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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虎     宋时明月txt下载     宋时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75章 长歌入环庆

    第二天,苏轼赶来送行,只见赵兴带着整整一百名壮汉鱼贯登船,这百名壮汉都一身紧身打扮,如果有个现代人在场的话,他会现那一身服装其实相当于现代的作训服。帆布制作的紧身夹克浑身缝了无数的口袋,锃亮的铜扣将衣服衬的奢华而有派头。

    仿照宋朝军服的颜色,这身衣物上衣夹克是红色,裤子是黑色,然而那红色比一般军服要鲜艳,黑色也显得更加醇和。配上范阳帽,显得又威风又牛叉。

    送赵兴登上运河船,晁补之向苏轼介绍:“去年我来的时候,悄悄告诉了离人转任的消息,从那时起,离人就开始招募义勇。据说他开出的条件是:一年四季每季两身衣服;需要的铠甲与武器都由他免费提供;战利品完全归自己,每月有十贯的薪俸。

    这身布甲就是战具配置,听说凡是加入,一人获得两身。有许多人就是冲着这布甲去的。听说有人做了实验,这布甲渗透水以后,剑刺攒射难伤,有人说,这布甲恐怕拿到市面上,要卖百贯不止。这仅仅是一项,听说他们背囊里也尽是好物事,见过的人都说,那些物事可稀罕了。”

    听晁补之这么一说,苏轼倒是回忆起来那些士兵登船时,背的一人多高的大行囊——其实那就是现代大号的驴客背囊——里面装的鼓鼓囊囊,让苏轼看了直担心,长途旅行背这么大的包裹,能受得了么。

    晁补之也有相同的忧虑,他补充说:“说起来离人在密州算是最得人心。招募令一出之后,密州来了200多号人,而杭州那里也就是二三十人而已,倒是那群一赐乐业人仗义,一下子出了20名会计,打算跟着离人去庆州。至于扬州这儿……纸醉金迷,早已酥软了扬州人地筋骨。这么好的条件,这么威风的衣服,只来了十几个报名。

    刚才登船的都是经过选拔的。据说离人将他们培训了一个多月,身体最强壮的一百个人留了下来。其余的都坐着运河船先期赶往汴梁。听说还有一支货船船队,已经提前赶到了汴口,在那里将船上地货物倒换成马车,正在往庆州转运。这些人算是能走路的,但不知道能不能走完这段路。此去庆州。远着呢!”

    苏轼晁补之在码头上送别赵兴,第二天,陈不群带着几个家丁赶到了,听到赵兴一走,连忙搭乘运河船一路追赶,无奈。赵兴选择的都是快舟,陈不群不仅没有赶上,双方地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庆州的路是很遥远,赵兴带地队伍不打算进入汴梁,因为这支队伍太惹眼,他害怕汴梁城那群闲官又来找麻烦,所以在南京应天府下了船。而后开始了徒步。

    能在大宋再次重温驴客生涯。赵兴感觉到很惬意,领着这群队伍嚣张的穿街过巷。走出了大名府城,来到了城外。赵兴召集那100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效用,指着前方的路说:“此去庆州,我们要一路走着去了,诸位当中有打过仗的,有从没上过战场地,今日我们就开始行军生涯,谁能告诉我行军三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一名密州来的效用回答:“斥候!”

    程爽回答:“向导!”

    帅范回答:“我认为是司南与地图、向导!”

    帅范出现在队伍里是个意外,原本他应该跟随万俟咏一起,随同运送物资的商队慢悠悠的前往庆州,但他听说此行要穿过中原大地,沿途浏览无数的风光便坚持要随同大家一起走路。

    帅范也是个罕见地大个子,体格比一般宋人要健壮,他坚持要步行,赵兴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游客旅行,可能不需要斥候,但行军是一定需要,你们说的都对,但还有一样没说:热茶。从今日起,我们就将这段路当作一个课堂,学习如何行军。先说斥候:程爽,你今日带一个伍前行作为全军斥候,打算怎么安排行程?”

    程爽想了片刻,回答:“先从当地雇个向导,而后引着全军前行,估摸行程,大约全军走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寻找路边小食店,为全军安排食宿……老师看有什么补充。”

    “想的很细,我补充几点,先说向导。我们不能单依靠一名向导,因为一个向导有可能指错路,所以向导至少要双份,最好3名。这时代每个人都不见得出过很远的路,所以向导要采用分段制。以一个行军段为一个向导,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这样分段雇佣向导,向导引完路当天可以返回家,所以要的价格一定不高。而他指引的又是家门口地路,也不存在失误。

    再说沿途安排,我们人手有一张地图,但体图上不可能把小路标地很详细,所以每到一个岔路口,斥候的责任就是留下指路。岔路太多,斥候人数不够怎么办,雇当地人,写一个纸牌子,让当地人举着,等后对大人跟上来,给举牌子地人付钱。这样,前队后对相距不过半日,举牌子的人也无需守候太久,而后对的人有了指引,就省去了许多打听道路的时间。

    再有,我们后面的人有100多,个个都是成年壮汉,走了半天的路,饭量一定很大,所以要找一家大饭馆,让他提前准备好热茶与热饭。记住,一定是热茶,长途旅行最怕水土不服,而一杯热茶就可以解决这所有的问题……

    暂时我只想到了这些,帅判官,你有什么补充。”

    帅范装模做样沉思片刻,回答:“地图,指南针。虽说现在的地图标注不详尽,但几千里路走下来,总得让大家学点什么,我建议每个路口大家都拿出地图来核对,学会用地图指南针辨别方向。”

    赵兴点头附和:“不错,以后我们经过每个路口,都学着在地图上做标记。这3000里路走下来,我们当中人人都需要学会识别地图……来,先给你们钱。这笔钱是路费,凡有掉队。自己休养几天,跟在后面慢慢赶,往自家赶还是追赶我们,随便。”

    这一群人肆无忌惮的在路边讨论行军事宜,装束打扮又格外怪异。早以引起大名府衙役的注意,赵兴耽搁的太久,衙役们已经呼来了大队人马,战战兢兢地围上来。

    所谓大部队人马也就是30名弓手,他们小心翼翼的靠近赵兴这一百人,为的衙役刚刚清了清嗓子。赵兴已经提前掏出官诰,展示给衙役班头:“宝文阁学士、承议郎、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庆阳团练使赵某赵某赴任途中,还望诸位通容。”衙役班头拿着那份官诰反复的看了看,好奇的问:“大人为什么不去驿站,官员往来,住进驿站还有一份常例……”

    衙役们说的是官场规则,赴任官员上任期间。经过某地。当地地方官都要送一份旅费,并设宴招待一番。但赵兴这一路却没有去任何驿所登记,如今他的口气还蛮大:“你说什么?我是赵兴赵离人,你打听一下,我是缺钱地人么。”

    说罢,赵兴一招手,引领着众人扬长而去。这地方实在待不住了。

    衙役们望着赵兴的背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班头嘟囔到:“这位大人确实不是缺钱人,这一身装备,怎么也要百十贯上下,一百个随从——啧啧该有一万贯。赵离人,何人也?”

    另一位都头凑上来,好奇的问:“赵离人,该不会是苏学士地弟子,那位写过《送别》,人生若只如初见,很是谱过几个名曲的赵离人?!”

    这么一说那班头倒是醒悟过来,他大叫一声:“阿也,莫不是拐了京城十绝廖小小地赵离人……如果是他,到真的能配的起如此奢华的随从……奇怪,廖大家怎么不在队伍里,莫非……”

    班头们以为赵兴只花了几万贯装备他的部队,他错了,如果他看到赵兴队伍进入河东路地场面,估计他会惊愕的下巴都掉下来。进入河东路,时间已经到了3月,初春的气温很适合人们出来踏青,经过一个多月连续的行军,赵兴的队伍只剩下81人,但剩下的81个人各个都是千锤百炼地勇士。

    西夏这几年的攻势就是河东路与永兴军路,进入河东路时等于已经进入了战区,才进入这片战区不久,赵兴的队伍就现一支商队,他们警惕的望着赵兴这支队伍靠近。

    大宋朝对百姓实行弓箭管制,但边境各州例外,比如河东路靠近边境几个州、永兴军路、秦凤路则强制乡民持有弓箭,弓弩的价格比较昂贵,朝廷规定上等户家中必须持有一弩,而三等户以下的弩弓则有朝廷配。家中每持有一弩,朝廷每年给减税两千文,也就是两贯钱。所以进入这片区域,则意味着人们可以合法佩戴刀剑弓弩。

    因为朝廷这个的规定,所以在这片土地上,走路不带弓箭与武器地人基本上都是平民或贱奴,腰上不别个弩弓出门,彼此见面都不好意思打招呼。对面地商队,人人都持有刀枪棍棒,许多人还很是炫耀的舞弄着手中地弩弓——这是上等户的标志,在这年头手中挥舞弩弓,简直就跟现代女白领手里挥舞真品LV皮包一样,是顶级炫耀。

    程爽作为斥候领队,拍马走进这群武装商人,大声向对方解释:“宝文阁学士、承议郎、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庆阳团练使赵某赴任途中,诸位无需惊慌,大路朝天,各走一路,请诸位让开道路。”

    进入河东路后,赵兴的队伍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战争给黎明百姓带来的灾难,这几年西夏每年都来一次例行抢劫——不,按教科书的说法,是例行地民族大融合。给河东大地留下了满目疮痍的景象,当地百姓已经无心耕作,应为耕作一年,最终的收获可能被西夏人“融合”了,还有可能把自己劫持到西夏做奴隶,所以沿途的田地都是荒芜的,走在路上。所有的行人的表情都是警惕地。

    这里雇不到马,因为所有的马都被军方拉去,因而斥候队的度慢下来。这支商队没有经过吃后队地提前交涉。所以他们很谨慎,始终没有垂下弓箭。

    赵兴挥了挥手。只简单的说出两个字:“披甲!”

    这声命令过后,81名宋代背囊客从肩上放下背囊,然后伸手在背囊里掏东西,有几个人则簇拥在赵兴身边,替他披挂铠甲。等这支队伍披甲完毕,商队地人不约而同的深吸冷气,出长长的一声嘶。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支豪华军团,当先的3名身材最高大披挂着全套青唐甲,其中两名身材高大地还是一个宋人模样,剩下的一个最高大身高高的离谱。胳膊比人大腿还粗,一手都抓不过来,但那人却黑的像炭团,宛若地狱里出来的魔鬼,只有呲牙的时候让人看见白地人的牙齿。

    剩下的人都是一身唐貔甲——也就是水浒传里金枪将徐宁祖传的那种金属软甲,现代称为连环锁子甲。他们头上还戴着一顶无缝的锅型头盔——现代人称俄罗斯禁卫军鹰盔……

    还不止这些,这些人继续从背囊里掏东西。不一会。武装带、短佩剑、短弓、手弩都出现在他们手边,这些人将东西一个个摊在面前。然后开始装配腰刀——目丁、刀镡、刀柄……一眨眼间,人人手上都出现一柄腰刀。

    而后这些人开始整理背囊,不一会,满地的物事被他们收进背囊,背囊又被扔回肩上,一片金属的海洋出现在众人面前,为地3个壮汉一身银亮地板式甲,头戴造型漂亮的头盔,腰上挂一把长刀;其余地人一水的锁子甲,整个脑袋都包在金属中,只有脸部露在外面……

    面前的商队频频抽着冷气,许久,商队的保镖头目才结结巴巴地说出一句感慨:“天爷,这是支什么军队!”

    赵兴也眯着眼睛打量着这支军队,心里在盘算:老子来到这地盘上那么久了,平常都在装孙子,如今要去前线,可装不得孙子,一定要让人人都知道我来了,哪怕不能像范仲淹那样,动用宣传工具,代表西夏人说:西夏人很怕。也要让后方那群人不要捣鬼。

    等这支队伍收拾完毕,赵兴招手叫来向导,摊开地图与几名军官比划了一下,说:“前面2里就到补给点,来,诸位加把劲,到了补给点就可以歇歇了。”

    对面那支商队还在目瞪口呆的望着这里,但他们手里的弓弩已经垂下来。这时,程爽颇有感触的说:“七叔,人都说不能纸上谈兵,可我们几千里路走下来,日日都在图上比划,算不算得纸上谈兵。”

    赵兴大笑的解释:“自古以来,谈兵从来在纸上,不经过仔细计算,一拍脑门就去谈兵,那叫自杀。记住,今后我们到了前线,每一次谈论兵事,都需要经过仔细的计算,一定要把纸上谈兵进行到底,才能做决定。”

    这话说完,赵兴收起地图,招呼说:“启程!”

    这片金属的海洋带着一片哗啦啦的金属抖动声,从商队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赵兴这一路都没有像经过的州县打招呼,但他这一队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家丁队伍还是引起了许多人注意,有御史曾打算进行弹劾,但考虑到庆州一带每月都在战斗,一年更换了4、5任太守,这时有人肯去庆州已经是幸事,人召几个壮汉保护自己,总不是大错吧。再说,现在弹劾赵兴,是不是可以令对方得偿所愿呢弃官而走,而后到苏轼身边帮忙。

    这可不行,无论如何不行。

    所以,御史们都心情复杂的注视着赵兴这次武装大游行,贾易一语道破天机:“他在闹情绪,我知道他在耍性子。我知道他怎么想:他肯定想,我在扬州安置了30000流民,开垦了20万亩荒地,使扬州财赋增加了一倍,原本苏老坡去了还可以大干,没想到却把我丢到了前线。我不高兴,快来弹劾我吧,我等着罢官呢。哼哼,我偏不如他愿。这事谁也不许说,他胡闹咱权当没看见,谁敢说出来,我绝饶不了他。”

    此后,整个大宋朝对赵兴的行为集体失语。他们没想到,赵兴这一路耀武扬威走来,朝廷的不管不顾恰好使他的行为在民间赢得了极大的声誉,等他进入河东军,人们对他的胜利颇有点万众期待的意味。

    赵兴在河东的第一次亮相也赢得了一个满堂彩,河东也是“镇州”,当地人对军械装备鉴赏力颇高,等这支队伍过去,商队头目冯宁喃喃的说:“天爷啊,装备这支队伍该花多少钱,每人浑身上下不得3000贯左右,一百个人,至少……30万贯,嘶——”

    3000贯是河东一地的价格,水浒传里徐宁的唐貔甲,有人出到3000贯,可徐宁不舍得卖,因为这是他的传家之宝……

    保镖头目伶俐,立刻怂恿:“员外,我听说庆州方向西夏人又打进来了,这一路上盗匪丛生,不如我们跟上这支队伍,也好图个安全。”

    商队纲马上醒悟,一叠声喊:“跟上去,跟上去!”

