从,离人啊,你可要见见我推荐的这几名,其一名单锷,字季隐,嘉祜进士,其人不愿意做官,三十年来往于太湖,考察太湖水利,写成一本书,提出了对太湖水系的疏浚方法,离人以后若为一县一州主官,不能不用这个人。”

    赵兴点点头,连人都没见,直接回答:“收了,收藏了。”

    苏轼显然也不认为赵兴多养几个人是个问题,他继续向赵兴介绍:“还有一人,名帅范帅子连,形貌奇伟,膂力人,独住南岳数十年,清廉公正,一分不贪。离人若需属吏,此人倒是个值得信赖的下属……哈哈,他倒与离人相仿,个头非常雄峻高大。”

    “收了,收藏了”。赵兴继续答。

    “还有一人,名万俟咏,字雅言,杭州本地人,以词著名。曾为小吏,官场规矩精熟,倒可以帮离人的忙。”

    赵兴拍手:“这才是我需要的人。老师快请他来……杭州本地人,我怎么不认识?”

    秦观在一旁撇嘴:“离人每日上班鲜衣怒马,下班缩回城堡里,人不来求见,你怎么认识他们?”

    不能不佩服苏轼地交游广阔,这家伙平常宴客都是一百人一百人的请,虽然他宴客的地方经常霸占了赵兴的青瓦台,但赵兴却不怎么出席这种诗人之间的唱酬,有这种闲暇时间他喜欢跟老婆算账。计算一下自己产业的增长。比花时间作诗作词还要快乐。

    赵兴如果继续当官,确实缺一个官场老手指点,因为官场文书不是他这个现代人所能应付的了,官场文书中既不能出现错别字,而且对文章中的典故也不能随意用错。在这些典故里,有许多禁忌,有时候对一个人是称颂词,却对另一个人形成辱骂。在官场逢迎这点上。廖小小知道请客送礼地习惯,却不能应付官场文书这样复杂的事情。

    赵兴在密州有邓御夫帮忙,在杭州那就别提了。有高俅与秦观这两个大能人,文书上的事情他可以一概不理,只要埋头做事就行了,但如果去另一个地方担任地方长官,则官场文书就是他的瓶颈。苏轼推荐的万俟咏正对赵兴的胃口。

    这三人里头帅范是最特殊的,帅姓赵兴以前没有接触过,似乎在宋以前。或说在帅范以前。帅姓没什么出名的人物。刚才听到这个名字,赵兴差点乐了:帅范。帅的典范。

    这个名字似乎充满了80后地味道,恶搞地意味很浓……但这想法只是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转眼就忘了。

    随后不久,冬日来临,苏轼推荐的三个人因苏轼的邀请前来拜访赵兴,这时,苏轼大概的去向已经确定了,就等来年春天正式上任,与此同时,赵兴的职位也有了一个大概去向,他将担任扬州江都县县令、兼扬州招讨安抚使。

    扬州过去是天下第二州,它的市易税排在汴梁之后,杭州之前,但现在杭州越了它。故而它新近被称为“天下第三州”。

    扬州下辖只有一个江都县,但江都县没有自己单独的治所,县令也在扬州城中办公。而扬州是天下枢纽,所以淮南东路转运司也设在这里。

    招讨安抚使简称“帅司”,分管一路的民政与兵防。与之相对地,转运司称之为“漕司”,提点刑狱简称“宪司”,分掌一路财赋、狱讼。漕司、宪司、帅司合称“三司”,此外又有提举常平司称之为仓司,这四人总称地方“四大监司”。

    县令是八品官,招讨安抚使是路一级官员,赵兴后一个官职等于跳过州一级官员,直接升到了六品差遣官,而赵兴的职官、阶官都在正七品,这样的资历,如果任期结束,则意味着他既有了县令资历,也有了路一级官员资历,今后可以跳过州一级官员,直接升任路一级官员。

    这份官职一看就是吏部尚书地特别照顾,简直是专门让人升官的安排,但这也意味着赵兴需要聘用更多的人手,而他可以对手下属吏也可以给出更大的官衔,安置起来自由度也颇大。

    苏轼介绍的三人当中,单锷是孤傲的,他比赵兴早中举,属于前辈,五十多岁的他见到赵兴这个二十多岁地后生晚辈,很有点看苏轼地面子,勉为其难的样子。赵兴恭敬地将对方请到桌子上,闲聊几句,而后又转向万俟咏,这人身材干瘦,满脸的奸诈,颇有点现代绍兴师爷的神情……

    宋人不说绍兴师爷,也不说满脸奸诈,万俟咏那副表情,在宋人嘴里是“清癯、睿智、干练”,赵兴一见,非常满意。师爷嘛,就应该一副奸诈的样子,谁看了谁提防。

    帅范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所以然来,他身材确实高大,大约有一米八的样子,显得很雄壮。那脸上的表情,赵兴想不出词来形容,此人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似乎总是在居高临下俯视苍生。

    这个人是怎么混到苏轼地宴席上的,赵兴对此人全无印象,他今日看了帅范才知道,原来苏轼也有收藏古怪人物的嗜好,连帅范这样怪异的人也能与他交往。

    或许。这是苏轼从收藏赵兴之后,染上的新嗜好。

    对着帅范琢磨半天,赵兴想不出一句欢迎词来,因为他搞不清楚帅范有什么资本可以居高临下,带一种俯视的目光看待世人,难道是因为他个子高,难道是因为他生活优越?

    帅范也在等赵兴开口,他似乎比赵兴更有耐心,一直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观察着赵兴的打扮。目光在赵兴地龙皮腰带上停留了很久。嘴唇微不可察的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阁下哪里人士,据我所知,南方罕见如此高大的人?”赵兴犹豫半天,问。

    帅范开口了,带着一种说不出味道的口音,似乎不习惯卑躬屈膝,惯于与人平等交谈。他理直气壮地反问:“谁说南方没有雄壮人物,阁下不也是出自于黄州吗?在下出自山西林石,游学至此……”

    赵兴哦了一声。他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做飞机来的?”

    帅范眉毛微不可察的跳动一下,他频频眨着眼,装傻充愣的反问:“什么飞机?那是一种什么鸡?”

    赵兴无话可说,他一扬手:“请上座!”

    赵兴一开口,廖小小赶忙招呼帅范就座,帅范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囔着什么话,赵兴隐约听到三个词。似乎是——辛弃疾。他豁然转过身子,凝望着帅范的背影。再仔细一听,却什么也没有听到。

    单锷与万俟咏地官职早已安排好了,单锷将担任孔目官,帮赵兴处理民政,万俟咏将担任掌书记,帮赵兴处理文书,至于兵事上,赵兴将带着程族孩子一起动手。在程族弟子中,程旺抽调不开,他将留下管理城堡,原先负责城堡内地程爽,与江夏程族的两名姻亲黄斌、洪通,外族子弟丁建仁将随赵兴而去。

    这些人中,唯独帅范不好安置,也不知道苏轼当初推荐这个人来干什么。

    看到赵兴与其他两人交流有关职位的心得,帅范忍不住插嘴:“在下懂得一点行军打仗的本事,大人前去扬州提点兵马,在下愿为大人训练一支劲旅。”

    赵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朝廷的军队,自有章法训练,这练兵的事情,倒不好插手。不过,我手下有一个日本兄弟源业平,他在为我训练庄丁,子连兄不妨去看看。”

    帅范顺嘴说:“南方有何劲勇……嗯,大人出生的淮南淮北一带,倒是出骁勇地淮军。”

    赵兴眉毛跳了一下,淡淡的说:“淮军,这个词处于何处?”

    帅范一愣,马上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此意指淮地之军也。”

    赵兴点点头,不再询问……

    等这三人告辞后,赵兴沉默许久,廖小小数次催促,他才回过神来,才一清醒,他马上向廖小小求证:“小小,你听到了吗,那个帅范刚才似乎说了个人名,好像是辛弃疾”,是这个音吧?”

    廖小小使劲回忆,却想不起来:“不记得呀,他就座地时候,似乎在嘴里嘟囔,我仿佛听得,他说相公杀伐决断,心肠坚硬,又喜欢奢侈享受,做的词豪迈大气,似乎颇像一个人……原话就是个意思,但我不记的他说过什么辛弃疾。相公,这人很有名吗?”

    很有名,但这个人还没有出生。这时代的人不应该知道这个响当当的名字。

    赵兴没有说,他打着哈哈:“小小,安人怀孕了,伊伊也怀孕了,这时候似乎不易移动,看来你要随我去扬州了,新年里,你是不是预先去一趟扬州,在那里悄悄买一套宅子安家。不要张扬,任命还没有下来,现在只有少数人知道,你不要表露身份,找一处临水有码头的宅子。提前买下来,再找人按我们的心意装修一下。”

    廖小小被这个重任提起了兴致,她赶忙答应下来:“相公,我扬州那里还有些熟悉地姐妹,不如我年前去吧。悄悄地去,悄悄的置办好。年前农闲,恰好可以招一批人手改装一下院子,三两个月地功夫就行。等相公任命下来了,保证能住进新房。”

    赵兴高兴的摸摸廖小小的脑袋,夸奖:“有了小小,真让我省不少心。”

    廖小小高兴的正准备出去打点行装,才一举步,她又停了下来,怀疑的问:“相公,你该不会支开我去找那个狐媚子吧?”

    赵兴瞪大眼睛,很无辜的训斥:“阿珠和伊伊都说你是狐媚子。你怎么还要说别人。家里还有人比你更狐媚地吗?”

    廖小小一叠声的回答:“当然,那小鬟、忒日煞娇劣,镇日地、倚阑干。轻吹处、樱桃的的,闲拈处、笋指纤纤。爱点猩罗,装成粉缬……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胡,非常胡。”赵兴扬手给了廖小小通上一巴掌,轻斥到:“休胡闹,快去。”

    廖小小咯咯笑着跑开了。不一会。程爽夹着一叠卷宗跑来,他一边递给赵兴卷宗,一边说:“老师要的邸报……老师。新来的三人已经安顿好了,那两个个子矮的正在四处浏览风景,吟诗作对,那个大个子何人也?他去了东山的演武场,待在那里不走,还频频对源业平指手画脚。

    不过,他赞赏地多。批评地少。我听他话里的意思。说老师制定的训练方法很好,可惜源业平执行时走了样子。气的源业平要与他比斗。”

    赵兴感兴趣的问:“结果怎样?”

    程爽答:“那人不会射箭,偏要拿火枪与源业平比斗,老师,我们的火枪,外人怎么知道?又怎么会用?”

    赵兴摇头,嘴里嘟囔一句:“太多的疑点……罢了。不理他,让他闹去,给他另拨五十名新丁,让他去训练。”

    这年秋,文彦博致仕,刘挚升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龙图阁待制王岩叟签书枢密院事。苏辙升为尚书右丞,苏颂担任户部尚书。赵兴的朋友,探花徐师锡升任枢密院,主管诉讼。

    苏颂掌管大宋钱袋子之后,对军器监地一些做法也进行了变革。赵兴找来的火枪样本因为清膛麻烦,成本高昂,还容易炸膛,所以被苏颂重新修改为竹管火枪,就此,曾经在历史上出现的突火枪提前三四十年出现了。

    现在大宋人所说地火枪,都是指那种突火枪。然而帅范所说的火枪比试,显然不是指突火枪,因为那种火枪的准头还不如弓箭……

    这年秋天还有一件大事,就是才华横溢的沈括顺利研制出水利机械,这项改革的明,意味着水力冲压机的诞生,赵兴这里可以利用水力冲压机,锻造出更薄更坚硬的板式铠甲。

    水力机还带来了织布机械地变革,用水力做动力地织布机械使得杭州这里的织补作坊遍地开花。沉静于研究地沈括也似乎摆脱了抑郁症的困扰,正领着一群以色列人与程族弟子,专心将传动设备推广到更广泛的应用上,他这么一静心,随之而来的是车床等工业母机的变革。

    生在沈括身上的变化让赵兴很满意,到此时他才真正领悟到了人尽其才的意义。

    沈括有告密的嗜好,也有研究的天分,但他朝什么方向展,完全取决于赵兴怎样控制他的展方向了。

    沈括如此,帅范也一样。所以赵兴想了片刻,便把这人的事抛到了一边,低下头翻阅邸报。

    程爽拿来的邸报上有几条消息赵兴很感兴趣——“庚子,拂国来贡。丁丑,授阿里骨男溪邦彪为化外庭州团练使……”,这个拂国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法兰克,另一种说法认为是罗马。赵兴有心想见一见这位被大宋封官的外国商人,他合上邸报,问程爽:“那位拂国藩商从哪里出海?”

    程爽答:“没有出海,那厮是从西域走过来的,带来了数百骆驼的商品,正在京城里摆摊,听说他回去的时候,打算购置数千驼队的东西。”

    从西域过来的,更像是意大利那里的商人,他会是那位传说中著名的意大利商人马可波罗吗?

第2162章 同伙是大奸臣

    赵兴摇了摇头,看见程爽,理了一遍需要交代的事情,说:“我的新任命大约在二月初就会下来,现在没几个月了,你把头绪理好了吗?”

    程爽躬身行礼:“老师也不是去了天涯海角,有什么大不了的,扬州那里与我们这里水路相通,坐船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老师遇到大假就可以回家看看了,我但有不懂的直接去找老师不就行了,再说,陈支婆还在,我有啥事问她就行了。”

    宋人的习俗是孕妇之间互相不见面的,因为传说中有许多孩子命相是相克的,为了避免意外,孕妇都彼此互不碰面。程阿珠与陈伊伊怀孕的消息确定后,陈伊伊搬去了河对面以色列人的村落,阿珠则居住于城堡。两人各自约定了活动的时间,在城堡里漫步时间,上午归程阿珠,下午归伊伊。

    阿珠还好,这是她的第二胎,陈伊伊则紧张的不成样子,她已经连续向交趾国内送信件,呼朋唤友的让人来照顾她。自己平常决不迈过那座悬索桥,生恐孩子出了意外。在这种情况下,别人要找她,只能跨河去。因为太不方便,连赵兴最近都去的少了。

    程爽看着赵兴沉思的表情,他小心的说:“陈公子公川好像已经到了明州,昨日有快马送来信,说陈公子已经登岸了,正在卸运货物……”

    陈公川不同赵兴,他是藩商,只能在市舶司登岸,所以船不能直驶赵兴的码头。因为陈公川目标太大,赵兴正值升官的日子,他也不敢像往日待索迪一样,引导陈公川大摇大摆进港,所以只能看着陈公川从6路一寸一寸的丈量到他家。

    “这消息通知伊伊了吗?”

    程爽答:“陈支婆送信过去的时候。他哥哥就约好了日子。昨日明州的快信还说:陈公子听说苏公修的西湖很美,打算留到明年夏天,等把西湖四季的景色看完后,他要回大越也修几个西湖。他还说,如果真如传说中那般美丽,他打算在越南每郡修一个……据说那厮带来了一百多名画师,他在明州驻留是打算广招画师。把西湖的美丽描述下来……”

    “这厮……”赵兴哈哈一笑:“那就等他来吧,反正我们还有时间。”

    冬至前,陈公川紧赶慢赶赶到了杭州,他混在杭州士子队伍里。一起参加了对至圣先师地祭奠,能参加苏轼主祭地活动,令他颇为自豪:“学士领先主祭,秦学士、赵学士陪祭,这荣耀,我大越国何人得享”

    说这话儿时,陈公川站在西湖苏堤上,大冬日里还摇晃着折扇,神情说不出的骄傲:“不行,回去后我要立个碑。记录下这场盛况。”

    赵兴含笑望着陈公川,心里说:你就显掰吧。屁大点事……等等,他刚才说赵学士,难道说的是自己?

    “赵学士何人也?难道……”赵兴试探的问。

    陈公川上上下下将赵兴看了半天,答:“阁下难道不是宝文阁学士?……哈哈,难道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自己的名气有多响亮?”

    赵兴感到难以置信:“俺这样的粗人,似乎全大宋没有比我更不懂作诗的。居然也能被人称颂……没天理!”

    赵兴不知道。他最初几年打着苏轼地名头,满亚洲招摇撞骗。高丽、倭国、大越没见过苏轼,但见过这名“诗酒之赌”的苏门弟子,对他为苏轼而不惜蹈海的行为非常清楚。因为他的行为符合传统地尊师重教理念。如今,那三个国家的读书人都拿赵兴来教育自己的学生,久而久之,赵兴的名声也逐渐响亮起来。

    之后,随着他在高丽的诗文传播,而越南更有陈公川、王元愚帮他鼓吹,至于倭国,抬高赵兴的形象就是抬高源业平、纪守中的形象,所以,整个日本,无论关东武士团还是公卿,对赵兴的形象铸造都不遗余力。在这种情况下,苏门七学士中,赵兴做的诗最少,但他的光彩却盖过了其他几人……

    然而赵兴自己却没有这种觉悟,许多时候,他自己浑忘了头上也顶着个学士称号。

    陈公川解释完这一切,赵兴很无耻地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竟然能册身于苏门学士中……嗯,他们都是怎么夸我的,再说一遍,我格外喜欢听。”

    陈公川不给面子,他摇晃着折扇,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苏公的性格,恐怕不适合在朝中为官。”

    赵兴叹了口气:“谁说不是,我劝过他。可我家师以五品官出京任杭州知州,如今回京任二品尚书,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是大的荣耀啊,你说,我能劝得住他吗?家师还在想,坐几任尚书,而后担任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这可是读书人最后归宿,眼看的,通天的梯子摆在面前,谁能忍得住?”

    陈公川一笑:“你便能忍得住。”

    赵兴端起一杯热茶,借茶杯掩住脸,嘴里淡淡的说:“我过去忍得住,但我现在恐怕也忍不住了,因为我过去无牵无挂,而现在我有了追求与目标。”

    陈公川感兴趣的问:“你地目标是什么?”

    赵兴慢慢地将杯中的茶喝下去,没有回答陈公川地话。

    陈公川顿了顿,望着湖光山色了一句感慨:“好美的景色,不知道它的夏天该是一种怎样的美丽?想一想,我都激动的窒息了。”

    赵兴依旧保持沉默,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陈公川摇了几下扇子,看也不看赵兴,兀自面向湖光山色说:“我临走的时候去妹妹的封地看了,这几年那封地建设的很不错——巨型的城池、连片的炼钢厂,还有各种大型机器,光炼出的钢条有百米……我还在那里看到许多奇怪的物什,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大王让我告诉你:那片铁城就是你地家,你随时可以回来。但挑战大宋地事情。我越国决不会干。”

    赵兴笑得很坦然:“我相信,伊伊的领地里,那王宫监税官做的很尽心,但必定他会现:我其实只是做生意而已,不要多心。”

    陈公川哑声笑了:“你是我陈家的女婿,我陈家与你是一体的,所以有些话我没有对大王说——你做生意。干嘛在领地里训练了五百火枪手……别糊弄我了,我知道那是火枪,我妹妹来信说过,五十名火枪手轮射。可以挡住上万大军,你那五百火枪手放在我们南洋,那可是毁国灭族的力量。”

    赵兴晃着茶杯,平静的回答:“你知道就好,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他们没有瞒你,否则——你以为你会现那群火枪手?不过你放心,这火枪手只是守卫力量,我打算用它守护一些东西,谋国窜位。那不是我地兴趣。”

    两人说话的功夫,八名廓尔喀武士散步在周围。隔绝了行人的靠近,泰森则抱着拳斜靠在附近一棵柳树上监视。赵兴看了看四周,放下了茶杯,严肃的说:“你真以为五百人就能灭国亡族,你错了,战争打地是钱,一场小规模冲突。约计要花两千万。我那点钱根本不够花的。

    所以我早想通了,如果有两千万。与其费那么大心力亡国灭族,不如把那笔钱花在人生快乐上。来大宋一趟,能够花两千万潇洒余生,也不枉人生一场,何必那么费事动战争?你看我是那么疯狂的人吗?”

    陈公川收起了折扇:“你这么说,我倒放心了。其实,父兄们讨论这事的时候,李源曾经说过:别看赵离人做事细致精密,可他的本性也就是一个懒人、一个喜欢享受的人,若有人把王位安排好了,请他来坐,没准赵离人也就坐了。但如果让他自己筚篥褴褛,亲自打下一片江山来……他准会嫌麻烦,所以无需担心。”

    赵兴哈哈大笑:“知我,李源也!”

    陈公川没有回身,如果他回身就会现,赵兴虽然笑的很爽朗,但眼神却很冰冷,冰冷的像是九幽深渊冒出来的凝视。

    陈公川望了一会风景,看到来往的人走近赵兴时,认出这名签判,许多人地脚步谨慎起来,更多的人则吓了掉头往来路走,他唰地打开扇子,扇着风说:“无趣,怎么杭州百姓畏你如虎,我以后出门,你可不要跟着。”

    说罢,陈公川拔腿就走,赵兴跟在后面,心里委屈的狂:“没道理啊,我为杭州百姓修路,给的工钱格外足。安置二十万厢军,每个人都教会谋生技艺,让他们生活小康,怎么他们还如此怕我?……嗯,杭州商铺也不应该怕我,我虽然收税的手段严谨了点,可杭州百业全赖我才一片兴旺,这些人应该感激我呀,怎么个个见我如虎?”

    不管赵兴如何纳闷,时光依旧过的飞快。转眼间,杭州官员都在打点行装。

    二月,苏轼的任命下来了,赵兴送走了苏轼一家人,没两天,他的任命也下来了,紧接着,杭州这班官员来了个大搬家,杨祖仁调到了河北,担任知州。毛滂担任高邮军通判,其余地人则全体回京。

    杭州官员本该留下一批,等待交接官印,但秦观等人走了后,新官还没有上任,赵兴也等不及了,因为廖小小年前去了扬州,一直没有回来,所以他等开春过后,将官印扔给留守地毛滂,自己找了船队,带着从人向扬州进。

    这几年,随着杭州越来越繁荣,运河南段也繁忙起来。光是运货的海鳅船几乎增加了十倍,沿岸以踩鳅为业地鳅夫也达到了十万多人。在这种情况下,大运河似乎有了一点现代的味道,长长的海鳅船组成一条船队,在运河里缓缓行驶,这些船船头连着船尾,估计如果在船上行走,能够从一条船走到另一条船,从杭州走到汴梁。

    船多了,海鳅船再也不能像过去一样全航行。这一路赵兴走了五天。好不容易才赶到了扬州。

    扬州到了宋徽宗年代,有户五万六千四百八十五,口十万七千五百七十九。也就是个十万人的小城镇,然而从人口比例可以看出,扬州每户约两人,这意味着扬州大多数是些单身汉。

    这是个纯商业性的城市,来往城市的人大多数都是些打工仔。而扬州的江都县是扬州唯一下辖的县城。这个县城还被叫做“依郭县”,一般被称作“依郭”的县城,它地县衙不设在县城境内,甚至县中地官员都不单任任命。而是由府城的官员兼任。

    扬州还是天下枢纽,这个地方既有淮南东路的转运司,也有州级官衙,再加上江都县一套班子,可以说三套机构并存。而里面的官员也多兼任三级职务,比如赵兴,他是淮南东路的招讨安抚使,还是江都县的县令。廖小小提早接到消息,在码头上迎接赵兴,如今她终于当家做主的资格。显得很兴奋,一见赵兴便神态亲昵地贴上来。悄声呢喃:“相公,我选了处房子,你还没看呢,房子有点小,我便把左右邻舍全买了下来,门前码头可以直接停靠官船,不如我们坐船直接去自家门前。”

    扬州的码头不比赵兴家中建的码头。赵兴在杭州建的码头因为要停靠大海船。所以修建了个很大地货场,而扬州码头多是停靠一些乌篷船。所以码头离院门只有数步之遥。

    这是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城市,赵兴顺着自家码头的台阶走到院门口,廖小小倚在他身边指点:“相公,这座房子是一名退任盐商的房子,他挣够了钱,回乡下买地做员外去了,这座房子便给了一名官员,后来几经转手,我见其精致,便将它买了下来,两万贯,不贵吧?”

    赵兴伸着舌头,半天没有合拢嘴:“两万贯你还不嫌贵,你知道李伟去年修黄河花了多少钱,八千贯,这笔钱足以修三次黄河了。”

    廖小小咯咯笑着:“我却觉得很值,官人进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而后,廖小小又指着旁边几座小院,补充说:“这园子有五进,不过扬州的院子显得局促,虽然五进大院,每个院子却不大。我将左右的房子都买下来,已经将院墙打通,这些院子虽小,却也精致,随你来的三位先生可以居住在左右,方便往来。”

    赵兴很好奇:“什么房子价值两万,走,去看看。”

    这座房子像是一座迷宫,每个院子虽然都很小,但一物一景都充满了精细的雕琢,院子里的太湖石层阑叠嶂,透漏出一种人工雕琢的精致美,院子里地池塘,走廊都显得很华丽,甚至墙砖都雕刻了不同的人物神话故事,唯一遗憾地是,大多数房子都是木板制成的,因为这种建筑材料,整个庭院又多了一种独特的防火道,那种长长的远道让赵兴仿佛走在现代的苏州水乡。

    廖小小知道赵兴不喜欢住木板房,她这三个月来,紧急用砖与水泥翻新了院子里几座主要屋子,可是平民小户的屋子装修,三个月都忙不完,何况这种处处精致的深宅大院。

    赵兴到来地时候,主院也只是能够居住,四处地院墙刷的粉白,但扬州潮气大,许多墙壁还带着新鲜地泥土味。

    随行的单锷、万俟咏对居住环境很满意,二人选定了自己居住的院落,赶忙带着家人去收拾。帅范单身,干脆选了一座最小的独居小院,带着两名仆人住了进去。由于他没有家眷,所以以后就搭伙在赵兴家中吃饭。

    等大家都去安顿了,廖小小偎入赵兴怀里,出一声呻吟:“终于……官人,这片天是我的了。这房子是我廖小小买下来的,以后你就是这院子的当家人,你可要好好待我。”

    赵兴一拍廖小小的臀部,说:“扬州的官员都调查了吗?是谁?”

    廖小小将头埋入赵兴怀中,细声细气的说:“查了,知州为蔡京蔡大人,他还任江、淮、荆、浙等路运使。提点刑狱名叫朱泾,为商人之后;签判是刘育,嘉佑年间进士,县尉彭华彭子京,县丞吕悦吕欣然。这两人是去年新科进士。”

    去年不是科举年。但年底的时候,小皇帝特地赏赐历年科考不中的九百五十七人“奏名进士出身”,这种赏赐被称为“特奏名”。意思是说,奏章上准许标注自己是“恩赏进士出身”。

    能获得这种待遇的多数是考了数年进士,考成干巴老头的屡试不低书虫,基本上,赐予他们特奏名之后。这些人的人生也快走到了尽头,而后朝廷会赏他们一个无关紧要地小官,让他们可以在家谱中记上一笔:自己奋斗终生,总算做官了。这辈子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这样地人多数是读书读偏了,食古不化的死心眼,生性贪鄙,做事喜欢钻牛角尖,有这样的人做下属,实在是件头痛的事。

    不过更头痛的是蔡京,不知道四年过去了,蔡京还记不记得当初在运河上打劫他字帖的人……

    蔡京记得,当赵兴一脸没事人似的拜访蔡京,蔡京望着赵兴半天。猛然想起,大吼:“原来是你。你这厮……没错,你这厮这个大地个子,我不会忘记,原来是你!”

    赵兴哈哈大笑:“蔡大人的手迹刻在我家庭院上,我本以为章章大人早就告诉你了,没想到……”

    蔡京也哈哈大笑,他环顾左右。说:“你们知道吗。这赵离人就是一劫匪,昔日在运河上打劫我的字帖。倒是快手快脚,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溜了找不见了。”

    赵兴拱手:“这下好了,今后我日日跟在蔡大人身边,可不愁没有打劫的了。”

    众人大笑不止。许多马屁文人一边笑,一边夸:“原来当初运河上那个雅贼便是赵离人,有趣有趣,蔡大人,你可要把你地墨宝看紧了,休得让人拐了去。”

    蔡京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他拍着大腿说:“离人这会来,正好正好。你们可知,苏老坡整修西湖,疏浚两河,修建杭州道路,全是赵大人一手组织的,他此刻心急上任,岂不正好。”

    旁边的官员一*头:“正好正好!”赵兴听的直纳闷,他向蔡京拱拱手:“蔡大人有什么事让我效劳吗?”

    “当然有事!”蔡京含笑说:“知道扬州万花园吗?”

    赵兴答:“久闻大名,听说那里万花齐放,姹紫嫣红,很是令人神往,找机会我一定去观瞻一番。”

    蔡京笑着说:“我正打算在四月份举办一次牡丹会,几位大人正在商议这牡丹会如何筹措,离人来了,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赵兴拍手:“理当如此。”

    要说这大宋谁最喜欢玩乐,而且玩的很有品味,玩的高雅,那么整个北宋两百年,蔡京可谓第一人。这家伙玩的花样百出,竟然才上任未久,便想出了牡丹会的新鲜事!

    蔡京原先的官职在成都,没想到他成都府指挥地位子没有坐热,又有御史弹劾说贬官不能居于大郡。于是朝廷重新把在蜀人中颇有威望的李之纯调回成都,把蔡京调往海州。没想到蔡京在海州地位置也没坐稳,钱勰也贬官出去,这位钱王孙奔波于越州与海州之间,一刻不得闲,蔡京顺势谋求扬州的官位。

    蔡京是二品官,他到了扬州,不仅担任知州,还担任江、淮、荆、浙等四路的运使,等于整个大宋的南方财赋都通过他之手运到京城。

    四路运使就有四分官俸,再加上蔡京的字画一帖难求,所以这厮过的很富裕,富裕到有闲钱搞“牡丹会”娱乐。

    “离人,我听说你在汴梁弄来许多稀奇玩意,蔬菜、鲜花,这个牡丹会能否添几件新奇物,我可全靠你了”,一番交谈过后,蔡京不再责备赵兴的打劫行为,神态里反而说不出地亲切。

    赵兴摸着下巴,回答:“我听说拂使节不久前才朝贡过,恰好我栽种了一种拂花,名叫野悉蜜,叶似梅叶,四时敷荣,其花五出,白色,不结子,花若开时,遍野皆香。我们便在牡丹会上加上野悉蜜,以此宣扬吾皇赫赫圣名,示我大宋万国来朝之雄风。”

    这个提议好,举行牡丹会还能拍上皇帝地马屁,赵兴这话一说,蔡京觉得面前这人更对胃口,他笑眯眯的说:“我听说离人府中歌舞不断,你还让秦少游、毛哲明编录新曲西厢,据说离人自己地曲艺造诣也不凡,一曲明月几时有、送别,还有你当初在江上唱的那一壶浊酒喜相逢,都不错。”

    略做停顿,蔡京像见到亲人一样,亲切的对赵兴说:“我还听说,你家厨子的手艺也不错,汴梁城大多数厨子都把你当尊师,是吧?……我仿佛还听说,你能弄到许多新奇玩意,扬州许多人都在用密州石做屏风,还有人将石头切割的方方正正,铺在地面,人行走其上,如在画中游,是吧?”