    赵兴这支队伍像是一块大海绵,走了没多久,沿途的商队全被吸引在他们身后,漫长的商队绵延数里路,掀起的烟尘直向云霄,数里外都望得见。没走多久,几匹哨探的快马冲进商队,见到实际情况,长长的松了口气,此后快马频繁往来,胆子小的县令甚至燃起了烽火。

    不久,一匹快马冲进商队,他在一个山坡上停住脚,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金筒,凑在眼前打量这支队伍,赵兴一见对方的动作,便频频冲着对方招呼:“快下来,臭小子,这一路上还能有谁穿的起这样的铠甲。”

    这年头,能从怀里能摸出一副望远镜的,当然是赵兴的人,而能凑齐一百副金属甲的当然也是赵兴,对面的骑士还在仔细确认,这说明赵兴的调教总算成功了,士兵不再相信主观判断,只相信眼睛。

    那位斥候看清了赵兴的队伍,欢呼一声,催马冲下山岗,边走边大叫:“七哥,我可算不得小子。”

    这人确实算不得小子,他的辈分很大,甚至族长程不同见了也得喊一声叔,但赵兴的身份复杂,此人年纪虽小,赵兴见了,也称呼不了小子。

    按程家坳新定的族规,辈分比赵兴高的,一律按年龄大小与赵兴论交,所以他以七哥呼之。此人是先期从水路赶来的先前人员,提前赶到这片地方,为赵兴的队伍搜集补给物资,他冲下山坡,没等赵兴说话便喋喋的喊:“七哥,本地的战马没有多少,我动用了你的名号,跟当地官府协商,才搜购到了十一匹战马,二十多头骡子,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赵兴笑着答:“不言,你起这个名字真是糟蹋了行情,怎么是不言呢,你的话比谁的都多。”

    程爽走过来,仰脸看着骑在马上的程不言,悄声提醒:“九爷,军情不得泄于路上,休得大声!”

    程不言恍悟,他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程爽,蹦蹦跳跳的来到赵兴面前,说:“可闷死爷了,爷提前一个月来到这,这里人嗜烈酒如命,我好不容易才存下一些烈酒给你们留着……”

第2176章 谁敢动手,一律打倒

    赵兴当初一接到晁补之的消息,立刻向河东一带派出数支商队,让他们打着经商的名义,在当地开设货栈,储存物资。他们随身带了大量的扬州白酒,这些白酒是赵兴做燃料用的,没有想到当地人实在喜欢这种烈酒,程不言遇到的情况,各支商队都有遇到蜂拥而来的求购让他们应接不暇,只勉强保存了最低补给限额留给这支队伍。

    程不言选择的补给点也是一个小城堡,名叫祁家堡,这是一个300户左右的小城堡,程不言雇佣堡丁在城堡里修建了大型货栈,这让他在城堡中地位崇高。人人都希望程不言的入住,能给祁家堡带来转机,让他们在这个战乱频繁的时代有一口饱饭吃。

    当这支烟尘弥天的队伍赶到祁家堡时,祁家堡堡主的心情像过年一样,祁堡主的儿子祁虎祁彪对祁堡主的兴奋有点不解,皱着眉头不耐烦的说:“嫡父,这支队伍大约有千余人,我们堡中储存的食物哪够他们吃的,不如闭门不纳……”

    “蠢货!”祁堡主喝斥到:“我听说程员外来这里是为他家族兄打前站的,他家族兄要出任庆州节度使,今后这里就是替他家族兄传递消息的货栈。你俩兄弟懂什么,蠢材。

    方今战乱,商人们都不敢进,便是有些大胆的商人,带来的货物也只是平常玩意,黄州程族是干什么的,你打听过没有,他们肯来我们这里设立货栈。那是平白送我们一项大富贵,今后我族不要劳作,光是待在家里给过往的人提供住房与热水,也能混个温饱,说不定有朝一日,我祁家堡还能展成大市集,那我们以后就更不用愁了。

    来地人多怕什么。走南闯北的人谁不带着干粮,我们光提供歇脚的地方与热水就足够了,快去。通知大家家家烧热水,每锅热水不要多。只要十文钱,快去。”

    两个傻小子这才明白过来,祁堡主眼角都不扫两个儿子的背影,他望着商队的歇脚处,自语:“盖房子!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在那片空地上多盖些房子,那可都是钱啊!”

    商队的人,祁堡主没有容许他们进城堡,他只容许赵兴他们一百人进入堡中歇息,剩余的商人则聚集在城堡边地空地上,自的结伙成堆。凑在一起简单就食。

    进入城堡的赵兴等人也没闲着,他们刚吃完饭便进入程不言地库房,那里架着一个组装好的车床与钳床,赵兴开始指挥人手组装钢弩与弓箭,程不言在旁边介绍:“时间短促,我们送过来地东西不多。火药那玩意七哥心中有数,一千支雷火箭、五百颗掌心雷。喏。一个不少都在这。

    镔铁弓臂我们这里有两百根,还有两千根钢丝……这都是七哥给的东西。数目你都清楚,都在这里了。

    七哥前面送来的十几头大马3日前才运到此处,我看他们还需要恢复几日,才可骑乘。还有五十辆武纲车,都装备好了,车上的东西也都捆扎完毕,请七哥点验。”

    赵兴在程族没收了他初始创业的作坊当作族产,他开始本着亲兄弟明算账地态度将自己的产业一笔笔的与程族算清,久而久之,程族内部也开始本着这种商业契约精神对待兄弟间的事情,程爽一丝不苟的拿出一份名单,带着几个同伴认真的盘点起货物,不一会,程爽清点完毕,那边钢弩地制备尚未完成,赵兴下令:“就在这里歇一日吧,我们明天早上走。”

    第二天,有许多商人已经接获了环庆路生战争的消息,有些商人打算跟着新知州继续前进,但大部分商人都已经决定将货物转卖给他人。祁家堡坐镇着一位程族大款,他不缺钱,缺物资,不愿继续前行的商人们纷纷把货物抛售给程不言,程不言这个动作让祁堡主脸上笑开花:“建房子,在城堡外再建一片房子,我要盖出连片的大场屋……”

    早已得到赵兴吩咐的程不言**:“我知道一种方法,可以建造钢铁石堡,祁堡主若容许,我买下堡外那片平地……”

    祁堡主马上接嘴:“我送你——我是说,堡外那片地我送给你,你把修石堡的方子交给我就成,还有,修石堡需要的劳力……”

    程不言马上回答:“就由堡主负责招募!”

    各取所需地一对奸商笑地很开心,他们勾肩搭背,像兄弟般走下堡墙,去内屋商议具体事宜,大路上,赵兴地队伍继续行进。

    元七年春,获得充足补给后,赵兴的队伍依然再用两条腿走路,他们身后跟着五十辆武纲车,上面装满了补给物资,比如帐篷、野外行军炉、睡袋等等。

    武纲车是北宋灭亡前夕,丞相李纲明地一种专门对付骑兵的偏厢车,因为是李纲明的,所以被命名为武纲车。这两轮车类似与春秋时代的罗马战车,车上最多只能乘坐两人,一边的车厢有防箭挡板,故名偏厢车。

    偏厢车不大,不可能将单兵装备全部拉上,赵兴只得拣选最紧要的东西装在车上,他一路走,一路回头自己的队伍,叹息说:“战争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这才多少人,装备这些队伍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帅范跟上来,也在感慨:“我大宋可谓四面皆敌,北有辽、西有夏、吐蕃、南有交趾,还有诸土司叛乱,自立国以来,我等无年不战,可我们依然存国近二百年。二百年来,我大宋土地不断扩张,凡对外交战七胜三败,而有唐一代,也不过是五胜五负;有汉一代。七负三胜也。”

    帅范说的是一个统计结果,统计标明,大宋在一万人次的对外战争中,胜利远远高过汉唐时代。

    赵兴奇怪的望了帅范一眼,若有所思的说:“我们缺一场大胜!汉唐虽然对外交战屡战屡败,但结果是好地,最后一场大胜掩去了所有的失败。从此四境安定。而我们独缺一场大胜,我们没有一场大胜来慑服四境。”

    帅范回身望望队伍,豪情万状的说:“如此。就由你我开始!”

    赵兴的队伍确实令人满意,按说在披挂状态下是不适合进行长途跋涉的。但这些人船上这一身铠甲,简直就像现代男人穿了一身顶级世界名牌一样,骄傲的忘乎所以,他们虽然气喘吁吁,虽然汗流浃背。但走的情绪高昂。

    赵兴望着走过面前地家丁,轻轻的摇摇头。

    帅范错了,先不说一个人、或几百个家丁是否能够挽救世界,如果真的成功了,对个人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前有狄青后有岳飞。这些立下大功地人结局都很悲惨。

    赵兴再度望了望前方,眼神很茫然,帅范依然在他的旁边讲述着雄心勃勃地计划,赵兴一句也没听进去,过了一会,他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他望着远方下令:“今夜就宿在野外。我们练一练野外露营。”

    数日后。赵兴抵达第二个补给点,他的队伍更庞大起来。二三百名雇来的当地民夫跟在他身后赶着大车随行,在后面,是十数支大大小小的商队赶着马车亦步亦趋。

    又过了几天,队伍进入永兴军路,正在交战地永兴军路出于紧急状态,这支队伍进入立刻引起了当地军方的注意,当地官府确认了赵兴的身份后,坚持派送人马护送,赵兴却要求:“送我去延路,我要见折殿帅。”

    赵兴说的是“延路经略司准备、披带班殿侍折克适”,由于折克适有“披带班殿侍”,所以人俗称殿帅。

    带班管军肃然起敬,叉手不离方寸,恭敬的回答:“殿帅正在集结兵力,学士去了正好。请随我来。”

    一回头,那位管军冲身边的士兵欣慰嘀咕:“太好了,朝廷终于派来一位傻大胆地学士,以前那些软脚虾一听前面正在打仗,立刻病的走不动路,这官居然要去见殿帅,快带他去。”

    这位管军的欣喜是有道理的,赵兴一见折克适,马上就明白管军欢喜的原因,折克适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赵兴的队伍,立刻欣喜的回答:“好,我正愁铠甲缺乏,这81副铠甲来地太及时了。赵太守,你放心待到我这,战后地功劳我一样也少不了你的。”

    原来他以为我是来送铠甲地,赵兴冲折克适怒目而视:这厮以为我跟他很熟么,30万贯的铠甲,一个谢字都没有就要占去。

    这月,朝廷复以苏颂为右相,苏辙为门下侍郎,钱勰升任户部侍郎。并起用梁焘、刘安世等。时朋党之说甚盛大,朝廷大臣相互攻不断。此际,西夏兵攻环州,双方相持不下。苏辙是王巩的举荐人,王巩每到一地比大贪特贪,屡屡被人举报,苏辙不久前因为王巩贪污事,按宋代规矩罢官,但只隔了几个月,朝廷再度任命苏辙为兵部尚书。

    同月,吕大临《考古图》成书,这是中国最早较有系统之古器物图录。吕大临字与叔,吕大防弟,是蓝田乡约起人,又治理学,为二程弟子,现仍居蓝田。与此同时,辽生女真部节度使劾里钵死。劾里钵时初建官属,官长均称勃极烈。他死后,弟颇剌淑袭节度使职。

    折克适说了这话,他身边那些将相欢喜的一声怪叫奔向赵兴的家丁,他们已经急不可耐的准备从人身上扒铠甲,赵兴阴沉着脸,一推身边的泰森,泰森才提起身边的西瓜锤,帅范已经一声怪叫,下令:“揍扁他们,谁敢动手,一律打倒。”

    现场立刻变成了斗殴场,打斗激烈地令人不忍目睹,冲过来的都是沙场悍将,打斗场面一开始让他们占了上风,帅范一蹦三尺高,大嚷:“死人!团队——训练的时候讲的东西你们都忘了。组成团队打,每伍一组,一组防守抵抗,一组支援,一组诱敌,剩下两组围住一个人,给我往死里打。要打的他母亲都认不出来。”

    帅范地跳腾引起了延路军官的注意,三四个军官冲帅范扑来,赵兴突然嚷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藩语。此时,六七个人正在抱住泰森。而泰森腿上拖着两个人。腰上还带着两个人,手里提着两个人正在抡***,听到赵兴的话,他怪叫一声,奋力一挣。抱着他的那几人飞了出去,而后泰森提了西瓜锤站在帅范身边,将那几个扑来的军官一个个打到。

    有泰森保护,帅范专心指挥,不一会,赵兴的队伍取得了压倒性优势。过八成地延路军官被打到在地,剩下六名最厉害的还在负隅顽抗。

    折克适眯起眼睛打量着战斗场面,等到看出了结果,他叹口气,转而打量赵兴,说:“我本以为这是一群少爷兵,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能打。那黑奴好骁勇。好一名勇将。”

    赵兴也眯着眼睛打量折克适,这名中年人今年正好四十、处于人生最美好的年龄阶段。他是由前任延帅郭逵地推荐继任。原本是党项折克氏人,因为历代娶宋人为妻,他相貌充满了混血儿的俊美,风霜与战火将他地脸庞雕刻的充满了男人味。

    折克适观察完赵兴,满意的点点头:“我听说过你,河东路已经派快马来我这里,听说你自苏学士抵达扬州时动身,只一个月,便如插翅般来带永兴军,好,果然宛若神兵。

    听说你为了学士曾闯荡过七海,我原不信,如今看了你的动作,我信你果然闯过七海。

    我打听了一下,传言密州团练使张用对你很是推崇,枢密院那帮将门子弟也都说你能打,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我永兴军或许因你得福。”

    折克适一声喊,赵兴这里也一挥手,场中的斗殴停止了,双方各自分开,折克适摊开双手,说:“借我50副甲,我战后还你,如何?”

    赵兴摇头,折克适略显失望之态,赵兴又说:“我带来了制作青唐甲地匠师,他们在后面,大约夏天才能到。”

    折克适目光一闪,说:“我可付不起钱。”

    “无妨”,赵兴摆摆手:“我需要你说通经略使大人联名上奏,就说永兴军路战事紧张,希望朝廷能把我在环庆路上多留几年——我要求不高,只要让我这一任三年任满也就罢了。”

    永兴军路由于连年战事,为了便于进行战争,朝廷便把永兴军路分裂成三部分,一部分为环庆路,统庆州、环州、州、宁州、乾州共五州。其后废除乾州,改名为定边军。这五州由环庆路经略使章统辖,而赵兴官职为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庆阳团练使,主要管理环庆路民政与预备役,同时负责管制庆州军队。

    永兴军剩下一半前线州县则由延军路经略司负责,主官是延路经略使范育,面前这位英俊的混血儿统领名为“延路准备”,亦即延路军马统领,经略使副手,主管军事的最高武官。

    环庆军路与延军路之上还有一名文臣担任永兴军路主官,坐镇京兆府,协调两路的行动,官名为“知永兴军府事兼京兆府路经略安抚使”。这个职位有很多名臣担任过,比如司马光、范仲淹等等……

    现在这位官员是范仲淹之子范纯粹、字德儒。

    环庆军路与延军路虽然也称为“路”,但它俩却不设立转运司与提举刑狱,这两方面有永兴军统一管辖。目前转运使衙门于永兴军、提点刑狱于河中府置司。而永兴军路又是和秦凤军路合并在一起,通称陕西路的,所以环庆军路与延军路只能算是三级属官职比平常“路”级官员低两品。

    朝廷对于环庆路与延路是这样规定的:由于战争实在消耗民力,朝廷规定由两路分别作战,今年轮到环庆路进行防御,延路负责进攻,次年则双方攻守轮换。

    折克适大手一摆,赵兴现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与他那俊美地长相不相符。这位殿帅一抱拳说:“承情了,那我可占了大便宜。听说赵兄要来环庆路,我可打听了下,听说赵兄每治一地则则富裕一方,赵兄能在环庆路上留足三年,只怕赵兄走后那一年,也刚好轮到我进攻。想必那时环庆路上物资充足,白便宜我一场大功劳。哈哈,走,我领你去见范经略。”

    当晚,折克适大摆筵席款待赵兴,听说赵兴缺马,他慷慨的命令部下挤出多余的马匹任赵兴挑选。

    赵兴在延路停留了三五天,四处拜会官员。期间,折克适向赵兴介绍当地的情况以及战况……

    数日后,临别时分,赵兴指着延州,说:“我听说梦溪先生在永兴军路做过官,他说延安府出产一种石脂,点着火以后大风也吹不息。我需要大量的石脂,折兄说延路没钱,守着这么个大油矿,怎么会穷呢。你帮我采集石脂,我来收购。”

    折克适面色一冷,马上又说:“这话要不是赵兄问,我当场就要把他抓起来。延州石脂是做猛火油用的,想必沈先生也不敢明白说。这东西不向别人卖,全由枢密院拿去。”

    赵兴神态轻松的挥一挥马鞭:“枢密院需要地料一定不到,还有剩余,剩余地都交给我……折兄,不说别的,枢密院作出地猛火油那是垃圾,你以后向我采购,准保你满意。”

    折克适稍一沉吟,马上又问:“这价钱……”

    “回头跟我的师爷谈”,赵兴一挥马鞭,催马赶上了队伍。

    折克适望着赵兴的背影,直到后的队伍消失在地平线,他回头冲从人说:“赵帅的东西都需要我们护送,回头他的每样东西你都要查验下,列出个单子。态度要恭敬,不得轻易冒犯,也无需索要。

    我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一定有了打算,秘密就在他带的行李里,要查看清楚,回头我们慢慢冲对方讨要……还有,加派人手护住延州那口油井,命令厢军多多采油,储存起来。这玩意能换钱,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出了延安府,赵兴才走了一日,后面便赶来一队斥候,他远远的看见赵兴这支队伍毫不停顿的冲了过来,一路高喊:“紧急军情,紧急军情,赵大人,慢走!”

    由于前线战事紧张,折克适不能抽调过多兵力护送赵兴,他只抽出了一个不满编的都,大约20人沿途护送。不过折克适很慷慨,赵兴这队人全部换上了战马,其中军官一人还有两匹战马。所以队伍走的很快,现在已经进入州。

    赵兴的队伍警觉性很高,来人虽然一路吆喝,表示要汇报军情,但眨眼之间,帅范已指挥四个伍的士兵前突,组成了防御圈,他们端起了手中的弩弓对准奔来的人,大声喝止:“来人止步,胆敢冲击队列,格杀勿论!”

    在前突的四个伍背后,其余的士兵已经跳下马,将马匹围成一个圈,缰绳串起来组成了一个临时马阵,阵中士兵将腰刀接续上长木柄,形成一个大号朴刀,另一些人则取出长弓,全身戒备。

    来人在赵兴马阵外兜了个***,一声赞叹:“好快的手脚,好精锐的勇士……大人,在下乃环庆路都头吴庆,奉上命追赶大人,通报紧急军情。”

第2177章 难以想象的困窘

    来人说罢,随手丢出一块金牌。

    古代以铜为“金”,这块金牌是用青铜制成,背面雕刻了复杂的花纹,正面铸了两行字,这两行文字一看就是出自苏轼的手迹,上面写着:“环庆路勇敢、第三十二哨队。”

    赵兴对大宋官场的东西是个菜鸟,尤其是军方的金牌,他装模作样的验看了一番,将金牌递给帅范,说:“子连,你瞧瞧,我在密州,手下也有许多勇敢效用,可都忘了给他们颁随身金牌。不过,扬州军官的官职牌是我铸造的,但我忘了把它叫金牌,随意取了个名字叫巡检牌。你帮我瞧瞧,环庆路上的金牌是不是这样。”

    帅范看了看,摇摇头回答:“我也看不懂,这物事万俟咏熟悉,可惜他在后队……”

    听到赵兴说话,对面这名“勇敢”已经满头黑线,再听到帅范的补充,那人实在忍不住了,一指延路派来的那名陪同军官,郁闷地说:“大人,我环庆路与延路经常并肩作战,我是何人,那厮也认识,嗯,他还欠我一顿酒钱。”

    赵兴一脸严肃的将金牌掷还给吴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本官不管债务纠纷!……吴庆,哨探最重要的是不要相信判断,只相信眼睛!你远远的就向我们冲来,难道不怕我们是契丹人么?”

    吴庆尴尬的向赵兴行礼,拼命解释:“大人,这一路上有谁能凑得起八十多副唐貔甲,除了你,满西夏也找不出一个人。”

    “胡说!”赵兴板起脸训斥:“这种甲也叫大食甲、波斯甲。在两千年前的希波战争里,黑衣大食装备穿如此铠甲的军队有20万人,我这里80多号人算什么?”

    吴庆咋舌不已:“20万人全披这样的甲,那大食该有多富裕?”

    赵兴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也没多富裕,只要金属拉丝机普及了,编织这东西也就是妇女儿童地活……我已经许给折殿帅50副甲。你好好干,等立了战功,我也赏你一副。”

    吴庆连忙拜谢。等他直起腰来,赵兴板着脸又问:“你怎么找见本官的?”

    吴庆叉手回答:“大人。您老从扬州一路赴任,铠甲叮当,耀武扬威……这事闹的尽人皆知,谁不知道大人好大手笔,能凑齐100号全甲家丁。自大人进入河东路后。我等环庆路百姓都在期待大人赶快赴任。

    嗯,在下刚刚从京兆府出,临走的时候,范经略要求我见到大人,立即转告:请大人无须去京兆府报到,直接去庆州赴任。在下走的时候。范经略已离开京兆,去了庆州。范经略说,他将在庆州接见大人。

    在下刚才从延安府回来,折殿帅告诉了大人大人的情况,在下一路追赶,远远看见大人的队伍,想来这路上除了大人。没人会披甲走路。”

    吴庆这等于委婉向赵兴解释了刚才地举动。那名延州军官也上前解释:“赵大人,这贼死鸟确实是环庆路军官。但小的不欠他的酒钱……”

    赵兴马上打断对方地话:“本官说过,不管债务纠纷……吴庆,有什么紧急军情?”

    吴庆连忙回答:“安抚大人,夏军已破安定堡、刘泾原卒于道,泾原军群龙无,范经略已上书朝廷,要求由皇城使、康州刺史訾虎统帅接任泾原路军帅,并催促折殿帅尽早出兵,还请大人直接去庆州赴任。”

    赵兴与帅范相互看了眼,帅范叹口气:“大人,前线形势严峻,骑兵演练回头再搞吧,我们直接去庆州。”

    赵兴一摇头:“我们这一百个人去了庆州,无补与大局。战争不是一两百个人的事情。也罢,既然催促地急,我们调整方向,直接去庆州。但沿途的骑兵演练正常进行,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把时间光浪费在走路上,要边走路边操练。”

    对此,帅范也没有异议,队伍随后调整方向,转道去庆州。

    陕西路原本包含秦凤路与永兴军路,也是因为战争的原因,陕西的管辖权一分为二,分别成为秦凤路与永兴军路。随后,其中的秦凤路也像永兴军路一样一分为二:分别是秦凤军路与泾原军路。泾原军路与环庆路毗邻,治所渭州与庆州毗邻。

    环庆路遭到西夏攻击,想必宋军地战略是:环庆路就地坚守防御,由泾原路与延路左右呼应动钳形攻势——但现在泾原路主帅病死在路上,宋军攻势的一条腿断了。

    形式严峻一塌糊涂,等赵兴不紧不慢的赶到庆州,范纯粹已经急的头上白又生了几根——假如这60岁的老人还有黑头的话。

    范纯粹长得有点像他父亲范仲淹,一副饱学儒士那种修身养性地气度,虽然性情焦急,两眼通红的仿佛连续几天没睡觉,他依然温文尔雅的接过赵兴递来的官诰,细细的查看了一番,不慌不忙的点了点头。他这一点头,旁边窜出一个官来,他抱着一堆账簿,账簿上压着一个银绶,不由分说塞给了赵兴,嘴里喊道:“本官,环庆路招讨安抚、庆阳节度使康识,今日交任。”

    交银绶与账簿,原本是师爷干的活儿,这位康识居然自己跳了出来,赵兴地师爷万俟咏还没赶到,赵兴要是不接银绶也说得过去,但旁边另一位白苍苍地官员话了,他亲热地说:“离人,本官作保,环庆账簿上但有纰漏,定然追究前任……如今环庆路正在交战,想必康大人卸任也不会走。等到战事了结,离人还有时间查验账簿。”

    对方将“战事”两个字咬的特别重,这是在提醒赵兴,如果账簿真地有问题,可以把那笔烂账打入战争费用,而他绝对支持赵兴这么干。范纯粹听了这话儿,也对那人的话频频点头。并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赵兴。

    赵兴冲说话地那位老人拱了拱手,恭敬的回答:“长命,不敢辞。柳花先生说话了。小子敢不从命!”

    赵兴这句话等于钉死了对方,若有责任。对方不能抽身。至于他称对方为“柳花先生”,那是因为对方作的一描述柳花的诗:“燕忙莺懒芳残,

    正堤上、柳花飘坠。

    轻飞乱舞,

    点画青林,

    全无才思。

    闲趁游丝。

    静临深院,

    日长门闭。

    傍珠帘散漫,

    垂垂欲下,

    依前被、风扶起。

    兰帐玉人睡觉,

    怪春衣、雪沾琼缀。

    绣床旋满,

    香球无数。

    才圆却碎。

    时见蜂仰粘轻粉,

    鱼吞池水。

    望章台路杳,

    金鞍游荡,

    有盈盈泪——《水龙吟》”

    这词被誉为“柳花第一”,而苏轼跟他关系密切,他唱和的那柳花诗也被誉为“观之止”。意思是前有“柳花第一”。后有苏轼的唱和。这两人已经把柳花写绝了,后人不再用琢磨着写柳花。有那功夫,还是写点别的吧。

    这人就是环庆路经略使章章质夫、今年65岁,后人将他誉为“中国地马基雅维里”,因为这位文学大匠用兵战术反对一味“坚壁清野”,主张“筑垒加浅攻”的进攻。战略上要求兵以利动,即要求战争为国家利益服务——这是中国上下三千年,唯一自觉的提出“战争为国家利益服务”地学,而其他人只是翻译了马基雅维的话,鹦鹉学舌而已。

    章与苏轼关系密切,所以他话了,赵兴作为苏轼弟子,不能不听。他这一接过官印,康识激动地眼泪都流出来了。但赵兴顾不得与对方寒暄,急忙把官印与账簿向帅范怀里一堆,以师礼向章拜见:“柳花先生,弟子临行前,家师曾托我问候,并祝章老长寿安康……喏,这是家师写的信。”

    章也没客气,他把信塞进怀里,摇晃着白苍苍的脑袋,说:“离人既然接任了,你我先谈公事,再叙私谊。”

    赵兴转向“知永兴军府事、兼京兆府路经略安抚使”范纯粹,拱手报名:“宝文阁学士、承议郎、庆阳团练使、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赵某,参见经略使大人。”

    一屋子官员大笑起来,连躲在一边的康识也在偷笑,等他们实在笑不动了,范纯粹指着赵兴,笑眯眯的说:“前不久,贾易弹劾苏老坡喜欢鼓捣奇淫巧技,不学无术。好笑苏老坡还辩解地振振有词,你瞧他怎么教出的学生,天底下有你这么报名的么?”

    赵兴看了看帅范,现对方也是雾水——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帅范也是一个官场菜青虫,什么也不懂。

    赵兴又郁闷着望着章,章赶忙出面解围:”离人,报名参见的规则是学士第一,你那宝文阁学士的头衔品级虽低,却是最清贵的一个头衔,所以要放在位。而后面跟地官衔,应该是剩下官衔中品级最高的,但你却把阶官承议郎放在后面了,笑死个人。

    你应该这样报名:宝文阁学士、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权庆阳节度使、庆阳团练使、承议郎赵某,报名参见。”

    赵兴既然漏了怯,他决定不在这上面纠缠,马上跳过去问:“范大人,军情如何?”

    范纯粹点着满头白,长长吐了口气,说:“赵大人为官多年,居然还保持一份纯朴,我等再纠缠这事。未免气量狭小,罢了!苏老坡教的好学生,我听说他在杭州任上,公事全由你与高俅打点,他只管吟诗作赋。如今你来到环庆,但愿你也让我今后只操心宴客喝酒。

    好了,谈正事吧:夏军入侵。步军副都指挥使、徐州观察使、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渭州刘舜卿领兵出战,宿卫于道,卒。顺宁寨将官刘安报告:西夏将领髯耍已率军攻破安定堡。正在拆毁增子、土门两堡。”

    赵兴再问:“我军情况如何?”

    章回答:“本路第六将、皇城使李仪,副将、东作坊副使许兴故违诏旨。及不遵帅司节制,乘夜出兵入界,与夏贼战殁。环庆路都监张存、第二将张诚、第三将蓝羽正在引兵出战,现今唯有本路第七将、内园使张诚还在城中。”

    赵兴纳闷:“等等,柳花先生。我刚才好像听到第二将名叫张诚,怎么第七将也叫张诚?”

    章笑着回答:“第二将张诚是皇城使张诚,第七将是内园使张诚,这两个人不是一个人。说起来,皇城使张诚与你还有点关系,他是密州团练张用的哥哥。也算是将门子弟。”

    所谓“第二将”与“第七将”,都是有“都监”官衔的“正将”,宋朝军制是由“正将”率领军队作战,这个官衔类似于营长,每一“正将”带领的军队是有限额地。一般来说,某一地区官衔最高地“正将”不是第一将,而是排名最后一位将。而这位将经常作为预备队留在节帅手边。必要时打出去。比如现在,那位待在环庆地第七将。就是整个环庆路最勇猛的战将,他带领地是第战略总预备队。

    至于皇城使、内园使都是荣誉称号,这一称号意味着该武将获得皇帝的信任,有资格替皇帝守卫皇宫与内园。

    形势居然如此严峻,赵兴抽了口冷气,连忙问:“我军兵力如何?”