    赵兴拱手:“蔡大人,说到这些物什,我倒有件好东西送给你,那,这是招文刀,为海豹牙制成,刃面镶一条锋利铁条,用于切割公文袋,啊,若用来当解手刀,切割食物,只要食物不坚硬,也能应付,大人看看怎样?这就一个玩耍物,蔡大人若喜欢,我回头让人多送来几把。”

    蔡京捧过匕,像抚摸婴儿一样轻轻抚摸,而后遗憾的叹了口气:“以我看,离人这刀材质极好,可雕琢手法简直粗陋,真是糟蹋东西。”

    赵兴瞪大眼睛,反问:“依蔡大人,该怎么动手?”

    蔡京摸着刀脊,刀把,满脸的惋惜:“这刀背上应该雕上一些东西,比如百花争艳图,百子图,三元及第等等,若是雕上神佛图像,若是让寺院里的僧道再对神佛图像开光诵经,那简直再好没有了。”

    赵兴嘴巴半天才合拢,他嚅嗫的回答:“蔡大人,这刀不是装饰,要干活的,切割东西,刀脊刀柄都要受力,如果雕刻上图样,或镂空,伤了刀身,反而不结实,做不成活了!”

    蔡京责备的望了赵兴一眼:“我又没有要镂空雕刻,雕刻的手法多了,再说这么贵重的物什,用来切割公文……你比我还奢侈。切公文,用菜刀就行了,还用得着骨刀?”

    赵兴被蔡京的话噎得直翻白眼,蔡京看完手中的骨刀,又把目光停在赵兴的腰带上,眯着眼睛说:“好奇怪的腰带,似乎是一种鳞甲物的皮,什么东西的骨甲如此大?那骨甲怎么黑亮黑亮的,也是一种海外奇物吗?”

第2163章 立志当祸水的女人

    赵兴一拍腰带,不好意思的说:“蔡大人,这是龙皮腰带,是一种猪婆龙,也就是古人称之为鼍龙、蛟龙、呼雷,其皮制作的腰带。”

    蔡京一惊,连忙呼喊:“呈上来,呈上来。”

    宋朝皇帝没有自诩为“龙之子”的说法,他们喜欢说自己是“天之子”,“天子”也,而龙只是天子统率万物中的一个部属,所以赵兴在民间祭龙王的时候砍下龙王的角,百姓虽然震撼,官府却没有用叛逆的名目来找茬。

    然而,腰上扎根龙皮腰带,一时半时,仍让在传统教育下长大的人觉得别扭,其他官员听了赵兴的话都不敢表态,蔡京将那条腰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有点遗憾的说:“这腰带……可惜过于朴素,若是在上面嵌几块玉,缀上一些锦带,花团锦簇,才得好看。”

    赵兴背地里翻了个白眼。

    蔡京的见识也就这些了。鳄鱼皮腰带还需要装饰吗?那身鳞甲就是他最好的装饰。

    可赵兴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他平静的解释:“蔡大人,这龙皮坚硬非常,光是鳞甲上打那几个眼,已花了工匠数月功夫。我琢磨着,这龙甲的优势就在于它的坚韧,此外,最大的优势就是危急时刻,龙甲能当一件鞭形武器使用。但如果抠去了上面的骨甲,镶上宝石与玉器,反而让龙甲失去了坚韧性,只能做个腰带了,反失去的它最大的优势。”

    蔡京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又问:“我隐约听到一个传闻,传闻赵大人腰带上常别着宝剑,有这回事吗?”

    赵兴笑的很憨厚:“蔡大人,龙泉哪地方确实出产那种绕指柔的柔剑。以前我闯七海的时候。腰带上确实别着一把龙泉剑以防不测,可现在我出乘车,入骑马,随从几十个,那玩意早已用不上了。”

    蔡京手里反复颠换这腰带,看了好几遍,但赵兴始终不说“赠予”的话。无奈,蔡京反手将腰带递给赵兴,又问:“这物事,很难搞到吧?”

    赵兴点点头。答:“这是一条一丈长左右地成年猪婆龙,为了捕捉它,有二十多人丧身,十几人被咬断了胳膊腿,这才将这条鼍龙捉到手。据说,捕捉这条龙很费事,因为它们喜欢群居,于是交趾野人便把牛羊屠宰后,扔到河里。而后等猪婆龙吞吃。因为这东西吃饱了肚子不喜欢活动,只懒洋洋地躺在太阳底下困。所以那时最好捕捉。可这东西食量极大,一头猪婆龙能活吞下整整一头成年猪、三只羊。所以捕捉这物事,花费极大。

    不仅如此,此物异常凶猛,怒的鼍龙能一口咬断碗口粗的铁棍,所以蒲甘、交趾、驻辇国的人每次捕捉鼍龙,都需要动用上百人,宰杀上百头牛羊……便是如此。每次捕捉也要损失三**手。”

    接着。赵兴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当地村民捕捉鳄鱼的惊险经历,但实际上。他讲的故事是根据《鳄鱼邓迪》电影改编地,这电影情节生动惊险,里面血淋淋的杀戮场面让人听的毛悚然,蔡京听的喘不过气来,不知不觉中,赵兴已经从他手里抽走了腰带,重新扎回自己腰上。

    一番故事讲完,蔡京也知道这种东西极其难得,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此物获取如此不易,不知……”

    赵兴截断蔡京的话,装作没听出蔡京的暗示,继续说:“父母养儿不易,当地人若不是图个大价钱,轻易不会捕捉鼍龙,因为每次捕捉,村里都要损失二三十个精壮劳力,所以这玩意出钱都买不到,只有让当地国王出面下命令,再加上一笔巨款,当地人才会干。

    据我所知,这龙皮只流入我皇宋一张,我将它做了十几条腰带,送给了老师与师兄,自己身边只留下了这条……宝物啊!”

    赵兴说完,拍着腰带,心满意足。蔡京叹了口气,板起了脸:“离人既然已经赴任,今年牡丹会的事情还需离人出力,我看,明日你就去江都县接任吧。”

    赵兴脸皮极厚,丝毫没感觉到蔡京的脸色变化,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早早来扬州,正为此事。”

    也许是内6的原因,也许是地球的气候以逐渐恢复了正常,今年扬州的天气显得很正常,这座天下枢纽很多人都靠运输业为生,江都百姓不多,大多数都是些青壮劳力,许多人或多或少的与船运业有牵扯。

    这是个物价高昂地城市,它的物价水平比汴梁还高,许多人年轻时在扬州城打拼,等挣足了钱就回到附近县城定居,以降低生活成本,这就使得这座城市显得很年轻,城里乡间都是些青壮。

    这也是一座富足地城市,十贯钱在汴梁可以生活一年,在扬州这里只够生活一两个月,这里的土地也是全大宋最昂贵的,一亩地就需要十贯钱。

    两个积年老秀才对能来扬州任职显然很满意,连带着,他们对上官逢迎做足了礼节,县尉彭华彭子京听说过赵兴的诗名,还想往苏轼那里凑一脚,一见赵兴,便酸溜溜的谈起来诗文:“子曰:得见君子,斯可矣。吾老矣,不意今日得见苏学士门下,幸之哉,幸之哉!”

    县丞吕悦吕欣然也冲赵兴拱手:“早听的县尊大名,不意今日能生为同事,这江都县还要看大人的了。”

    江都县什么都是新地,除了开拆官鞠常、客司官汪革。这两位是前任留下来地,开拆官不是宋代对百姓民居进行暴利拆迁的官,这个官员相当于县委秘书长,朝廷地公文都由他拆封,审阅画押后,交给主官处理。这是宋朝廷设立的一种对地方官员的监控手法,用于确保地方官员严格执行上面的政令。客司官则是政府接待处处长,主管驿站的管理、走过路过官员的接待。

    开拆官地职位由上司任命,赵兴不能动。而客司官等其他官员。赵兴可以随意指派。不过,这位鞠常让赵兴瞧着有点脸熟,没等他反应过来,鞠常拱手向赵兴致以问候:“赵大人,在下密州高密人,原在苏学士手上受过恩惠,没想到赵大人签押密州。在下地家人也受惠良多。早有心见大人致谢一声,可惜官身不自由,今日终于有机会了,在此。敬祝大人高寿!”

    赵兴热情的扶起鞠常,口称:“我说怎么瞅着你脸熟,原来我们见过面。”

    鞠常叉手不离方寸,恭敬的说:“大人的记性了得,在下在密州码头见过大人,那是跟随林县令时遇到的,这几年了,大人竟还记得。”

    彭华哈哈大笑,帮腔说:“信以成之。君子哉!今日大人与故人相逢,子曰:以文会友。以友辅仁。我等今日当聚而饮之,鼓而歌之。”

    赵兴瞥了一眼彭华。他已经明白这老头为什么屡试不第,瞧瞧他都说什么话,文不对题,赵兴听了半天,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不过,是想喝酒嘛,说这么复杂干嘛。赵兴犹豫半天。回答:“子曰:今天我们喝酒,江都城都什么好东西?”

    宋代的扬州是一座子母城。它有三座大小不一的城市组成,这三座城市中有一座属于江都县,一座属于淮南东路,一座属于扬州州府。赵兴他们所在地这座城市属于江都县,但里面住的人既有在扬州上班的,也有在淮南东路打工的,总之,这座城里想要严格分清居民谁家属于县、州、路管辖,那是一笔糊涂账。

    不过,出于官场潜规则,这座县城一般是由江都县做主地,其它两级政府一般不会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城里的县太爷要跟几位副手喝酒,那还用说吗,捡城里最好的馆子去,叫上城里最好的官妓,丝竹弹起来,小酒喝着,日子滋润着呢。

    酒至半酣,酒楼里的头牌厨师亲自端着一盆鱼过来觐见赵兴,他是用着见师礼拜见的,态度殷勤:“赵大官人,赵师,小的在和乐楼学过艺,今日见到赵师,特地做这盘沸水鲥鱼请赵师品尝。”酒店的老板也满脸的殷勤站在厨师身边,这厨师如能攀上赵兴,对他的酒店来说也是一种长名声地行为,他用期待的目光频频催促赵兴品尝,赵兴举起了筷子,旁边彭华也在唠叨:“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赵兴轻轻举筷夹了一筷子鱼肉,赞叹说:“长江三鲜,鲥鱼算是一味,这季节能搞到鲥鱼,即便是在扬州也不容易,你们有心了。”

    老板在一旁赶紧搭腔:“赵大人,今日来我云杨楼,甚是难得,我便让人去凑齐天下三鲜,让大人一一品鉴。”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嗓子:“天下三鲜,今日凑齐,怎能没我?”

    话音刚落,蔡京青衣小帽,手里持着一条描金小扇,潇潇洒洒地走上来:“听说离人家里吃的最讲究,汴梁城自你走后,京城无脍,今日赶上了,我也凑一份。”

    赵兴走到楼口,侧过身子拱手:“京娘,你请先行。”

    什么人能让蔡京侧身相让,赵兴也站起身来,等待这位京娘。

    先到达的是一阵香风,做过香料生意的赵兴轻轻一吸鼻子,分辨出香味里有麝香,苏合香、龙脑香,还有一点名贵的龙香。这些香料无一不名贵,它们搭配在一起,香味虽然浓郁,却不让人觉得冲鼻,隐隐间,充满了华贵的意味。也让人们对来人充满期待。

    彭华与鞠常等人都是老熟客,听到京娘的名字,立刻露出色与魂授地神情,赵兴带来地三个属吏还不知道京娘是什么,但这股浓郁的香味已经征服了他们,他们目光里全是期盼。

    楼梯口处先出现地是一截水袖,那水袖鹦哥绿色,接着出现的是一头银饰,而后出现的是乌黑亮的头,接着是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双眼睛似乎会说话,人未到。眼睛扫了一圈。人人都觉得她跟自己打过招呼。

    接着传入赵兴耳中的是一句吴侬软语:“来了来了来了。”

    这六个字没有廖小小那种脆声声地味道,它细声细气,语调中说不出地慵懒,然而却没有那种不耐烦的敷衍味,仿佛这天性就是个不紧不慢的人。

    这嗓门先就让人联想到床,赵兴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个依床充睡的醉美人。

    接着出现的是一个挺直的鼻梁,一张樱桃小嘴。一个线条柔和地下巴。而后,整个人不紧不慢的走上楼来,性感的猫步把她凝脂般瘦削的双肩和白皙嫩滑地乳峰完美地展示出来。晶莹如玉的胸脯是如此的丰润雪嫩,挺拔傲人的完美双峰紧凑而饱满;如同雪岭红梅。轻摇绽放,我见犹怜;平滑光洁、纤细如织的腰腹盈盈一握,随着她轻盈的步伐不停地摇曳闪耀着。

    啊,这是个说不上何处美丽,然而越看越耐看的女人,她那水一样的嫩滑的肌肤,乌黑的头,精致地五官……看起来带有一种说不出的典雅味道,似乎是上帝精雕细琢,雕出来地一件精致到细节的恩物。

    赵兴在现代看过无数美人。早已经不为美女而激动,但这个女人。虽在美丽上不能让人过目难忘,却越品味越觉得对方难忘。

    这是个充满女人味的美女。

    她打扮的不过分华丽,满头的饰都是银制的,但这些银饰擦拭的雪亮,衬在乌黑地头上愈显得黑白鲜明,令人印象深刻。

    蔡京毫不见外地给诸位官员引荐,京娘用那种慵懒的嗓门一个个打着招呼。凡被她招呼过地人都觉得涌起了一股表现欲。争相向对方献媚着,连帅范也不例外。隐约间,赵兴听到对方在嘟囔:“美女美女。”

    蔡京坐在上座上,毫不客气的挥手斥退店老板与席掌厨:“还不快去准备,我今日沾离人的福,也尝尝天下三鲜。”

    赵兴看老板有点尴尬,他招手唤过厨师:“我听说有一种长鱼宴的做法,总共一百零八道菜,样样精致,你会摆弄吗?”

    厨师搓搓手,答:“小的在和乐楼学艺两年,倒是学过一些海鲜河鲜手段,可长鱼宴……”

    长鱼,现代俗称“鳝鱼”,古代又有又有“麒麟公子、棕鳌将军”之称。长鱼宴是淮南菜系有名的大宴,108样长鱼席通常为8大碗,8小碗,16个碟子,4个点心,其中以软兜长鱼、银丝长鱼、煨脐门、炝虎尾、生炒蝴蝶片、大烧马鞍桥最为突出。不过,赵兴不记得这长鱼宴现在是否已经诞生,他还在沉吟,蔡京已经插嘴。

    “看来你这厨子学艺不精……罢了,离人既然已经在江都任职,本官就许你前往离人府上学习,我记得斫蟮斩脍梅三娘钱婉儿都在赵大人府上,等她们教会你了,你再做给本官品尝。”

    赵兴看蔡京不征求自己意见,就做了安排,不由的脱口而出:“两张……不,十张大字字帖,如何?”

    蔡京一愣,好奇的问:“赵大人,你又来打劫本官吗?”

    赵兴笑的憨憨的:“蔡大人手迹,不可错过啊,如今我家中只有蔡大人两个字——茉莉,这次好不容易遇到蔡大人,怎可不多要几个?”

    不等蔡京回答,赵兴转向那厨子,学着刚才蔡京的腔调,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还不谢谢蔡大人,蔡大人做主,替你付了学费,等你满师之后,可要好好报答蔡大人。”

    蔡京哭笑不得,赵兴正在得意,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搭在他肩上,京娘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凑在赵兴面前,用外科大夫那解剖似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软语轻声的说:“原来这便是拐了廖大家的赵大官人,奴家久仰了,幸会幸会!”

    赵兴被凑在鼻尖的那双大眼睛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京娘已转向蔡京,用嗔怪的语气说:“蔡大人,赵大官人在此,你怎不向奴家解说,让奴家丢好大一个丑。”

    蔡京哈哈笑着:“此刻你不是知道了吗?京娘。可不要见了年轻才俊。便浑忘了老夫。”

    京娘一声驳怒,在座的那些官员都流着口水看京娘嗲的娇软神情,他们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原先,彭华等人叫唤来的江都县官妓充满嫉妒的看京娘表演,满屋子的女人地风采全让京娘一个人抢去了,她插科打诨,言笑盈盈。将宴席地气氛渲染的格外暧昧,令众官员忘了北在何方。

    被京娘一打岔,蔡京已经忘了跟赵兴讨价还价,他宽容的笑着。向赵兴说:“既如此,我再写几幅字,离人与我多教导几个厨子如何?……”

    赵兴满口答应,又转头问京娘:“京娘也认得我家小小?”

    京娘刚才手还搭在蔡京身上,赵兴这一问话,她一个转身,右手多了一杯酒,左手搭上了赵兴,贴着赵兴的耳边,似乎距离近的牙齿随时咬上赵兴的耳垂。呼吸声吹进了赵兴的耳朵:“赵大人家地廖大家谁不认识,湛琴琴那妮子被廖大家调教了几个月。如今已经声震汴梁……

    不过,奴家可不愿意与廖大家在歌艺上一争长短,奴家平生志愿是做一个祸水,学这些技艺太辛苦,奴家宁愿去学些讨好男人的手段,那些伎艺,知道点就够了!”

    京娘说完话。鲜红的小舌舔了一下嘴唇。用嫩白的手端着杯酒凑在赵兴唇边,巧笑盈盈。等待赵兴地垂顾。赵兴不由自主的俯身低头,凑到那双白玉般的小手边喝光了杯中酒,京娘细细吐了口气,那气息在赵兴耳边暖洋洋地吹着,暧昧第说:“大人赴任,不知道廖大家可随来?若有空,我去大人府上拜访,大人可不要闭门不纳——

    那声“纳”字被京娘说的婉转百折,充满了诱惑意味,蔡京看两人一副情人间偶偶细语的神态,不仅不怒,反而拍着手说:“京娘,你再凑近点,可就把赵大人吃进肚了。”

    京娘舔了舔嘴,身子像蛇一样扭着,左手抬起轻轻一捶赵兴的肩膀,亲昵第说:“才不呢,赵大官人的肉有什么好吃的。我还是吃鱼吧。”

    新端上来的两盘菜,其中一盘是淮扬名菜“鱼咬羊”。自古以来,人们都知道鱼与羊味道鲜美,因此两合并而成的字为“鲜”。宋代扬州就有这么一道奇特地菜“鱼咬羊”。它是将羊肉装入鳜鱼肚里,然后封口,烹调成菜后味道鲜美而特殊。

    剩下的那道菜也是淮扬名菜,名叫“鳖咬干”,是鳖肚里塞满火腿。这两道菜一上来,众人暂时停止了交谈,埋头一通大吃,但蔡京吃了两块肉,一皱眉,停筷不再吃。

    赵兴尝过这两道菜后,正在肚里评价这菜地做法与现代有何区别,看到蔡京的模样,诧异的问:“蔡大人,有何不妥?”

    蔡京摇着头,一指桌上的杯子,说:“吃这菜,可不能配这种酒!这云杨楼难怪做不出名声。”

    现在大家喝的是白酒,中国白酒的起源地正是扬州,也就是在赵兴出现前不久,扬州明了白酒酿造技术,成功酿造出世界第一白酒。这次店老板特地拿出扬州特产,款待赵兴,没想到却不讨蔡京的喜欢。

    赵兴可是个泡过酒吧地人,蔡京这说法让他灵机一动,立即附和:“不错,吃鱼肉应该喝白葡萄酒,吃烤肉该喝红葡萄酒,吃虾该喝甘蔗酒,吃鱼……

    这白酒,最好是吃河豚地时候喝。白酒的辛辣刚好可以漱配合河豚肉地那种熏熏然的感觉,简直飘飘欲仙。”

    赵兴的说法让蔡京眼前一亮。

    要论大宋朝第一“顽主”,蔡京当之无愧。在玩的花样上面,蔡京寂寞啊!如今一听赵兴这话,顿时有知音的感觉,他连忙说:“酒之一道,竟有这么多说法?我知道怎么品茶,却不知道品酒也有这么多说法。我听吕相公说,你在海上航行的时候,都拿酒当水饮,还听说你在黄州时,就以酿酒起家——你且给我说说这酒。”

    赵兴遗憾的看了一眼桌上,鞠常有眼色,马上说:“我家离这并不远,我家中藏有一瓶密州春,可以拿来让两位大人品尝。”

    彭华也唠叨:“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我家中藏有一瓶潘生酒……”

    不提潘生酒还罢了,一提潘生酒,帅范乐了,他插嘴说:“彭县尉,这潘生酒是赵大人家里产的……”

    赵兴晃晃脑袋,他想不出“潘生酒”跟圣人有什么关系,怎么彭华要先提“圣人”再谈酒。他一指帅范说:“子连,你跑我家一趟,取几种酒来。”

    支开了多嘴的帅范,宴席在京娘的周转下,渐入*,众人都停盅不饮,对各种菜肴也浅尝不止,只顾一心欣赏歌舞,不一会,帅范带着几个仆人拿了二三十瓶酒来,有瓷瓶装的、有玻璃瓶装的,还有装在陶瓮中的。

    顽主遇到顽主,赵兴的兴致也来了,他每种酒给大家斟上一盅,而后兴致勃勃的讲解这些酒的来历与典故,最后,他用玻璃杯中为大家展示了酒吧酒保调制鸡尾酒的手法,也顺便把所有的官员灌成了一滩泥——也包括蔡京。

    京娘喝的不多,但醉态最深,她两腮粉扑扑的,两只眼睛都能滴出水来,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扶着赵兴的肩,那只手搭在赵兴肩上,还忽快忽慢,忽轻忽重的揉捏着赵兴的肩膀,嘴里娇软地说:“赵大官人把奴家灌醉鸟……奴家今日就去大官人府上耍醉拳,大官人,你可要好好顾惜奴家。”

    此刻,满地醉汉,仆人们正抬蔡京下楼,赵兴顺手摸上京娘的后颈,只觉得那脖子又香又滑,实在令人爱不释手。

    京娘似乎怕痒,她咯咯笑着,头直往赵兴怀里扎,这时,赵兴已经摸到了颈动脉,他手上一使劲,嘴里说:“俺家有个母老虎……”

    京娘只听到这句话,接着,她头一阵晕,昏倒在地。

第2164章 大奸臣交代的任务

    这一顿酒宴过后,赵兴算是正式上任了,官衙里,录事官由万俟咏担任,勾押官是帅范,孔目官为单锷,加上留任的开拆官鞠常、客司官汪革,整个班子搭建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作为地方主官,开始独当一面,先接到的是一桩投诉案:廖小小投诉赵离人。

    “你怎么就用自己的车马送柳京娘,那狐媚子可是精擅勾魂摄魄,谁沾上了都甩不脱,听说有两位良家子为她轻生,扬州皆称其为九尾妖狐,你怎的就让她上了你的马车?”廖小小跺着脚,不满的抱怨。

    “九尾妖狐,这绰号起的好”,赵兴轻轻拨开廖小小拽衣袖的手,好奇的问:“我就纳闷,这位九尾妖狐擅长什么?昨日我在席间没听她唱一歌,怎么蔡京对她谦让异常?难道他俩有一腿?”

    廖小小摇着头说:“我来扬州三月了,都已经打听清楚了:蔡元长蔡大人虽然人品不行,但对正妻却恭敬异常,因为这位正妻是王荆公的女儿。至于这位九尾妖狐是极擅钻营的,据说没有她哄不好的男人,所以扬州官宴唱酬,文人士子都喜欢把她请去,她虽不擅歌艺,却极擅逢迎,有她在,整个宴席倒不至于冷场。

    据说有许多良家子也被她吸引,立志非她不娶,我也听说此人艳帜高悬,门前车马不断。不过,蔡京大人却从没有留宿妓馆的习惯,每日必然回家,两人之间仅限于官场唱酬……对了,我听说九尾妖狐写的一手好字,绘的一笔好画。那些文人作诗,喜欢让她当场书写。也算一件雅事。

    相公。京娘乃是扬州行,以蔡大人的身份,尚不敢随意亵玩,你可要注意了,此地位于天下枢纽,屁大点事传的很快,可不要让人寻到把柄。”

    蔡京的夫人是王安石女。这事宋朝人都知道,因为这事牵扯到一个典故。据说蔡京担任开封府尹的时候,大摆酒席庆贺,一名伶人上前祝颂。说得那句话也留名千古,他当时说:“赤府今日大拜,全是依靠夫人裙带!”

    伶人这是讥讽蔡京现在的官职是从老婆身上得来,否则,他不可能升官如此快。据说伶人如此当面嘲弄,蔡大人居然也受得了。他哈哈一笑,若无其事地赏赐了伶人。

    蔡京当时不惩治伶人,不是因为因为他治不了对方,当时汴梁在他这个开封府尹地管辖下,收拾一个汴梁伶人无需费事。但当时地风气是:伶人的调侃不能较真。一旦较真,那么名声更臭了。因为戏子的嘴可是挨家说话的。所以蔡京只能赏钱以图息事宁人……

    此后,汉语中多了一个成语:裙带关系。

    蔡京家中有这样一名大佬女,他当然不敢随意在外包二奶了,也必不敢留宿勾栏瓦舍。

    对于廖小小充满醋味的提醒,赵兴完全理解。大宋朝规定官员不可与官妓生私情,其中唯一例外的是太学生,这群皇家最高学府的学生才百无禁忌。地方官员则没这个福分。不过。即使是太学生,与妓女走地密切了。名声也会很不好听,譬如曾经的太学生秦观。

    赵兴想了片刻,随口答:“没想到,蔡京这方面倒自律性很强……既然京娘坐过那辆马车了,索性由你出面,将那辆马车送于她,如何?”

    廖小小拍手称快:“太好了,如此便断了她的念想,也让人绝了物议。就这么办,反正扬州城内马车用不上。”

    赵兴的马车是一架轻便旅行马车,它虽然是两轮马车,但钢架,减震弹簧等样样俱全,轻薄地马车壁用油漆刷的锃亮,四面镶上了玻璃,侧面的马车门密封的极好,关起门来,即使走在颠簸的路面上,马车里也绝听不见零件的响声。

    然而,马车虽好,却如廖小小所说,扬州是座水城,河道纵横,人们最方便的旅行工具是船,而不是马车,因为街道狭窄、马车不方便回转,也无法过桥……

    廖小小把京娘坐过的马车直接送给京娘,是显示出她与京娘势不两立的态度,京娘收到马车后,笑的像一朵花:“这位廖大家呀,我听说她嫁入赵大人家中,虽然表面风光,在家里也是向正妻做低服小地,连侧室陈氏也许讨好,怎么今日对姐妹们硬气起来——浑不知同病相怜。”

    老鸨顺着京娘的话感慨几句,马上又说:“我早听说赵大人是杭中巨富,如今看了他那辆马车,才知道所言不虚。京娘,听说他家马车地底盘都用轻钢制成,漆黑亮,走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女儿你若不喜欢这车,便送给干娘吧?我也坐坐杭州赵大官人的马车,好向姐妹们炫耀一下。”

    京娘抖了一下手帕,责备的说:“妈妈只看见车底盘,还没有看到车上镶的五彩琉璃窗呐,我昨天坐那车时就现,车四壁镶嵌的五彩琉璃跟水一样透澈,隔着琉璃望出去,街景纤毫毕露,一点不变形。

    我估摸着,光这四壁的琉璃也得价值千贯,妈妈也想要吗?不过,这是赵大人送于女儿的,妈妈若是坐上……嘻嘻,我听说赵大人有个绰号,人称净街虎,听说他在富阳擒获了数百盗匪,一个不留全砍了头……妈妈不怕他怒,便自个坐去。”

    老鸨一撇嘴,答:“你光知道赵大人有个绰号净街虎,还不知道他也叫惹不得。昨夜你去撩拨这只老虎,别人打昏了抬进来,吓得娘一身汗,女儿呀,赵老虎你也敢惹,如今他家女老虎威了,还不就坡下驴,撒手吧!”