    章回答:“环庆路有镇、砦二十八座,强人三万一千七百二十三,壮马三千四百九十五,总一千一百八十二队。见管土军、客军六千余人,、宁、耀州下藩人兵共四千人。若除去留守各州县的守御部队,我环庆地机动兵力不满五千人。若要出战,能动用的兵力最多三四千人。吾累奏乞添一两将军马,至今未蒙朝廷施行。”

    范纯粹摇头,满脸的遗憾:“若朝廷容许沿边将领分抽出战人马,外层城寨减兵坚守,内线屯重兵于帅府,汇集各路人马随时应援……我们尚不至于如此窘迫。”

    章摇晃着满头白,开心地说:“哈哈,今后这事该由离人操心了,我老了,也该过几天苏老坡过地日子。”

    范纯粹一愣,也立刻摇着一头白神态轻松的大笑起来。连躲在一边地康识也摇着白偷笑。

    赵兴看着一屋子白,从心里叹了口气:难怪泾原路经略安抚使、知渭州刘舜卿死在路上,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要应对高强度、频繁生的战争,能支撑下来就是强悍。

    这个地方,催人老啊。

    一屋子老人开心的笑了半天,章再问:“离人,你有什么办法?”

    赵兴与帅范相互看了一眼,愁的问:“怎么兵力如此窘迫,整个环庆路上只有强人三万一千七百二十三,机动兵力不满五千人……怎么成了这样?”

    康识终于壮起胆子插话:“这还是去年的统计,刚才军报,契丹人攻破了三个寨子,我军损失两员正将,百姓被掳去一万多人,这就是西夏人说地打草谷。环庆路上年年如此啊!打了一百多年,环庆路上家家都与西夏人有血仇,如今我们能剩下这么多人,还算是坚坚韧不拔的……百姓苦啊。”赵兴想了片刻,再问:“府库情况如何,物资情况如何。

    康识苦涩的笑了笑:“没有!什么都没有,环庆路已经打空了,我们三年里没有缴纳一份财赋。去年十一月,朝廷有恩旨,许秦凤路与永兴军免除赋税,特批50万贯补贴。这笔钱听说已经到了河东转运司。赵大人有能力,便遣人运回来,否则的话,这个月,环庆百官的薪俸都不下去了。如今我还走不了,是还想等着那笔钱到了,赵大人给赠送点程仪呢。”

    章摊开双手。无奈地笑着说:“我环庆路就是这样,田地已经完全荒了,敢在夏天去田里耕作的人。一不小心就要被西夏人掳去。可不耕作吃什么,如今春耕已经开始。夏人这么一来,今年地收成又没有了。离人,这无米之炊,无兵之战,你需好好筹划一番。我环庆真地需要一双点金手。”

    赵兴在过去的书中只看到:大宋横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但对大宋遭受的侵略战争提都不提的,因为这属于“民族大融合的丰功伟绩”,他从不知道战争对老百姓造成的灾难有这么大,从不知道战争期间老百姓不仅不缴纳赋税。还能享受政府地财政补贴。

    50万贯补贴,听起来数目不大。可是,想一想朝庭雇佣数万农夫、厢丁整修了一年地黄河,才了8000贯,就可以知道这是何等一笔巨款。

    原本陕西是财赋重地,在唐代还被称为“天府之国”,现在只剩下一片荒漠。这还是莫大的“丰功伟绩”!想到这儿。赵兴觉得浑身冷。

    屋内地气氛沉重,赵兴思考了片刻。摇摇头说:“无论有什么想法,总得等西夏人退兵了再说,陕西地处内6,有什么想法,今年也来不及实施了。这种情况下,我等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范纯粹与章一起叹了口气,许久,范纯粹又说:“我听说延路经略范育与折殿帅一起上奏,要求离人任满三年,这样吧,我两个老头子也豁出这份脸面,具名上奏。无论如何,离人来环庆总好过让蔡元长来吧。毕竟,离人是我大宋唯一地民政高手,我等向找个出离人的,也寻不到。就他了。”

    赵兴冲两人拱手感谢。

    在大宋做举荐人是一项风险投资,前不久苏辙就因此受害,这两位老人只见赵兴一面,就肯出头承担责任,他们是出于病急乱投医,对此,赵兴心中充满感激。

    延路地奏章先到朝廷,环庆路紧接着上奏,因为这两路正在生战斗,奏章走的是军情通道,所以传送的挺快,朝廷没两日就接到了奏章,刚开始朝廷挺犯难,因为这两路要求赵兴任满一任,也就是要求朝廷把赵兴“权庆阳节度使”前面的“权”字去掉。庆阳节度使是从五品官,这意味着朝廷刚刚提拔完赵兴,又得给对方升官,这种局面让朝廷很为难。

    五品官是一道槛,许多人终生没有迈过去,现在两路在军情紧张的时候先后上奏,让朝廷又无法拒绝,真正是左右为难。

    最后是高太后一锤定音,她问:“赵离人之才,足以守庆州吗?”

    苏颂、苏辙、钱勰这几位上书对赵兴是满意地,现任枢密使王岩叟在西园的时候见过赵兴,对赵兴的印象很好,从心里也不想反对,但赵兴的老师苏轼与御史们极端不和,而赵兴身上的蜀党标签让他这位洛党不愿轻易表态,只好把眼光撇向御史们。

    刘安世跳出来,说:“今年县召,虽然没有明令喻示,但赵离人以前的功劳都已经磨堪过了,已经升任他为正六品,如今骤然提拔,恐怕坏了规矩。”

    高太后答:“国事艰难,安得猛士兮,替我赵家守境。赵离人不行,众卿家举荐何人也?”

    苏辙憋了许久,他原先担心别人攻击他朋党,现在看到高太后地话让大家哑口无言,他跳了出来,口称:“范育……”

    顿了顿,苏辙继续补充:“范育范巽之领衔,举赵离人;章质夫、范德儒接踵上奏,臣以为,这三人都曾面见赵离人,必然是赵离人说过一番筹划,使众人叹服。奈何事关军情,无法在军递上详解。圣人,臣以为,不妨使之。”

    苏辙这一跳出来,范焘心里一肚子火:我就知道你要第一个跳出来,赵离人是谁,你们蜀党的钱袋子,逢年过节大车大车的礼品往你们家里送,平常我看他不惹事,不居功,不愿弹劾,你这一跳出来,我还不能轻饶了他。

    范焘一斗衣袖,正准备跳出来谩骂,刘安世一踩他的脚尖,微微摇头。范焘一犹豫,高太后话了,看她满脸的兴奋劲,估计早就等着出来赞同:“子瞻教得好学生,既然众卿想不出另外的举荐人,苏卿的兵部又表示赞同,枢密院怎么说?”

    怎么说?王岩叟肚里腹诽:太后都这样问话了,话里地倾向性如此明显,当我白痴啊,能听不出来么?

    王岩叟哼哼两声,答:“赵离人……人皆传他杀戮过重,传言湖山百年盗匪,被他砍得一个不剩,算起来赵离人也算知兵,或许环庆路能借他地杀气,缓和一两年……嗯嗯,我听说他随身带了百名家丁,只用了一个多月就从扬州走到庆州,或许,如此精锐之士去了,西夏能有所顾忌。”

    苏辙特别强调那位范育,这是一位关学大家,是张载的徒,洛学从地域上来说属于关学一派,甚至可以说脱胎于关学。苏辙特别点出是范育倡,再加上范纯粹与章,一个是范仲淹地儿子,范门子弟遍布天下,也不好惹。章则作为军事大家,在军队中很有影响力,这两人加在范育后面,谁想反对都要考虑一下。王岩叟作为洛党成员,当然不会反对范育的主张,所以他只好含含糊糊,但倾向性分明的说出这番话。

    苏颂是中国第一会计,钱勰正在管理户部,两人一起哼哼:“圣人,臣等看过赵离人的计财手段,密州杭州且不说了,扬州的手段简直是匪夷所思,臣等见了结果后,才想明白其中的奥妙,奥妙就在筑路上,筑好了路的田产数倍于荒僻生地……此种手段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陕西路贫瘠,本不所出产什么,便是赵离人折腾不出来什么东西,朝廷也无所损失,顶多补贴再多点,可现在补贴不多吗。所以,臣等的意思是:不如由他折腾吧。”

    高太后决定了:“众卿方才说赵离人知兵,今后他还要统领环庆路军马,索性将恩典一次给个够,先给他加一份军职。诏:赐宝文阁学士赵离人为宣正郎、除庆阳节度使、阶官升朝奉大夫,正妻赐一品夫人。下旨勉励赵兴,管家甚重他,须得替国家守好庆州,但有差池,从重论处。官家,汝意为何?”

    赵煦坐在椅子上一直像个木头,听到这问话,看到朝臣们连**都没转过来,他眼珠也不转,呆呆地回答:“赵离人,那个大个子,好,好!很好!”

    事情就这么定了,梁焘退下来后,责备刘安世:“枉费你也称作殿上虎,今日我本要出班反对,你为何要阻止我?”

第2178章 草木皆兵计划(上)

    刘安世望着梁焘,伸出四根指头问:“去年一年,陕西一路换了几位知州?”

    梁焘望着刘安世伸出的指头,回答:“陕西一路去年换了四个安抚使,不说别的,仅仅环庆路上,去年一年就死了两个知州,六名因兵事获罪。仅仅庆州一地:前任知庆州是李清臣,康识是今年第二任,赵兴就是今年里的第三任……我记得那康识刚才也被罢官了。”

    刘安世笑了:“庆州,焉知不是死地?赵离人升得快,岂知他不会死在庆州。”

    梁焘一想,也对啊,他立刻换上笑容:“还是殿上虎深谋远虑,走,我与你去和乐楼喝两盅预作庆祝。”

    朝廷的诏书沿着军情通道很快送到环庆路——嗯,现在赵兴的官职表述为:宝文阁学士、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除庆阳节度使、行庆阳团练使、朝奉大夫、宣正郎。

    赵兴把玩着手上的银绶,有点得意洋洋:“俺总算会正确表达官衔了,是吧?俺的顺序对吧?让我数数,一二……六,六份官职,这意味着我可以拿六份薪水,美得很。”

    万俟咏这时已经赶到了庆州,他附和说:“如此一来,苏门七学士中,除黄庭坚、张耒外,唯独大人升的最快。赵兴欣赏着手中的官印,频频点头:“这五品官就是好,连官印都是银的,我总算告别了铜绶。”

    “不止这些”,万俟咏说:“大人今后的官袍就是朱紫衣。从此不用穿绿袍了。而且大人的长子可以恩荫,连进士都不用考,现成地一个官。”

    帅范小心的说:“但大人此举,未免有挟持朝廷的意思,如果做不出成绩,我怕朝廷的处罚更重。”

    赵兴点头:“雅言先生赶紧写一道谢表——给官家不是给圣人的谢表,感谢官家的封赏。还有。立即召集各镇、砦头领来庆州开会,子连,你赶紧动身。去把朝廷的那5万贯运回来。”

    两人正答应,吴庆举着一份表章。一路上高喊着闯了进来:“急报,紧急军报。”

    赵兴跳了起来,急问道:“战况如何?”

    吴庆回答:“大胜!延路殿帅折可适统兵八千九百余人入生界,讨荡韦州监军司贼众,斩七十级。生禽四人,获马、牛、羊、骆驼等凡二千一百三十余口。”

    “大胜?!”赵兴纳闷地寻求确认:“你说的是大胜吗?我记得前不久的军报是:西夏军攻破我安定堡,拆毁增子、土门两堡。杀生民五千余人,掳去丁口三千四百一十二人。你确信这是一场大胜——斩七十级,生禽四人地大胜?”

    吴庆理所当然的回答:“当然,招讨。我们击退了西夏军,这难道不是大胜吗?还斩七十级!”

    客军跨境作战,战功是翻倍地,斩七十级意味着折克适带领九千雄兵追上了西夏人撤退的尾巴,杀了对方三十五个人。赵兴嘴里砸吧着这个战绩,转向帅范,喃喃的说:“我们还能承受几次这样的胜利?”

    帅范黯然的垂下眼睛:“我军全是步兵。追地紧了。恐怕西夏人的骑兵回头一击,反而惹来大败。现在能追上一个尾巴。震慑一下西夏人,已经是不错了,招讨大人何必苛责。”

    赵兴茫然的摇着头,自言自语:“我们被杀了五千余人,掳去三千人,出动了九千大军,斩杀了跑的慢的三十五个西夏废柴,活捉了四个走路没有方向感的西夏白痴——这算大胜吗?”

    帅范频频向赵兴使眼色,吴庆不解地反问:“大人,近年来我们月月与西夏交手,大多数州县都恐惧西夏兵,夏人来了都采取坚守不出的手段,坐看西夏人与城下来往,这是近年来次出战,折殿帅敢开城出击,这是何等的勇气?”

    赵兴看到帅范的动作,恍然大悟,他连忙换上笑脸,连声说:“是胜利!来,吴庆,你报了喜讯,有赏……”

    赵兴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摸索出一副小巧玲珑的紫金单筒望远镜,随手递给吴庆,口称:“身为斥候,最重要的是看得远,这副千里眼送给你,可以让你看得更远。”

    紫金壳的小望远镜,这副望远镜赵兴经常把玩,磨得光光亮亮,吴庆接到手里已经晕了,喃喃说:“金地,好多钱……大人不愧是……这赏赐,恐怕小地受不起。”

    赵兴假意没听到对方的唠叨,追问:“章经略与范京兆什么时候回来?”

    吴庆答:“范京兆范大人已经从定边军回转,章经略要去环州,还有一阵子。”

    环庆路属于“镇州”,这样地边防州要时刻保留一个人坐镇州衙。按约定,章领兵在外的时候,赵兴坐镇州衙全盘负责环庆路的文武事宜。赵兴原本不希望章这位六十五岁的老人奔波在外,风餐露宿的辛苦,但章以赵兴新来,不熟悉军务,并且赵兴的长项并不在军事上为由,坚持带兵出外征战,独留赵兴在府衙。

    赵兴心里很急,西夏人乘春耕时分出兵,这样一来整个环庆路一年的收成全毁了。百姓渡不过这个灾荒,他今年的精力将浪费在赈灾上,更别提备战了。

    “州衙的情况怎么样?”赵兴挥手示意吴庆退下,但吴庆刚抬脚又被赵兴叫住,他扭脸询问万俟咏。

    万俟咏回答的颇为得意:“衙役们都很配合,说起来,他们都听说大人带着一支铠甲齐全的家兵队进入庆州,有好事一打听,现大人以前的政绩。都对大人深表敬仰,目前那些孩子们6续也到达了。小吏们很配合,就等大人出手,解救庆州。”

    赵兴一指吴庆说:“给他一支军令,让他去延边怀威寨、威边寨、胜羌寨,召集这三个寨的寨长立刻来我这里,对了。让他们赶着大车来。”

    帅范跳了起来,抱拳说:“我跟他同走一趟,沿途勘查一下地形。”

    赵兴一拍脑门说:“我记得梦溪先生曾经制作了木雕地《天下州县图》。杭州有几个喜欢玩泥巴的孩子曾用沙土仿制过,那几个孩子到了吗?让他们跟你们去。告诉他们,沿路要仔细观察,回来后,给我制作一幅地形沙盘。”

    帅范做了个揖,带着吴庆匆匆而去。赵兴又吩咐万俟咏:“雅言兄,你近日操劳一下,把庆州百官的职份田全部收回来,都种上我带来的麻薯种子,还有,让密州继续往这里运麻薯苗。尽量在今年内播种三十万亩,明年要播种三百万亩。”

    万俟咏叹着气。说:“麻薯也不是便宜的东西,从密州那里千里迢迢运来环庆,都快赶上金子价了……”

    赵兴感慨:“从数据上看:打草谷真是项投资小、风险小、利润大的买卖,难怪西夏人、契丹人乐此不疲!”

    万俟咏正色回答:“大人,帅范刚才的提醒是对地,气可鼓不可泄。积小胜为大胜。大人啊。敢出寨而站,已经是不易了!大人不可再加指责!”

    赵兴慢慢点头。万俟咏那头感慨归感慨,手脚很快,等他出了府衙,立刻召集衙役行动起来。帅范、吴庆带着临边山寨的寨主赶到庆州时,庆州附近农田里已经到处是耕作的百姓,连妇女儿童也动员起来,挥汗如雨地在田地里劳作。

    怀威寨、威边寨、胜羌寨三位寨主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隔几块田地都有一个骑马地儿童来回奔驰,偶尔他还跳下马来,钻进田里训斥几声,手把手的栽种几棵麻薯的薯苗,那些被训的农民一脸憨憨的笑,到没有什么不耐烦地表情。

    这三位寨主赶到府衙的时候,赵兴正在召集商人开会,帅范随便惯了,也没在外面等候,直接带着三位寨主闯进了会议室。

    幸好会上也没在讨论什么,赵兴正在跟商人们拉家常,见到帅范进来,他抬了抬手说:“且坐下。”

    三位寨主进来的时候,正是一位白苍苍的老人言,这人叫冯从义,当年王韶“开拓河湟,建镇洮军”时,也采取了今日赵兴采取的手段——“招置商贾以实其地”,他用公款借给商人银钱,“令出息以佐军需”,让商人们自己运作以增加军费——按现在的话就是军队走私。

    当时,这个京城里来地冯从义“所请数十万”款项,不到一年,“偿公给私,裕然有余”,没有一分钱欠款,从此他也就留在本地,找当地人结婚,生孩子建立家业。

    帅范只听见冯从义拍着胸脯说:“老夫的儿子冯宁曾在路上见到过招讨大人,哈哈,老夫常年从扬州进货,也约略听到过大人生财的手段……什么话也不说了。大人既然来到这庆州,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开口……咦吁兮,当年熙宁开边的时候,王大人曾在此地留下百余名商人,如今剩下的不多了,老夫现在只看见了二三十位熟人,其余的或回乡,或故去,或被夏人掳去,想起来令人吁嘘。”

    “王大人当初做得对”,赵兴笑容满面地说:“战争,拼地就是物资。陕西一地贫瘠,若没有诸位商人鼎力相助,这战争也打不下去。

    冯老先生既然知道我的底细,我想诸位商人也或多或少有所了解。我从杭州、扬州、密州一带招来了一千余名工匠,按约定他们将服役三年,当然,诸位如果能将他们留在此地落地生根,我也不反对。

    各位也知道,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地工匠,况且本人官身在此,也不好与民争利。这样吧,回头我的掌书记那里有一份名单表格。记录了工匠们的特长,诸位若有心开作坊,可以去与那些工匠签订两到三年的雇佣合同——我把他们地雇佣合同转让给你们。这三年里,这些师傅负责给你们培训学徒,所以工钱是高了点,但我也不亏你们,因为他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头三年都由官府包购。

    比如,我手头有一种风力的水车。陕西这里风大,这种水车可以利用风力将水提升到高地。浇灌田地。逢到雨季或冬季,农田不灌溉的时候。这种风力水车也不会闲着,它可以改装成磨坊、榨油坊……等等。现在我手头会制造安装风力水车的工匠,一共有十个人,我打算在你们当中选择三家,同时开三座坊场。便于大量生产风车。

    各位的坊场开办的头三年,我环庆官府定额采购,利用朝廷补贴地钱购买这些风力水车,给庆州百姓建磨坊与小水坝——我也不客气了,因为提供图纸的是我,提供工匠的也是我。所以这些图纸有两种办法处理:一种是一次买断。你掏一笔钱把图纸买下,而后雇佣我地工匠——必须我定的价钱雇佣工匠,这薪水稍高了点,由你们给他。等三年任满,工匠愿意离开,你们不得阻拦。至于如何笼络住工匠,那是你们地事。我就不多说了。

    另一种办法是你们无需掏钱。只管生产,但是官府采购的时候会半价采购。没有支付的那部分图纸钱就由官府支付,所以官府采购时只掏半价,直到图纸钱付清才恢复原价——这种方法适合本小的商人,也算是官府的一种德政。等图纸地钱抵偿干净,作坊归你,图纸归你,官府继续采购。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工匠,官府也会给他们一份补偿。这你们就无需干涉了。他们肯来到这战火横飞之地,一方面是看我的面子,另一方面是因为薪水高。所以别看你们给的薪水高,但你们负担的那份只是一半薪酬,而另一半由官府补贴。工匠们三年期间保证教会你们的徒工,但他们一旦离开,绝不会在环庆路停留,所以你们无须担心他们会在当地开场,撬你们地墙角——这一点是官府作保的。”

    冯从义眼也不眨的强先说:“大人,除了风车还有什么,我们能不能独家买断一份图纸,不许别家生产。”

    赵兴自顾自地说下去:“除了风车图纸,我还有一种拉丝机、钳床……其他的我就不细说了,拉丝机可以把铁器拉成细丝,用于编织唐貔甲,还可以用在珠宝上,将金银拉成细丝——可是宝贝。

    至于钳床,那是制作弓箭的东西,说到这里,我再补充一句:凡是可以当做军用的机械,一律要接受军队管制,这些坊场出售多少货物,官府不干涉,但出售给谁,官府要进行审查。

    冯老刚才问的问题,我可以这样回答:独家购买图纸是不行地,一是因为官府采购地量大,一家作坊可能满足不了采购量;二是因为我这一任官只任期三年,三年后,你们也偿还了我的图纸钱。下一任官员来了,若继续由官府购买军资地话,你们总得给人家货比三家的机会吧。所以三家生产一个物事,至少三家。每样图纸,我都要卖三份,不够数的,我会找其他地方的商人,比如延路商人,补上缺额。

    你们放心,我待过三个州,认识的商人不下一万,只要我去个信,告诉他们这里有好买卖,相信他们跑的贼快。所以缺额部分,我定能销出去,现在,就看你们能吃下多少。”

    众商人哈哈大笑起来。

    刚才进来的三位寨主听出了蹊跷,怀威寨寨主石敢急忙插话:“我怀威寨可以参加否?我们那个寨子有强人二百一十三,虽然余钱不多,但乡亲们凑一凑,也能凑出点,剩下的……还有朝廷补贴不是,我听说朝廷给我陕西五十万贯,才进城的时候,我已经听说环庆路上的十三万贯补贴,足额不少的全运进了府库。”

    怀威寨石敢的说法引得另两位寨主嘿嘿奸笑,他们齐声说:“朝廷既有补贴,我们也不要粮了,那些钱折换成物事吧,大人看我们三个寨子该做什么好。只管说。”

    原来这三位寨主是来赵兴这里空手套白狼的。

    赵兴一挥衣袖示意万俟咏上前。后上前对商人们做了个揖,说:“各位大客商,下面招讨大人要商议军情了,我们去偏厅说话吧,偏厅里有一些图纸,我会把每样机械的用途都给大家介绍一下,愿意购买的。我们直接去偏厅签协议。”

    冯从义不满地站起身来,嘟囔道:“想当年,我随王大人熙宁开边的时候。可是立下功劳的,怎么军情我听不得?”

    冯从义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脚下的动的很快,生怕动的晚了,好东西被别人抢去,其他的商人见状立马反应过来,也争先恐后地跑去了偏厅。

    等这间屋子恢复了安静。赵兴摊开一叠卷宗,叹了口气说:“不到庆州不知道形势严峻,我环庆路镇、砦二十八,总共十五个州,强人才有三万一千七百二十三,除去各州府驻守的军队。每个镇、砦剩下的强人不足五百,惨啊!”

    三位寨主黯然神伤。

    石敢地怀威寨在最前方,其他两个寨子都在它身后,他最有资格言,垂着泪说:“哪有啊,大人,庆州府城五千留守。几个大城还有一些驻军。每城约千余人,轮到我们边境上。有三百强人已经算是强寨了——五百,我们寨中历年战死的十倍于此数,还能剩下多少。

    范仲淹范大人当环庆路经略那会儿,搜刮了各处能拿起枪地男丁,不过一万八千人,熙宁开边后,我们算缓了口气,可要再打下去,估计再打五年,我们连一千人都凑不出来了。”

    说到激动处,三位寨主嚎啕大哭。

    赵兴等他们哭完,平静下来,才说:“请原谅,你们三位寨主地处前线,所以我什么东西都不能给你们,因为我担心给了你们机械,会被西夏人缴获,进而仿制。

    你们的困难,我能理解,我左思右想想了个办法,现在我们先谈谈经费的问题,朝廷给整个环庆路拨了十三万贯,赖朝廷大臣心念国事,这笔钱一文不缺,足额拨到位了。

    对这笔钱,我有三种处置方法任你们选择,第一种:一半下去,另一半由官府采购一些物资分送给你们;第二种:一文钱不,全由我采购东西配你们;第三种:个零头,也就是一万贯,剩下的一打、十二万贯留作物资采购。

    你们三位寨主可以任意选择,也不一定都选一样的。如果你们选择钱,无论第一种还是第三种,我都会把你们该得地份额给你们,怎么样?”

    石敢失望的咂咂嘴,说:“一万贯虽少,也总是闻个钱腥——我选第三种。”

    另两位寨主低声商议了一下,答:“今年战事主要生在环州,但我们估计今年秋西夏会主攻庆州,我们两个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秋季战事,便选第二种,一切全凭大人安排。”

    赵兴啪的合上卷宗,说:“你们听说过草木皆兵吗?”

    石敢嘴角浮出一丝微笑,回答:“八公山上。草木皆兵,这话我听说过。可大人难道会法术,能驱动草木为兵?”

    石敢常年在外打仗,为人未免有点桀骜,刚才两位寨主异口同声绝对信任赵兴,任由赵兴分配朝廷补贴。反过来彰显他要钱的行为格外村,他心里有了火气,说话特别冲。

    赵兴神色郑重,不像是开玩笑:“不错,我没有法术,驱赶不了草木,但草木确实可以为兵——我这个计划就叫做草木为兵……

    这次我带来了两万石草籽,其余的草籽6续还在继续往这里运。我以环庆路安抚司的名义下了一个五十万石草籽地定单。就动用朝廷补贴的钱购买,你们三个寨子可按照分得的草籽数量领回去,我的人会教你们播种——你们不是误了春耕吗,赶紧把这些草籽撒下去,或许能够补偿一年收入。至于粮食,你们不用愁,我给你们运,保证你们今年不饿肚子。”

    另两位寨主齐声答谢,他们的答谢是冲着赵兴的后半句话:“大人保证我们不饿肚子,这话我信,大人有这本事。”

    石敢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招讨,莫非这些草籽就是武器?”

    赵兴点点头:“它们是武器,很厉害地武器。让我给你介绍一下,你怀威寨在最前线,我给你准备地是一种非洲草籽,名叫苏丹草。这种草每亩撒播两斤草籽,收获青草200石以上。”

    “200石——!”这个数字让三位寨主深深吸了口冷气。平常的地亩产10石左右已经是高产,这种草居然能产200石,简直是神话啊。

    听到这儿,石敢狠狠一敲自己地额头,心中只后悔:“我真是钱迷了眼,刚才要钱干啥,全要草籽就行了。”

    赵兴接着解释:“这种草虽然产量高,但你要注意,它在青幼的时候是有毒的,只有长到一尺高的草,割下来才没有毒害,而且刈割后需稍加晾晒,最好与其他的草拌着喂牲口,可避免家畜中毒——这其中还有一些技巧,回头我派人去教你。”

    石敢连声说:“没问题,大人,这草长得这么高大,便是牲口不吃,晒干了当柴火也不亏。”

    赵兴严厉的看了一眼三位寨主,说:“今日我给你们说的都是机密,你们回去一定守口如瓶,紧要处只让亲近子侄知道就行。石寨主,这种草,第一茬要长到四尺高才能刈割,第二茬则要在一尺之上才可刈割。用来养殖牲畜,最好是养马和牛。马可以骑乘,可以用来战斗;牛可以耕作,牛肉可以吃牛皮可以做铠甲。

    牛马都行,但是最好全养马,回头我让官府采购一批马拉圆盘犁给你们,这玩意儿耕作起来比牛耕快……

    西夏人来了,你一定记住,田地里的草不要割干净,留下短茬。在此之前,一定要把自家的牲畜看紧,不要让它们跑到割过草的田地里啃草茬吃。西夏人的牛马放进田里,只管让他们啃草,但必须是短茬苏丹草,看这草毒不死他们。被毒死的牛马鸡鸭猪也不用怕,肉还可以吃——但这一点千万别告诉西夏人三位寨主嘿嘿笑起来,石寨主笑到最后,表情狰狞起来:“不错,西夏的骑兵冲到我们寨跟前,向来喜欢把战马驱赶到我们的田里,这次就让他们吃,吃个死。”

    停了一下,石敢贪心不足的问:“大人刚才说草木皆兵,草我是知道了,木呢?”

第2179章 草木皆兵计划(下)

    赵兴笑着摇头:“草你还没有见识完。我跟你们说吧,苏丹草产量如此高,但极其消耗地力,连续栽种两年以上,毒素累积会导致那片土地,地上再种什么都养不活,算是彻底废了。所以,第二年春天,第一茬子的草割完后,你还需要重新锄地,赶紧栽一遍豆子。

    记住,这是绝对的机密。第二年,我给你的草种有多种样子,你需要混种……这些明年再说,今年你带着苏丹草走,明年开春,记得向我要新草籽。”

    石敢笑的更加狰狞了:“那更好——我割过草的田,连清都不用清,西夏人要来捡草籽,便由他捡去,我在一边偷着笑就行了……可是木呢?大人,为了防备西夏人砍伐我们的树木制作攻城武器,我们已经把野外砍秃了,连盖房子都找不见大木头。大人给我们找的木有什么稀奇?”