    赵兴长途奔去击破富阳6家石堡一事,虽然那场乏味地战斗过后。他自己都将它丢在脑后。但这事却在江湖中引起很大凡向。经此一役,赵老虎成了江湖上最凶名卓著地人,四境的匪徒相戒不入杭州,使得杭州草市迅……。

    杭州离扬州并不远,水路交通地便利将消息传递到扬州。杭州客商们每每谈起赵老虎,都语带骄傲,但消息传着传着就会走样。比如最初盗匪袭击赵兴的城堡。使得赵兴展开反击,变成了湖山6家堡惹着了这名赵老虎,结果赵老虎带几个庄丁,一小撮厢军杀入百年无法攻破的6家石堡。呼风唤雨,施展掌心雷毁灭了整个城堡……

    老鸨、京娘是低层人物,不可能获知事件的全部真相。这俩人为争这车子,你说两句我说两句,也说越恐怖。倒是老鸨最先休战,她缩了缩脖子,向往地说:“女儿,你跟赵大人说说,让他有空也常来一下我们的瓦舍,如今扬州捣子游手也闹地太厉害。索求无休无止,蔡大人也不管。可赵老虎是谁。京城地捣子窝不就是葬在他手里,你让赵大人无事来坐坐,也让那群捣子消停会

    “赵大人啊”,京娘毕竟还有自知之明,她指着那辆马车说:“这马车不到我手我还不知道,听送马车的人说,赵大人这次来扬州没带正妻。当家主事是廖大家。你说。廖大家如此态度,扬州城里哪位女娘敢跳腾……唉。可惜了一个好人家。我听说赵大人会写诗会作曲,家财万贯会做官,打起架来也厉害,几个妻妾都开着场坊,各个身家不薄。如此好人家,我怎么认识的晚了。”

    京娘在这里谈论赵兴,赵兴那头可没有闲着,他正忙着接任安抚使的职位。

    原本,扬州这里个个官衔层次分明,路有路的官员,州有州的官员,但因为有蔡京这条大鳄存在,几级政府的官衔全乱了。蔡京本身兼任四路运使,于是,附近各路地路一级的官员建制全被打乱,不仅如此,蔡京还兼任了扬州知州,所以,州一级官员建制也被他搅乱了。

    赵兴现在是正七品的江都令,这官衔欧阳修曾经担任过,但江都作为“依郭县”,品级实在太低。而赵兴正处在官场上最尴尬的时候,他担任过两任通判,按资历需要一个小县令过渡一下,才能升任知州,可扬州有蔡京这位大佬压着,所以他又获得了一个不尴不尬地招讨安抚使官衔。这个官职属于“路”一级别的,从六品。对赵兴来说等于是一种变相升迁,这意味着他已经触摸到高级官员的门槛。

    五品是中国古代官员的一个槛,升上五品之后,就可以继续向更高位迈进,而且五品官与低级官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是:官员到了五品之上,再触犯法律需要“八议”,亦即只要有理由,非谋反大罪都可罚铜了事,或酌情罪减一等;如果没有减罪理由,官员们会创造理由。

    招讨安抚使是一个跨越品级的官衔,在防御州,这个官衔品级要高于知州;在非防御州,这官衔又要低于知州——这是大宋官场的一种制约机制。此外,官衔前加招讨使它偏于武职,而“弃文崇武”是大宋官员最不情愿的。

    目前,全大宋也就赵兴对自己这职位的变动最不上心,他在招讨安抚使衙门漫不经心的接受了属官地拜见,顺便把帅范带入这个衙门,让其兼任判官的职务,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始“点验”杭州兵马。

    “本州驻防禁军十个指挥,三千人马;另有厢军五个指挥,七千人;厢军内含水军四个指挥。大人,以上便是本州全部的兵马”,留任的兵马提辖鲁豫不动声色的向赵兴解释:“扬州这块粮草充足,本部兵马缺额不多,此外,若有大事,邻近的高邮军可以支援。”

    旁边另一位提辖补充说:“所谓大事,不过是太湖匪徒骚扰,扬州此地是水运枢纽,常有些土匪自太湖而出,打劫商船。他们时聚时散,一遇大军围剿,则散入湖中,伪作良民。大军出动,靡费钱粮,加之搜缴不利,一般来说。只要土匪不太过分。商人愿意花钱买平安,我扬州水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赵兴轻轻的点点头,扬州如此富饶的地方,养活一万两千兵马,百姓负担还不算太重。他隐约记得,似乎金兵南下后。整个北方都沦陷,唯独扬州还在抵抗,靠地就是这一万两千兵马。

    扬州是个有抵抗传统地城市——不,严格的说它是个有抵抗满人侵略传统地城市。在宋时。它抵抗金兵最为勇烈,在明亡时,它抵抗后金也不遗余力,以至于遭受了“扬州十日”的大屠杀。理论上常说商人是最喜欢妥协的一类人,然而扬州这座商人之城,却狠狠地嘲笑了这种理论。

    对扬州所管辖地兵马,赵兴没有插手的意图,他只略略翻翻名册,算是将扬州的兵马点校完毕,而后向几位官员拱手:“其实。大家以前跟我打过交道的,我家小妾经营了一座鳅栈。时常有土匪前来骚扰,平常还多亏各位照应,今日见面,我也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鲁豫眉毛跳了跳,问:“原来,那个迅猛兽鳅行是大人的产业?”

    接着,众官员心领神会的笑了。

    赵兴的鳅栈讲究地就是货物的快流转。为了防止土匪的骚扰。常常花钱请扬州水军护航。扬州水军都是大船,这大船不能闲着。有时候也会稍带一部分短途货物,比如从黄州向扬州运送一些小件物品。

    有了这层关系,扬州水军望向赵兴的目光就亲切了许多,鲁豫还笑着说:“我扬州水军地大船实在爬的慢,倒是老受赵大人家中的埋怨,如今好了,以后他要埋怨,直接找赵大人去,因为现在开始,扬州水军也是赵大人的水军。”

    众皆大笑,气氛轻松了很多。

    鲁豫又接着问:“大人,我就纳闷了,你家的鳅行怎么起个迅猛兽的名字,这名字虽然威风,但有点不伦不类。”

    赵兴端着茶杯,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现坐在下面的帅范嘴唇无声的蠕动,他笑了笑,肚里说:“原本该叫迅猛龙的,可是龙这个字不好随便使用,所以……”

    这些话当然不能乱说了。

    帅范嘴唇动了半天,插嘴说:“扬州战船既然行动缓慢,怎么不更换呢?”

    众官员脸色难堪,他们基本无视了帅范的话,鲁豫把脸转向赵兴,漫不经心地问:“听说大人要主持扬州牡丹会,不知可否有此事?”

    赵兴捧着茶杯,微笑的说:“古人曰: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地三月花会可是文明数百年,能亲自组织这扬州花会,这是莫大的荣幸,还要靠在座诸位鼎力相助。”

    帅范不甘心的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扬州城内水浅,我看把海鳅船的轮桨缩小一点,装在船尾,穿街入巷用手划船可比用桨划船快的多。诸位大人没想过换几艘快舟吗?”

    不顾众人的脸色难堪,帅范继续说:“我知道一艘大的轮桨船,一艘大地海鳅船不过千余贯,然而战船装上轮桨,在小河沟里便可以自由穿梭,无需纤夫,桨手……诸位大人不是也稍带着运货吗,一千贯,我估计一年就可以挣回来。

    扬州附近有土匪出没,必定有些商人愿意让水师地船押运货物,尤其是贵重货物,水师有这个优势,为何不利用起来?”

    赵兴脸色平静,但心里已经有点不满,这帅范直爽是够直爽的,但他给别人地建议是与赵兴的鳅行进行竞争的。他摇晃着杯子,正准备找机会开口,鲁豫已经回答:“帅判官,你不知道,我水军顺路搭载一些货物,只能是一些尾货。因为水军有汛地限制,战船不能越境。而且水军战船身不由己,上头一个命令下来,便要整船调动……”

    鲁豫接着望向赵兴,哈哈笑着补充说:“以前我们搭载大官人的货物,因为投送不及时,没少受大官人的埋怨,哈哈哈。”

    帅范听了这话,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退到一边不再开口。

    文官挂招讨使的头衔,是大宋文武相治的传统,但大多数文官并不懂军事,一般不会插手军队内部事务,赵兴也不打算破坏官场潜规则。聊了几句。仆人奉上二陈汤,军官们喝了汤,开始告辞。

    等人走后,赵兴望着帅范,闲闲的责备说:“帅兄,我在官场混了几年,只学会了六个字:多干事。少说话。因为官场有许多禁忌,乱开口说话,弄不好要出乱子的。”

    帅范恭敬的谢过赵兴的教诲,顿了顿。他又不甘心地问:“我听说大人在密州组建了一支效用军,不知道能否在扬州也如此做。”

    赵兴微笑着摇头:“两地情况不一样,密州贫瘠,组建效用军开创一番新局面,那是为密州百姓谋福。但扬州不一样,扬州这片地方成为天下枢纽已有数百年历史,自我朝建立以来,扬州每个角落可能地利润都已经被人占领。

    我们是外来人,一旦插手过多,那就是从别人口中夺食。真要那么做了,恐怕我们待不长久。”

    帅范想了半天。拱手漠然告退。

    接下来,赵兴投入了牡丹会的筹备工作。这项工作有点招人骂,因为蔡京是强制富户奉献家中名贵牡丹品种的,虽然说牡丹大会上会评选出最佳的鲜花,让主人获得一份荣誉,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种荣誉。

    扬州牡丹以朱聪、丁俭、袁宗溪、徐瑜四家品种最多,这四个家族从北宋初年就连续把持牡丹大会的头几名。其中最富盛名的是朱家。这位世家大族有万亩的芍药园,前任江都令王观整理地《扬州芍药谱》。光收录朱家的名贵牡丹品种就有数百种。

    朱丁袁徐参加芍药会,有相互斗气的成分,也是对他们财富的一种炫耀,但其他小门小户地人家参加这场芍药会就有点得不偿失了,因为前几名的荣誉与他们无关,参加这种大会反而要花上时间与人力。他们这种不情愿的态度,让赵兴很是头痛。

    该怎样让参加牡丹会的人有利可图,以至于踊跃参加呢,赵兴为此费尽了心思,无奈之下,赵兴找过他的三名属下商量。

    “可以卖门票”,帅范抢先建议:“让观赏牡丹会的人都掏几个大钱,扬州花会如此名声赫赫,他们一定肯的。”

    万俟咏与单锷还在沉思,赵兴苦笑了一下:“大宋的园林是不收门票的,皇家金明池开放也没听说过收门票,民间的园林敢收门票,不想活了。”

    万俟咏解释:“扬州杭州素有花会地习俗,富人家的园子每到春季,都会开放几天,任由人观赏,没听说过谁收门票。敢收门票,即便是官家不吭气,乡邻也会骂死。这事做不得,不够丢人地钱。”

    赵兴自言自语:“参赛芍药拍卖也不行,芍药名种都在那四大家把持着,百姓参赛的花卉卖不出大价钱。那点小钱不够折腾的,难怪百姓不肯。”

    看到赵兴的目光转向自己,单锷摇头说:“别问老夫,老夫只懂水利,我跟大人来,是想大人任官就在太湖附近,或许有利整修一下太湖。”

    “有了!”帅范一拍腿,喊道:“拍卖摊位,将摊位费补贴花农。”

    赵兴轻轻点点头:“先这么筹措吧,但愿到时候我们会想出办法。”

    几人商议完毕,走出官衙,顺着扬州的小巷慢慢散步。迎面一个老汉赶着一大群鸭子从赵兴面前走过,那群鸭子呱呱叫着,白毛浮在绿波上,再加一个孤舟蓑衣翁,好一幅田园景象。万俟咏看赵兴望着出神,解释说:“他赶着这群鸭子是往京城走,每年春天,扬州这里的鸭农都这样赶鸭入湖,等到秋末,他们的鸭子赶到京城了,沿途鸭子也养肥了,正好在京城卖掉。”

    赵兴嘴里嘟囔着:“鸭子,我怎么忘了鸭子……”

第2165章 谁比谁更奸

    几个人又在街头溜达了片刻,依旧没有想出办法。因为拍卖摊位费,拍卖对象都是些小商小贩,过去他们进入牡丹会做生意都是免费的,因此把牡丹花当作官府的一项德政,如今要向他们收钱,恐怕让扬州百姓更加恼火。

    中午时分,众人闷闷的分手,帅范不甘心,打算继续在城里转转,赵兴只好独自回家。

    一进院门,赵兴连忙问廖小小:“我家的仆妇有到服役期的吗?”

    廖小小一惊,她小心的问:“管家这事儿,向来都是阿珠姐与伊伊姐在着手,奴没有经手,并不清楚。官人要是问奴的作坊,奴倒是能答出个一二六来……可是,官人怎想起问这个?

    赵兴问:“我记得家中有一些卖身的院子,估计三年那役期到了,我准备给她们一条财路,也算不辜负她们服役一场。”

    廖小小拍手赞道:“好啊,我家给的工钱本来丰厚,官人再给她们安排一条财路,剩下的人有了期盼,一定更加尽心。我这就叫她们来,不过,具体还要问问自己,把契约都找来对对。”

    先被找过来的是府内的厨师符三,赵兴先询问几个新晋学徒学艺的情况,而后和颜悦色的说:“符三,你的手艺不错,但在我府中做活,总不是个办法,我如今给你想一条财路,一个是我出面,跟云杨楼的掌柜说,许你每日去他那里帮厨半日,再挣一份薪水。另一个办法是,我给你一笔钱。你在扬州开个酒楼,你我各持一半股份。如何?”

    符三扭捏了一下。答:“大郎,我出了府,还算是大郎的家人吗?”

    赵兴答:“由你决定。”

    符三叉手做了个揖:“大郎,虽说出去开酒楼。也是条财路,可我符三一不会算账,二来也没有经营的本领,三来。我若离开了府中,官府的税赋倒是好应付,可那些差役,我人生地不熟的。恐怕难以应付,还不如在大郎府中安生做活。说起来,大郎给的工钱足,府中又没啥大事,我每日指导一下徒弟,日子过地挺滋润的,求大郎不要赶我走。”

    赵兴叹了口气。有时候。他真没有办法理解古人地思维……

    轮到了一般地仆妇,赵兴已经转换了手法。他说:“我今天在河边遇到一个鸭农。这倒让我想起扬州河叉密布,种田收益虽然丰厚,但我们外来人,立足不下,不如转手做点小生意。

    我知道一些鸭的营生手段,比如高邮这里出产咸鸭蛋,不过这里的咸蛋都是装在坛子里往外运的,我知道把鸭蛋煮熟了,可以装在纸箱里,降低运输成本,还能卖个好价钱。

    另外,我还知道鸭子地几种加工手段,比如鸭舌、鸭蹼,还有烤鸭的手法。此外还有鸭绒的利用……

    扬州这里是天下枢纽,鸭子贱的不值几个钱,诸位有跟我三年地,我给你们放一条财路,交给你们如何在鸭子上做文章。凡是契约已满,愿意出去做生意的人,我都给他一笔钱,许他在扬州置地购产。出去的人仍算是我的家人,我只占一成股份,不会算账地,可以委托迅猛兽货栈代管账目,有愿意的,可以去廖支婆那登记一下,然后我安排人教你们手艺。”

    廖小小忙碌一天,晚上向赵兴汇报:“这次我们带来了三十名仆人,恰好都是老仆,有十七人愿意出去,还有六个已经成家立业,他们希望家生儿子能够继续在我们这里做活。我也许了。”

    廖小小汇报完,看赵兴面无表情,她又小心的问:“相公,我们初来扬州,正是用人之际,你怎么让他们出去呢?”

    赵兴随手画了一条长江,指点着他画的图形两端,解释说:“这是黄州,这是杭州,黄州程族这几年中了七个举人,他们已经进入杭州官衙,把持地方政务。

    至于杭州那就别说了,我们的码头,鳅栈雇了数千人手,这次利用老师整修杭州道路的功夫,我们已经把杭州各乡重新梳理了一遍,让势力深入各乡。

    杭州黄州分居江的两端,而扬州就是这条带子地中央,有了它地存在,这就是一串珠子,沟通汴梁的珠子,所以扬州这片,我是无论如何要扎住根地,让你在杭州置产,也是这个目的。有了这片产业,再加上码头的鳅栈,我们可以沟通整个长江,进而通过扬州将触角深入京城,这扬州就是我们产业的定盘星,是无论如何不容有失的。”

    这下子廖小小懂了:“相公是想借遣散家仆的机会,让这些人散步民间,巩卫我们的产业,是吧?”

    赵兴点点头:“十七个人太少,你给阿珠传话,让她把家里所有满役期的仆人全部派来扬州,我帮他们在扬州入籍,然后让他们散步在扬州各个行业。”

    三月初一,筹措已久的扬州花会终于开始,万花园里满园都是各种鲜艳的牡丹,此外,藩外的素馨花、迷迭香以及杜鹃也开遍了院子,让万花园带着一股浓浓的香气。

    “蒲中芍药盈千畦,三十余里荷芳菲”,赵兴闷闷的念着这著名的扬州牡丹诗,旁边蔡京得意的笑着:“人都说赵离人长着一双点石成金手,却原来也有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的时候。”

    确实,办这场花会是有点巧妇难做无米之炊的窘迫,赵兴想遍了各种法子,却现这扬州花会原本是官府一项福利政策,他在其中做任何一点收费努力,都会被人当作罪孽,弄坏了一世名声。

    无奈之下,他只好联合了几名商家,包揽了花会的赞助款,现在。百姓游园依旧是免费的;进园子里做生意也如往常一样,不仅免费。而且免税;花农的参展花卉也是任由他们自由买卖。官府不在其中收费,赵兴还要付给每位参展花农一笔费用,算是做租借花的租金。

    唯一与往届牡丹会有区别的是,万花园里多了许多横幅广告。其中,“迅猛兽”鳅行因为出资额占据一半赞助费用,包揽了大多数广告位置,而其他几家酒店、旅店、货栈也多数是赵兴的关联企业。为此赵兴精心设计了广告词。将现代营销中地一些煽钱手段全部用上。

    比如这条:“你旅途劳顿吗,到某某酒店来,这里有最好的酒菜,最娇艳地女娘。还有柔软地床铺,热腾腾的洗澡水,出万花园左拐,三个路口就可以找到你旅途中的家。”

    类似大白话似的广告词倒是为广告客户赢得了大流量地顾客,使得他们并不后悔自己的赞助……然而,这笔钱赵兴花的实在肉疼。因为宋代的广告费无法摊入营销成本,这笔钱他花出去了。营业额涨了。他地税收也要涨。

    算来算去,举办这次万花会。扬州官府占了大便宜,参展的花农占了点小便宜,整个扬州吃亏的只有赵兴一个人,因为他要给赞助商做榜样,出的钱未免多了点。

    蔡京地调侃没有引起赵兴的回应,他好奇的瞥了一眼赵兴,问:“离人,这万花会花了多少钱?”

    赵兴满脸苦笑着伸出指头,比了个六的姿势,蔡京嘶的吸了口气:“竟有这么多,离人,你是不是不了解花价,给花农许的钱多了点,六千贯,足够整修半条黄河了——还得是大半条。”

    赵兴耸耸肩:“我也知道给花农给的钱多了点,那笔钱足够买下他们地花了,可没办法,原先我只打算许地钱多一点,让花农踊跃参会……没想到,扬州养花的人太多,养地花数量太大,六十万盆啊,那群村汉听说我付钱,一下送来六十万盆花。我又不能说话不算数,只好追加投资,追加投资,到最后花了六千贯。”

    蔡京听了这话,倒是满意的一笑:“不错不错,我记得往年牡丹会,能有十万盆芍药参会,已经不错了,今年竟有六十万盆,难怪我觉得规模比往年大了许多,果然。”

    听到蔡京话里有欣赏的意思,签判刘育刘远山马上更近:“不错不错,原先我见了今日花会的规模如此大,只以为是离人手段了得,没想到这里竟然达到了六十万盆,百年一遇啊,如此胜景,诸公当好好吟诗一番,以为留念。”

    赵兴先跳出来:“我说我说,我先来: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年年后土祠,独此琼瑶贵。”

    众人笑的直不起腰来,蔡京指着赵兴,嘴唇哆嗦半天,才挤出一句来:“你这厮,这诗是你做的吗,明明是韩琦韩相公的《咏后土祠琼花》。”

    赵兴笑的很憨厚,傻傻的问:“琼花呢,我记得当年隋炀帝为了看琼花,特地下扬州,以至于亡了国。怎么不见扬州琼花?”

    几个官员收住笑,宪司朱泾朱然之转身凑到一株素馨花旁,一脸神往的嗅着花香,嘴里喃喃:“好香的花!”

    签判刘育刘远山转身研究起一幅广告,手指虚空比划着,似乎在研究那幅广告上的书法。蔡京见众人都不愿回答,他收起笑容,干巴巴的回答:“仁宗年间,琼花移居宫中,惜水土不服,枯死了。”

    赵兴哦的一声,没等他回答,蔡京也开始转移话题,问:“这些花种——就是你说的那野悉蜜,全是你家种的?”

    赵兴一边点头,一边惋惜的看着他带来的那些香花,神不守舍的回答:“可惜了……这几盆花都是从我园子里移来的,为此,我那园子挖的坑坑洼洼,家妻来信责备了好几回。”

    蔡京点点头,终于说了一句:“离人辛苦了,我听说离人豪富,三千贯倒不看在眼里,只是这些花折腾一番,不知要损失多少。”

    蔡京误会了,赵兴不是可惜自己送来的鲜花,他是在可惜扬州琼花。

    关于扬州琼花。政史上它最后一次出现就是仁宗皇帝移栽的那次经历,此后扬州琼花的命运很含糊。有人说它又被移回了扬州。但高宗南渡后,它接着被移到了杭州,最终,琼花也不适应杭州的环境。彻底枯死,致使扬州琼花彻底灭绝。

    现代也有扬州琼花存在,但大多数人认为,此琼花非彼琼花。只是后人怀念琼花,而根据描述找到的相似品种。

    蔡京今天的心思显然不在赏花上,他稍作停顿,又问起赵兴:“离人。我听说你地仆人最近来扬州了许多,他们都穿着一种古怪的装束,是也不是?”

    赵兴扫了一眼万花园,此刻,占地数百亩地万花园里人流渐聚渐多,有卖糖果子地、有卖爆米花的,有卖油饼的。在他身后。一些官员已经开始撵着胡子,闭着眼睛琢磨诗句。赵兴目光一闪,说:“蔡大人,这里人头涌涌的,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寻个清静。赵兴他们所在地地方是万花园里一座阁楼,阁楼分三层,底层是些普通读书人,二楼是些举人,三楼才是官员。一般来说,文人雅士都要眼看着这繁花胜景,作出一两个优美诗篇,现在赵兴突然说要走,蔡京犹豫了一下,答:“这酒宴尚未开……罢了,我随你去。”

    走出了万花园,上了附近一条画舫,官员们纷纷扎堆自己寻找乐子,赵兴只与蔡京一伙,船上除了他两人的属吏外,没有其他人。

    歌舞上来了,美酒摆上,京娘也登船随行,她先是谢过赵兴赠送马车,而后依偎在蔡京身边,神态亲热的窃窃私语。船走了片刻,稍稍停顿了一下,几名赵兴的家仆抬上来几个箱子,而后悄然退下,蔡京注意到那群家仆地举动,他故作不在意,继续与京娘交谈。

    赵兴趁着酒意打开箱子,第一个箱子里面摆着一排雪白的未经雕刻的海豹牙,第二排是雕刻好的豹牙雕饰,第三排则是一些豹牙骨刀。“蔡大人,你瞧这”,赵兴随手从箱子里拿出一座牙雕玲珑佛塔,佛塔上嵌满了各色宝石,这些宝石打磨地很光亮,微一旋转,宝光瑞瑞,令人爱不释手。

    “得蔡京人启,我让工匠们雕刻了这物件,东西粗疏,请蔡大人指正。”

    蔡京掂在手里,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反复旋转着看,边看边啧啧称奇:“这玩意,恐怕不便宜吧,你镶嵌了多少粒宝石……你的工匠倒也手巧,我只随口一提,他竟雕出了这玩意。”

    赵兴轻轻从蔡京手上拿过宝塔,转动着,蔡京原本有点不舍,但看到赵兴转动的手法很奇怪,他一愣神,宝塔底层被赵兴悬了下来——里面还有一座小一号的宝塔。

    赵兴一层一层的旋转,连最外层的宝塔,总共悬下了七座塔。最外层是象牙宝塔,紧接着两层则嵌了一些金银丝,最后四层佛塔依次为铁、铜、锡、檀香木。

    “七级浮屠,这就是传说中地七级浮屠塔吗?”蔡京讶然地问。京娘已经被佛塔的奢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睁大眼睛,手悬在半空,想去抚摸又不敢。

    蔡京的幕僚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观看着佛塔,赵兴带来了三位的随从,单锷等人也看的不错眼珠。

    “这宝塔外层镶嵌了一百零八粒宝石,内层没有嵌宝石,但嵌金嵌银……总共用了七十多道镶嵌手法”,赵兴慢慢的说:“这座佛塔是这箱东西里最贵的,其他还有一些小物件,比如香料、手镯,配饰,等等不一而足,我想请蔡大人欣赏一下。我听说蔡大人是当今国手,我希望蔡大人想到什么物件,把图谱画下来,也让我能改进工艺。”

    蔡京眼睛顿时蹦出一丝火花,他紧紧盯着那七座佛塔,眼角撇着箱子里那些物件,看着赵兴从箱子里取出古匕,分赠在场的人,蔡京心中一阵阵肉疼。

    京娘也分到了三把古匕,她欢喜的跳了起来,连声感谢赵兴。在京娘的谢声中,蔡京摸着外层宝塔上的宝石,嘴里缓缓的说:“家母崇佛,这座七级浮屠,我正好拿回家去。令家母看看……”

    赵兴随手从箱子里摸出一份帖子,递给蔡京:“蔡大人。这里列了箱中的物品。那些没有雕刻的象牙,蔡大人可以找几个工匠雕琢一番,剩下地那些雕好的物件,希望蔡大人都给点意见。”

    蔡京脸色一沉。他翻开帖子,越看脸上越笑开了花,因为帖子上虽然罗列了很多物件,但独独没有列上这座七级浮屠。

    蔡京啪地一声把帖子合上。连继续逛花船地兴致都没有了,急急催促:“来人,快快将箱子搬回我府中……本官有些急不可耐了,离人。我这就回府,细细研究一番,告辞了。”

    蔡京要走,他那些属员也坐不住了,连京娘也不得不告辞,好在他们人人都有了收获,所以急着回家把东西藏起来。等蔡京的人下船后赵兴的人手接管了画舫。船继续在河岸中行驶着。只是相较过往歌声不断的画舫,这条船显得有点静悄悄。

    等周围静下来。单锷皱着眉头说:“东主,蔡元长乃大奸大恶之人,这一箱东西价值不菲,给了他,他岂能还回来?”

    赵兴笑地淡淡的:“正要他不还回来。蔡京是什么人,他的画意极工,对这些豪奢的东西,他有着天生地敏感。这箱东西他还不回来,就得用一箱设计稿填满这个箱子。

    先不说蔡京的画,光他亲自设计的东西,也值这一箱子财宝了,所以我不亏。”

    单锷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万俟咏是师爷,他全程参与了给蔡京送礼地筹划,甚至箱中那份礼单也是他书写的,看单锷的脸色不对,他解释:“蔡京喜欢这些东西,与其让他的心思琢磨如何害人,还不如让他把精力放在鼓捣这些东西上。

    东翁的意思是,他最近打算巡视一下整个扬州,若蔡元长不插手,东翁打算疏浚几条河流,令运河段船只能在附近分流,顺便也把湖匪围剿一番,这离不了蔡元长的支持。”

    单锷脸色这才缓下来,帅范终于找见插嘴的机会,他赶紧补充:“蔡京蔡大人喜欢享受,也喜欢摆弄这些玩意,东翁借此机会跟他搞好关系,今后或可借其力……”

    帅范还想说下去,被赵兴逼视地目光把剩下地话堵了回去。等他收声,赵兴一指帅范:“我听说你最喜欢仿效古之游侠儿,有人曾写诗赞你:蚤知吴下多奇士,身许先生嫡子行。他日略容追李杜,斯文何敢望班扬。在我茉莉园中,你曾自夸擅长练兵,蔡京稳定之后,我打算从扬州抽调一个指挥的水军,一个指挥地马军由你编练,我给你一年时间,今年年底你必须编练出来。”

    帅范摇头:“水军一个指挥,远远不够,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指挥,马军一个指挥也太少,至少需要两个指挥。我打听了,这里一个指挥不过三百多人,扬州水路纵横,水军至少需要三个指挥,而马军也需要两个指挥才行。”

    赵兴摇头:“一个指挥,以一艘中级战船带九艘快舟,作为一个战斗群。我庄丁来了五十人,这些庄丁训练有素,可以随时作为军头,加入战斗,他们无论水军,马军,都能战斗。另外,毛滂马上要去高邮军赴任,6地缺少的兵力,可以在高邮军整编,那里还有两万军队,挑出五百号人来,应该不难。”

    帅范继续摇头:“扬州厢军我已经看了,一百人里很难挑出一两个合格的,恐怕我们挑不满一个指挥的兵马。再说,扬州虽然富饶,但你总不能让士兵自己配马,配铠甲吧。这笔钱哪里出,你打算自己掏腰包?”

    万俟咏捏着山羊胡,插嘴说:“本来东翁还为这事愁,可最近朝廷帮东翁解决了,上月二十二日,朝廷诏令卖放各地坊场,扬州一地有百余座坊场放归民间。东翁的意思是将这些坊场挑拣一下,有用的都买下来。”

    “卖放坊场”用现在话说,也就是拍卖国企。宋朝廷在各地建了许多官办坊场,结果由于产权不明晰,使得“酬不如所费”——获利还不如开办费用。于是朝廷决定大规模裁撤各地官办坊场,“收其赢入常平,以禄役人及助敛散,公私皆便”。

    宋朝庭对这些坊场也规定了一个最低销售额:十二万贯,恰好赵兴也要在扬州安置一批仆人,这件事等于瞌睡遇到枕头。

    “卖放坊场,关键还要看蔡京,他若在其中加码,此事不得行也,若其放手,东翁便可筹划以养马钱折算,自坊场划一块红利于马军,如此,必能使人奋勇当先。”

    大宋朝开办官办坊场,其实是为各地官员谋福利的,“从本司随宜经画,资助岁用”,坊场的收入等于官员与地方政府的小金库,所以这种坊场入不敷出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坊场里有这时代最熟练的工匠,还有最先进的机器,本不应该不赚钱。而坊场的卖放,也是针对官员的,大多数官员都会从自己宦囊中挤出点钱,买下来作为家资。

    所以,如果赵兴打着给马军养马的名义,反而可以用堂堂正正的理由,尽量多占据最优秀的资源,只要蔡京点头,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帅范与单锷都是官场菜鸟,其实连赵兴也是。万俟咏一番解释后,众人恍然大悟,单锷摸摸口袋,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而后又迟疑的问:“本就是卖放坊场,东翁再以养马费的名义,占据坊场股份,那它跟过去有何区别?难道它会忽然之间变的盈利了?”