    赵兴接着说:“我给你们的这种木头,敌人绝对不可能用来打造攻城武器,因为这种木头太脆,遇到撞击很容易碎裂,而且极其容易燃烧。西夏人要砍这种树做梯子,只管让他们砍,到时候一块大石头、一根火把,准保让他们后悔砍了你们的树。

    嗯,你们知道密州苹果树吗?我说的就是密州苹果树。我在密州定了三十万棵苹果苗,都送给你们,你把山的阳坡全种上这种苹果树。”

    石敢砸吧着嘴,口水横流的说:“密州乌桃我听说过,听说是仙人的玩意儿,每年进到宫里,平常人见都见不到。密州苹果……我倒听说过密州频婆果。听说那种果子酸涩,但榨出来的汁、酿出来的酒非常甘美……”

    赵兴打断了对方的唠叨:“频婆果就是苹果,还有那乌桃,都是我现、我引进栽培地。别人吃不上,但我家里多的是。你想吃了,秋天的时候记得来我家。

    频婆果榨汁的手段我教给你,但这频婆树三年才结果,我这任是见不到果实了。不过。频婆果地枝条因为脆,倒是做投枪与箭杆的好材料,这三年里。你们可以挑选长而直的枝条修剪下来。用苹果枝条做的投枪与箭杆,落在地上就碎了,西夏人想捡了扔回来也做不到。等三年后,苹果树长得高大了,我再教你榨汁酿酒的技法——以后这些就是你寨中地出产。

    刚才我会见的那群商人见了吗?榨汁的机械、酿酒地材料,我都教给他们了。以后不怕你苹果产的少,自会有大把的人来收购,今后这玩意儿就是你寨中的生钱机器,种完树后你只管坐着数钱吧!”

    石敢立刻懊恼的跳了起来,拱手说:“大人,刚才……朝廷的补贴钱我不要了。不如我采购那酿酒器物吧。”

    赵兴骂道:“你这贼厮,还有三年你才能用地上酿酒设备,你急什么?”

    石敢尴尬的坐下来,笑了。另两位寨主继续充满期待的望着赵兴。

    赵兴接着说:“你们两位寨主,依据怀威寨的办法同样处理,不过胜羌寨在最内线,法子稍微变一变。你需要栽种麻薯。这东西生长快,现在赶紧再补种一季。能保证今年不饿肚子——这东西亩产约在200石左右。胜羌寨种下去,足够你们三个寨子一起吃了。我打算今后把你们三个寨子打造成一个经济联合体……这词你们不知道,没关系,你们无须知道。

    因为战事一起,后方向前线运送粮草恐怕会引来西夏人截粮,所以我的计划是:怀威、威边两寨专心种草、养马,胜羌寨一边种麻薯,一边种苹果,战事一起,由胜羌寨供应前方粮食——这叫共济体,回头我会派我的学生到你们那里给你们立规矩,建立各寨收支考量办法,恒定你们每寨地付出与收益,年底按这个算账,计算收益,分配利润……”

    赵兴详细的介绍了一遍三寨联盟共济体的运作方式,他是把现代的“部门核算”、自负盈亏那一套全用上了,三名宋人听得头晕晕的,还是怀威寨石寨主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招讨大人,俺们粗人,记那些干啥,招讨大人还能亏了我们吗?俺听说密州也没一个人能看懂大人的算账法,连朝廷也无人能搞懂,可大人离开密州三年,全密州没人说大人留下地法子不公平——俺相信大人,大人只管做就行了。”

    赵兴笑道,他表白说:“这里头地原理很复杂,使用了一些现代数学原理,跟你们解释也解释不通,不过,你说密州三年没有一个人学会这套法子,你错了,密州这三年培养出来的会计不下千人,朝廷里至少有两个人知道为啥要这样算账。”

    三位寨主一口齐声回答:“我等不管那些,听大人地安排就是了。”

    “好吧,现在已经误了春耕,我就不再耽误你们了,你们去我的掌书记万俟咏,凭我的条子领取你们该得的物品”,赵兴提起笔来,在纸上划拉几张字条,三位寨主见到赵兴的字迹,皱了皱两眉头,可他们没有表示出来。

    赵兴把条子递给他们,再度叮咛说:“这事事关机密,几位知道就行了,我看经略大人那里也无需说了。因为我怕西夏奸细打听清楚,知道如何规避我们的计划。至于朝廷拨下来13万贯……我环庆路上计有28个寨,除了一部分预留外,每个村寨拨款额度150贯到两2000贯,你们三个村寨都在最前线,我按最高限额给你们拨。你们领完东西就动身吧,我太忙,就不送了。”

    三人走出了赵兴的官衙,石敢那厮撇撇嘴:“招讨大人还是苏学士的弟子,写得那手字连我也不如,刘寨主,恐怕也不如你吧?”

    刘寨主呲的一声。鄙夷的说:“你字写的好有什么用,人家大人是把练字的功夫全用在琢磨心思上,你字写得再好,也想不出这种草木皆兵地计策。”

    石敢倒也谦逊。他点头说:“是也是呀,好笑我还笑话招讨大人……人都有一个脑子,咱家的脑袋被驴踢破了头,也想不出如此狠绝的毒计——够毒!够狠!够阴险……我喜欢!”

    赵兴那笔字是独一无二的,万俟咏一看那个字条。不由分说便盖上了章子,而后转头与商人们谈判,三位寨主见到偏厅讨论地热火朝天。有点迈不动腿,石敢喃喃的说:“三年,三年后我们还能在这注生意上插进脚嘛?不行,我得尽快回寨子,把这事和寨里的人说说。”

    另两位寨主也有同感,他们举着盖了章的纸条。一溜小跑跑向庆州府库,府库的衙役对赵兴地字迹也深有同感,一见这字条,连盘问的心思也绝了,立刻打开府库,指挥衙役们往库外搬物资:“招讨大人纸条上写着:给你们每家一大一小两副铁锹、一副锄头、一副耙子、十具马拉犁……其他的东西都好说。马拉犁现在还是铁片与铁管,等领上东西回去,你们还要再去府衙,叫上一个工匠去你们地寨里组装。”

    石敢心急的问:“草籽呢?招讨大人说有草籽与树苗,这铁锹与锄头,我们家里都有,我情愿多换一些草籽与树苗。”

    另两位寨主也异口同声做了相同表示。那衙役颇为心动。犹豫半天勉强说:“招讨大人为人严厉,你们要换东西。我可不敢乱做主,不过话要讲明白,这可是你们自己肯的。我倒是愿意私下里换给你们,不过你们事后不准来抱怨。”

    衙役这么一说,几位寨主提起心来,石敢小心翼翼的问:“官人,那铁锹锄头都啥样,我们可以看看吗?”

    衙役爽快:“也罢,不让你们看看,你们回头会抱怨,来,取小铲过来。”

    这小铲不大,铲头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尖头、一侧磨得锋利,一侧做成锯齿……如果有现代人在场,一定会认出这是一个折叠式单兵铲,一柄铲子可做多个用处,铲面立起来可以做锄头。

    铲子保养的很好,上面涂了厚厚一层油脂防锈,擦净油脂,露出黑色的金属表面。石敢试了试铲子一面地锋刃,敲了敲金属,突然心中一动,抽出腰刀砍向铲面,叮的一声,铲面出现了一个米粒大的缺口,石敢手中腰刀却段成两半。

    嘶——这种结果让三位寨主直抽冷气,石敢惋惜的说:“我的腰刀,这宝刀随我十几年,斩杀过无数西夏人,它怎么就砍不过这把破铲子呢?”

    这把刀已经用了十几年,早已经过了金属疲劳极限,不要说铁铲能砍断它,只要是微好一点的铁棍与铁条,都能将这把刀砸断,只是这道理石敢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

    而赵兴早已养成了用工具钢制作工具地习惯,这柄铲子,以及其它的农具,都是用越南广宁优质铁矿冶炼出的工具钢制作的,砍断石敢这把旧刀自然不成问题……但这点石敢不会知道。

    刘寨主一把抱住铲子,直嚷嚷:“可不敢这么说,能够砍断你的宝刀,那还是破铲子嘛——宝铲,绝对是宝铲。官差大人,承您的厚情,这铲子我私下里换给你一把,其余的,你可要给我给够数目。”

    官差犹豫了一下,答:“数目上面你无需操心,安抚使大人说了,在他任下不准克扣,若能做到这点,年底他自有重赏,保管比克扣百姓挣地多——我们已经打听了,招讨大人这方面素有盛名,密州、杭州、扬州,凡是听他话地人都了大财。三位寨主,过去的事不提了,今后兄弟要有得罪,只管找兄弟来说,哪怕指着鼻子骂也无妨,可不要告到招讨大人那里。

    喏,农具草籽、树苗一样不缺,都是足额,三位寨主请在这里签个字认可。刘寨主,你许我地铁锹可是咱俩私下的情意,不记在账上。回头,你可不要再招讨大人那里告状。”

    衙役千叮咛万嘱咐,三位寨主深恐停留过久再遭人打劫,他们带来的马车不够。便临时从城里雇佣马车,连夜赶回村寨。等他们回寨以后,华池以南的各位寨主也6续赶往庆州,接受赵兴的“草木皆兵”计划……此后,整个庆州。自华池以南全部行动起来,干的热火朝天。

    庆州西角地横山寨、通塞寨、淮安镇三个城寨见到赵兴迟迟没有召唤他们,坐不住了。他们毗邻定边军,战事一起,范纯粹便坐镇定边军,那三个寨子跟赵兴不熟,赶忙找范纯粹,希望他出面说说。让那位“点石成金”的赵大人不要忽视他们。

    范纯粹觉得韦州西夏人已经退了,战事已经平息,他继续待在定边军也没有用,便带着三名寨主赶回庆州。一见赵兴,范纯粹劈头就问:“离人,我听说你在怀威寨至胜羌寨的东线号召人种草。在华池以南要求人种草养鸟,有这事吧?”

    赵兴眼一眨,含含糊糊的说:“范大人,如今春耕已过,种粮食是已经来不及了,只有种草,我要求东线三寨种草养马。以马换粮。应付今年地饥馑;要求华池以南,种草养鸟以为战争储备物资。如今这两个地方都动了起来。我还在等章经略从环州回来,然后去环州看看。”

    范纯粹身边,那西线三寨眼巴巴的望着范纯粹,指望京兆大人为自己做主。而赵兴不想告诉范纯粹详情,是因为这时代文人都没有保密意识。比如朝廷起先七路攻夏,文人们竟然提前一年在邸报上刊登了这个消息,并挥斥方遒地大肆讨论攻夏方略,结果导致西夏人提前一年做好准备,随后,宋军永乐城大败。20万士兵或战死或被俘,从此陕西元气大伤。朝廷也第一次意识到邸报管制,开始禁止私人办报纸。

    赵兴现在不想让官员们对他的计划指手画脚,所以抱定“打死也不说”的策略。但现在看来,国人的保密意识还是不强,甚至可以说压根没有。虽然赵兴千叮咛万嘱咐,但还是有一些知情寨主,忍不住将这一惊人计划向同伴们炫耀,结果,现在来地西线三寨主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一计划。

    了解归了解,不过,所有告诉他们的人都将赵兴的保密要求重复一遍,他们心里知道内容,却不敢给范纯粹说,而范纯粹对于种草计划不以为然,虽然那三位寨主频频催促,他决定还是采取雅致一点地说话方式——也就是兜着***说话:“我在定边军的时候,还听说离人在召集商人,将朝廷补贴的钱购买了一些机械与图纸,让商人生产,那都是些啥玩意。有用吗?”

    赵兴恭敬的回答:“大人,朝廷拨到我环庆路上的款项只有13万贯,这点钱远远不够,为了让这些钱生息,我便买了一些机械,雇佣了一些匠人,转手倒腾给商人,赚一点小钱生利——这是其一。

    此外,那些机械确实有用,比如说钳床——没有钳床的时代,工匠们只能弯曲很细弱地枝条做成弓箭,这种弓做出来比较软,射出的箭杀伤力不够,为了增加杀伤力,工匠们只好用火烤、胶粘等等的方式制作复合弓。胶粘之后要阴干,耗时日久,我听说这样一张弓制备出来,前后要花两年半的时间。

    但有了钳床就不一样了,它可以利用机械牵引的力量,在一个时辰之内弯曲好一根较粗的木棍,制作出一张弓力强劲地木弓。原本一个做工的良匠需要花两年的时间制作一张弓,这张弓的价格就应该相当于那位良匠两年的薪水与花销。但现在有了钳床,一个手艺不怎么样的工匠每天工作四个时辰,可以制作四张弓,两年的时间至少可以制作3000张弓,如此一来,弓地价格就会降低到原来地3000分之一——这就是机械的力量。

    有了钳床,当我们再与西夏人作战地时候,西夏人拿着比我们昂贵3000倍的弓再跟我们打。看我们耗不死他。这就叫做创造力战胜蒙昧。大人,我如此处理,官府既能得钱,又能增加我环庆路的战争潜力,应该不算错吧。”

    朝廷的赈济款项有严格的监控措施,范仲淹问清楚这笔款项的花销,嚅嗫的说:“离人这么做,有益于国,可这也是光明正大的事,为什么不向朝廷明说呢。朝廷赈灾款,不告而取,恐怕不好。”

第2180章 奉旨“横行”

    赵兴望着范纯粹,回答的很快:“我环庆路已经误了春耕,再公文往来,等到朝廷许可了,估计也该下雪了。”

    范纯粹默然不语,赵兴赶紧强调:“范大人,这种赈济方式百姓愿意、官府方便……朝廷方面,干脆就不必详细解释了。”

    范纯粹沉默片刻,转移话题,问:“除了你说的那个……钳床,还有什么?”

    赵兴答:“还有风车。这是一种引水灌溉的设备,原本干旱时候,农夫要人拉肩扛挑水浇地,官府在农田的时候,也要组织人力修建水渠,但有了这个东西就不用了,只要再靠河的地方,升一根管子到江中,风车会将水吸入高坡上,农夫可以省下灌溉的时间,用来训练杀敌本领。

    除此之外还用马拉犁,这种犁有三个犁头,一趟过去可以开三个垄,马的度原本就是牛的二十倍,有这三个犁头,用马耕田比牛快六十倍。今后我们浇水不用人力,耕田比西夏人少用六十倍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训练搏斗技巧。

    嘿嘿,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贾易,那人说我老是喜欢摆弄奇淫巧技,罪莫大焉!我不得不诚实的说:那是个白痴!他不知道机械的力量有多么厉害,不知道改变世界面貌的唯有机械。自从动物学会使用工具,它就不叫动物了,叫做人类。

    我们人类与禽兽的区别就是我们会使用工具,那个白痴居然想让我们回到禽兽时代,还说这是圣人教诲,这次,我要让他,让西夏人知道机械的力量。我就不信。西夏人今后还敢来我环庆路纵横。”

    前有一个三千倍工效。这又出现一个六十倍工效,三位寨主已经被这一连串数字绕的两眼光。范纯粹也被赵兴描述的前景激动的说不出什么,完全忘了赵兴对朝廷大臣的攻击。许久。他含糊的回答:“抚民讨贼。是你招讨安抚使地工作,本大人今后只管坐镇京兆府,耐心等你环庆路上地捷报。”

    赵兴看了一眼那三位寨主,答:“从十年前朝廷与西夏重新开战以来,朝廷花的钱有多少,大约有3万万贯吧。现在我要花300万贯,给大宋买个十年边境安定,朝廷肯不肯?多廉价的买卖,三十分之一地价格。就能让西夏安定十年,朝廷以反手还能从陕西重新收税。难道朝廷不是占了大便宜?”