第2166章 不拿“人才”当个宝

    这点帅范似乎有点经验,他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但说到了点子上:“坊场以前之所以入不敷出,乃是官吏不顾恤财力,只管提钱花销,却不知道坊场运营,也需要钱财流转,东翁只要清楚这一点,虽然分给他们红利,却是固定份额的红利,经营上面不让他们插手就行。”

    万俟咏得意的回答:“这点东翁早已想到了,那些人干拿红利,他们的股金从购买坊场的价格中扣除,官府只要少收点,就等于那帮马军出资了。

    除此之外,日常经营由我们的家仆出面,账目由鳅栈的一赐乐业人监管,那群一赐乐业人并不会坏了自己的名声,让账目混乱的。”

    万俟咏在那得意的解释,赵兴向着单锷说:“这恐怕是我们在扬州最大的活儿了,上面有蔡京压着,今年我们干不成别的,单先生今年且随我四处查看一下吧。”

    单锷一拍肚子:“无需查看,我在附近转了三十年,扬州每一条枝杈我都知道,前几日我查看了县库,扬州虽富,县里却没几个钱,没钱,啥事也干不成,今年我们且小打小闹一下,我知道几条小河,稍稍疏浚一下,花不了几百贯,不如我们今年先试试手。”

    赵兴叹息的说:“扬州这片繁华的地方,仅仅只有十万多户,你说人都到哪去了,以我看,现在春耕尚未开始,不如我们上书朝廷,从山东一带移民几万,单夫子挑一块地方。我们让百姓移囤,如何?”

    单锷高兴的很:“如此。甚好。”

    万俟咏听说。连忙又建议:“不能从山东一地移民,我听说秦凤路战火不断,其地百姓流离失所,但那里百姓经擅养马。养牛,也需从那里移民,大人可以把奏章写的婉转一点,令多路输送。这样才能尽快迁移足够的流民。”

    “三万,三万就够了”,单锷兴奋的拍着膝盖,多年积累。如今正可以大展宏图,他兴奋的语不成句:“扬州户籍虽然只有十万,但城中百姓务工的,经商地,不下五六十万。如果移来与本地户籍相当的人口,恐怕会引起宗族冲突。

    万俟兄刚才地想法好,从各地移送来百姓。依托这条大运河。人少则转运地快,大约三四个月三万人就能到齐。等他们耕作完毕,收获一季之后,明年投亲靠友的都来了,我们只管拓地就行了。”

    赵兴继续说:“春耕稍晚点也不怕,这几年我在密州引种麻薯,这东西产量高,土地贫瘠也不怕,而且长的疯快,两三个月就有成熟的。只要百姓挨过了两三个月,他们就能落地生根……”

    万俟咏也很兴奋,他原本以为做赵兴地幕僚只是处理一些杂务,没想到这一下子竟然要干这么大的事,这份奏章送到朝廷,今后别人问起谁经手的,他万俟咏岂不光彩了。

    蔡京动作很快,没两天,他已经拿着一叠图纸来找赵兴,进到赵兴这院子,他又几乎忘了自己来的目地,只顾盯着院里的仆人,眼珠转个不停。

    赵兴连声呼唤,总算把他的魂叫了回来,他看了看手中的图册,立刻注意力回到了正事上:“离人,你送我地那箱物件我可算好好研究了一番,先不说七级浮屠,说镜子吧,你箱中有几件玻璃镜,照人千毫毕露,一点不变型,我遍阅古书,从古文中找出一百余种古镜式样,此外,我亦琢磨出百余种新样,你瞧瞧,这是汉镜款式,龙凤镜、铜雀镜……这是晋代铜镜模样……;这是唐镜……

    此外,我还找了一些金石图录,翻出各个时代匈奴、突厥、柔然鲜卑古镜模样,做了删改,别籍枢,作出约五百种镜样,离人看看,这些镜子怎么样?中意否?”

    赵兴翻了几页,仰天叹了口气。

    要说这大宋谁能是第一产品设计师,非蔡京莫属。赵兴箱子里只放了三张玻璃银镜,竟能触蔡京的灵感,两天之内画出三百多种古今铜镜款式,每种款式都稍作改动,让它既古朴,又颇有新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这还不止,蔡京不光做了镜子款式的追溯,他对赵兴箱中的其他杂物多有设计,比方说玻璃仿造的古玉器,古摆件,零零总总,两天的时间,蔡京居然画出了一千幅画,这种创作度,估计连范思哲来了也要摇头叹息。

    赵兴还不知道,蔡京当了丞相之后,开始怂恿宋徽宗开设官办造假渠,专门仿造历朝历代古玉器,从蔡京之后,在中国制作假古董骗人,不再是一桩罪恶,而是一件文化雅事,据说现代有人统计过,蔡京一辈子伙同宋徽宗,制作了不下十万件假冒产品,在整个地球来说,他都是古今中外造假第一人。

    赵兴张嘴结舌看了蔡京半天,蔡京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误,相反,在这场造假筹划中,他充分显示了对古文化历史的渊博知识,如今,他牛刀小试,自我感觉有一种平身所学终于能一展所长地快乐,面对赵兴这个知音,他越看越顺眼:“扬州码头上也有黄州程族地人来往,我听说赵离人看了苏学士的雪屋,突然迸灵感,竟然想出了把字画印到盘子上地妙招,哈哈,你我二人都是触类旁通的人,可是我胜你多一点。

    不过,我可以理解离人,因为你毕竟生在黄州,长在山野之中,苏学士所学甚杂,但要说到对古今典籍的精通,大宋除我之外,不做二人也。这是什么,这就是学识,我自幼饱读诗书,古今典籍未尝有遗漏,这古今器物……苏学士读书虽杂,不如我远矣。

    离人也无需过度惊愕。此乃小试牛刀也,且待我再花点功夫。细细研究一下。定让那七级浮屠塔古今无双。”

    蔡京误会了,他以为赵兴是惊愕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设计出如此多的铜镜花样,但赵兴对此只是一闪念。他更加惊愕的是,身为四路转运使,扬州主官,蔡京把心思全花在这些小玩意上。那么民政呢,兵事呢,税赋呢,蔡京还有精力处理日常杂务吗?

    可这些不正是赵兴所期待的吗。他张了半天嘴,只觉得嘴巴干,费了老大力气才合拢了木的嘴唇,咽了口吐沫,赵兴伸出手,招呼仆人:“拿合同来,蔡大人。我要和你签约。放心,我会给你VIp待遇。”

    蔡京不懂。但赵兴懂,赵兴拿来的合同秉承了他在密州任上与团练签署地弯弯绕风格的协议,那协议地条款一层套一层,蔡京一文化人,哪能搞懂那么复杂地算术公式,他摸着合同封皮,犹豫半天,反问:“我这合同也是与李公麟、米芾一样的合同?”

    赵兴才一点头,蔡京已经翻开了合同的尾页,提起笔,边签名边说:“我听说过了,离人在密州与团练签的合同,没人能看得懂,此事已经成为官场奇闻,但三年过去了,密州百姓无一人觉得吃亏,十万密州百姓都不怕,李公麟、米芾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离人总不会让人吃亏吧。”

    赵兴摸着下巴,他满肚子地得意不敢显露在脸上,心里却直在佩服自己:原来有信誉的人,诈骗成本就是低廉。嗯,别说诈骗了,就是正常商业运营,成本也会大大降低。

    蔡京签完合同,赵兴一把夺过,立即吩咐从人前往江都县县衙存档。等万俟咏兴冲冲的捧着合同夺门而出,蔡京才来得及问:“离人,这契约上写的什么,你简单与我说一下?”

    赵兴笑地很开心:“简单,就是蔡大人每月帮我设计十来项画稿,我把这些图画汇集成册,雕版出书,书名就叫《精神图谱》。此外,蔡大人每月尚需书写一份字帖,多少字不拘……

    蔡大人完成合约,我照价付费,刊行的书版权在于蔡大人,我只取其中五成红利。不过,完不成,总有个制约吧,嘿嘿,蔡大人可要倒找我钱。”

    赵兴是带着嬉笑的神情说出最后几句话的,蔡京何人也,这点任务量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他压根没听进去赵兴所说地苛刻条件,恰好此时一名仆人端着几盆水果进来,蔡京这才想起他才到赵兴府上那一刹那的失神,便指着仆人问:“离人,这仆人穿的衣服,布料怎如此怪异?款式也如此妖异?”

    “服妖”是宋代的说法,现代则称为“奇装异服”。

    赵兴得意的晃着二郎腿,笑着说:“蔡大人博闻,你猜猜他们的布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反问对蔡京来说不是谜题,蔡京一笑,答:“听说一赐乐业人曾向太祖献过藩布,离人手下有许多一赐乐业人,这该不会是藩布吧?”

    赵兴及皆赞成:“谁都没有蔡大人睿智,通博、广闻,这果然是藩布。我在密州任上时,曾召集团练家眷,试用新型织布机纺织藩布,这藩布做船帆最好,密州船舶业近年来爆炸式展,这藩布供不应求,以至于民间不得与闻。然而,好东西毕竟是好东西,密州团练曾偶尔现,这东西渗了水之后,堪同纸甲,若两层布缝制在一起,能挡普通的箭击与刺击。

    近年来,已经有些效用——密州效用私下里购买藩布布头,用它制成随身甲衣,套在外袍内当作贴身铠甲,我地仆人现在穿地就是密州研究出来的一种贴身布甲,我将它命名为甲克衫。

    夹克衫上地铜扣是我明的,这扣子挡在心脏与胸前数大要**附近,可以防止致命伤,至于他们肩上的铜星,那是一种级别。在我这里,一等仆妇肩上缀一颗星,做工满一年添上一颗星,成为二等仆妇,经过考核,优异可以再添一颗星,成为三星仆妇。

    三年期满。还有些识文断字的仆妇,则升任内知级别。她们会在肩上加一道杠。依照级别称为一杠一星、一杠两星……至于他们袖边的徽章,我称为技能条,一把铲子代表园丁,铲子边加一颗星代表二等园丁。再添一颗星则称为上等园丁。

    此外,菜刀图形代表厨师,依此类推……”

    蔡京不是傻蛋,论聪明大宋没几个人比得过他。赵兴一番近乎炫耀的话没把他绕晕,他指着这名端水果进来的仆人问:“菜刀、铲子,这我倒没注意,但我看这名仆人臂章上怎么有一匹马。还有一张弓,那张弓上带了一个横条,上面缀了两颗星,按你的说法,这位应该是上等弓手,如此人物,怎么让他端茶送水。”

    赵兴似乎被水果呛了一下。他激烈的咳嗽起来。咳嗽半天,才说:“这个张三啊。曾经随我去过南洋,他是特等弓手,这不错,可如今年纪大了,退下来做点家务。”

    年纪大了?!蔡京看着面前这位二十多岁,满身肌肉地年轻人,心里直纳闷,他还想再问下去,但一眨眼,他改变了主意:“离人,如此人物,我看他胳膊上挂了不止一个技能条,怎么,端茶送水也需要弓手出面吗?那你可太糟蹋人了。”

    赵兴一笑,目光一闪,语气平静的回答:“我在船上跑惯了海,喜欢有组织有纪律地生活方式,这些家仆喜欢学什么本领,我并不禁止。不管学什么,对他们总有用处。而我只管钱。”

    赵兴指点着仆人肩上地技能条,继续说:“想当初,富阳盗匪跨江袭击我的庄园,就是这些人打退了盗匪的袭击,所以他们喜欢学什么,我都支持。会一项技能,我一分钱。比如这人,他会射箭,就拿一份弓箭手的薪水,此外,这厮做菜地手艺也有点,所以还拿一份厨师薪水。他的弓箭水平是特等,所以拿特等弓箭手的薪水。拿中等厨师的薪水,此外,这还有一只舵轮,他会操船,还要拿船夫地薪水,会骑马,骑马水平为上等,拿上等骑手的薪水。

    他现在只是一个门童,我或许用不上他其他的技能,但他既然拥有那些技能,我就给他钱,总有一天,我会用上那些技能的。比如骑马,我有急信,可以让他传送出去……”

    赵兴不厌其烦地解释了一下自己对仆人的管理,蔡京点头赞赏:“如此一来,离人府上的仆人一进门来,就会自的学习各项技能,因为技能越多,拿的钱越多,是不是这样?”

    赵兴心里暗自吃惊,脸上却很平淡:“不错不错。我是这样想的,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不可能把凡事都照顾到,我地优势就在于我地钱财,既然如此,我便用钱财鼓励别人为我做事,如此,则人人奋勇,我啥心也不操,只管钱就行了。紧要时刻,便是盗匪来袭,自会有人拿起武器,表现一番。”

    蔡京沉默片刻,又问:“我听说离人准备让家中仆人买下坊场,在扬州落地生根,可有此事?”

    谢天谢地,蔡京终于把话题转向了赵兴期待的,他赶紧顺竿爬:“不错,这些家仆在我家中三年,也学会了许多技能,如今三年役期满,我正打算放一批人出去,顺便也做点有利于民地事……”

    赵兴接着用极其煽动的语言向蔡京描述了他与部属的筹划:用精锐团友参股的方式在扬州建立起一批可以快反应的部队——骑军,顺便建立一支快船,清剿附近不太猖獗的匪患。除此之外,利用这支强有力的机动武装,袭盘踞在山林中的流窜匪帮,接着吸纳流民,在扬州附近开囤民……

    “此乃不世之功也!”蔡京立刻现其中的好处,他马上表态:“奏章有我领先,我具名上奏,帮助离人推此事一把,整肃扬州环境,扬州的赋税便会上去,此外,朝廷历年灾害不断,我等身为朝廷官员,当为朝廷分忧——三万民夫,这还不够,至少要十万,我来写奏章!”

    赵兴连忙劝止:“蔡大人,我们已经核算过了,最多吸纳三万流民。再多,我怕流民不服管教。反而四处为患——三万。绝不能多了。”

    蔡京细致的又问一遍:“你说的是三万户还是三万口?”

    “三万口,这是极限!”赵兴回答的毫不犹豫:“我等本不想惊扰蔡大人……咳咳,蔡大人若是为流民安置的问题劳心劳力,那么图谱的事情怎么办?字帖的事情呢?”

    蔡京回答很干脆:“昔年王荆公变法地时候。我也曾主持过汴梁变法事宜,这组织劳工的事情,我手下也有能人,不过。离人既然如此热切,便由离人出面,如何?”

    蔡京这是让了赵兴一步,赵兴能不识趣吗。他赶紧回答:“蔡大人,我为官数年,这奏章上地事情还不熟悉,以前向来都是高俅负责。蔡大人既然愿意相助,这奏章就由蔡大人来写,我还是按杭州地办法当官,别人出主意我来干。别人写奏章。我具名。”

    蔡京很满意,赵兴这么说。等于把话语权交给他,由着他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但蔡京连续受赵兴那么大的恩惠,他自然也不会做的过分,怎么样也要把赵兴的功劳表一表……

    蔡京地动作很快,三月中,他与赵兴联名上书,声称扬州尚有许多荒地,听说朝廷各地受灾不断,扬州愿为朝廷分忧,今年接纳三万流民垦荒,整个过程无需朝廷花费一文钱,只需朝廷允许把扬州坊场买卖的钱,允许扬州官府使用一年。

    大宋朝已经持续三年灾荒了,这份奏章递上去,朝廷的答复也很快,既然不花朝廷一分钱,朝廷下旨,大大的褒奖了蔡京与赵兴。随后将各地抓捕地流民拼命往杭州遣送。

    紧接着,赵兴与蔡京的第二道奏章上来了,他俩要求朝廷破例允许扬州雇用民夫与厢丁修建大工程,主要是为流民的屯垦点修建道路……朝廷爽快的同意了。

    朝廷之所以同意地如此爽快,是因为赵兴虽然不声不响,但他在朝中却有一套双保险策略。一是时任吏部尚书的苏轼,这位大才子能够把奏章直接送到自己的粉丝高太后那里,高太后对偶像的要求是有求必应,从不打半点折扣。

    另一项保险措施是一赐乐业人,苏轼在杭州三年,跟一赐乐业人接触频繁,大家都是住一个城堡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在充分领略到一赐乐业人会计能力后,苏轼回京,也主动寻求一赐乐业人的帮助。熟人找熟人,那些一赐乐业人在吏部尚书苏轼的大力帮助下,迅进入中央各个部位,凭借自己出色地会计与组织能力,迅成为各部门骨干。

    这时,宋朝庭地官员虽然没有像忽必烈一样称赞这群以色列人——“他们无所不能”,但部门里有一群曾经做惯了奴隶,非常听话且各项本领出色、又任劳任怨的基层干部,由不得部门官员不重用。

    有了这群以色列人,赵兴可以保证,自己署名地奏章哪怕隔着墙扔进哪个部门的院子里,也会有人捡起来,清理干净后,呈递给自己的主官——而且优先级别满高。

    蔡京的奏章,他自己写的前半部分,是一篇词藻华美的诗篇,狠狠的夸奖了一下灾荒遍地的大宋,而后预先夸奖了扬州垦荒完成后的场面,赵兴则在奏章后面按现代企划案的格式,附上了一份详尽的预算案。

    当然,这份预算案一般人看不懂,以色列人便成了征询对象,他们的答复丝毫没拖延,第二天便给出了详尽的解释……这解释大多数官员们依旧看不懂,但大宋第一聪明人苏颂看懂了,他对奏章大加赞赏……可惜,他赞赏的话别人也听不懂。

    于是,晕头胀脑的大宋朝稀里糊涂的给出了许可,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待赵兴的建议的。比如贾易,他就在私下里说:“人都说赵离人写的契约没人看得懂,我看他老师也看不懂,这奏章刚呈上的时候,苏子瞻哗啦哗啦翻弄着,仿佛轻风拂过书页,这度是看懂的度吗。我觉得他也就是睁睁眼睛点头而已。

    呲,不花朝廷一分钱,只要求延迟交纳买卖坊场的资金,这钱到期他还要交,一个大子都少不了,我就不信,这钱存放在他说的那个银行里……是兴业银行吧,还能自己生钱了?!钱又不是妇人,会下小崽!我看赵离人这是狂妄了。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第2167章 初战湖匪

    朝廷的答复异乎寻常的快,让蔡京也有点忐忑,他知道自己在朝廷树敌过多,现在朝廷的许可来的如此快,倒让他以为这是个陷阱。犹豫半天,他将公文转给赵兴,赶紧表态:“离人,此事由你具体筹划,我就不管啦……嗯,这月的图画与字帖我还没写呐,以后公事上你就多操心,我还要回府思索设计。”

    赵兴笑的很憨厚,他知道,万事开头易。开始的时候,人有**,有灵感,有多年以来的积累,所以创作欲强烈,但等到经过井喷式喷之后,人的灵感就会逐渐萎缩,于是创造就成了一种苦难的、周期似的、例行公务似的折磨。蔡京现在正处于枯水期,便是每月十幅创作稿,就已经要了蔡京半条命。

    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我竟然劫持了大宋第一权臣,大宋第一“顽主”,让他每日愁眉苦脸,替我完成规定的设计任务……这简直太可乐了。

    蔡京没有想到,在扬州他与赵兴联手做下的事情,是他平生唯一光辉的政绩。这位权臣擅长劫持别人的思想,巅峰时期,他连皇帝的想法也能左右,但他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身在扬州的那段日子,这段日子里,他被赵兴劫持了,一任主官,成了赵兴这个下属的橡皮头章……他还自己不觉得四月,第一批流民抵达扬州后。赵兴迅把买卖坊场的钱存入兴业银行,按“存一贷三”地比例,大肆贷款购买荒地。然后免费放农种与农具,将荒地租赁给灾民垦荒。约定秋收后,灾民将垦荒后的熟田归还官府,而地里的出产全归灾民。

    从朝廷借来地那数万厢军,在这一年里也基本有了着落。赵兴用贷款支付了厢丁的薪水,借助数万劳力,疏通了几条支流,将运河的运输分流,已解决运河拥堵问题。剩下的时间,则用来修路,要求移民的屯垦点实现“村村通道路”。当然,这种道路畅通地田产,也会让它卖到了更高的价钱。

    这年初秋,帅范的水军也训练完毕了。赵兴将民政这一块交给了属官,带着帅范的水军四处收罗湖匪的踪迹。

    湖匪之所以难以剿灭,是因为官军与湖匪之间的船相差不大,官军的巡逻船总有照顾不到地时候。湖匪抢劫之后快逃离,等官军获得消息,追逐过来的时候,湖匪已经与案地拉开好大一段距离,并向附近的太湖、鄱阳湖逃逸。

    事后,即使官军追查到湖匪扔在岸边的船,那些提前登岸地湖匪。也会以村民的姿态。非常纯洁的迎接官军的到来,并十分卖力地帮助官军寻找线索。当然,他们找来的都是些错误线索。

    赵兴出港的时候,正好是一艘船报案,有三艘湖匪船实行打劫,事后,几乎搬空了商船的货物,而后一路逃命。

    经过一年的训练,正在擦拳磨掌的帅范立刻要求带兵出击,赵兴却不慌不忙的召集了二十名家丁,这才慢悠悠地登船。

    这次,扬州水军调动了三十艘快帆船,其中一个指挥就是赵兴新建地精锐水军,它有一艘风帆与轮桨混合动力的大帆船,携带十艘小型地平顶冲锋快舟组成,这些冲锋快舟尾部都配备了小型的轮桨,采用脚踏式作为动力,每艘船上坐一什士兵,组成一个战斗单位,这一指挥精锐士兵被赵兴别有用心的命名为“第九师”,因为都是新船,他们度很快,快的驶入江心,并通过询问渔船,捕捉到了湖匪的踪迹。

    帅范报告:“船民相传,湖匪每次打劫都会在太湖附近的沙洲上分赃,而后四散而去,太湖芦苇挡着,深不可见人,我等清军而入,心里实在没底,不如等一等,等后续船队来。”

    赵兴别有意味的看着帅范,这个人平常做事莽撞,说话不注意,没想到临战时还能如此冷静,他笑着夸奖道:“子连,不错啊,你居然知道轻重缓急了……可我们的船胜在度快,不要紧,留下一艘快舟相互呼应,等待后续船队,其余的船加快行驶,追上湖匪的尾巴,我倒要看看他们去了哪片沙洲。”

    帅范还在犹豫,赵兴又问:“你说,盗匪们在沙洲上分赃,会离自己的家门有多远?”

    帅范一拍大腿:“对了,盗匪们肯定在家门口附近寻找沙洲,隐藏船只,如果太远,他们就会无法联络,我们带来了门犬,完全可以顺着味道追踪,所以只要看见他们在哪片沙洲分赃就行了,大不了我们把附近飞渔村全翻一遍。一旦我们找见货物,容不得他们抵赖。”

    帅范想通了,他亲自拿起鼓槌,坐在指挥船上,指挥船队向湖匪逃窜的方向杀气重重的追去。

    在太湖与长江的交汇处,赵兴追上了湖匪的渔船,见到官军出现,湖匪们不慌不忙,呼哨一声转向附近的一个沙洲,拐了两拐,消失在芦苇荡中。

    赵兴一招手,士兵们已经呈上一张太湖水文地质图——这就是有单锷的好处。单锷为了治理太湖水患,沿太湖一带水系考察了三十年,太湖每一条河岔的水文状况他都熟悉。

    单锷加上赵兴会生什么变化,那就是质的飞变,单锷一心想要治理太湖水患,每一条河沟的水深状况,水流状况他都心中有数,可谓一本太湖的活字典,唯一遗憾的是,单锷没有体系概念,许多有用的资料都保存在他的脑海里,没有整理成有规则的图谱。但加上赵兴就不一样了。

    赵兴这一年来,边与单锷一起疏浚附近的河流。开荒扩地,同时还要求单锷边回忆边记录,绘制了一份太湖水系地详细水文图。这对扬州水军来说。是最大的财富。

    湖匪依仗的是他们熟悉地理,但在单锷与赵兴地联手下,他们的优势不复存在,因为湖匪的地理知识是感性的,属于经验主义。而单锷加上赵兴,扬州水军对太湖的地理知识就是知性地,是有体系脉络的。

    如果是平常,扬州水军追逐到附近沙洲,就会进行徘徊,不敢前进,因为他们担心水浅。悍然进入,船只搁浅就会困在沙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赵兴选择出击的日子是十三号。阴历十三正是开始涨潮的日子,这时河道的水位最高,而且这一现象一直会持续到十八号,然后才开始逐步降低。算起来前后有六天时间。这样,即使单锷的记忆有误,也能保证很高的保险系数。

    扬州水军没有在航道外停留多久,三艘冲锋快舟当先冲过河道口,进入了芦苇丛,赵兴地指挥舟度稍慢,等他赶到。所有的冲锋舟已涌入芦苇深处。赵兴只好命令坐舟横在河岔口,等待里面传来的消息。不一会。一艘冲锋舟单独返回报告:湖匪们用渔网阻塞河道,先期冲入河岔的头一条冲锋舟一不小心,轮桨被渔网缠住,陷在里面,其他地船不敢前进,等在河岔外。

    赵兴大怒:“湖匪只有三艘船,每艘船上能有多少张渔网,封锁一个河岔,最少也要用去一张渔网,既然已经冲近,该拼着陷落五艘冲锋舟追上湖匪?怎地先前冒进,现在又迟迟不进,谁在指挥前船?”

    被斥责的冲锋舟默然无语,这些都是帅范训练的兵,坐舟上的帅范不好意思,跳起来说:“我去指挥。”

    赵兴盯着帅范,恨恨地说:“论起来,我们的轮桨船转舵灵活,远远胜过硬帆船,在这样的河岔里,正是我们占优势的时候,但一张渔网就吓住他们了吗。

    我听说,人心是最难攻克的,有了坚定的战斗*,平坦的大道上,几十个人守卫地小屋子也能成为难以逾越地险关。没有拼死的战斗*,百万人守卫地都城也像是一座鸡舍任人闯入宰割。你说,我花费一年的时间,好吃好喝养着这群人,难道九艘冲锋快舟便被一张渔网吓倒了吗?”

    帅范脸涨的通红,他唱了个大回喏:“大人,前锋没有指挥,让我去,我来指挥他们。”赵兴点着头,说:“九艘冲锋快舟,我们的数量比人家多,操作还灵活;我们的装备也比人家好,怎么就不敢战斗了呢,你去,凡临阵退缩,皆斩。”

    帅范一言不跳进先遣的冲锋舟,向着芦苇深处驶去。赵兴的坐舟大,不敢驶入芦苇深处,只好在外焦灼的等待。不一会,兵马提辖鲁豫带着其余的船只赶到了。此时,芦苇深处响起连串的爆炸声,不久,一股股黑烟冒上来,紧接着,芦苇深处燃起了大火。

    鲁豫的指挥船靠近赵兴的坐舟,他顺着船的踏板跳了过来,神色焦急的问:“招讨,里面响的一个劲,要不要进去接应……这大火一起,我担心小船转折不易,困在火海里。”

    赵兴显得悠悠闲闲,船上的厨师已经开始为他泡制醉虾河蟹,他端着一杯酒招呼鲁豫:“鲁大人,何必如此焦急。湖匪使用的是弓箭钢刀,我们使用的是霹雳火球与霹雳弹;湖匪驾的是方头硬帆船,我们的冲锋舟是尖头缩型轮桨船,如果这还打不过,要他们有何用?”

    赵兴没告诉别人的是,他用的或要是改装版,是现代科技认可的最佳配方。多亏了古代信息传播不畅的好处,鲁豫一点没查觉其中的差异,想当然人为赵兴使用的就是军中制式火药。

    赵兴还在笑,他一拍椅子扶手,笑的很阴冷:“我这船上载了三百石火油,如果那群人战败了,我便放火烧湖,决不让湖匪夺去轮桨船。”

    鲁豫愣了一下,凑近赵兴轻声说:“我听说还海鳅船最怕被河里的水草与杂物纠缠。此地属于河岔,船闯进去,会不会陷在里头?”

    赵兴完事无忧地捧着热茶。这时,厨师端上了新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鱼虾,赵兴热情的招呼鲁豫:“提辖,来,吃醉虾。瞧这船上局促地,我原本想让厨师做蟹酿成,可惜时间不够。”

    鲁豫犹豫了一下,豁然之间,他仿佛想通了,马上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询问:“招讨今日备了什么酒。蟹黄时分,正当饮美酒,品河蟹,招讨今日可要酒管够……”

    芦苇丛中的浓烟越来越大了。不一会,帅范引着六艘船冒烟吐火的闯了出来,一见赵兴,便大声喊叫:“招讨。成了。”

    鲁豫嘴里正咂着一条螃蟹腿,听完这话,他舍不得吐掉嘴中的螃蟹肉,可心中又很急切,只好含着满嘴地食物,含含糊糊的问:“判官,什么成了?”

    帅范叉手不离方寸。回答:“招讨、提辖。我们毁去了两艘匪船,还有一艘重伤逃逸。两名弟兄已经追下去了……”

    赵兴也在含着螃蟹,但他稳得住,慢条斯理的把满嘴的螃蟹肉咽下去,还仰着脸回味片刻,方回答:“好吧,你带着其余的船队追下去,我与鲁提辖再办点事,且待片刻再尾随你们。”

    帅范愣了一下,他迟迟疑疑不肯走,许久方说:“招讨,不至于如此吧,这片芦苇好歹也是众鸟栖息之地,还请招讨手下留情。”

    鲁豫还在纳闷,却见船员们用船上的滑车吊起一个个木桶,他们抡起大榔头在木桶后面猛烈一锤,木桶的桶塞直接蹦出,里面地猛火油流淌出来,淌了一甲板。紧接着,那些流淌猛火油的木桶被水手抛入江中,一桶接一桶,不一会,满江散着浓烈的猛火油味道。

    帅范见自己劝解无效,只好叹了口气,冲继续啃吃螃蟹的赵兴拱了拱手,顺着大船地绳梯爬上了冲锋舟,而后命令:“快走,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赵兴船上的人手脚很快,不一会,河道中便飘满了木桶,水面也堆了一层厚厚的油脂,帅范的冲锋舟启动后,赵兴地船也开始慢慢拖动,一边退一边往江中抛掷着木桶,等退出航道外,数只火箭射向了堆满油桶的航道,“轰”——猛火油生了猛烈的爆炸,一条蜿蜒的火线顺着油迹向赵兴的坐舟烧来,赵兴的坐舟陡然加快了度,当船快旋转了个圈后,油迹被搅乱,而后赵的坐舟一边慌慌张张地绕着沙洲航行,一边不停地扔下油桶。

    傍晚时分,沙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柱,它照亮了整个洞庭湖,过往地船只见了这火柱,有的拍手称快,有的心底忐忑不安。

    湖匪们总共来了三艘船,两艘被击沉,许多湖匪跳水逃生,帅范并没有严格追杀,那些跳水的湖匪有的爬上了幸存的匪船,有的躲入芦苇中,等待事后逃生,现在,躲入芦苇中的湖匪都成了烧烤,那些幸运逃生的人望着湖中的火柱直在庆幸。

    可惜,他们的庆幸没有保持多久,当夜,登岸的水军包围了湖匪藏身的村落,他们打劫的赃物还没来得及分散藏入各家,便被赵兴他们堵截在船上。

    天亮时分,帅范领着人报告:“大人,湖匪们弃船逃生,船上的货物已经缴获,另外从船上现了湖匪遗留的几件衣物。”

    帅范汇报的时候,当地的里正带着三名壮汉急匆匆的赶来迎接官军,这位里正是一名雄壮的大汉,他手里持着一杆朴刀,三名随从则拎着哨棍,神态恭敬:“招讨,常州府下横林镇观察林某,特来大人军前效力,请问大人来常州有何军务?可有枢密院军令?”