    范纯粹坚定地摇摇头:“这封奏章我不会帮你写的,不过我可以再向朝廷要50万贯,算是多给你一年补贴,剩下的事你不用提了……喏,这是西边的三个寨主。你在各处开展赈济,独独落了他们。今年环州遇袭,他们三个寨主毗邻环州,受灾最重,你赶快讨论一下他们吧。另外,定边城你也去一趟,哪里的将士也期待你过去。”

    范纯粹说罢。像躲避灾祸一样头也不回的逃出赵兴的官衙。出了门,他也不去驿站了。直接催促从人走路:“快走快走,我们连夜回京兆。天哪,我才在他的州衙待了这一会,就被敲去了50万贯与一批粮草,若再待一天,恐怕连靴子都要赔给他了。”

    范纯粹的书记官听了这话,胆寒地看了看自己脚下,立刻驱赶士兵:“快走,听范大人说了吗,不想光着脚走回京兆吧,现在就动身,快,快。”

    范纯粹带着随从狼奔豕突地窜出庆州,等离了州府,他一拍额头懊恼的大叫:“阿也,忘了告诉他,章质夫召他了……不管了,快给章质夫送个信,就说:快70的人了,还在外头跑什么,让赵兴这年轻人跑腿去,请他尽快回庆州坐镇。”

    章质夫接到消息,连夜往庆州赶,第二天天亮,等他进城的时候,看到一个规模浩大的商队也在进城,商队有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许多服饰奢华地婢女跟在车边步行进城。庆州战火烽飞,难得有这样打扮艳丽,长相明媚的女子进城,连章质夫一时之间也看痴了,他站在一边,看着车队进城。

    队伍的尾部是一队延路的禁军护送,章认识带队军官,他连忙招手,询问:“刚才进城的女眷是何人家眷?”

    那军官叉手回答:“章大人,这是赵招讨大人的家眷,这商队也是招讨大人的……错了,是他家小妾地。据说他家小妾担心招讨大人在庆州过地不舒服,特地雇了些人,将招讨大人的家具搬到庆州……这长路迢迢地,家具搬到这里,那还不比金子还值钱。”

    那位延路军官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旁边正在进门的一名男仆打扮的人鄙夷地一笑:“胡说!此物哪是家具,这是车床。铁木车床。你懂什么?车床用的木头必须结实,否则车出来的物事就会不精确,平常那车床都是用铁器打制的。后来我家大郎采用上铁木,图的就是它坚逾铁石。庆州这里哪有这种结实木头,这木头是我家大郎从南洋的阿非利亚大6,万里迢迢运来的,金子那玩意可比这黑铁木便宜。”

    章绝倒。

    延路军官所说的那位“小妾”章知道,其实她的身份不是秘密。大宋高官都在私下里谈论这位小妾的身份,这都拜苏轼那个大嘴巴所赐。章作为苏轼的朋友,比朝廷还提早知道那位越南的广陵郡主,现在朝廷封赏的“宁国夫人”的来历,他连忙纠正那位军官:“胡说!谁是小妾,要称宁国夫人。”

    章说罢,摇着头感慨:“那位宁国夫人据说富可敌国,在越南封地有一座煤山、一座铁山,这点小钱,人不在意……”

    章没有返回自己的府邸,他追着那队香车赶往赵兴的府邸,赵兴在庆州没有按照往常的习惯置办产业,他就住在官衙后面。由朝廷提供的官舍里。因为庆州属于战区。赵兴算是军政一把手,许多附属官员都没有任命,所以那片官舍足够大。住起来倒也宽敞。

    程爽正站在台阶上指挥仆人搬运行李。从香车里下来几个胡人打扮的女子,为的女子一头红,长着一双碧蓝的眼睛,程爽见到她,行了个礼,接着打扮极其夸张地廖小小跳下车子,她用歌唱地调门吐出一连串的命令,声音清脆而急促,但每个字都像在玉盘上滚动的珍珠一般。圆润而清晰。

    章在京城待过,认识这位“京城十绝”,他笑着向廖小小打招呼:“是廖大家吗?老夫章质夫,廖大家还记得吗?”

    廖小小急忙向章行礼,章扫了一眼正在进门地胡女,问:“这次来地是哪位夫人。庆州兵荒马乱的,廖大家肯穿过战火,千里迢迢的来到这,这份情谊,离人该感动的哭了吧。”

    廖小小清脆的笑着,娇嗔的答:“瞧您说的,这次娘娘都没来。就我与胡女喀喀丝丽了……”

    赵兴此时已闻声迎了出来。他向章行礼:“经略大人得胜归来,可喜可贺。”

    章一摆手。对四周向他行礼的仆人说:“你们忙去吧,我与离人还有军情商议。”

    进入客厅,两人落座后,章问:“朝廷最近有什么动态?”

    万俟咏拿了一叠卷宗来递给赵兴,赵兴接过来在传递给章,口称:“老大人一路辛苦了,不如我们歇歇再谈。”

    章一挥手:“先公后私,朝廷方面对我庆州有何喻示?”

    赵兴逐项汇报:“枢密院言:近泾原、环庆路经略司以边事未宁,乞增置部、队将。已降指挥,每将权各增一员,部将令经略司奏差,队将令吏部选候,边事息日罢。从之。延、秦凤、熙河兰岷路准此。”

    环庆路上兵力分配出自于范仲淹之手,他将环庆路上的州兵一万八分成六部。分别由六个“正将”统领,每个正将挂“都监”衔,经过一年战争,环庆路上又增加一个正将编制,但州兵总兵力已经只有5000人了。章这次要编制,朝廷同意增加一个正将,每个正将可以多设一员副将,这意味着环庆路上可以增加3000兵力。

    然而,环庆路上原本兵力缺额严重,与其讨要官衔编制,还不如补足现有地七个正将的缺额……但赵兴只敢在肚里腹诽这一决定,连续的征战,也导致一个现象,无数有功的人等待赏赐,增加正将编制也意味着可以提供一堆官衔。

    章听了这个消息,长长的松了口气:“朝廷终于肯了,我从去年就上书,如今**了,答复终于下来了,好!还有什么?”

    赵兴接着补充:“继任泾原路经略使的人选也定了,是谢麟。听说他已经启程赴任。还有,折可适地赏赐也下来了,加衔皇城使。此外,西夏人退兵的原因我也找到了:四月,河东、折克适同族叔叔折克行出师抢占葭芦川,斩敌余人,招降多户,获马畜上万匹。朝廷论功行赏,升其为知府州、加衔皇城使、象州防御使。”

    章叹口气,赵兴也跟着叹口气,两人什么话也没有说。

    相比折克行的功绩,折可适的功劳像是小孩过家家酒,令人提不起兴致。

    章沉默了片刻,忽然笑着说:“我在前线听说你也升官了,是吧?”

    赵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惭愧惭愧,我坐在家里也能升官,颇有点不好意思见前线将士……我现在是:宝文阁学士、守环庆路缘边招讨安抚使、除庆阳节度使、行庆阳团练使、朝奉大夫、宣正郎——这次我说对了吧。按朝廷旨意:我的阶官由23阶的承议郎升为从六品、19阶地朝奉大夫。加武衔——宣正郎。”

    章笑着说:“如今你也是横行副使了!”

    赵兴不好意思地大笑起来。

    “横行”这个词作为官名,先出现在宋代。宋代武官官阶自上而下有分为:太尉以下十四阶为“横行十四阶”,武功大夫以下八阶为“诸司正使八阶”,正侍郎、宣正郎以下十二阶为“横行副使十二阶”,再下面是“诸司副使八阶”……在这里,所谓“横行”阶官意思是:由于太尉以下“横行十四阶”都是高级统军将领,因为军情传递的关系,朝廷容许他们在京城闹市骑马奔驰。并容许他们带两三个护卫。而太尉一阶可以带两名护卫上殿。其他人带护卫上殿则要获得皇帝许可。

    至于“横行副使”,一般赐予属于前线带兵将领,他们没有资格在京城闹事骑马奔驰。但除了京城之外。天下各大郡县他们都可以骑着马,把街道当赛马场。

    由于“横行”这个待遇太特殊了,所以后来才有了“横行霸道”这个词。

    武官中“诸司使”这一阶官员虽然有可能高于“横行副使”,但他们都属于衙门里地后勤文职人员,所以没有闹市中骑马奔驰的资格,这让比他们稍低地横行副使官衔显得又威风又霸道。章带兵一生,也没捞到个“横行”地资格,这样他有点嫉妒,过儿出言调侃。

    两人笑罢。赵兴赶紧解释:“朝廷要封赏章老大人,怎么也是个横行十四阶,我这副使算什么。”

    章大笑,他伸了伸腿说:“没用啊,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还跑得动吗?范德儒说的对。是该让你们年轻人跑跑了。我听说庆州东线西线已经安定了,你先去定边军一趟吧,然后去环州,朝廷的赈济要赶紧下去,我估计西夏人秋天还要来,得赶紧做好准备。环州现在疲弱,需要尽快赈济。”

    赵兴赶紧起身相送:“老大人放心歇息。我明天一早就走。我家掌书记留下。老大人有什么不熟悉地尽管问他。”

    章起身告辞,正在此刻。一头大鸟嘎嘎叫着向这里跑来,后面紧跟着一个人,一路追逐,那鸟灵活地在人群中东躲西闪,轻轻一跳跳过门槛,冲赵兴与章窜过来。

    屋里突然从黑影中窜出一个铁塔般雄壮的黑汉子,这人章见过,赵兴初进城时,这名黑人侍卫就紧跟在赵兴身后,这人实在太黑了,坐在黑暗里,章把他当作了一团阴影,等到这人窜出来,迎上那只大鸟,章才现他的存在。

    “小心!”章惊呼出声。

    泰森很高大,足足有两米高。那鸵鸟比他更高,有两米七五高;泰森长得很壮实,一条小胳膊比平常人的大腿还粗,体重大约在120公斤左右,但那鸵鸟比他更健壮,它体重在150公斤左右。

    这是一只成年雄性鸵鸟。

    后面追赶鸵鸟的人也跑进了屋里,他神色有点慌乱,但赵兴觉那种慌乱的神情太假。这人就是伍信。

    他故意的,这厮故意驱赶鸵鸟来赵兴面前晃一圈,提醒赵兴注意到他,但这家伙的行为太令人可气了,他忘了,一旦鸵鸟控制不住,很可能危害到屋里的人。

    赵兴本人倒无所谓,他有一身强悍地力量,灵活的身手,但屋里还有一个章,他已经65岁了,是个头花白的老人。

    泰森已经撑开了手,摆出搏斗的姿态迎向那只鸵鸟,赵兴觉泰森一人似乎应付不了,他心中一急,一手扯下官袍,跳了过去与泰森左右夹击,那鸵鸟一低头,似乎想从两人当中的缝隙中硬挤过去,赵兴与泰森几乎同时出手,不约而同的抓向鸵鸟地脖子。

    鸵鸟一个转身,准备向屋外冲,身后跟的伍信一扬手,将手里的套杆套向鸵鸟脖子。

    鸵鸟一犹豫,赵兴与泰森已经扑了上去,两人同时握住鸵鸟的脖子,一使劲将鸵鸟按倒在地,泰森手脚麻利,使出非洲草原捆绑奔马的利落劲,快的将鸵鸟两腿捆绑起来。

    虚惊一场,赵兴跳起来,阴着脸注视着伍信,身后章打量着地上、忽闪着翅膀嘎嘎叫的鸵鸟,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鸵鸟么?晋郭义恭《广志》载安息国贡大雀。雁身驼蹄,苍色,举头高七八尺。张翅丈余。食大麦,其卵如瓮,其名驼鸟。

    《唐书.吐火罗传》也载吐火罗。永徵元年献大鸟。高七尺,黑色,足类骆驼,鼓翅而行,日三百里,能铁,俗谓驼鸟。……我早听说你在养鸵鸟,传言蔡元长去年从你那里弄到了一些鸟羽冠与什么神油,在京里大肆行贿。才去了成都。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奇怪地大鸟……

    离人,我听说你在密州曾今讲解过《山海经》,难道《山海经》里讲解的不是神怪,只是一篇地理志?”

    赵兴点头:“《山海经》当然不是神怪志异,它只是一篇上古时期炎黄人地游记而已。这本书地神奇不在于里面一些古怪动物地描写,它的神奇在于,这人讲述的动物确实存在。他在书中地称呼法与当地人地音极其相似,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上古时期,在我们的先民连青铜器都不知道的时候,竟有一位先民亲自到非洲旅行过,记录下所见所闻。这才是匪夷所思的——他用什么东西制作出来的船?用石片?他怎么确定的方向。航行到了非洲?这一路他又走了多久?

    既然这本书在我华夏流传。说明他动身去非洲前是识字的,也曾饱览了群书。所以《山海经》里才有那么多的比喻。更说明他旅行完后,又回到了中原,还有时间写下这本游记——想想看,在先民使用石块当唯一武器的时候,这种旅行地艰难程度岂不令人震惊?”

    赵兴这是跑题了,原本鸵鸟抓住后,他应该揭穿伍信名为追赶,实为驱赶的行为,但章在场,他不好斥责自己的家仆——家丑不可外扬么。所以他就调转话题谈《山海经》。

    章对这番话却另有感触,他蹲下身来,细细打量一番鸵鸟,而后失望的回答:“原来那些海外奇兽不是仙家宝贝,也不可用来修炼成仙。”

    大宋当时很崇道,大多数文人都有一个道号,比如东坡就是一个道号,而苏门六学士也人人都有道号。这年头文化人没有一个道号,简直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道教是一种拜物崇拜,山经海怪都是他们宗教的一部分,《山海经》更是道教著名的神怪来源。现在赵兴说它是一本游记,这让从小接受《山海经》是神怪志异说法地章简直无法理解,他就好像万丈高楼一脚踏空一样,心中空落落的。

    赵兴笑吟吟的补充:“当然,共工之台旁的斯芬克斯绝不是仙家宝贝,也不可能拿来修炼成仙,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不仅如此,徂蜡也绝不是仙人坐骑,饲养它的不是神仙,只可能是动物园饲养员而已,这一点我也可以保证。”

    章难以置信的晃着脑袋,赵兴挥手让人把鸵鸟抬走,继续说:“老大人,上古时代人能旅行到非洲,记录下非洲的动物植物,现在人也能,密州邓御夫正在做这项工作,我搜集过来地草籽,还多亏了邓御夫帮忙,他现在正在非洲,沿着那片黑色地土地向北行走,打算一直看看狮身人面像。”

    章立刻正色回答:“可是曾任密州推官的邓御夫,好,若正是他,等环庆路战事平息,老夫一定上表,为其表功。”

    章走后,赵兴还没来得及脾气,寇怜儿已经匆匆赶至,为她地夫君请罪,事实果然如赵兴所料,生在鱼米之乡的伍信随寇怜儿来到庆州这战火纷飞的地方极不适应,他借这次驱赶鸵鸟的机会,打算向赵兴求情,准许放他回杭州,但事情闹大了,站在赵兴面前,赵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寇怜儿是贱口奴隶,她的婚姻是需要主人批准的,就如同现代人结婚,怎么也需要管制机构开一封介绍信一样,这是奴隶待遇的惯例。寇怜儿结婚是赵兴批准的,在官府备了档。

    伍信却是自由民,自由民结婚无需通过上级批准,也无需监管机构开介绍信,但因为寇怜儿拖累,他也在官府备案记档,估计这种羞辱让他很不适应,这次他冒险来找赵兴,大概是想乘机脱出牢笼,没想到赵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赵兴阴着脸,听寇怜儿陈述完毕,这位寇怜儿依旧是一张鼻青脸肿的脸,赵兴沉默片刻,阴阴的说:“何不求去?”