    赵兴嘿嘿笑着,扫了一眼身边的铁塔泰森,泰森一声怪叫,抡起手里的大棍冲里正当头一棒。匆忙中,里正横刀遮挡,当的一声巨响,刀断、人亡!泰森硕大的体重将对方连人带棍打折。

    三位随从急忙跳开,抡起手里的哨棍摆了个架势,可他们看了看手里的木棍,再望望泰森手中粗壮的狼牙棒,叹了口气扔下了棍子:“招讨,你扬州的官来到常州地界,我们观察问一句,你何必打杀了他呢?”

    对面的几个人还能侃侃而谈,赵兴一龇牙,嘲讽的说:“荒间小村,村里有几个人数都数的过来,我就不信,你们不知道村里来了盗匪?……不用狡辩了,我沿途追寻盗匪来此,不可能追错——你知道我原来是做什么的吗,我原来是猎户!牵狗追踪猎物最在行儿。牵狗来,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在我面前瞒过去。”

    不用狗,那几个随从听到赵兴这话,转身想逃窜。他们快,快不过泰森,这黑汉怪叫一声,扔出狼牙棒砸到一个人,而后抢步上前,一拳一个,将剩下的两人打倒。

    鲁豫本来有点胆怯,带兵越境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是族诛大罪,虽说事后可以补报,但赵兴一上来连当地官员也打杀,令他吓软了腿,但三名随从一心虚逃窜,他立马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精神倍棒,活像补了钙一样。

    “吓死我也,招讨,你怎么一见面就能肯定他们是湖匪?”鲁豫惊魂未定的问。

第2168章 与蔡京共同“贪污”

    赵兴正在反身看着自己的坐舟,坐舟上正吊起一个大箱子,放到旁边的冲锋舟上,不一会,冲锋舟载着那大木箱冲上小村码头,六七个壮汉上前将木箱抬上岸来。

    木箱打开了,三头小牛犊大小的獒犬窜了下来,帅范拿过匪徒们扔下的衣物,让那三头狗嗅一嗅,赵兴看对方忙不完,转身回答鲁豫:“信息决定判断!我恰好多知道一些信息,一般来说,黑社会是相对于白社会的,没有正常社会官员之庇护,决不可能有黑社会存在——这是简单的真理。

    查探、情报、抢劫、销赃……这是一整套儿活,湖匪能瞒过我们巡逻官员,绝瞒不过地方小吏,没有地方官员的包庇纵容,他们不可能长久逍遥。所以事实必定是:当地胥吏才是劫匪的头子,那群劫匪是在地方官员眼皮底下组织起来的——这个结论无限接近于事实。”

    村落里响起了喊杀声,赵兴打了个哈欠,遗憾的说:“原本想借湖匪练兵,没想到这湖匪如此不堪一击,太令人失望了。”

    历史在这一刻改变了,原本太湖湖匪直到岳飞起军后才遇到正式的剿杀,但现在用不着岳飞出马了。

    历史也极其相似,太湖湖匪鼎盛时期,据称有十万之众,甚至自己制作了海鳅船,与官军进行战斗,但岳飞只动用了两个指挥,一千人,就将十万湖匪赶尽杀绝,今日也是如此。赵兴参战的人员也有一千人,可惜湖匪没有十万人。这一千人剿杀一小股湖匪,简直是牛刀杀鸡,大锤砸鸡

    此战过后,小村的盗匪被斩杀殆尽,除了留下两三个匪徒作为人证以外,小村其余的居民全被赵兴以通匪名义俘虏,整个村落则被付之一炬。

    赵兴的严苛震动了整个太湖两岸,而赵兴上报的匪情也震动了朝廷。有那两个活口作证,朝廷这才知道原来太湖沿岸一些小村落已经变成了“强盗村”,村中不论男女老幼都不清白。都曾或多或少的参与到了抢劫与掩护盗匪地事件当中,甚至当地一些里长本身就是强盗头子,朝廷随即下诏。严厉整顿湖岸村落的治安状况……

    此战过后,赵兴又在太湖两岸寻找战机——也就是找茬。他坐着战船挨个拜访了可疑的村落,四处宣扬自己的战绩,用尽了恐吓、威胁、讹诈等种种手段,但遗憾的是,那些可疑村落里的人乖的像绵羊,无论赵兴怎么逼迫,都没有反抗之心。

    九月。朝廷下诏嘉奖赵兴,顺便也斥责了赵兴四处惹事的行为,严厉要求赵兴立即返回,意兴阑珊的赵兴这才驾船赶回扬州。沿途,他颇闷闷不乐。

    同月,鞑靼国听说梁乙逋主力军队进入河东地区,与宋朝对抗。于是率领本国人马偷袭贺兰山,攻入罗博监军,劫杀西夏一千余户人口,掳掠牛羊数以万计。梁乙逋知道这一消息后。急忙从前线退师。救援为鞑靼国所围困之地方。但当他率军快要到达目的地时,鞑靼早已主动退兵。

    帅范在战斗初始地时候。表现不佳,看到赵兴肚子里邪火旺盛,他早早的躲在冲锋舟上,压根不露面。鲁豫无处可躲,只好言不由衷的劝解:“招讨,我们地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初战过后,沿途水盗再无一例劫案,河运畅通,朝廷已经明令嘉奖,招讨为何仍闷闷不乐?”

    鲁豫其实在肚里腹诽:“得了吧,赵离人,我算认清你了,还苏门七学士之一呢,据说还是个大诗人,可我瞅着就一好战分子。

    没错,他就是好战分子,初战:一次焚烧了整个沙洲,让沙洲变成火把整整烧了三日,过往地船只谁不知道。再战,屠灭了整个村的青壮,俘虏塞满了牢城营,这样的人不好战,谁好战?你说你都心狠手硬成了这样,谁还敢抢,真盗匪到你面前也要装良民。你还打什么打?”

    鲁豫估错了赵兴的心思,赵兴闷闷不乐的原因不是因为没有仗打,他是想起了教科书对岳飞的评价。

    金人南下后,北方所有城市沦陷,唯有扬州尚坚持抗金,而扬州通向杭州的水运线是北方抗敌前线地生命线,太湖匪荒却已经打劫这个生命线为生。

    岳飞要抗金,必须打通这条生命线,可教科书上怎么说的,赵兴记得上面说岳飞消灭了这群劫匪,是他平生最大的污点,因为他镇压了“起义军”。

    “若干年后,人们会怎么看待我们?”赵兴情不自禁轻声嘟囔。

    鲁豫更纳闷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身为朝廷官员,维护一境平安,虽然杀戮重了点,可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啊,那群湖匪,每人身上至少担着十条人命,如果杀他们是错的话,那么死在劫匪手下地百姓何辜?他们天生该死吗?离人放心,奏章之上我必为招讨辩解。”

    鲁豫又误会了,赵兴一咧嘴,说:“提辖错了,我们无需担心有人为匪徒伸冤,奏章上写的是匪徒力战而死——我们不杀他们,难道伸着脖子等他们来杀才对?”

    古人太纯朴了,鲁豫没经历过如此明显的颠倒黑白,他张着嘴,心里还在想:“力战而死?不对呀,明明是匪徒稍加抵抗,便放下了兵刃,而后招讨下令不留活口,怎么成了力战而死。啊,我明白了,确实,如此一来,我们追杀湖匪来到村落,也没有错处,而后格杀湖匪,谁能指责……一来二去,倒是省了许多事。”

    宋人以文治武,交战情况全凭一张嘴,而掌握话语权的是文人,文人说战况如何,史书上就做如此记录。鲁豫在初战后,被赵兴指挥的团团转,他还不知道赵兴已经将战况报告递了上去。

    沉默了片刻,鲁豫哼哼唧唧的问:“赵大人,不知这场战事,我可对大人有所助益。”

    赵兴一招手,仆人们已经递上走奏章的底稿,他指着那底稿说:“这次大战,主要功劳是你与帅判官地,我只是从中赞划。出了些许微力而已。”

    鲁豫脸上抑制不住地狂喜,他这次出战,就是想着能趁机捞点功劳。没想到赵兴将所有地功劳归结在他与帅范身上,这令他喜出往外。赶紧表示:“瞧大人说地,在下只是跟随鞍前马后,辛苦了一番而已,何能担起如此大功。”

    鲁豫是提辖,官衔在帅范之上,如果赵兴让出功,那么他这个跑腿的人就会顺理成章接过赵兴不要的功。具体指挥这场战役的帅范反而成了听差,这让鲁豫颇不好意思。

    谦虚一番过后,鲁豫勉为其难的谢过了赵兴的好意,又扭捏的问:“招讨。这情况可曾知会过帅大人?”

    赵兴拍拍鲁豫的肩膀:“这事你无需多问,我的人,我自会赏赐,今后你只要与帅大人多亲近些,也就成了。”

    蔡京在码头上带领各级官员浓重迎接了赵兴,他满脸兴奋地称颂说:“赵招讨一出港,群匪绝迹。此一番战斗。借赵大人的虎威,扬州航路或许能有三年安静。沿途商人必然对赵大人此举感激不尽,且听我写诗一……”

    蔡京写完诗,其余的人也轮番而上,一人诌几句称颂诗,趁着别人在那搜肚刮肠地想诗句时,蔡京一把拉过赵兴,低声说:“离人,今年开垦出来的熟地也该收回了吧,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赵兴一转念,明白了蔡京地意思:“蔡大人,扬州官员的职分田老不够数……”

    蔡京不耐烦的说:“扬州富饶,职分田向来是折现银给官员的,扬州官员不缺钱,也不缺那点地。”

    赵兴又说:“扬州建立了一个指挥的马军,需要养马钱。还有,此次出战只打了一场,搜获的赃物要上交,兵丁们毫无所获。”

    用田产补填士兵养马,这相当于王安石的“保马法”,蔡京虽然是新法干将,但在这个敏感时期他也不愿惹事,于是,蔡京一摇头,含糊地说:“一千名士兵,用二十万亩熟田奉赏,这太过分了,不如折四,十五万亩土地以常平价出售,剩下地五万亩……”

    赵兴整理出来的熟地不应该用常价出售,因为扬州这里雨水充足,再加上有单锷这位水利专家存在,整理出来的那些熟田,灌溉与排水系统修的非常完善,许多地势稍高地田地,旁边还架设了风力水车,专门汲水灌溉。这样的田产属于良田,而且是最优质的水田,是非常抢手的,一般人买上,决不会出手,只会当作子孙田传承。

    赵兴当初在杭州就是从农产品深加工起步的,对农产品的综合开深有经验,扬州田间为了蓄水挖设的水塘,也被他全力利用起来,种上莲花,养上鱼,螃蟹、虾,进行综合养殖,经他如此统筹安排,那些流民开垦出来地荒地,单位面积地产出数倍于普通农户。

    所以这种土地用平常价格出售,已经是贱卖了。

    赵兴看到躲不过去,也爽快的回答:“不错,十万亩,这个数目刚刚好。蔡大人想地周全,这数目分一分,决不惹起御史公害……就这样,扬州官员上下努力了这一年,辛苦了,那些熟田就以常平价分售给官员,以酬谢官员对流民垦荒一事的支持。”

    蔡京满意的点点头,神色平淡的补充说:“我有一家仆,最近也服役期瞒了,我打算学离人那样,替他在扬州置办一些产业,让他能养家糊口,他看中了靠近青浦河的那三千亩土地,回头我让他去找你。”

    三千亩,听数目蔡京还不算贪,十万亩熟田里他只挑了三千亩。然而,扬州是天下转运中心,这里的官员数目格外多,在这个政府所在地,扔一块石头出去能砸中两名官员。到了城里,这个比例更高了。

    可这有什么办法,赵兴一边点头,一边说:“既如此,便由蔡大人召集官员,私下里宣布此事。”

    蔡京意犹未尽的咂巴了一下嘴,说:“流民只垦了一年地,平白获得一年的出产不说,第二年开垦的土地便归自己,实在太便宜他们了。应该让他们再开一年荒。”

    赵兴笑了:“蔡大人,秦凤一带流民不下百万,我们其实还能继续招用流民啊。有这些流民的前例在先,我们会吸引更多的人。”

    蔡京点点头。说:“也是,扬州这个大埠,自汉唐时期就有开荒,怎么一州之中,丁口只要十万有余——这不够,我记得唐时扬州就是二十万丁口地城市,我大宋开国百余年。竟还赶不上唐时,太不应该。我们至少还可以迁移十万人!离人你说是不是?”

    扬州为什么人口这么少,赵兴刚来的时候也曾为此惊讶,他私下里请教过蔡京。蔡京的回答是:因为扬州是天下枢纽,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三国时代魏、吴在此争锋百年,除了士兵,百姓不敢在这片土地立足。

    好不容易太平时代来了,晋代才太平了不久,扬州稍稍恢复元气。紧接着五胡乱华时代开始了。这里又经过了将近一千年的大屠杀,结果树木长的比人多。虽然大宋承平百余年。但那些生长数百年的大树,不是个人力量就能砍伐的,于是森林占据了土地,要将这片森林便成桑田,除非组织大规模的人手。

    赵兴这次迁移流民,正好聚集起了大量的人手,群策群力的开荒地,每一片新开地荒地都进行了整修道路,疏浚河渠,使得屯垦点周围变的适宜生存,而扬州的气候条件决定了,只要开出地土地,那就是上好的良田。毕竟数百年前,它们原本就是良田,所以一经恢复,立刻产量惊人。

    未开垦地田地称之为“生地”,开垦后称之为“熟地”。生地与熟地之间价格相差数倍,乃至数十倍。这一倒手,官府垦荒就成了项大出产,扬州富人多,有田地不愁卖不出去……

    蔡京是个聪明人,别人还看不出赵兴的运作手段,他已经现了其中的奥秘。扬州这里号称“雨水之乡”,只要能够开垦出来的荒地,一定是良田;只要扬州官府能够持续不断的坚持垦荒,蔡京的名声必将因扬州这项德政而声名远扬,即使他在当中稍微贪一下,也无人计较。这样既落名声,又有丰厚收益的事情,怎么不干?

    不过,蔡京这番话违反了两个原则。其一是政府信用。赵兴答应流民垦荒一年,再收回。流民是今年春季开始垦荒地,应该到明年春季垦荒截止,现在蔡京要提前收回土地,政府信用何在?

    其二则要涉及到土地价格问题,仅仅垦荒半年,虽然赵兴已经尽力了,但大多数土地还没有整修的尽善尽美,有些屯垦点的道路交通只是粗粗整修,要想进一步完善,还需要一个冬天的时间。现在提前售土地,有许多土地必然卖不出好价钱。而剩下地冬季里,厢军还要继续修路,这份活等于厢军替那些新地主干的。因为通了路后,地价会持续上涨,这些好处全归新地主了,垦荒农民与当地官府什么也没得到。

    看到赵兴犹豫未定,蔡京继续加码:“扬州公田甚多,有些地方地处偏远,分与官员做职分田,官员都不愿去,反而宁愿折算铜钱。离人要继续垦荒,咱也不能让流民受罪,收回的土地就近置换成职分田,远处的荒地,官府可以给一些补贴,比如职分田用常平价卖给官府,官府也将那些荒地用常平价出售,如此可好?”

    蔡京这断话又涉及到国有资产流失。但赵兴想了片刻,决定还是不与官场潜规则作对,他犹豫了一下,爽快的说:“原本卖放坊场的钱该补贴给扬州官员,剩下的部分才入库。如今那笔钱被我挪用一年,为此扬州官员也勒了一年地裤腰带,不如借这个机会,给官员们一点补贴。我便将贴补官员地钱折换成田亩数,分给官员,蔡大人以为如何?”

    这是利益均占,将当初官员们的贴补钱折算成常平价地土地,官员们自己耕作也好,哪怕是转手倒卖,其中也能获得数倍利润……

    蔡京见赵兴如此上路,马上点头:“甚好,如此,那田产分配的活儿……”

    “今年流民大约垦荒三十万亩,十五万亩由蔡大人分配,其余一半由我来,你看如何?”

    蔡京讶然:“竟有三十万亩?我原以为也就是二十万出头的样子。”

    赵兴马上又推翻自己的论断:“蔡大人以为是二十万亩,咱就按这个数目办,你一半我一半,各自十万亩,拿去分配。”

    赵兴这么说,也就是同意拿出三分之一的田亩数,任由高级官员私下分赃。蔡京赶忙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听说离人府上的家丁满役了,正在四处置办田产,离人需要多少?三万亩?”

    路一级的部门有三名主官,蔡京拿走两万亩,如果赵兴再拿三万亩,加上宪司拿走三万亩,剩下的官员还有东西分吗?

    赵兴不能不拿这份土地,既然涉及到私下分赃,所有在场的官员都要拿一份,否则别人以为你一心想告密,也不敢动手。如此,也就挡了别人的财路的“官场公敌”。

    树敌过多的事情赵兴不干,但太过分的事情他也不干,所以他马上眼也不眨的回答:“怎敢与蔡大人等同,我折半了,拿个一万五千亩已经满足了,便是有一万出头,我也自甘心。”

    蔡京乐了,这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三万亩良田倒手了,而且是他该得的,是名声清廉的廉价购卖到的垦荒田,得意的蔡京不免有点失态,脱口说:“不错不错,章子厚强卖民田,不过才买了几千亩,惹得朝廷专旨切责,我们这一下,几万亩良田装到口袋里,朝廷上下谁敢说个不字?”

    说完这话,蔡京顿觉失言,他隐隐听说面前这个赵兴与章私交不错,这番话如果传到章那个小心眼的耳朵里,蔡京没有好日子过,一想到这,他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的看了看赵兴。

    赵兴恍若未觉,他有意识的引导说:“区别就在于做事:我们安置了数万灾民,开垦了几万亩的荒地,官员一番辛苦,找一点从手指缝里漏下的汤汤水水,也不为过。我们干了那么多活儿,那么辛苦,谁敢说我们有错,错在哪里?错在安置流民?错在开垦荒地?谁说的?”

    蔡京眼睛一闪,马上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地质问:“不错,我等错在哪里?”

    赵兴还想蔡京聊几句贪污心得,看到程爽在不远处冲他直招手,心知可能是家里有事,他连忙打个哈哈,匆匆告别蔡京,走向程爽。

    “胡娘来了,带来了家里的消息,老师快回家吧”,程爽赶紧汇报。

第2169章 给蔡京壮阳

    胡娘是程氏弟子对喀丝丽的称呼,喀丝丽现在身份不明,妾不妾婢不婢,原来的胡人名姓又比较绕口,所以学生们干脆用“胡娘”来称呼,一来二去,赵兴也就默认了这称呼。

    喀丝丽一见赵兴,连忙扑入对方怀中,这动作恨的廖小小咬牙切齿,但不等她做出反应,喀丝丽已口齿伶俐的汇报起来:“主人,两位夫人都很好,家里也很好,程娘娘已经出来管家了,家中无事,我带着几个仆人来了,主人这些日子还好吗?”

    说着,喀丝丽伸手抚摸赵兴的脸:“主人一定很操劳,瞧你,都晒黑了,也累瘦了。”

    廖小小见不得别人说赵兴黑瘦了,因为在扬州主持家务的就她,说赵兴黑瘦,等于指责她没照顾好夫君,她重重的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喀丝丽几眼。

    喀丝丽是带着家里的口信来的,在宋代这个宗法社会里,这意味着在她将家中情况交待完之前,她代表的是祖母程阿珠,所以廖小小虽然不满,却不敢跳起来斥责。

    赵兴在一边已经惊讶的扬起了眉毛,喀丝丽这次来,显然心境已经不一样了,她是带着争长短的心思来扬州的,所以在廖小小面前寸步不让。

    深受阿拉伯教育的胡姬受过系统化讨好男人的教育,与廖小小这个宋代著名歌伎争斗起来,一定精彩无比,可身在局中,味道不一定好受。他赶紧打住喀丝丽,问:“阿珠与伊伊都好,小公子与丫头怎么样了?”

    程阿珠与陈伊伊是在夏天生下孩子的。陈伊伊生的是个儿子,伊伊生产不久,陈公川赶回了大越,而后越国的封赏传来了,他继承了母亲陈伊伊的广宁郡,所以有了正式的“公子”称号,城堡里知情的仆人都用“小公子”称呼那孩子。

    程阿珠生下个女儿,这正如她所愿。生孩子之后,两个人暂时还不能移动,所以就守在家中。原本喀丝丽留在家中伺候那两人,如今她们两人产后已经能活动了,喀丝丽也就过来了。

    喋喋地将家中情况介绍完,喀丝丽一挥手,叫上来几名仆人。向赵兴介绍:“主人,我带来了几个仆人,阿珠姐姐说,那两个黑女也回头给你送过来,这是几个养鸵鸟的。我们的鸵鸟已经培植成功,我还带来了几只活的鸵鸟,还有埃及神油,主人今天想试试吗?”

    喀丝丽最后说的话充满挑逗意味,她一边说,一边在赵兴身上扭来扭去。

    赵兴在养殖鸵鸟后才清楚。原来所谓的印度神油与藏红花、阿拉伯数字一样,都是中国人的误解。这印度的神油最先是阿拉伯人研究出来地,因为通过印度传入我国,所以遭遇了与藏红花相同的待遇,被误称为“印度神油”。

    喀丝丽受过阿拉伯后宫教育,如何制备这玩意乃是宫妃之间的秘密,所以第一批鸵鸟脂生产出来后,喀丝丽立刻出来主持鸵鸟与油的制备。不过,以前制备的这种神油都还没来得及对外售。

    “这是紫苏油,油里面加了紫苏、麝香,苏荷香。橘皮、桂花……主人,你看,这油像的肌肤一样,紫中透红,涂抹在身上,会像清晨、玫瑰花上的露水一样娇艳;这是龙虎神油,里面加了点薄荷。加了点其他地神秘玩意。它像勇士的鲜血一样红艳,你瞧怎么样?”

    喀丝丽的解说里。故意忽略了两种油中的主要成分——鸵鸟油。这玩意是组织修复剂,用于女性,是很多防衰老化妆品中的必备配方,还是霜的主要成分,用于男性……

    两瓶油都装在玻璃瓶中,用石膏做模具后,玻璃的形状变的丰富多彩起来,石膏模具作出的三十六瓣玻璃瓶,棱角鲜明,经过精工打磨后,光洁明亮的像一块水晶,透过水晶瓶,看见里面荡漾着形如琥珀地香油,令人爱不释手。

    赵兴也不傻,喀丝丽如此隆重介绍,他自然清楚喀丝丽心中的想法,如今家中仆妇役期满了,都能在赵兴的支持下获得一定产业,而身为妻妾的所获得的产业尤其丰厚。程阿珠与陈伊伊且不说了,光廖小小名下就有一间镜子作坊,专门制作各种吧化妆镜与玻璃窗。唯独喀丝丽两手空空。

    赵兴顺势一拧喀丝丽那香滑的小脸,应许说:“好,今后这神油作坊就由你主持,回头从家中支点钱,我许你在扬州开场。”

    廖小小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喀丝丽,她充满嫉妒的打岔:“喀丝丽,原来你这妮子会宋语,怎么以前我跟你说话,你老装作听不懂。”

    赵兴哈哈笑了起来。

    对喀丝丽玩的小把戏,他向来心知肚明,可从不揭破。喀丝丽是谁,这是一个语言天才,她精通数十种语言,如今在大宋待了三五年,若是还学不会宋语,便辜负了自己地语言天赋。

    廖小小是想借这个来挑刺,但赵兴早有默契的一笑,让她作不起来,她正犹豫着怎么找台阶下,蔡京一头汗水的跑进来,见到赵兴,劈头就说:“离人,我们刚才在码头商量了一下,那些额外土地还是趁早分配,你有名册吗?”

    廖小小趁机向蔡京施礼,喀丝丽连忙鞠躬告退,赵兴挥手让喀丝丽带来的仆人退下,但眼睛一闪,他现女仆堆里有个熟悉地人,是那位庆州女奴寇怜儿。赵兴轻咦了一声,但马上挥挥手,让众人退下。他那番惊叹没引起蔡京的注意,因为蔡京此刻的注意力,已全部被喀丝丽留下的两个玻璃樽中吸引。他先指着那瓶紫色的玻璃樽问:“这是什么东西?”

    那个紫色瓶形状像一个单柄葫芦,瓶身有三十二条棱角,表面光亮如镜,稍一转动,镜面反射出形如水晶般的光亮。蔡京边看边在那儿嘟囔:“水晶?!不对,这个大块水晶怎么雕成瓶子的,应该是南海玻璃吧?对,是南海琉璃瓶。如此贵重地瓶子,里面装地什么?”

    “油,神油!”赵兴将蔡京拉到一边,俯耳窃窃私语一阵,而后直起身子。满脸的意味深长:“如此,你明白吗?”

    蔡京两只眼睛亮地像灯泡,他指了指旁边的瓶子,又问:“这东西,价值几何?”

    男用的龙虎油立在刚才的玻璃瓶边,这瓶子的形状像一个春秋地方形鼎,方方正正的。一看就充满了权力。但这玩意的用途,是男人见了都有点扭捏,不过扭捏过后,也总是想占为己有,蔡京也不例外。

    赵兴随手将瓶子放在桌上的一具天枰上,自言自语说:“这玩意搞起来复杂……啊,许多名贵香料,泡制的时候还有秘法,需要经过一年的酿制,才能出来。不易呀。蔡大人以为这样的东西,价值几何?”

    蔡京犹豫了一下,伸出两个指头,赵兴脸露出鄙视,蔡京连忙说:“金子,我说地是金子,一两油二两金。”

    赵兴轻轻点点头:“这价钱还算合理,虽然便宜了一点。”

    赵兴咂巴了半天嘴。随手将那具方樽塞给蔡京:“此物全大宋只有一瓶,蔡大人拿去玩吧。我家小妾已经联系到了南洋的供货商,不久之后,可能纷纷上市……不过。此物产量不多,恐怕千金难求。”

    这东西必然会千金难求,在有伟哥的时代,用现代生产力衡量,大多数人也没几个见过这东西,因为鸵鸟油实在太供不应求了,高档的化妆品已经占用了太多资源。因此价高难求。

    蔡京是个贪心不足的人。方樽到手后,他又转向那瓶葫芦樽。嘴里嘀咕:“这玩意,宫中最用的上,嫔妃们可舍得花钱,平民百姓恐怕用不起……”

    赵兴马上转移蔡京的注意力:“刚才蔡大人进门的时候,说那些田产需要赶紧分配,也是,垦荒土地若是正式售,就要登记造册,那时再给官员们分配,未免太显眼了……我这就给你拿册子,这三两日间就安置。

    我们可以先给官员契约,让官员们别去土地上点收,等到垦荒土地全体售完了,趁着各地重新调整土地,再让官员悄无声的去接收,这样处理蔡大人以为如何?”

    赵兴跳开话题,那是不想把紫苏油也送人,蔡京可惜了一会,马上回到了赵兴的话题:“契约上地日期要早填,可以填在今年年初,就说是分给官员的职分田,只是招纳流民耕作而已,离人,这册子我拿去,明日便将那些田土分配完毕,明日午后,离人可以派一个内知来府衙取契约。”

    赵兴拱拱手,说:“蔡大人既然决定售了,还有一事,我希望把明年开垦的田地提前划出来,流民有地在手,才不至于闹腾。还有,我扬州消化了数万流民,可扬州下辖仅有一个县,这不妥。三千户已经算是一个大县了,我们应该上奏朝廷,请求在扬州多设几个里镇,甚至增设一县,大人以为如何?”

    蔡京怀里揣着那瓶龙虎油,手里拿着田土册子,心思已经不在赵兴这里了,他含糊的回答:“再议再议!”

    说罢,蔡京起身,一溜烟的跑了。

    蔡京退下,喀丝丽重新出来,望着仅剩的那瓶紫苏油,遗憾的说:“那一瓶大约半升,主人也不觉得可惜,怎的随手就送人了。”

    赵兴笑着答:“新东西出来,总要花点市场开拓费,广告宣传费,让蔡京拿去,这厮交友地都是些狐朋狗友,用后必然感觉到什么样,不用我们说,他们必然会摸上门来……

    蔡京刚才订的价格好,一两油二两金,就按这个价格售,另外瓶子要小,这玩意毕竟不是炒菜油,要换成小包装,才能卖的红火。”

    廖小小刚才一直没有说上话,现在赶紧插嘴:“小玻璃瓶的制备,就交给妾身吧。妾身今年地工坊扩大了,正愁做什么新物件呢,这样子正好,小瓶,学徒也可做得。”

    赵兴转而好奇的问:“怎么说,你的玻璃坊也成立两年了吧,怎么说你那些配方也卖出去三四年了吧,怎么蔡京还不知道密州玻璃瓶的名声,还要用南海玻璃瓶还称呼。”

    廖小小轻啐一声:“相公,你浑不关切妾身,密州玻璃坊的事,要不是张用护着,早叫人夺去一百回了。你问那几家买去配方的作坊,他们也都了财,但向外贩售,竟不约而同用南海玻璃的名字。

    不过,那几家做地玻璃能跟我们比吗?那几家玻璃坊,一百个师傅有一百杆秤,作出地玻璃浑浊不堪不说,也只能做一点小物件,哪能像我家玻璃一样,又大又清澈。现如今,我家玻璃哪用的向外售卖,人都等在作坊边,等着提货呢,要不是相公不许我降价,那几家玻璃坊哪有活路。

    蔡大人不知密州玻璃,是因为他压根没过长江,再加上,便是那四五家作坊联合起来,又能有多大产量,卖出地玻璃连做暖水瓶、镜子,供应汴梁、倭国、高丽都供不上,平常哪有人知?”

    不要说蔡京不知道,赵兴这个身边人,也不是很清楚廖小小玻璃作坊的运作。这是个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时代,赵兴身在局中,身边二里地外生的事情,如果没人亲口告诉他,他也不知道。

    赵兴不知道不算奇怪,因为他一直忙的四脚朝天,早出晚归的,在大宋朝这个追求享乐的风雅朝代,当官当成他这样,已经算罕见。可蔡京不知道,这就有点奇怪了。蔡京这人非常喜欢新奇玩意,玻璃作为一种堪比水晶的新奇货,他的扩展怎么就如此缓慢呢?

    “玻璃作坊出了问题,你的配方还在吗?是不是凡是卖了配方的人,都联手封锁了配方。这不行,你再派几个人去南方,去北方,将配方多卖几份,至少要卖出一百份来,这样才行。”

第2170章 别人做不到

    廖小小一拍手,脆声脆气的说:“卖不得呀,官人,那几份配方卖出去,碱面的价格都涨了数倍,再卖,便是有人买了去,想开玻璃坊,也买不到碱面,连我家的玻璃坊也要受影响,卖不得呀。”

    喀丝丽本来还在嫉妒,听了这话,马上眼一闪,触类旁通的说:“官人,我家的鸵鸟要向外卖,是不是我们也卖几份配方,让人知道这秘密。”

    赵兴一拍腿:“对,我怎么把鸵鸟忘了。我家的鸵鸟想扩大养殖,非得让人求购起来,嗯,你私下里找几个胡人,悄悄卖几份配方,自己也挣一点闲钱。”

    喀丝丽欣喜的跳了起来,连忙转身去布置。赵兴本想问问寇怜儿怎么会跟喀丝丽来到这里,但喀丝丽行色匆匆,赵兴忍了忍,又把话题压下。

    寇怜儿曾经跟赵兴约定将打听城堡详情的人指认出来,但后一次袭击她没来得及接到情报,而随后事态的展似乎表明,这一事件已经了解了。从此赵兴再没有见过寇怜儿。

    现在,寇怜儿突然出现在扬州家中,而赵兴的因为受过袭击事件,仆人都是精挑细选,身家绝对经得起考验,寇怜儿显然不属于此类。

    喀丝丽带来的仆人不多,六七个人一座小院就安置了,赵兴太忙,转眼又把这事丢在脑后,等他售完扬州土地。已经是十月中了。他的奏章送到京城,群臣大哗。

    吕大防拿着那份奏章,喃喃自语:“原来钱真能生钱,他做到了,他竟然做到了,苏老坡收地好弟子。”

    刘挚连忙问:“怎么做到的?”

    吕大防扬了扬奏章,答:“蔡京跟他将卖放坊场的钱存入兴业银行。贷出一笔钱来购置了荒地,这些荒地一开垦,转手变为熟田,卖出了数倍价钱……”

    吕大防低头看看奏章,继续说:“奏章上说,他们挣了平均3.4倍的钱。其中一成二还了票行贷款,一成用于购置新田,剩下的八分用来支付厢丁修路的费用,还有四分用来奉养各官。养活扬州马军。”

    刘安世大怒:“官府贷款垦荒——这是新苗法;留下闲田养马——这是保马法;雇用厢丁修路——这是免役法。诸君难道看不出吗?这种奏章处处都是新法,只不过改头换面,令人不可察觉而已。

    蔡京那厮果然其心恶毒,现在搭上了赵离人,我听说离人非常擅于做工程,什么工程到他手里,都完成的又快又省钱,不行,不能这样让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弹劾。这两人所行。虽没有新法证明,却有新法之实,要弹劾!定要弹劾!”刘安世踌躇满志,刘挚犹豫不定,吕大防意图做和事佬,政事堂对此事下不了定论,闹到殿上。殿上虎刘安世冲高太后一通咆哮,不依不饶地要求太后重处扬州群官。小皇帝赵煦神色木然,看不出表情。高太后眼睛一瞥,看见苏轼神色尴尬,顿时怒了。

    “众卿且住。我想问:今年各地收成如何?”

    苏颂掌管户部,他满脸晦气的出列回答:“不好,今年北方大旱,又遭了蝗灾,南方大涝,春雪降的不合季节,各州收成都有减少。唯独密州、杭州、扬州。外加几个很少的州县无需赈济,其余各州都需要官府出面放粮。臣预计,各地常平仓存粮严重不足,尚需自海外购粮。”

    说到杭州,又说到从海外购粮,高太后欣赏的望了苏轼一眼。海外购粮赈济是苏轼开放的,具体的实施是赵兴。自那里以后,大宋朝庭也学聪明了。以前国内粮草不够,粮价飞涨,朝廷无可奈何,但现在粮草不够,朝廷就加紧铸造一批新钱,委托商行去海外购买一批粮草回来,以充实府库。所以大宋现在不为粮食愁,只担心铜不够,铸不成新钱。

    苏轼在那里依旧神色尴尬,因为事情涉及到赵兴,而赵兴用的很多手法也是杭州用过的,所以他暂时不好开口……嗯,反正一切都有高太后。

    高太后有点好奇,她开口问:“杭州情况好,这我知道,听说苏卿在杭州整修了两河,疏浚了西湖,临走时府库里还留下二十万余钱,所以杭州今年境况好,倒是理所当然,可密州是怎么回事?那地方不是十年九旱吗?”

    苏颂继续回答,他像挤牙膏一样地哼哼说:“赵离人,其在密州任上从麻逸引进了麻薯,又四处广栽平婆果,这两样东西都耐旱。今年麻薯的产量惊人,密州倒没有缺粮的忧虑。今年秋,平婆果开始结果,据说离人的小妾陈氏还惦记着这事,遣人去密州交人利用平婆果制作果酱、果汁,还有酿酒,所以天虽大旱,密州农民尚算温饱。”

    枢密使刘挚撵着胡子,淡笑的说:“还有密州效用。赵离人曾经在密州团练上建立一支效用军,全领大将衔,这群大将主要护航商队,自辽国从事贩马贸易。今年密州供应朝廷三万战马,禁军六军已经全部装备了战马。因这贩马生意利润丰厚,我听说密州现在半成都是大将,按赵离人的话:扔了转头出去,能砸到六个大将,四个普通人。

    职方司报告,因这麻薯与平婆果好养,无需人看护,所以密州连童子都在学驾船,人人贩马,自然收入不菲,所以密州税赋今年涨了好几成,也不足为奇。”

    刘挚这么一说,刘安世还争什么,高太后看了一眼苏轼,苏轼已经满脸振奋。嘴唇蠕动,似乎憋了一肚子反驳的话准备喷涌而出,但高太后却不愿苏轼出面,她一摆手,止住众人争论,说:“如此,扬州今年地赋税又如何?”

    苏颂答的有气无力:“赵离人……今年迁移了五万流民。这五万人虽然免税,但扬州疏浚了几条运河支流,使通船量增加数倍,结果,全年商税上升一成五,这数万丁口明年继续垦荒,预计后年他们开始纳税,那么赋税翻一翻,也是可以预期的。”

    高太后显得更加理直气壮。她一边摆手,一边说:“赵离人,他待过地地方赋税都在上涨,不是吗?如今天下灾荒不断,正该有这样的官员替朝廷分忧,众卿还争什么?诏:蔡京、赵兴勤恳为国,赵兴赴任兴建密州,赏陈氏一品诰命;二人所奏打算继续开荒,许。众卿家,趁着冬闲。赶紧赛选流民,往扬州转送,此事邸报与闻。诏:各地官员细细思考扬州范例,各州县有荒地,也可以如扬州般,试行垦荒,与朝廷分忧。”

    官员们不再说话了,但几个执政官员还在纳闷。高太后怎么一边摆手,一边说这话。他们满肚纳闷的退了下去,起草诏书。

    他们不知道,高太后摆手。并不是对她的话地否定,她是在示意苏轼这个破捅子别说话,免得引起别人的攻击。群臣退下,高太后独留下苏轼,和颜悦色的问:“卿家最近有何新词?”

    苏轼拱手:“圣人,臣最近忙碌,未谱新词。”

    高太后遗憾的摇摇头。小皇帝赵煦仍如木偶般端坐在躺椅上。频频冲苏轼地背影翻白眼。

    高太后又问:“卿家,天下灾荒不断。赵离人频频替朝廷分忧,卿思量,赵离人的法子可否推广天下?”

    苏轼摇头:“臣在杭州时,就现许多事离人做的到,别人做不到。扬州垦荒,离人可以不花朝廷一个钱做到,但别人去了,未必可行,弄不好又成扰民之政。”

    “那是为何,卿细细道来。”

    “臣启奏:赵离人擅长指挥人手,臣在杭州时,疏浚两河,挖通西湖,外加整修道路,全是赵离人经手的。据臣所识,赵离人手下光是计算地人手都有上百号。

    臣每制定一项工程,离人便会与他地学生进行计算,安排哪几段路分段施工,还有数部轮作,每支队伍需要走几步路都计算到尺,每天供应的伙食都计算到两,民夫们劳作的时间都计算到时辰。臣之小史高俅曾看过离人的账簿,说是看不懂。

    臣也不懂,但臣观察了,臣之所以用那么少的钱,连做了数件大事,与赵离人的指挥调配密不可分。臣自忖:同样地活,让臣来做,花费数倍不止,耗时数倍不止。

    赵离人有一项本领,他能够用最少地钱,办最多的事,同样地事别人来做——比如这扬州垦荒地事,若是它县来做,花费数倍不止,而且官员上下齐手,稍有贪渎,则流民垦荒一年,不仅一无所得,还要卖儿卖女,最终不堪忍受,逃入山林为匪……

    除此之外,离人家财万贯,原不指着这点俸禄为生,故此,万贯钱财过手,离人能一毫不取,且离人非不通情理之人,事后总能从指缝露点残羹剩饭,与人分肥,让官属从吏乐而从之。

    这后一项本领,把握起来颇为困难,原本离人擅于省钱,然,既为群官分肥,分得多了则成了不省,反陷入贪渎误事,而群官满意,百姓满意之间颇难把握,但凡有一点私心,不免沦于贪贿。故此,太后所言推广一事,臣细思之,大忧。”

    高太后望着苏轼的目光更亲切了:“你说离人擅于小钱办大事,省下的部分钱,在不伤官体的情况下,也与同僚一些,一边同僚更相互支应,然,此事稍稍越界一分,则为贪渎,是吧?——史官,此话无需记录。删去。人言,你这名弟子一生所学皆出于你所授,都说你在黄州苦了数年,教出一名好弟子,不如你将这身所学也教教官家吧。”

    苏轼肚子里直叫屈,但他无法否认。因为赵兴向来如此的宣扬,以前他都沾沾自喜地承认了。所以他此刻无法否认。

    更何况,赵兴的学识里还牵扯一个秘密,苏轼曾听程氏弟子隐约谈到赵兴学的是武侯遗学,传说中那位诸葛亮也是位组织学大师,军中十板子以上地刑法他都亲自决定,可以想见诸葛亮所建立的行政体系是如何严密。

    从这个方面来说。赵兴表现出来的倒是正符合学生的介绍,加上赵兴偶尔还说几句四川话,讲述四川景致很靠谱,这些都说明赵兴武侯传人地说法颇为可信。

    但这门学问历来被君王所忌,所以苏轼提都不敢提,他只有满头大汗的退朝下来,坐卧不安的熬到回家,赶紧偷偷写一封信,送给赵兴。

    赵兴还不知道朝堂里的争执。这天,杭州土地售完了,季节又进入冬天,官府的运作迟缓下来,他也有空蹲在家里散散心。喀丝丽带过来几件鸵鸟羽头饰,一米多长的鸵鸟羽毛编织成项链模样,戴在脖子上,长长的羽毛高出头顶一米,整个人活像一个开屏地孔雀一样炫耀。喀丝丽在官员宴席上戴过一回,头戴着这羽冠。跳了一曲佛拉名戈舞,廖小小立刻看上了,闹地也要一顶。

    赵兴被她吵地不安生,这几日正琢磨着是不是去鸵鸟尾巴上拔几根毛,现在闲下来,他背着双手,悄悄窜进了养鸵鸟地院子。

    一人多高的鸵鸟不怕人,据说它脚一蹬的力量有两吨。这种蹬踏力量使它成了动物中的奔跑健将,向来只有它欺负人,没有人欺负它的份儿,所以它见人就往跟前蹭。嘎嘎叫着索要喂食,敢不喂它,叨你。

    这几年,虽然赵兴也培养了一些饲养鸵鸟的,但因为鸵鸟这份热情,饲养员中频频有受伤,使得饲养主力还是那些非洲雇来的黑奴。

    小院子门关着。里头一个女声正在呼喊着喂鸟。说的是宋语,看来是位罕见的宋朝饲养员。赵兴叩了叩门。里面地声音停止,紧接着一个男声嚷了起来:“谁叫你停下的,我没说停,你怎么敢停?”

    紧接着,便是一阵拳拳到肉的声音,那个被打的女人没有呼救,只是一阵压低嗓门的痛哼声。

    赵兴大怒:“开门,我院子里怎么也有这样的恶仆?打女人,实在可恨。”

    门内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门打开了,露出一张鼻青脸肿的面容,她恭敬地向赵兴施了个礼,然后倒退着,迈着小碎步退到门边,同时向院里喊:“官人,老爷来了。”

    赵兴愣了一下,琢磨了半天才从对方手上纹的字上分辨出,眼前这张猪头脸属于寇怜儿,因为她手上纹着两个字:庆州。

    门口传来一阵板凳响,不一会,一个长相瘦小而白净的男子一只手握着拳,一只手张着,不知道放什么地方。那只握拳的手还努力往背后隐藏。

    那个男子看起来文文弱弱,眉清目秀,赵兴认得这孩子,他是杭州本地人,在盗匪突袭赵兴城堡时,他与数个码头上地民夫一起协助庄丁关闭城堡大门,借这个机会,他从码头工人升职为庄丁,进了赵兴的内院。

    这个人名叫伍三,进了城堡后,被改名称之为“伍信”——宋代家仆都是“忠义仁智勇信,礼义廉耻孝悌”等名字命名的。

    这家伙识字,曾经在码头上跟人学习算术,会一些基本的记账法,又聪明伶俐,非常有眼色,所以跟在一群程氏子弟后面,干些盘点货仓的活,赵兴想不到,平常那么温顺的人,竟然也有凶恶的一面。

    赵兴平常待府里地人很和煦,但仆人们都知道,这个主人一旦怒起来是很可怕地,许多跟随赵兴久的仆人都在私下里传说赵兴闯荡七海地勇猛,也谈到那段时间的杀戮,所以赵兴虽然整天一张笑脸,但仆人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尤其是近日来,赵兴又屠了一村的土匪,使得仆人们对赵兴的杀气极为恐惧,现在,那张平时挂满温和的笑容的面庞布满了寒霜,伍信吓的,哆嗦的如同风中残荷。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家中的仆人也有这样凶恶的人,打起女人来像殴打千古仇人一样,也对,你虽然文弱,但见了盗匪都能不慌,还知道关闭门户,胆子自然不小。

    看来你不仅有打女人的本事,还有胆气直面盗匪,可盗匪不是女人,在我家里,把女人打的这样,别人看了会怎么说,会不会以为这是我打的?

    我赵离人是打女人的人吗?我赵离人是对家仆苛刻的人吗?我赵离人什么时候对女人动过一个小指头?你手痒痒了,为何不去练武场找那些武人较量,却在这里打女人练你的力气?混蛋!恶棍!”

    赵兴怒火万丈,心里正琢磨着如何处置那伍信,此时,伍信已被他的怒火吓的瘫倒在地,那只努力藏在背后的手也松开了,手里捏的一只袜子掉落在地上,躺倒的他露出了衣衫内的脚,果然,这厮一只脚穿了袜子,另一只脚光着。看来赵兴敲门敲的急,这厮着急着穿袜子,只来得及穿上一只。

    望了望刚才伍信待过的地方,一只凳子横倒在地,凳前有一张踏椅,从现场的情形推断,刚才这两人关起门来,寇怜儿正在给伍信捏脚,而伍信一边享受,一边随手殴打着寇怜儿。

    赵兴作出如上推断,只不过花了数秒时间,没等他开口说出对伍信的惩罚,寇怜儿突然跪倒在赵兴面前,将头在地上磕的咚咚响,嘴里喊道:“老爷,饶了我家夫君吧,夫君近日心情不好,冒犯了老爷虎威,请老爷高抬贵手,可怜可怜吧。”

第2171章 绝对的赏罚分明

    赵兴真恨不得踹寇怜儿一脚,他心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懊恼,怒火使他说不出话来,他怕自己再站在院中,会拔刀相上,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庭院里,廖小小正在与喀丝丽做家务,廖小小缝的是一件官袍,喀丝丽则在那里用金银丝编织一个扇面,见到赵兴空手返回,神态怒气冲冲,两人赶紧停下手里的活,廖小小先问:“官人,怎么没见鸵鸟羽?”

    赵兴摇着头,忍着气回答:“一只鸵鸟仅有三五根长羽,家里的鸵鸟做不成一件羽饰,别着急,……喀丝丽,伍信与寇怜儿是怎么回事?”

    喀丝丽站起身来,黏在了赵兴身边,轻声说:“那个小女孩挺勤奋,官人,我还想告诉你,我们院中移栽的密州乌桃已经成功了,其中,寇怜儿出了很大的力。这女孩年初的时候与伍信好上了,我来扬州,也带来了几株乌桃,所以就将伍信送去学养鸵鸟,以便他们夫妇能住在一起。怎么了,他俩惹老爷生气了?赶走就是。”

    屋外传来一阵阵争吵声,门口的丫鬟似乎在拦一个人,嘴里叫嚷着“禁止闯入”一类的话,接着就是一阵撕扯声,似乎扭打起来。

    赵兴本来就一肚子火,见此情景,一声低吼:“外面吵什么?”外面的声音顿时平息,紧接着,随着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寇怜儿闯了进来。见到赵兴纳头就拜,口称:“老爷息怒,奴才的夫君与贱奴争吵了几句,不合冲撞了老爷,老爷有什么责罚。贱奴愿一身担之,还请老爷高抬贵手,容贱奴夫妇有个存生之处。”

    赵兴忍了又忍,勉强平定了怒火,缓缓地问:“怎么,他经常打你吗?这样的男子,你如何还要嫁?”

    寇怜儿只是频频磕头,额头已经青紫一片。犹不停息。

    赵兴忍住气,又问:“你家夫君不是挺有勇气的吗,怎么闹出这么大事。不是他来赔罪,反而让你这小女子出面,他打老婆的勇气呢?”

    寇怜儿叩头答:“老爷,我家夫郎吓坏了。他本要给老爷赔罪的,但现在起不了身,夫为妻纲,天字出头就是夫,老爷要责罚贱奴地夫主。贱奴愿一身担之。”

    赵兴冷笑着说:“看来你不了解大宋律,宋刑统规定,女人属于三不打范围,家中女人犯了错,出嫁前板子打在父亲头上;出嫁后板子打在丈夫头上。大宋还没有丈夫犯错,板子打在女娘身上的道理。你求我,求错了。我若应许。那就是触犯了宋刑统。”

    廖小小过来轻轻一拽赵兴衣袖,转身对寇怜儿说:“我记得你是去年编入我家籍丁的。我还记得你是我家薪水最低的仆人,娘娘说你有眼色,一天到晚忙不停,做事乖巧,口风很严,所以让你出入内宅。这是特恩,是吧?

    我还记得,杭州一地有庆州奴,约五千人,然而我家中只接纳了一个庆州奴,那就是你。按我家中的规矩,你虽然薪水少,可养老钱一分不缺,等你老了,做不动活了,我家官人会给你一笔退职金,让你安享晚年。是吧?

    我怎就搞不懂,伍信那厮就是一个巨嘴葫芦,虽然聪明伶俐,但我看他好堵好嫖,不是个人物,你怎么就看上那一滩烂泥,我听说这还是你自己做主,是吧?

    往日我们管不上你,今日大官人既然撞上了,不如就借这个由头,开脱了你吧,官人做主,给你再寻一门亲事,如何?”

    寇怜儿摇摇头:“老爷恩典,贱奴感激不尽,但贱奴已经身嫁夫君,此生已为夫君所有,还望老爷能原谅夫君冒失。”

    喀丝丽皱皱眉,挥挥手:“行了,多大点事,退下吧。告诉你家夫君,以后别在院子里折腾,小夫妻吵架,回自己屋里闹,别人没话说。”

    喀丝丽这样说,是基于阿拉伯文化,因为阿拉伯文化,妻子就是丈夫的财产,不仅可以任意打骂,还可以随意转卖。但这种习俗符合明清时代的法律,不符合宋代法律。廖小小听不惯了,马上说:“怎么能这么说呢?打老婆,虽然是私事,可在我家院子里不许,既然做了,就该责罚,吩咐内知,唤过来打伍信十大板,罚俸三个月,以示警醒。”

    寇怜儿生恐赵兴改变主意,没等赵兴话,连忙磕头拜谢,堵得赵兴说不出话来。林雷等寇怜儿退下,赵兴郁闷的问喀丝丽:“你怎么把这女地带来了,堡里的人手不够吗?”

    喀丝丽笑了一下,歉意的解释:“娘娘与支婆产后体弱,最近又分出大批役满地仆人,许他们自立产业。堡里的仆人不够,我又用不惯倭女、越女,恰好这两个人识文断字,我就要上了,听说官人在扬州遣散仆妇,奴也是想着,杭州一地都知道他们的身世,不如带他们来扬州,等官人任满,也给他们二人一个出身。”

    喀丝丽一边说,一边用手轻抚着赵兴的胸膛替他顺气,赵兴被那双小手揉地没有脾气,恨恨的说:“怎么好好一个女孩,手脚勤快的一塌糊涂,却看上伍信这团鼻涕。”

    廖小小对城堡里的人最熟悉,因为她整天闲着没事,就喜欢在城堡里练嗓子,她的地位又低,所以与下层仆妇很熟悉,而程阿珠不怎么管事,陈伊伊主要通过管家指挥仆人,所以她们对下等仆人不太熟悉。这会儿,廖小小如数家珍地介绍。

    “去年年底,寇怜儿与伍信的事,闹的院子里众人皆知,这伍信是家中老三。在码头上收入虽丰,但听说有点钱都花在喝花酒,出入瓦舍间。平常最喜欢与堡中地女侍搭讪,听说他是个见了女侍迈不动腿的人物。寇怜儿原先在堡外负责花木,去年底。因为她饲养的花木长的好,娘娘把她叫到城堡,让她驯养乌桃,还赏了她一套衣服。

    就是这套衣服惹地祸,那日寇怜儿生辰,穿上这套新衣,在花房自恋身世,唱着小曲。这伍信撞见了。大概说了几句哄人地话。以后两人就滚在一起了。

    年初时,支婆现了端倪,怕惹出事来。便做主让伍信娶了寇怜儿,还给寇怜儿一份赠嫁。不过,支婆恨伍信太猥琐,从此不许他进院子。把他使到鸵鸟园做三等内知。

    唉,没想到寇怜儿如此死心眼,我听说她的父母都是效用,母亲还是大家闺秀,从小也是识文断字。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不出息地。”

    喀丝丽摇着头,像是否定廖小小的话,她扭到赵兴耳边,细细的吹着气,说:“爱情,就是如此不可思议。理智与爱情无关,老爷。我跟她们说这话。他们不会懂得,就你懂。”

    赵兴心中隐隐猜到了一点原因。但他不愿破坏这一段美好,所以他含含糊糊的说:“好好,要不,我们回屋里去,好好讨论一下这段感情。”

    廖小小眼波一横,马上掺和:“相公,我也要。”

    第二天,赵兴接到了朝廷的答复,他看着朝廷的恩赏,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我才七品,伊伊却给了个一品夫人,这么一来,我今后岂不要向伊伊行礼?”

    赵兴这是玩笑话,宋朝官员妻子地品级比官员本人还要高,这种现象并不是赵兴所特有的,比如范锷,这厮家中两位一品夫人,自己却只做到了五品官,也没见范锷多么畏妻如虎。

    赵兴这是抱怨,陈伊伊的品级高过阿珠,这让家中尊卑地次序似乎乱了套,廖小小对官场这一套比较清楚,她马上说:“相公,一定是朝廷早就知道了伊伊的身份,想着借个由头补偿。相公放心,朝廷马上也会奖赏娘娘的,我猜是打算等官人处理好了今年垦荒的事情,朝廷地恩赏就会下来。”

    “不对”,喀丝丽虽然不知道官场那一套,但她也有自己的主见,插嘴说:“是那位公主带来的福气,原本这位公主要隐名埋姓一生,现在老爷替她选了个好夫婿,每年借老爷之手,还不停的送些稀罕玩意进入宫中,宫里赏赐支婆,是想着支婆的家乡能够善待公主,老爷,你要赶紧把这事告诉那位公主,让越国地人也能对公主好点。”

    赵兴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文诰,说:“你们说的都对,既然朝廷的决定下来了,我该对剿匪之战论功行赏了。”

    剿匪之战没有什么收益,穷渔民打劫的东西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吃光花尽了,所以缴获很少。赵兴留了一部分田产,打算用这批田产犒赏有功之臣,但朝廷不点头,他有点担心官员私分土地的事被人揪住小辫子,所以预留了一部分土地,在手里作为急用。

    有功迟迟不赏,这搁别人可能要闹出乱子来,但赵兴信誉一向很高,再加上扬州群官都得了实惠,所以军士们也就耐心等待下去。

    赵兴出了府邸,在侧院叫上单锷与万俟咏,两人一起坐船赶往军营,三位幕僚当中,帅范已被赵兴派遣到临近的高邮军,帮毛滂训练水军,剩下地两人已经夹在杭州群官当中,提前分得了自己那份土地。其中,单锷因为整修水利,功劳最大,得到一千亩水田地奖赏,万俟咏稍稍次之,得到七百亩,但他分得的水田靠近运河,交通便利,所以也没什么遗憾,心情很好地这两位幕僚一路上有说有笑,进入军营的时候还有闲心与鲁豫打招呼。

    不一会,水军将士都聚齐了,他们终于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奖励,一通奖赏过后,开始盘点战果,对此战违反军令的人进行处罚。

    第一个处罚的是水军三艘冲锋舟,它追入河岔时,因为没有察觉湖匪们丢下的渔网。致使船只陷在网里,堵塞了航路,延误了后续船队地追击。

    这三艘冲锋舟上的士兵也是这次战斗中最勇猛的,他们为了将功赎罪,在后续的战斗中表现的格外勇猛。使得自己获得了双份奖励。

    赵兴言笑吟吟地给这三艘冲锋舟的人分了第二份奖赏,而后后退一步,挺直了身子赞赏道:“我要感谢你们的英勇,是你们最先冲进村子,打消了湖匪的反抗,为此,你们获得双份奖赏,理所当然。来,诸位,一起为他们的英勇喝彩。”

    众军齐声欢呼。赵兴退后一步,接过了万俟咏递过来的军功册,翻开册子说:“此战,你们三个快舟不查明敌情。轻军冒进,延误军机,依军律……”

    几名冲锋舟的士兵带着讨好的笑望着赵兴,但他们马上神色变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地话。

    赵兴继续说:“依军律第七条、第二十三条、第三十一条。斩。”

    一名士兵半天才回过味来,憨笑着,结结巴巴的说:“大人,我们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赵兴叹了口气:“没有下次了……诸军,还愣着干啥,还不动手。”

    三艘船上。三十多名士兵这才明白过来。三名都头齐声哭喊:“大人,我们立功了。我们立功了呀。”

    赵兴脸板的很严肃:“你们地功劳,我已经给了奖赏,这奖赏你们不满意?”

    其中一名都头连忙喊:“将功折罪呀,大人,我把这份奖赏还给你,还给你。我不要还不行吗。”

    赵兴挥手让那些犹豫的士兵上前按住那三十名军士,三艘冲锋舟的军士还在半信半疑间,丝毫生不起反抗的*,赵兴挥手让人将他们拖下,嘴里解释:“我这里没有将功赎罪,工地上,过必罚,如此而已,简单吧!”

    鲁豫愣了半天,这时才知道赵兴是认真地,他赶忙站起来求情:“大人,八议,八议啊!议功,当将功赎罪,大人要是气不过,再狠狠打他们几板子也就是了,怎么真动手。”

    三艘冲锋舟的士兵已经被拖了出去,赵兴面沉如水:“我家的庄丁向来采用此法管束,此前我闯荡七海,靠的是有令必行,谁也不能有特权挑战我的命令,此战,出前我们已经说了,对湖匪只是追逐,他们却贪功冒入,虽然侥幸胜了,但我不期望这种侥幸一直伴随我军,我不要侥幸,我要实打实地证明。

    这一战没有任何收益,便出于他们的冒进,扬州水路存在一天,湖匪还将死灰复燃,我不希望下次我们还要靠侥幸而胜。这次我们是从百官嘴里挤出田地犒赏三军的,下次我不在扬州,蔡大人不在扬州,我们还能指望百官从嘴里吐出肉吗?”

    鲁豫所说的“八议”是一种法律,是允许一部分人依仗特权践踏法律的法律,也是“刑不上大夫”的具体体现。

    “八议”最早源于西周的八辟,在曹魏地《新律》中次入律,以后历代沿革。具体内容是:议亲,即皇帝地亲戚;议故,即皇帝的故旧;议贤,即德行出众地人;议能,即有大才干的人;议功,即对国家有大功劳的人;议贵,即三品以上的官员和有一品爵位的人;议勤,即特别勤于政务的人;议宾,即前朝国君的后裔被尊为国宾的;

    古代中国法律规定,上述八种人犯了死罪时,司法机关不能直接审判,要先禀报皇帝,说明他们犯的罪行,以及应议的种类,然后请求大臣商议处罚方案,然后交皇帝决定批准。如果犯的是“流”罪以下,就不必再议,照惯例减一等处理。

    因为“八议”中有“议功”的说法,所以才有“将功赎罪”的说法,意思是只要立了小许功劳,就可以蔑视军令,蔑视法律,战斗时不听指挥,按自己的意思行事。

    赵兴不希望扬州军队是一个散漫的军队,他希望任何人都不能无视军令,所以才故意将军队的封赏问题拖延到年底,借助朝廷的诏令,轻轻的绕过“八议”地说法。以打造一支令行禁止的铁军。

    鲁豫还在哀求,军中其他官员都已经站起来了,一些人擦着冷汗,哀声求告,想当初不是那三艘冲锋舟堵塞了航路。估计剩下的人都要奋勇追上去,现在这三艘船的人等于做了替罪羊,剩下的军官们想一想就后怕,所以他们言词恳切地哀求赵兴手下留人。

    搁别人看到这样群情汹汹的场面,早已经妥协了,一边的单锷与万俟咏频频向赵兴使眼色,赵兴却面不改色,端着茶碗悠然的品着茶水。不一会,三十多颗血淋淋的脑袋呈上来了,军官们的求情戛然而止。

    赵兴放下了茶碗。慢条斯理的理着官袍,说:“我们这支精军,从年初就开始选拔,我各方挪用款项。给你们数倍薪水,原想让你们走精兵路线,训练出一支无敌铁军,你们拿着同僚数倍的薪俸,可表现让我失望。

    这次我们打地只是一群湖匪而已。最先进的船只,军中最精锐的勇士、数倍地薪水,数倍的训练费用,训练出来一群什么——不听话的游兵散勇。打仗,不是靠勇敢就能行的,还要靠组织协调。

    想想你们当日,你们地快舟走的轻快。没等我赶到河岔口。所有的快舟都追进沙洲,只剩下我的大船堵在河口。我说我们这场仗赢得侥幸,你们还不服气,如果那时候匪徒弃舟登岸,从岸边攻击我的大船会怎么样?

    河道水浅,大船转动不易,我船上又装地全是火油,万一不小心,我的大船沉在那里,就堵塞了河道,你们钻入芦苇丛的小船一个也别想出来,一把火就可以烧的你们全军覆没。你们今日能坐在这里领赏,全亏了我们的运气,是我们运气好,是匪徒贪恋所劫的货物,不忍舍弃,所以没有弃舟登岸。

    令行禁止,你们的勇气是够了,可惜没做到令行禁止,本来一场轻轻松松地追逐战,打成一场窝囊仗,连活下来都是侥幸,你们何德何能,竟敢开口求情?”

    其实,当日地追逐战不能全怪扬州水军,其中帅范也要担负一半的责任,原本他应该派几艘快舟堵在河道口,剩下地船绕着沙洲游动,驱赶湖匪的船突围,可惜他过于深入,造成了这场灾难。

    但现在帅范不在,他已经被赵兴派往了高邮军,现在这群官员能怪上谁?他们被赵兴一说,想起当日的情景,冷汗都淌下来了。

    是啊,如果湖匪有壮士断案的心态,当时自沉坐船一艘,堵塞去路,而后从芦苇丛中袭击赵兴的坐舟,在场的扬州水军全成了瓮中之鳖,那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赵兴说话的功夫,已经想到韩世忠打的那场著名的“黄天荡之战”,那场战斗具体的情形他不记的,而他了解的多是些小说情节。只记得金兀术被追杀躲进湖里,原本无路,但最后组织士兵挖通了一条水路,逃出了重围。据说韩世忠原本也布置了巡逻船,但水军官员散漫,麻痹大意,原本有个葬尽金国精兵的机会,就这样丧失了。

    而事后,那些士兵也是依靠将功赎罪,用过去的功劳作为抵偿,轻轻的滑过了惩罚——当然了,将金军堵入黄天荡,每个士兵头上都积累了不少功劳,使得他们有资格依照“八议”法律无视军令。挖通水道多大动静,但凡他们有一汤勺责任心,历史就不一样了。

    “今儿我就在这立个规矩:扬州水军这支队伍不存在将功赎罪的说法,功必赏,过必罚;闻鼓而进,闻金而退;闻炮则聚,摇旗而散,但有违反军中五十二律,一律处罚。

    诸位退下吧,赏赐那三艘冲锋舟的,将赏赐转赐其家人,而后这些人员全体除名,另择精勇补入军中,填补缺额。自今日起,水军开始分段巡逻,诸军不得懈怠。”

第2172章 “人言”的力量

    残酷的杀戮下,幸存的团练士兵嘘若寒蝉,他们齐声回答:“喏!”

    单凭口号唬不倒赵兴,赵兴知道没有严格的律条,士兵们答应的好好的,转脸就会在背后做手脚,即使有严格的律条,也无法保证人亡政息。所以赵兴接下来公布的是一套军功计算方法,这一套军功计算是严格用数字计量的,比如值勤一个白天算一分,夜晚算一分半,遇敌战斗则算三分……

    怎么判断巡逻船完成了执行,赵兴也有办法,他要求巡逻船早晨出前从鳅栈拿一份货单与扬州物价表,传递到目的地后,从目的地带回来当日该鳅栈的财务报表与当地物价表。如此一来,水军巡逻也等于完成了鳅栈信息互通的目的。

    接下来是信息共享,鳅栈会把附近水军巡逻范围内的物价情况,商品信息整理成报表,收费提供给相熟的客商,并从这份收益中,取出一部分付给水军巡逻船。这样一来,水军履行完巡逻任务后,还有额外的劳动报酬,即使赵兴走了,他们也会维持这种巡逻。而赵兴设立的计算方法严格体现了公平原则,所有的任务量都可以用数字表示,每个人每月的收益自己都可以计算出来,如此一来,别人要改动这项规定,就要冒着触犯众怒的危险……赵兴的苦心经营果然在不久后取得了回报,他提供的附近几个州县的商品情况,让收费领取情报的相关客商能迅对物价的波动作出反应,此后,鳅栈情报地行量越来越大,并随着运输业的展。逐渐单独出来,成为一张与邸报相当的报纸。随后,大宋商人充分挥了自己的广告意识,在鳅报上炒作起来,最终。在赵兴有意的引导下,这张鳅报成了报导运河两岸人情世态,商品信息地商业类周报。

    鳅报的展也使扬州水军的训练收益固定下来。一日航程内地鳅报送达工作全由扬州水军承担,扬州水军也开始随着鳅报的行量扩张,逐步更换新船,增加水军力量……

    这些都是后话了。

    赵兴将自己的军功奖惩条例向扬州水军讲解一遍,为了让扬州水军每个士兵都明白,还让万俟咏誊录十份布告,张贴于扬州水军各个营房,这份与利益捆绑在一起的条例获得士兵们热烈的欢迎。而赵兴相信,那些利益获得绝不肯轻易放弃这份利益,如此一来,二三十年内,扬州这支精锐水军便能一直保持战斗力。

    当然,以后运河沿线的军队最需要抱怨的就是赵兴这条规定,因为这条规定一下,扬州水军越勤勉,挣的外快越多,于是他们就竭力扩张。一日航程内地所有沿江城市都被他们强行囊括其中。压制的沿线水军看着那份丰厚的利润直咽吐沫。自然也对当初制定这条规定的赵兴充满了抱怨。

    条例公布后,士兵们都在热烈讨论,赵兴带上两位属官,悠悠闲闲的出了军营。这份条例也压制了他力行军令的反对声,因为今后再加入扬州水军,成了一份油水充足的活,你不愿意。外头有大堆的人哭着喊着。要求享受这份严苛。

    三人并肩走出军营,万俟咏望了望左右。见左右没有闲人,苦笑了一下,说:“大人,你今日严处团练,帅判官还能再入军营吗?我怕他一怒之下,辞官而去。”

    赵兴眯着眼睛望着初冬的扬州街道,扬州是个水城,在气候变换时,整个天空显得水蒙蒙的,人称烟雨江蒙,半笼青烟半笼山,在这种水气蒙蒙地天色里,城市显得格外宁静,因为空气中水分大,声音传导地远,所以大家都压低了嗓门,这倒使远处的人声充满了悄悄话的意味。

    “轻军而入,不怪帅范,他训练水军,劳苦功高,我已经给他准备了额外的赏赐——水田一千亩。等他回来,事情已经凉下去了,谁还指责他。”

    单锷伸出手掌放在空气里,感受着空气的湿润,笑眯眯的说:“按朝廷的意思,明年我们还要继续垦荒,可是垦荒易,修路费工,许多河岔上还要修桥,光石料就是个头疼事,离人有什么想法?”

    “拍卖!”赵兴笑眯眯地回答:“走,闲来无事,我们就这样走回州衙。林雷……你刚才问修桥怎么办,这就需要大佛出面,佛曰:修桥铺路,善莫大焉。我准备让扬州寺庙出面,给每一个修桥地人在桥上祈福,宣传:千人渡,千人福。你把需要建桥的地方都选出来,我向那些富商兜售,允许他们自己命名自家地修的桥,而后刻碑留念,高声为之祈福。

    杭州富商有多少,大约也有千余户吧,我们需要建的石桥有多少,估计最多百十座,数量不多,欲购从,由不得他们不抢。”

    单锷听了,马上接话:“我家新封一千亩水田,那些家人要在扬州安身,也需为扬州做点好事,我先订一座桥吧,一座桥不足百贯,也就十亩水田的价格,这钱我出。”

    万俟咏一听,也急了:“季隐先生,你家在苏州有百余顷地,原不指望扬州这份田地,我在杭州可没有多少地,最近我已经把杭州的地全处理了,打算在扬州安家,这八百亩土地就是我的立身之所,所以你也得给我留一座桥,最好靠近我家水田,也便于我今后修缮。”

    单锷连连点头:“当然,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将桥的数量扩大一倍,每五米一桥,让扬州成为千桥之城,但凡有心修桥的,都让他修一座,如何?”

    顿了顿,单锷又说:“雅言小弟,扬州物价腾贵。八百亩田地养活一家人,可是不够,你打算把家搬到此地,可要细细思量?人都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十万贯家私不够扬州几年的花销。八百亩水田只够做一个乡居翁,你行吗?”

    万俟咏咧嘴一笑:“你不是明年还开荒吗,明年荒地多。我再买点。此外,我昨日从赵大人那里拿了份水磨图,听说这是梦溪先生新近研究出来的水运铁磨,我那块地刚好靠近一条河,借修桥的活,我打算按你所说的,抬高河段水位,建个水磨磨坊。以后家里磨磨面粉,炸炸香油,也算一个长流不断地进项。”

    单锷击掌赞叹:“好主意,八百亩水田,拿出靠河的五十亩田地,建个磨坊,自家居住在后院,水磨坊靠近河边,进货出货都通过水运而出,实在是个好主意。

    只是。离人那的图纸我也看了。那些图纸中最有价值的还是纺机,听说杭州那里纺机开成了片,一日之内一个小作坊可以织出上百丈布来。扬州这里是天下枢纽,棉花运送方便,在此地开织布厂,更有出息。”

    赵兴背着手,欣欣然的听着两名属官商议挣钱大业。他穿地是龙血树做鞋底的木鞋。坚硬的木底踏在青石板路上,在薄薄地雾气中。脚步声清脆而悦耳,活像一个人在不停鼓掌。

    万俟咏在那里摇头:“小门小户的,开不起织布厂。我听说杭州那里百余名织工的作坊都是小厂,还有千人以上的大作坊,每日产出哪用丈量,听说每日织出的布要用船量,能装满好几只船。

    我家中一子,尚未成年,家妻没有陈支婆那样计算的手段,所以学不得离人,还是开个小作坊,守着这作坊教书育子,也算一种逍遥。”

    单锷调侃说:“多收了三五斗,何不娶一个会算账的小妾,像赵大人那样打点家务。”

    赵兴走了几步,听到后面聊的热烈,他头也不回地说:“季隐先生,家师前不久来信说,如今朝廷又许了动用民夫,黄河修缮工作也提上日程,他已经上奏朝廷,希望你能主持水利。若季隐先生打算走,还望早日对扬州垦荒事宜做个规划,也好让我们在你走后继续。”

    单锷笑着,随着赵兴穿过小巷,一边顺着河岸走,一边说:“蔡大人太心急了,其实扬州垦荒事宜,厢军们只管修路就行了,先期垦荒的流民安定下来,自会招朋唤友,将那些无主荒地慢慢开垦,强求反而不免。

    扬州能有多少荒地,许多荒地实际上是有主的,田地的主人不指着地里的出产,所以任田地荒芜。今年还好,还能有一些田地垦荒,明年呢?

    蔡大人急功好利,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无主的荒地垦完了,必然要重新看地,其中不乏巧取豪夺的手段,离人呀,我们再垦荒一年,收手吧。继续下去,就不是有利于民了。”

    赵兴的垦荒实际上不是主要目的,因为朝廷不允许动用民夫,而要疏浚河流,又必须动用大量地劳动力,所以赵兴才打着垦荒、安置流民地旗号,向朝廷申请调用厢军。如果垦荒终止,则意味着厢军也不能无理由调动了。

    “若再干一年,能把扬州附近的河流疏浚完善吗?”赵兴问。

    赵兴这一点,单锷明白了,他叹了口气:“疏浚扬州附近河流,那可是个大工程,非得十年之工不可,我们现在只是绕着运河做点小手脚,算不上大工程……唉,现在,我只能说,明年结束后,扬州附近、扬州城内可以整理一新。如此罢了。”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吾愿足矣,何必强求。”赵兴慨叹道。有时候,他真捉摸不透单锷这个人,人世间真有如此单纯的人,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一心想将太湖水系疏浚。

    太湖水系疏浚了,干卿何事?单锷居然为了这个单纯的目的,花了整整三十年时间,若说他的目的是为了做官,赵兴也就认了,但刚才他提及苏轼地推荐,单锷却不支口。

    为了一个单纯地目的,耗上自己三十年地生命,这让凡事追求效益最大化的赵兴感觉极不可思议,但同时。他也对单锷产生了深深地敬佩。

    “这世界,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赵兴嘟囔一声:“扬州天下枢纽,我们为官一任,也可能做不到使扬州百年无水患。但能让这座城市畅通,能让它坚不可摧,我已经很满意了。这样吧,明年再干一年,我们便请旨,就说扬州不堪承受人口压力,请求朝廷暂缓安置流民,而后罢了垦荒这事。”

    单锷点头:“正该如此!……你跟子瞻兄说一声,就说老朽熟悉的是太湖水系,对黄河并不熟。疏浚黄河的事情,还是让别人干吧。”

    赵兴摇摇头,其实他心里清楚,苏轼的推荐根本不起作用,现在朝廷吵成一团,蜀党看似势力庞大,但洛党的攻击无日不休,他们根本不会允许苏轼再招揽人手壮大自己,所以,苏轼不提单锷。单锷他又有希望凭政绩升入工部。从事水利工程,苏轼一提,单锷今生反而要以这种小官郁郁一生。可这些话不能明白告诉了单锷,这位单纯地老头不懂官场倾轧。万俟咏懂,但单锷是苏轼介绍给赵兴的,赵兴待单锷非常恭敬,平常都以师礼迎送。赵兴不肯揭穿。万俟咏也不愿做恶人。他笑了笑,转移话题:“不如单先生也转来扬州。你我二人比邻而居,如何?”

    单锷笑了,他没听出万俟咏话中的意味,开心地说:“一年相处,倒是主宾相得,若是离人也迁来扬州,……”

    单锷话没说完,旁边一个小巷子里传来一声喝骂,那是用吴侬软语进行的斥骂,语声娇软的不像是谩骂,像是对情郎的抱怨:“打死你个拗相公,打死你个拗相公,吃了睡睡了吃,光打呼噜不长膘,连小崽子都不会照顾,打死你,打死你。”

    赵兴停住了脚步,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单锷苦笑的摇着头,万俟咏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拗相公”是人们昔日对王安石的称呼,这乡中民妇居然敢言称“打死拗相公”,这是毁谤,严重地毁谤,难道她不怕被人民衙役抓起来?

    赵兴抬了抬脚,准备向声音传来处走去,亲眼看一看这胆大包天的妇人,单锷与万俟咏不约而同的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赵兴的衣袖,万俟咏先开口:“江浙一地,呼彘为拗相公!此民妇是在训猪。”

    那民妇唠唠叨叨的骂着,从她嘴里的话听出,她家的母猪生了几个小猪,但那母猪太懒,翻身时压死了一头幼猪,那民妇气不过,就拿着竹枝狠狠的教训了该母猪一番。

    赵兴轻轻叹了口气,说:“王荆公也是清平自守,把猪称作拗相公,这太过分了,还是过去阻止一下吧。”

    单锷摇头,万俟咏笑了笑说:“大人,阻止不了,江浙一地不下百万户,人人家里皆呼猪为拗相公,我等怎么阻止的了?”

    “百万人皆呼猪为拗相公?”赵兴难以置信的喃喃:“怎么会这样?”

    单锷点头附和:“离人看来是不曾与民间交流,不仅民妇呼猪为拗相公,我听说最近出地几本书里,已有人将此事公之于众,书中,他们也直呼猪为拗相公。”

    赵兴叹了口气:“王荆公生前常说三不畏,其中就有人言不可畏。不知道他死后有知,获悉百姓如此称呼,该是个什么心情?”

    单锷撇撇嘴,有点放肆地说:“王荆公才不在乎呢,人言不足畏嘛!”

    万俟咏是大约知道赵兴的政治立场,他跟苏轼一样,是个中立调和派,所以才如此大胆的说王安石的坏话,单锷却要老诚着,他嘘了一声,看了看静霭的街头,低声说:“噤声,荆公的坏话岂是当街讲得,快走快走。”

    赵兴也知道被人认出来很麻烦,他招了招手,让一直随在身边的小船靠了岸,赶紧领着那两人跳上船,躲进船舱里,小船快驶离这片是非之地。

    随着季节进入冬季,百姓地活动迟缓下来,官员们地刑侦量也大为降低,而年底恰好是蔡京最忙碌的时候,他要一船船点算各地送来地赋税,而后转运京师,这倒让官员之间的宴会也消停下来,赵兴开始悠闲的在府中调戏小妾,抱抱胡姬,日子过的轻松而舒适。

    公元1091年12月16日,亦即元6年十一月初四,中国历辛未年庚子月己丑日,星期二,冬至。蔡京主持了扬州的祭孔活动,有了这位文章大家坐阵,再加上扬州繁华不亚于杭州,这次“释菜先师”活动搞得浓重而热烈。

    扬州今年财政丰厚,蔡京这人在政务上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他自己贪污了,也不肯让别人站在干净地方,今年冬至日,他做主,给每个参加“释菜先师”活动的读书人五百文到十贯不等的纸墨钱——这笔钱花去了扬州财政储备的三万贯。

    蔡京乐呵呵的接受士子们的拜谢,趁回礼的间歇,他凑到赵兴耳边,低声问:“我听说你跟苏学士离任的时候,给扬州府库留下二十万贯的闲钱,是吧?”赵兴点头:“总数约有二十三万贯七百一十三文。”

    蔡京奸笑着,顺嘴问:“这些钱哪去了?”

    赵兴沉默了片刻,回答:“我听说新任知州用了一大笔钱整收驿亭,迎来送往又花了一笔,剩下的钱要修缮佛塔,在西湖沿岸建歇脚的亭子……”

    蔡京冷冷的笑着,阴狠的说:“我才不把府库里的钱留给后任呢。”

    赵兴没有说话,向对方递过询问的目光,蔡京接着补充:“京中有消息传来,说你我二人不得同地任官,我估计,明年县召的时候,你我二人必有一人调离,或我们两个都调开。有消息说,接任是你家老师。”

    赵兴无语,蔡京横了一眼前,继续冷笑:“朝堂之上,既然不许我与你同地任官,难道会允许你与老师同地任官吗?若是你老师来了,我看你的面子,给他留一半,若是别人来了,我一个钱不剩,全花了。”

    赵兴反问:“为什么他们不许你我二人同地任官?”

    蔡京以问代答:“你说呢?”

第2173章 不该省略的

    这番交谈过后,赵兴与蔡京再没有交流。

    当晚,蔡京将自己这一年创作的设计图送到赵兴府上时,赵兴正在按照冬至节惯例,询问学生的学习进度。

    程爽先回答:“老师,这一年我比较感兴趣故欧阳太守的诗文。听说《醉翁亭记》就是在扬州写的,我还在学习欧阳太守惜字如金的本事……”

    欧阳修惜字如金的故事,沈括在《梦溪笔谈》里也记载过,他记述说:欧阳修在翰林院任职时,一次,与同院三个下属出游,见路旁有匹飞驰的马踩死了一只狗。欧阳修提议:“请你们分别来记叙一下此事。”

    当中一人率先说道:“有黄犬卧于道,马惊,奔逸而来,蹄而死之”

    另一人接着说:“有黄犬卧于通衢,逸马蹄而杀之。”

    最后第三人说:“有犬卧于通衢,卧犬遭之而毙。”

    欧阳修听后笑道:“像你们这样修史,一万卷也写不完。”

    那三人于是连忙请教:“那你如何说呢?”

    欧阳修道:“逸马杀犬于道,六字足矣!”

    三人听后脸红地相互笑了起来,比照自己的冗赘,深为欧阳修为文的简洁所折服。

    然而,赵兴记得后人评价这段记述时说,欧阳修的简略,远不如沈括在描述这件事情时,无意中用的描述语句:“有奔马践死一犬”。

    程爽说这番话时充满自叹不如的崇拜语气,引得程氏弟子纷纷附和。此时。赵兴翻着蔡京的手稿,心不在焉地听着程爽的话,见到众学生的态度,他遗憾的摇了摇头。问:“简洁——便是真地好吗?要知道:省略的真相不是真相,节选的事实不是事实。

    比如,我昨日在朝廷邸报上见到这样一份军情:十月十三日,锦州临海军水路齐出,忽律带为帅,共出马军一万,步军三万,水军战船六百艘,渡海向登州而来——这事。你们试着用省略法描述一下?”

    程爽琢磨了片刻,答:“我想到了四个字:兵出锦州。老师看这四个字好不好?”

    赵兴轻轻合上蔡京的画稿,答:“狗屁!这样的军报传递到军官手里,只会茫然无绪。这段军情写到史书上。更是一团乱麻。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事物的几大要素你们都没有表现出来。

    你说兵出锦州——谁的兵?唐朝的兵?汉朝的兵?还是宋朝地兵?辽国的兵、西夏的兵,契丹的兵,他们出动地目的是什么/谁为帅?兵种分配如何?行军路线是什么?军队可能的目标何在?全没有!按这份情报打仗,想不败都难,想不亡国都难。

    好吧,再让我们说说那句逸马杀犬于道。据说:这句话的争论起源在于:欧阳太守认为记录史书要言简意赅。然而言简意赅。大多数时候等同于罔顾事实。比如逸马杀犬于道这话,如果没有说明生时间,你怎么知道这事情生在那个朝代、那个年代、哪个月份——如果没有时间记录,那么记载这句话有何意义?

    例如:逸马杀犬于道,唐朝的逸马杀宋犬于道。那是穿越故事;一匹逸马杀群犬于道,那是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恶霸地逸马杀贫民的犬于道,那是社会实录……

    还有,这逸马上面骑人了没有?骑得又是什么人?如果骑的是传递军情的快脚急足,那么我们要问问:狗是怎么的?如果是饿极逃窜,那只是普通事件,普通地像每天太阳必然升起一样;但如果这狗是某人有意放出来。以惊扰军情逸马的。那就属于间谍故事……

    可是从这句逸马杀犬于道,你能看出来什么?

    什么也看不出来!

    还有。这句话是灰暗的,它没有任何颜色。比如:什么颜色的逸马,什么颜色犬,这事生在什么季节?所有的这些要素,逸马杀犬于道都没有表达出来,这句话呈现给你的是个没有颜色的世界——所以,别去学什么省略,要学简明扼要。一句话,把我刚才说地事物要素全交代清楚,避免引起别人地歧义,这才是最重要的。”

    欧阳修是谁,苏东坡地老师。

    赵兴这番话让程爽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赵兴看对方张嘴结舌的样子,笑着解释:“欧阳太守没有错,昔日人们都使用简牍文字,在竹片上刻文字,既麻烦又费功夫,而且一片竹子写不下多少字,因而古人说话力求简略。然而,随着时代的展,人们接触的信息越来越多。一个有效信息,就必须尽量交代完善。

    而欧阳太守在此只是做个文字游戏,他以简牍文字的心态看待这个印刷时代,在这个印刷时代里,惜字如金反而是错误的。林雷欧阳太守没有感觉到这种时代的变化,他这里强调的是古人的传统。然而,时代变了,我们应该顺应这个时代,调整自己的知识,这才能随着时代的大潮前进。

    这事儿,欧阳太守没有错,你要把他的想法放在那个时代来衡量。而我的反驳也没错,你要把我的反驳放在当今的时代,这就叫:时过境迁,与时俱进。”

    赵兴这样解释,程爽理解了,他拱拱手:“多谢老师教诲,我明白了,军情传递,越详细越好……嗯,好像商情传递也是这样,大宗货单,每省略一个铜板的记叙,全年加起来就是上下十万贯差误。”

    顿了顿。程爽又说:“老师说的对,似乎家中事务也不能随意省略,若过日子大而化之,便过不上好日子。比如我们程家坳。不就是因为精打细算吗。想当初,我们就是将那些平常吃不下,要扔掉的山货,收拢在一块加工泡制,而后详细计算每个人的劳动量,这才使得人人勤奋,也使得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

    若是我们当初忽略那些生活细节,也便走不出程家坳来……可见:人生省略不得,该详尽地时候。必得详尽。”

    赵兴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人生不能省略,这话说的好。没想到我家爽舍人竟然成了一个哲学家。”

    程爽反问:“老师,什么是哲学?”

    “哲学嘛”,赵兴打着马虎眼说:“它本应该是一门思辨的学问。但稍不小心,就能变成一门诈骗的学问……这事我们不提了,你只需要记住:真理无需省略,省略地真理就是诈骗。所以,当你记述事情的时候,给出的信息量越全越好。当你了解事情的时候。获得的信息越是详细而全面,越能防止别人的有意欺瞒与诈骗。”

    赵兴这话只是有感而,没想到他一语成谶。他才与学生交流完,提到军事情报要力图详尽,紧接着朝堂内部的以色列人传来了消息:他有可能调往西夏前线。

    传消息的人是晁补之。他在“秋司”中被任命为扬州通判。接任时他感觉到京城情况不妙,一接到任命就提前出京,预先赶到扬州做准备。

    蔡京与晁补之这样的小辈似乎不怎么对付,晁补之地接官宴举行的很草率,他举杯敬了一杯酒,便转入后堂。而扬州主官不在,其余的人也失去了兴趣。大家都意兴阑珊的喝了几杯酒。宴席便匆匆散了。

    晁补之在扬州没有产业,不过有赵兴照顾。他也不愁,宴席地冷落没让他感觉不自在,他与赵兴并肩走出官衙,还笑着说:“正好,吾酒瘾恰好提起,就去离人府上续饮。”

    一名都虞追在赵兴身后,悄悄递上一张纸条,晁补之认出这都虞是蔡京身边的伴当,他微笑着看赵兴接过纸条,还有心情调侃:“人都言蔡京难相处,不意离人与他相处的如此相得。瞧,你俩有话都不当面说,还要私下递纸条。”

    那都虞望了晁补之一眼,默然告退,赵兴冲晁补之扬了扬手中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预作筹划!”

    稍后,赵兴爱惜的将那张纸条折叠好,塞入怀中,晁补之看了赵兴这谨慎样,忽然想起一事,说:“你让老师写的《赤壁赋》与《大江东去》一词,老师已经写好了,在我行囊中,正好去你家取出来。”

    赵兴招了招手,叫过一艘小船,载着他们二人向江都县走去。沿途地场面有点沉闷,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站在船头看着沿途的风景,晁补之看了半天,赞叹一声:“都说离人走过的土地会生金子,如今一看,果不其然,这才一年,扬州百业兴旺,过往的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了,似乎对明年地日子满心期望。”

    赵兴呲的一声冷笑一下:“明年的垦荒活已经分配下去了,等垦荒好了,熟地的售便由着别人了……哼,好大一块肥肉,不知道落在谁口里。”

    晁补之拍着手说:“还能有谁?我和老师啊。你放心,明年我们一定按你定下的章程运作,管保不令百姓吃亏。”

    稍后,晁补之又低低的问:“京城传言,这次垦荒,扬州百官私分了八万亩土地,据说蔡京那厮就分得了三万,有这事吧?”

    赵兴竖起一根手指,闷闷的说:“师兄问话,我就给你说个总数吧。我名下便分得了一万亩,其中三千亩拿来赏赐属官,怎么了,御史不是来过了吗?”

    晁补之嘿嘿笑了:“朝野都传言有这事,可扬州群官没有一个上奏地报闻地,朝廷御史闻风来往几趟查探,也没查出个什么……所以这次陛下决定:将扬州官员全部撤换。

    你算是好的,分到了一个知州,升任正六品,其余地官员还是原品调动。他们分到的都是一些恶州。得了,离人,别哭丧着脸了,你把七千亩土地装到兜里。弄得扬州官员铁板一块,上下同贪——若是别人如此作为,早被贬谪了。”

    赵兴咬咬牙,答:“这事都怪蔡京!原本这事是百姓高兴的、官员们高兴、大家你好我好地事情,可他非要进行重新堪地,搞得扬州地主惶惶不安,这才闹出事来。这厮……”

    赵兴顿了顿,马上跳过这个话题,明知故问的反问:“老师做吏部尚书。做的好好的,干嘛要出京?”

    “贾易!”,晁补之解释:“老师从杭州知州离任赴京,刚到京城。贾易便升任侍御使……”

    赵兴一直在密切关注苏轼地动态。苏轼回京后现贾易的存在,鉴于从前与程颐的纠葛,便立即上书说贾易是程颐的死党,曾多次公报私仇,尤其怨恨我们苏氏兄弟,怕留在京城遭殃。恳求太皇太后赐予自己一郡职务,以免遭人暗算。此种内容的奏札一共七次,但宣仁太后坚决不同意苏轼外任的要求。

    八月初二日,贾易果然难了,他伙同御使中丞赵君锡联名上章弹劾苏轼。其主要罪名是苏轼题写在扬州上方竹西寺的一小诗,“此生已觉都无事,今岁仍逢大有年,山寺归来闻好语,野花啼鸟亦欣然。”贾易等人弹劾说,苏轼此诗写于宋神宗去世之时,当时。我们的英明领袖去世了。全国人民都悲痛万分,唯独苏轼有这份闲情雅致。看见山花山寺景色竟然觉得美好,简直是罪大恶极……

    竹西寺诗案犹未了结,侍御史贾易又再加努力,上书弹劾苏轼离间台谏官之间的关系,并认为秦观任秘书省正宗、王任翰林学士完全是苏轼一手提拔起来地。苏轼此举有朋党嫌疑。而秦观流连花丛,行为不检……

    此后,高太后让执政大臣讨论贾易弹劾苏轼文字,执政们当然要看高太后脸色,齐声说贾易奏章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其目的无非是为了动摇执政大臣,泄其私愤而已。而吕大防迫于舆论压力,提出一个折衷方案:苏轼、贾易一起解职。

    太皇太后批准了这一建议。于是侍御使贾易守本官知庐州,后改知宜州;翰林学士承旨苏轼知颍州;秦观罢正字,依旧留京校对黄本书籍。

    “不过,圣人事后将老师唤入宫中,告诉老师说,颍州只是暂任,事后还将给老师换个职务,圣人说,你在扬州垦荒的事必须继续下去,扬州垦荒能一年安置三五万流民,且不费朝廷一个钱,这事让别人接手,恐怕反而成为祸民之举,唯有老师来主持,她才放心。

    圣人还说,朝廷的物议太大,你们扬州这批官都要换掉,离人恐怕也待不住,所以问老师,他打算带那名弟子去扬州,老师提了我,太后便提前把我派来,替老师打前战。”

    在宋代以前,担任颍州太守,那是一种莫大地荣誉。因为颍川一带曾是古中国的人文中心,文明源地,无数文坛巨将与才子、学尽出于此。欧阳修、范仲淹生前都哭着闹着要在颍州定居,便是出于此原因。

    除此之外,北宋还有南人与北人之辩。由于南方人历来性格懦弱,体魄不强劲,所以宋朝军队中明文规定不许使用南人士兵。除此之外,太祖也曾有“南人不可为相”的祖训,而好不容易出了几个南方相爷,比如王安石、吕惠卿,结果这几个人都把事情搞坏了。

    由于以上原因,元年间可说是歧视南人的顶峰,而苏轼也学着欧阳修的样子,虽然出生于南方,但终生却喜欢以北人自诩,死后还要求葬在颍川。颍川靠近京城,这个职位从来就是大宋的荣誉职位,许多人都是在此过渡一下,马上升官,所以苏轼出任颍州太守,这也意味着新地升职任命眨眼就能到。

    赵兴兴冲冲地跟晁补之讨论了一下颍州太守这个职位的意义,慨叹道:”颍州人口大州,几千万人口,人多地少,守土而已。没想到居然是任官大热门,我却不喜欢那里,若有可能,我宁愿选择沿海贫瘠州……”

    晁补之仰脸哈哈一笑。似乎在笑赵兴的狂妄,他笑罢,接着透露:“这次,你的新任命其实已经到了政事堂,只是政事堂还没有贴黄,我估计正式任命下达该在明年二月,等老师地任命下来,你地任命会同时布。

    据说,你这一任命还是陛下亲口点选——这几年西夏闹的不停。九月西夏兵退,陛下就曾言:必得一虎贲镇守西县。十一月,秋司查点京官,谈及你在密州、杭州、扬州的功绩。陛下突然说:庆州屡经兵火,民不安生,既然赵离人号称点金手,何不让他去庆州经营一番。

    此语一出,政事堂诸相齐声称善。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离人需早做准备。”

    赵兴点点头:“还有两个月地时间。我会早早着手,准备行囊……对了,我分得七千亩土地,便在这些土地上,给你和老师一人盖座园子如何?”

    晁补之一摆手。乐呵呵答:“别人许我的,我还要谦让一番,离人送我的东西,我就不客气了。哈哈,扬州的园子我不需要了,你这里将水路整理地很畅通,我家在杭州。来往方便。倒不需在扬州另置产业,你替我在城内买一栋房子吧。我听说你家小妾地印书坊开的很不错,便替我买一套前店后屋地房子,我打算将来老了,在扬州开一间书店,守着书屋看春来秋去,也是一件雅事。”

    赵兴点头答应:“恰好,袁氏打算明年承办牡丹花会,应许我两套房子。这两套房子比邻而居,你与老师恰好一人一套……我明天就把它买下来。”

    晁补之看了看赵兴,随口说:“袁氏是在贿赂你吧,离人,你有贪污啦——明年不会有牡丹会了,老师曾说这事劳民伤财,应该废止。等老师当了知州,恐怕就要废止这牡丹万花会。”

    赵兴怒气冲冲反驳:“怎么是劳民伤财呢,今年在牡丹花会上做广告的客栈、运输行、旅社都已经赚得盆满破满,别地不说,我家参展的野悉蜜花每株都卖到一百贯。可是赚了个够。现如今,朱徐袁6等四大家族都抢着承办花会,明年的花会都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你回头跟老师说一声,这扬州花会地历史渊源流长,从汉武隋唐时代都有无数诗词赞颂,可不能葬在老师手里。”

    “咦!”晁补之诧异的问:“承办花会也能挣钱?……四大家族抢着要承办?这是怎么回事?你说说。”

    “广告——广而告之也!一般来说,卖货的人就怕别人不知道。而扬州花会万民齐来观看,这是一个让别人知道的好机会……可惜万花园地方有限,广告贴的多了,又让人注意力分散,所以我在去年限定:万花会只准做一百条广告,而花农为自家花做的广告,不许过花棚大小,还要摆在花盆跟前。

    如此一来,广告位置就成了一种稀缺资源,而稀缺资源是可以换钱地。承办花会的人可以拿这个稀缺资源卖钱,卖得的钱,一部分补贴花农,一部分自己装到兜里,作为筹办花会的费用……这可是很大一笔钱。”

    晁补之击掌赞叹:“人都说离人是点金手,果不其然,原本一项扰民的活动,也让你生出钱来,我再确认一下:观花地人不要付费?进花园做生意的人不要付费?百姓看中了花农的鲜花,当场买走,也不要交税?……”

    赵兴一一否认,而后意味深长的说:“这就叫做会展经济——开会,很挣钱的。万花园免费提供场地,但有一项不免费,万花园里几座阁楼可以任由士子登楼赋诗,但要在楼上开宴席,酒食要付费,在楼上卖酒食的酒家,也要付费租场地。万花园里四十座楼台,可以容纳四十座酒楼同时竞争,扬州花会开一个月,他们能有一个月的生意,来往都是名人,这些人题一句诗,酒楼地身家顿时非同凡响……

    今年我办地花会只是试水,试水过后,扬州各业已经醒悟过来。你知道万花园里一个楼一个月的租金是多少,现在地价格是一百贯——四十多座楼,这一月就是四千贯收入,你想想,这是笔多大收益,那四大家族还不打破头。”

    晁补之偷笑着,追问一句:“所以那袁氏就送你两套房子。”

    “不是送,是转让,我付过钱的,而且是按时价付款。你知道,今年扬州安排了三万流民,说是三万,实际上有五万,其余两万妇孺儿童已经进入扬州,在扬州学做工、务农。现在扬州开作坊成风,官家又卖放了百十座坊场,所以扬州一地难求,有点闲钱的人都在自家园子里开起了小坊场,现在扬州是有钱也卖不到地。

    那四大家族久居扬州,手里拽着大把空闲府邸,若不是这次他有求于我,必不会出让那两块房屋,毕竟,只是租给别人开作坊,一年也能有不少的收入。”

    晁补之微微皱起眉头:“照你这么说,扬州的一处房产,怎么也得千贯上下,他一年收益也要百余贯吧。若抢下办花会的活,一次不挣个一千贯,他肯卖你房子吗?”

    两人说话的功夫,小船已经驶进江都县,赵兴跳上自家门口的码头,亲手将船系在门口的地牛上,一边伸手搀扶晁补之登岸,一边回答:“一千贯——不止,办这场花会最大的收益在于:主办把握了一年的话语权。扬州各行各业的人,在这一时刻,都得求上主办人,只要主办人世故一点,这一年内,他做生意便是无往而不利。这才是争主办人最大的收益。”

    晁补之一边登岸,一边回答:“照这么说,扬州花会也不算扰民。回头我跟老师说说……”

第2174章 前线的召唤

    晁补之来的匆忙,他的家眷还没有离京,一身轻松的晁补之便安顿在赵兴家中,他随着赵兴游玩过整套园子,而后一声叹息:“可惜了你这房子,可惜了你这一屋子家具,嗯,我比较喜欢你这张桌子,回头记得给我留下来。哈哈,我也喜欢这张椅子,好的很,离人,你这家具打算怎么处理?”

    赵兴得意的回答:“别想了,我这园子不打算出售,扬州恰好在黄州与杭州的中间,我程族需要一个落脚点,这栋房子随后要交由族中经管……这张桌子可以给你,还有椅子,其余的,你想都别想。”

    古代交通状况不佳,所以古人搬家,很少把家具再搬运到新家。一般来说,古人一旦决定迁居,除了一些可以随身携带的东西,其它的都要在当地出售,除非主人实在喜爱的物品,才不惜工本带在身边——因为那确实是不惜工本,长途运输花的运费钱,比在当地购买四五套新家具还要贵。

    晁补之本想趁火打劫一番,听到赵兴这话,他遗憾的走到博物架前,拍拍博物架,说:“我甚爱这个架子,还有,你卧室的床也很出色,离人,你真不打算出让吗?”

    赵兴家中的家具没有像大多数宋人一样,镶嵌着金丝与贝壳,然后刷上漆。他房子中的家具只简单的将木面打磨光滑,而后刷上一层漆,保持光亮。他刷的那层漆现代国际上称之为“宋漆”,或“中国漆”。这种漆光亮如镜,刷在木器上。可以保持漆面一千年仍明亮如镜——现代很多出土的宋代漆盘证明了这点。

    但现代,这种漆的配方已经在中国失传,日本人抢先以“中国漆”地名字注册了国际专利,这种漆是现代社会最华贵,最高档的油漆,它无毒无副作用,用这种漆刷出来的家具。价格一般都在百万元之上,哪怕是一只小凳子。

    赵兴的桌子有点类似现代的“大班桌”,它带有一个长长的拖柜。桌面很大,可以铺开几尺长的卷轴让人写字作画。这桌子是用越南红木制成地,与现代大班桌稍有区别的是,它继承了宋代喜欢精细雕琢的风格,桌四面支架都是镂空雕花,做地很细致很精美。再刷上光亮的宋漆,整张桌子红彤彤地,像一只熟透的大苹果。

    赵兴的椅子也是仿大班椅做成的,椅子底部有个弹簧,可以让人坐在椅子上轻轻摇晃,椅背很高。采用类似航空座舱椅的设计,靠背上包了厚厚地天然海绵,坐上去很舒服。

    赵兴拍了拍那张大书桌,略有点肉疼的说:“这张大桌子,大椅子送给你,你还不满意,别贪心不足……来。老师写了《前赤壁赋》。你也给我留下一副字帖吧,就《后赤壁赋》吧。若有时间,再写几拿手的诗词,权当抵偿了桌子钱。”

    晁补之拍拍桌子,又摆弄一下赵兴书桌上的笔墨砚台,笑着说:“那你可吃亏了,我的字可没有老师的值钱,也不如黄庭坚地,甚至还不如秦观的,眼前放着蔡京这个大家,你怎么还要我的字?”

    赵兴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没让蔡京抄经文诗赋,我敢说,如今整个大宋朝,谁收藏的蔡京字帖也没我多……行了,快写,写完了我让人把桌子椅子送你家里——你的新家。”

    晁补之一听,精神来了,他大呼:“好,来樽酒,再来两红袖添香、研墨,等我写完了,把你的博物架也送把我。”

    赵兴笑着答应,他转身走出书房,安排下人去袁氏家拿房契,吩咐人伺候晁补之写书。正忙乱间,程爽进来报告:“老师,阿珠姐已经动身了,今日晚间抵达扬州。”

    赵兴皱皱眉,叹了口气,吩咐程爽:“赶快把房间收拾好,另外我回头给你写张单子,你去筹划一下,我可能要调任了,去庆州,路途遥远,须得尽快准备行囊,安排随行人员。”

    程爽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老师,扬州这……庆州那儿,战乱不断……”

    赵兴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表示。

    当晚,阿珠带着赵兴地长子赵义赶到了扬州,她新生地丫头贝贝被留在杭州,交由陈伊伊照顾。原本她不该产后没多久就出门,但陈伊伊生了儿子赵洋,如此一来,赵义嫡子的身份就需尽快确认,所以她才冒着严寒赶来了扬州。

    夫妻久别重逢,自然有一番体贴与温柔,赵兴早早让人将卧室烧地暖暖和和,程阿珠洗去旅尘,当晚入睡,第二天,廖小小与喀丝丽拜会了主母后,程阿珠当着妻妾的面问:“官人,听说你要调往庆州?”

    赵兴不想隐瞒:“听说政事堂已经议决了,只是没有贴黄,等到明年开春贴黄下来,我就动身。庆州战乱,你就不去了,小小也不要去,我只带喀丝丽去。”

    阿珠摇摇头,坚决的说:“官人,出嫁从夫。官人要去庆州,妾身定要随从。小小姑娘不跟去也是对的,兵荒马乱的,让她留在家中,随伊伊照顾家里。”

    廖小小听到这,急了,跳出来向赵兴与程阿珠行礼,恳求说:“官人,娘娘,小小也是一妇人,也曾听说过出嫁从夫,夫为妻纲的道理。庆州战乱,小舍人年幼,娘娘正该留在家中,抚育舍人成长,奴家无牵无挂,与官人生愿同修,死愿同枕,庆州,我是非要去的。官人、娘娘不许,小小死给你们看。”

    赵兴截断妻妾的争吵,欣慰的笑着说:“有什么可吵的,庆州,别人视作龙潭虎**,我却不以为然。都别争了。阿珠今后就留在扬州,照顾这片产业。”

    十一月,刘挚罢相,苏颂被任命为集禧观使,解除了宰相职务。这月,皇帝赵煦成亲,在皇帝婚礼上次奏响了音乐。此后,中国式婚礼开始准许奏乐。

    腊月初一,赵兴带着阿珠与嫡子赵义回程家坳。事隔多年,望着他最初踏上大宋的初始地。赵兴有点百感交集。

    赵兴这次回宗族地身份是尴尬的,他娶了程族的女人,按程族辈分排序,他要比族长程不同低一辈,但他又是程族孩子的老师。也是程族壮大的大工厂,还是黄州程族既定的族中监庙,所以程族最后含糊地将赵义的辈分定为与程爽等同。这样一来,赵兴便顶了程老七地位置,被程族孩子称为“七叔”,而程老七则用一个更含糊的名词“七太爷”称呼。

    腊月二日。祭祖完毕,赵兴领着程族新生诞的孩子来到浠水边,他当初遇到苏轼地地方。这片地方附近的石壁已经预先打磨平整,赵兴拿出苏轼地《赤壁赋》与《大江东去》词,递给工匠。工匠们躬身接过,爬上石壁开始凿刻字迹。

    这项凿刻工程因为要完全印刻苏轼的笔画,前后估计要半年的时间。所以工匠们举起凿子。在石壁上刻了个头,便算典礼完毕。赵兴便带着孩子们告退,剩下的便是工匠的活了。

    这是赵兴作出地一项努力,他仿佛记得,现代,苏轼字迹都被毁坏,其中苏轼手书的《醉翁亭记》与《丰乐亭记》,它们躲过了蒙古铁骑、躲过了满金人的文字狱,却毁在红色党卫兵手里,所以他想把苏轼的手迹藏在深山中,希望它能成为唯一一副幸存下来的苏轼原帖。然而,赵兴错了,在真实的历史上,黄州也拥有一份苏轼手迹地摩崖石刻,也正是藏于深山中,但它依然没有躲过红色党卫兵的“破四旧”……

    程不同等在宗族祠堂内,赵兴按规矩一板一眼的上了一炷香,孩子赵义跟在身边,虽然不明白父亲行为的意图,但学样子学的很快,上完香后,程不同拱手请赵兴坐下,开口问:“去庆州,夫子打算带多少兵?”

    程不同问的是赵兴打算带走的宗丁数目。

    宗法社会下,三大权力并存,分别是:皇权、神权,宗权。而皇权第一。但在宋代这个特殊地朝代,宗权地权力也很大,宗族甚至有时候可以拥有自己的武装。比如《水浒传》中祝家庄、扈家庄等三个庄园,就拥有自己地武装庄丁。而宋代对宗族的权力并不是一味的打压,有时还颇为容忍,比如“蓝田公约”改为“吕氏乡约”后,朝廷再也无话可说,再比如赵兴要去的环庆路,朝廷反而强制地方武装以宗族为单位,协助朝廷抵御入侵,等等。

    程不同现在是里长,还是族长,在黄州这个蛮州,他从官方角度来说,有权拥有自己的武装维持地方秩序;从宗法角度来说,他也需要一支武装来捍卫族权。种种因素凑在一起,黄州程家坳也就成了赵兴的存兵处。程族人负责从乡里、山里招收健壮的猎户,在程家坳经过简单的训练,再送到杭州茉莉园进行更严格的军事技巧操练,组织管理训练,而后才开始分流。一部分人被分配到海船上充当武装护卫,一部分则返回黄州,继续在程家坳里操练,以维持体能。

    这次,赵兴要去庆州,终于用上这些人了,他很期待历史上著名的淮勇能在大宋再现他们勇烈的战斗风格,所以他特地返回程家坳,想来调点兵支援前线。

    “我估算了一下,前后大约需要一百名团丁。先期五十人,我只要体格健壮的,能打,能射箭就行。后期五十人,我需要头目一级的,需要把他们送到海外训练半年,以后作为带兵官,训练下面的士卒,这批人需要识文断字,族长替我准备一下。”赵兴开口要求。

    程不同拈着胡子回答:“我程家坳现有五百名庄丁,能打的步弓手有一百五十人,夫子需要,可以全部拿走,我这里乡间没啥事,有几十号人吓唬吓唬小贼。也就够了。”

    赵兴摇头:“环庆路上处处是勇悍之士,我在当地现招人,朝廷反而没有疑义。带自己人多了,不好。族长这里还是继续招人,要让附近四乡县的人都接受我们的军训……即使家里养不了那么多人,先给他们一笔钱遣散回乡,或许他们优先进入程族产业。也算一项恩典。等必要时登高一呼,周围就能拉起一支大军来,这才是我的目的。”度征求幕僚们地意见,从高邮军返回的帅范摩拳擦掌。坚决要求随行。万俟咏考虑半天,表示也愿意随赵兴前去庆州搏三年。单锷考虑半天,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再加上一直生活在南方,有可能不适应河东路一带的恶劣气候。决定不随行了。

    赵兴表示理解这位老先生的决定,毕竟庆州那里没什么水利需要修建,即使这位水利专家跟去,也没什么大的助益。所以赵兴连忙给苏轼写信,要求苏轼帮助安排单锷。

    此后,准备离京的苏轼用出了他最后的能量。替单锷安排了一个广陵县令地官职,这广陵县是扬州今年新近增设的县,由于扬州户籍因屯垦而增多,朝廷又再扬州增设了两个县,并将2个囤民点则全部设为里。单锷本身是进士出身,这次跳过辅官的历练直接担任一县之长,也是因为扬州屯垦地政绩太显著。如此一来。倒让单锷轻松的踏入仕途。

    接着。赵兴开始安排随行地家人。

    眼看着孩子大了,他真想带在身边教育。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但庆州实在不是孩子成长的好地方,犹豫再三,他终于作罢。

    经过一番劝说,程阿珠与陈伊伊也同意留在扬州与杭州,等赵兴安定了再决定行止。而在廖小小的坚持下,她终于列入随行名单,不过,她将与喀丝丽一起作为后队人马,慢慢地前往庆州。

    廖小小的坚持是因为按照大宋法律,她已经在赵兴身边待够了年限,这时,如果她要走谁都拦不住。在她心里是不愿意走的,但三年里她没有生下一个孩子,让她心中有点慌乱,担心自己年老色衰后失宠,这才决定无论如何要跟在赵兴身边,希望在庆州这三年,能够给自己带来一个孩子,同时也给赵兴留下一段共患难地情谊。

    至于扬州的家仆,赵兴已提前做了安排,大多数有手艺的仆人赵兴已开始分遣出去,资助他们在扬州开店,而那些受过军事训练的、又愿意随赵兴前往庆州的家仆则安排分批随行……等一切整顿好,赵兴的家中忙乱起来,但这种忙乱是有秩序地。

    仆人们都在打点行装,整理随身物品,一直没有得到安排的寇怜儿急了,连忙请见赵兴,一见面就叩头在地,口称:“愿随老爷回乡。”

    赵兴笑了,他望着寇怜儿手上的刺字摇摇头:“你怎么回乡——庆州百姓养育了你们,你们却向他们挥起了刀,屠杀了他们。如今,每个活着的庆州人都是你们的生死大仇,只要你一踏上庆州,露出手上的刺字,庆州百姓就能活吃了你们。你怎么敢回乡?”

    寇怜儿执拗的继续磕头:“愿葬在故乡。”

    赵兴冷笑:“先不说你能否回乡,先说你吧,你是朝廷管制地贱口奴隶,我家喀丝丽带你离开杭州,已经是违反了规定——私离监守地。怎么可能让你再离开扬州呢。即便你能够离开两浙监地,我又怎么把你带入庆州?庆州百姓若知道了我随身带了位你这样地人,该怎么想我?

    行了,休得过分。我之前容你,乃是看你自强不息的份上。你若过分强求,不如我一棍子打死你。官府那头也不过是通知一声而已。”

    寇怜儿再次磕头:“奴不敢冒犯老爷,只是可当初生那事时,奴还在襁褓中,庆州罪孽该与奴无关。奴自出生一来就做牛做马,该赎地罪都赎了。现如今,奴的父母老了,一直念叨着埋骨故乡。而奴自生下来没见过故乡的山水,情愿随老爷回故乡看一眼。哪怕看过一眼就死,也值了。”

    赵兴摇头——国人的乡土观念实在令现代人难以理喻,罢了。既做人情,那就做到底吧:“你在庆州有熟人吗?”

    “没有,奴在庆州不可能有熟人!”

    “好吧,我找点药水消去你的刺字,另外再向官府通融一下,消去你的贱籍……至于你父母,我管不着。生死由天吧。”

    寇怜儿千恩万谢退下,廖小小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等寇怜儿退下才开口问:“相公。她明知道去庆州生不如死,怎么还要去?你怎么还要答应。”

    赵兴嘿嘿一笑:“你以为她傻?她一点不傻!你走了。喀丝丽走了,她怎么办?阿珠一直想做个合格地主母,结果把自己的性子弄拘谨了,我一走,她肯定不会容庆州罪婢待在府中。寇怜儿看清了这点。所以才要求去庆州搏一把,因为与其在新主人那里苦熬,朝不保夕、生不如死,还不如跟我去庆州……罢了,他父亲总算做过庆州军官,也许熟悉地理。或许对我有用。就让他跟去吧。若他父亲真有赎罪之心,对我也是助力。”

    廖小小仰脸瞄了眼天色,媚笑着说:“相公,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去屋里说话……”

    屋里,太好了,赵兴乐呵呵地说:“叫她们到洗澡水。鸳鸯浴。才美。”

    廖小小媚眼如丝:“奴奴听相公的……”

    元七年一月初,蔡京的任命下来了。好笑的是,这位大贪官原本是因为御史弹劾,当不成成都知府,现在御史们居然有了新的理由,他的新官职就是成都知府。而原成都府李之纯则被调回京,担任开封府尹。

    一个大贪官走了,扬州百姓居然含泪送别。这是因为蔡京这位大贪官,最近变现地实在太可爱了。从年终开始,他就想尽办法、找各种理由给杭州百姓钱。原本朝廷只在下雪的时候给百姓放炭薪钱,但蔡京疯了,大夏天逢着下雨天他也炭薪钱。有时候刮风他也钱,但的不叫炭薪钱,叫“房屋修缮费”。似乎一点小风小雨过后,老百姓地房子也需要整修一番。

    原本因为蔡京垦荒行动牵来了大量外来人口,还声称要盘点当地地主的田产,使得扬州土著居民对这位大贪官非常抵触。但蔡京临走这次疯狂撒钱行动,让扬州百姓对这位有点贪财、也有点心黑,但经常给他们钱地知州颇为留恋,因为他这一任,扬州普通百姓的利益没被触动;对于扬州大家族的利益,蔡京倒是想做番手脚,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调任,最终反给大家了一堆钱……这样的贪官,扬州百姓恨不得对来上几个。

    蔡京下去的是笔巨款。赵兴向朝廷报告垦荒所得是3.4倍收益,但实际上这个数目他瞒报了一半,因为修路后地水田价格,是不通公路的荒地价格的十余倍。结果,平均起来垦荒的总收益该在投资的7倍以上。

    赵兴隐瞒了一部分,是因为他打算预留为新一年垦荒的运作基金,现在,蔡京不过日子了,这笔巨款被他花地一干二净,等苏轼从颍州转任扬州知州时,府库里只剩下3120贯零3文钱——这还是蔡京看在赵兴的面子上留下来的,如果来的不是苏轼,蔡京只会留下那3文钱的零头,其余的全部花光。

    蔡京前脚孤零零地走了,送行的只有赵兴。苏轼后脚来了,此时,赵兴已成为扬州留守地最高官员,他代表扬州同僚迎接了苏轼。

    这次迎接也是一个特例。按理说应该是赵兴这位下级官员先走,留下蔡京这位最高长官办交接,但估计是苏轼与蔡京极其不对付,所以高太后破例让蔡京先走,留下赵兴这位学生办交接。

    有先期抵达地晁补之作陪,赵兴的交接办地很顺利,况且师生之间没啥好隐瞒的,赵兴将杭州垦荒的具体运作交代一番,便向苏轼解释:“老师,府库里虽然没啥钱,但也不用忧心,因为近期该花的钱都花出去了,剩下的都是进项。比如3月扬州花会,等2月25日,承办人就会缴纳5000的承办费。

    到了3月,茶监、盐监、各路转运司会交来一部分例支钱,所以只要熬过了2月,官府的进项便会接踵而至……垦荒的事也不用愁,我已把今年流民要开垦的荒地备下了。这月雇佣厢丁修路、疏浚河流的经费我也预付了,老师且拿那三千贯支撑一个月,一个月后的事就是现收现支——扬州富裕,收益应该比支出大。”

    苏轼很满意:“离人安排的妥当,我还用干啥,坐等收钱而已。我就坐在收钱太守,学欧阳公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间就行。哈哈,恰好有时间,待我将欧阳老师的《醉翁亭记书》写一遍,刻字立碑。”

    顿了顿,苏轼从怀中摸出一封官诰,递给赵兴:“这是你的官身: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庆阳团练使——正六品的官,等于给你升官两级。离人,庆州那里无月不战,我觉得你应该跟陈季常联系一下,他父亲陈弼曾任凤翔府太守,他儿子陈不群不是曾在你手下学习过么,我知道陈季常身边还有几个凤翔府的老兵,你可以向他借用一下。”

    庆州在熙宁后不久改名为庆阳,属“镇州”。所谓“镇”州,意味着前线的边防州。此类州县长官,军政通管,不称“知州”,称“节度使”,民间称之为“太守”。

    赵兴的三个新官职当中:庆阳团练使是正六品官,庆阳节度使是从五品,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是个正五品官,赵兴以低官品担任前两个官职,前面要加“权”、“守”。

    而庆阳团练使前面不加“权”、“守”,表示朝廷认可了他在扬州的功绩,正式升他为符合团练使品级的正六品——等于跃升两级……不过,这种跃升估计没人羡慕,因为团练使偏于武官,赵兴又是去前线担任此类官职。

    赵兴向老师拱手拜谢,口称:“原该如此的,只是任命没下来,我不好大肆声张。可现在来不及了,我打算明日上路。”

    苏轼吃了一惊:“这么快,何必如此急呢赵兴回答:“不能不急,一年之计在于春,每年春耕时分最为紧要,我必须赶在春耕前赶到庆州,才好筹划一年的攻守大计,老师,明日我要动身,今日便不相陪了。”

    苏轼犹豫片刻,答:“也好,我刚来,也许整理一下家务……离人,谢谢你给我买的房子,我很满意。你去忙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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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介绍:
这是一个穿越做小人物的故事。
不经意间,赵兴成了一名宋朝人,他交往的对象不乏名传千古的词人、遗臭万年的大贪官、逼上梁山的大盗、艳名四播的绝代风华。
这是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代,这里有真情浪漫的千古好男人;有闪烁千年的诗歌佳句;有精彩纷呈的商业性歌舞表演和花样百出的商业竞争……
在这个瑰丽的时代里,赵兴处身其中,如鱼得水地享受这时代的雅致人生。
本书中没有朝堂争斗没有官吏倾轧。本书描写的只是宋代市井人的世界观。
或许,书中的内容颠覆了你对宋代的惯性思维,但请你细细品味。宋时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