第2181章 “打劫”的暴利

    寇怜儿低头,半晌不说话,廖小小看不过去了,逼问了一句:“这日日挨打的日子,该怎么捱呀,小丫头,与其这样,还不如求个解脱——我家官人主管环庆,你递个诉状,一切都解决了。”

    寇怜儿仰起脸,那张变形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她只说了几个字:“我、家、官、人、是个自由民。”

    自由——这两个词值得用平生力气大声喊出。

    寇怜儿是贱口奴隶,她的子孙后代要想不再当奴隶,只有嫁给一个自由民,这是寇怜儿作出的选择。

    赵兴彻底无语了。

    停了一会,喀丝丽插话了:“要不,让我主人去教训你官人一顿。”

    寇怜儿摇摇头,坚决的拒绝:“老爷,我家相公虽然对奴恶了点,但我知道他心里很苦,他有苦不能向外撒。奴是他的身边人,他不向奴撒气,还能向谁。我知道每次他打完奴,心里也不开心,常常抱着奴哭到天明——老爷,请不要责罚他,求您了。”

    赵兴一言不,扭头向屋里走,廖小小一声叹息:“冤家,真是一对冤家……罢了,相公的规矩严,他出手,伍信那厮不得脱一层皮,这次就由我来做主吧——家中规矩不能破,伍信冒犯客人,罚责五板子,下去吧。”

    廖小小与喀丝丽来到庆州,原本是一场久别重逢的相聚,这下子让伍信全毁了,大家心情都不好,各自闷闷的吃晚饭,上床安歇后。廖小小悄声汇报:“官人,折殿帅送来了五百车的石脂,说是跟你说好的,要换五十具铠甲。这价格可不对。妾身原就告诉他,五百车石脂太廉,不可能换到五十具铠甲。但他说,你已经许了,他还指望着那铠甲去奖赏此次战功呢?”

    赵兴翻了个身,答:“我只说换五十副铠甲。可没说500车油就能换给他50付甲……罢了。给他吧。我有个法子,是土法炼煤油柴油的,这两样东西可以点灯,也可以当火油使,你明天找群工匠给我建个炉子,帮我炼油——这玩意可危险地紧,你让工匠去弄就行了。自己别去坊场。”

    所谓土法炼油,实际上就是现代山寨版的土炼油厂,此种方法炼出的汽油煤油柴油标号极低,属于不合格产品,其环境污染极大,且生产方式带有极大安全隐患……嗯,好在这时代没人拿这种油品烧汽车。但用来放火,这种油的品质绰绰有余了。

    廖小小身家也不少了,搁别人也许一辈子满足了,但跟赵兴身边的女人比。她年龄最大,钱包最瘪,此刻听到赵兴又交代她一条财之路,欢喜地频频用淑乳蹭赵兴,媚眼如丝地说:“官人,一别多日,想不想我呀。想不想?”

    “想!门没关呀……啊。你弄得我火起,咱别管门了。来”,赵兴被廖小小一通娇语,弄得身上什么东西都是软的,只有一个地方坚硬如铁,他一把搂过廖小小,嘟囔说:“明天我还要去巡视环庆……咱战决,快点,来!”

    廖小小立刻轻声歌唱起来……

    廖小小她刚唱到高亢处,喀丝丽身轻如燕地闪进屋里,蛇一样地滑进被窝里,哼哼:“老爷,奴婢也想你,快来疼爱一下奴婢呀。”

    赵兴如斯响应:“狐媚子,你就把《芳香园》、《欲经》里的手段都使出来,今日我要尽情领教。”

    廖小小躺在一边有气无力的说:“官人,你明天不是还要出远门吗?”

    “俺不过日子了”,赵兴催促喀丝丽:“再扭扭,扭得再快点……妙,妙不可言!”

    一通剧烈运动后,舒服了,赵兴身边俩妾已身软如泥,他还记得朦胧地嘟囔一句:“俺明天还要出远门的……”

    第二天一早,赵兴带着队伍赶往定边城。

    这时候地定边城跟后来地定边城不一样,现在的定边城只是庆阳的“倚郭”,也就是傍庆阳而居,自己没有单独的县治。这座城寨在庆阳北三十里,本身类似一个军营,里面驻扎的全是州兵及其家眷。因为军事机构里没有其它的闲事,所以朝廷什么官员也没安置,一切行政全由庆阳州府代管。

    环庆路都监张存带领第二将张诚等人出城相迎,等张存介绍第二将张诚后,赵兴冲后拱拱手。他虽然与张诚虽没见过面,但因为张用的关系,两人算作是通家世好,所以赵兴地礼节是通家礼。行完礼后,赵兴顺势打量了一下张诚。这厮长得有点像张用,但一脸憨厚的表情,明显混的不如弟弟,可能不如弟弟会来事。如今张用已经做到五品的团练使了,这厮还在正将这个八品位置上混日子。

    大宋军制中,排名最末尾的将领才是宋军主力战将,而排名第一的被称为“先锋将”,也就是冲锋在前的战将——搁现在地说法就是“炮灰将”,有事你先顶上,逃跑你走最后的那种替死鬼。张诚排名第二,说明张存死后,他将顺延,顶上“炮灰”的位置。

    “炮灰”张存拱手说:“我家张管军与赵大人熟识,彼此就不用多说了。赵大人经营密州,使密州强兵强将,一年之内,使密州百姓喜欢荷剑而行……其他的话我们不说了,赵大人来到庆州,我庆州上下只有欢喜地份,有什么吩咐招讨大人只管说,我等敢不从命。”

    赵兴一边与张存携手进城,一边问:“朝廷新进许了我庆州增加一员正将,你们这里除了缺兵、缺将,还缺什么?”

    张存冲第二将张诚使眼色,张诚上前回答:“什么都缺,庆州连年战乱,我们从一万八千人打到现在的5000人。前后累积补充兵员不下十万,但现在只剩下这5000人……离人,城里还有十万遗孤,将士们都盼着这场战事能早日了结。

    我们缺兵——别处将领吃额存,但我们这里谁敢吃,光朝廷下拨的款项都不够。招讨,十万遗孤啊,孤儿寡母都张着嘴,朝廷下拨一万的军饷。哪够养活这些人。”

    赵兴诧异的问:“我记得朝廷对阵亡士兵有抚恤。怎么……?”

    张存苦笑的答:“大人,能上战场地都是一家地顶梁柱,他们在战场上阵亡,朝廷补贴地那点钱还不是坐吃山空,再说朝廷补贴的那钱虽然不少,但每次大战后,粮价飞涨。那点钱能够吃饱,她们能捱到现在已经是军中同僚照顾,可现在哪个同僚不养家,5000在役士卒照顾十万人遗孤,哪里够吃啊。”

    第七将、内园使张诚跳了出来,回答:“哪止十万人,十万士卒阵亡。留下地是十万家,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有把子力气的人,只要还走得动都逃亡了。家中只剩下干不动活的……这日子,苦啊!”

    赵兴摆了摆手,制止大家带他去官衙的举动,要求:“带我去看看,我看看他们过的什么日子。”

    眼前地惨象怎一个“惨”字了结。那些阵亡战士家中常常只剩下女人和孩子,大多数老人已经自地走向荒野,宁愿在外饿死也不拖累家庭。剩下的女人照顾着唯一的根苗。为了养育孩子。她们能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包括身体。

    赵兴记得眼前这一切,这西夏人对汉民犯下的恶。我们是用汉语讴歌为“名族大融合的丰功伟绩”,但没想到这种“功劳”如此悲惨……

    “馒头会有的,战刀会有地,章经略跟我说,如果我能给他缓一口气,他从明年开始就推行深垒加浅攻的战略——不等西夏人进攻我们,我们去他们地盘上打,让他们也尝尝我们的大融合……长城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们需要时间。相信我,我会用这一年的时间帮庆州缓过元气,而后就是我们的反攻了。”

    张存坚定的摇摇头:“相信大人会做到地。”

    赵兴一摆手,指着城里那些瘦骨伶仃的小孩,说:“把那些孩子都给我,我来养。子连,你帮我组织一个童子营,让孩子们在营里学习操练,读书识字,我需要那些对西夏充满仇恨的人,最好是刻骨仇恨。”

    七名将领上前一捶胸膛:“这里全是对西夏刻骨铭心的人,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无尽地血仇,大人只管挑。”

    赵兴看到眼前还有七名将领,很是纳闷。

    不是说有两员正将阵亡了吗?怎么还有七个人?

    看来,咱大宋缺的不是官!

    帅范皱着眉头:“大人,十万家眷,孩子怕没有两三万吧,这么多的人,怎么养。”

    张存连忙解释:“没有那么多,军中同僚但有能力,都回收养一两个,大人只管捡那些真正孤苦无依的,只要大人能让庆州缓过气来,同僚们手中宽裕了,多养几个孩子无所谓。”

    赵兴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需要给他们找点事,对了,此处军营有空房吗?”

    张存回答:“大人,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大军营,原本能容纳十万士兵,现在只有我们5000人,大人想要营房,这城里到处都是。”

    赵兴马上点头:“能住下就好,你帮我腾出一座能容纳一万人的大营房,然后选拔一万名十七岁至二十岁的孩子——凡附和年龄的全部选拔入营。不管他父母是否健在,有孩子入营地人家,也好腾出粮食养些孤儿——记住,孩子入地是童子营,不是军队,不要给孩子刺字,他们今后还要进坊场、还要结婚育子的。

    张都监,你还需要帮我抽调200名经验丰富地老兵,帮我一起训练这群孩子。子连,剩下的事就是你的,你从京兆府雇佣200名村秀才,先教孩子们识字,而后教孩子一门手艺。教孩子习武防身。

    今后我准备对商队进行武装护送,防止山贼抢劫。这活儿就包给童子军。子连,你每天拉一队学生出去,一边拉练,一边护送商队,我需要你用这一年的时间,让孩子们知道队列和基本的军事知识,至于读书识字,反而可以慢慢来。

    一年后。密州各项产业都开了起来。需要大量地劳工,这些经过简单训练的孩子就可送往各个坊场,童子营里只留下最合格的士兵,我需要把这座军营变成一座斯巴达训练营……”

    赵兴掰着指头,细细解说一番他的计划,帅范答应一声,立刻兴奋的去组织人手。等帅范走后,赵兴才纳闷的回想起来:“我刚才说了个斯巴达,可帅子连居然没有问我斯巴达是什么意思,我说了吗?”

    赵兴这话是询问程爽的,程爽纳闷的说:“斯巴达有什么稀奇的,我也知道。老师在茉莉园遇袭地时候,曾经讲过三百斯巴达勇士坚守温泉关。还说:没有坚定地战斗意志,再坚实的城堡也脆弱的如同纸糊的;而有了坚定的战斗意志,哪怕身在坦途,因为有了勇气。立刻能让坦途成险关。这故事同学们都知道,七叔,怎么,有什么蹊跷吗?”

    赵兴放心了:“原来,这故事大家都知道……一定是你们相互谈论时被人听了,传了出去。好,我放心了。”

    第二将张诚好奇的问:“什么三百勇士守卫温泉关。说说?”

    程爽立刻起劲说起这个故事。而后鹦鹉学舌的总结说:“世上任何事都怕坚持,只要坚持下来就是胜利。三百人挡住20万大军。看似不可能地任务,但只要有坚定信念,也不见得就会失败。

    家师常说,只要上了战场,就要抱定去死的决心,唯有这样才能活下来。自古艰难为一死,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事能难住人。想当初家师闯荡七海,就是横下一条心去寻死的,结果:但有敌手,均不愿与他拼死,让他轻易的闯过无数盗匪拦截——战斗,就如此简单。”

    程爽讲故事时,七名将领已经围在他身边,听的津津有味,听完程爽的评语,环庆路上最勇猛的那位第七将张诚感同身受地嚷嚷:“不错呀!洒家每战争先,只要我横下一条心冲入敌阵,连西夏铁鹞子也不敢与洒家放对。洒家陷阵无数,连油皮也没破,那些自以为安全,待在后面的胆怯人,却一个个先洒家而死,岂不好笑。”

    张诚这番话说完,七位正将有的尴尬有的赞同,有地不以为然,张存摇头说:“皇城使李仪,副将、东作坊副使许兴也不见得不如足下勇猛,可他们现在埋骨西夏了,朝廷连个赏赐都没有……唉!”

    这两个人的阵亡,也就是赵兴刚入庆州时听到的那份军情。这两人进入西夏侦查敌军的动态,与敌遭遇战死。但大宋官员上上下下却不愿承担责任,反而给了个“私启边恤,不罪不罚”的待遇,当然,这两人若活着回来,是定要受惩罚的。

    赵兴此刻已经与帅范商量完毕,他走过来听了一个话尾,便插嘴说:“今年我准备在庆州开放马禁,准许边民自由买卖战马。”

    张存立刻跳了起来:“大人,战马军用都不够,怎么能容许私下里买卖呢?”

    赵兴答:“正是因为军用不够,所以才让战马自由贸易,只有贸易活了,物转流通顺畅了,我们才可以从市面上买到足够的战马——罢了,这种商业观念你不懂,以后你只管收税就行了,马市我就设在定边城,你帮我看好了。”

    张存胆战心惊地说:“大人,若是有西夏人伪装商人来买马,怎么办?他们把我们地马买去了,我们骑什么?”

    赵兴笑的很憨厚:“只管卖给他们,怕什么。我准备下一步加强关卡,绝不容许片马流出庆州——你们只管卖,我边境上地人只管扣押,让西夏人花了钱、还给我们马市交了税,却两手空空回去,美得很!”

    在庆州要想把好关卡,堵塞战马向西夏输出。是很容易做到的。因为庆州面对西夏方面是连绵的大山,只有几条河谷可以通行。战马长途移动需要饮水,在古代环境下,行军路线离不开河谷,只要卡住河谷出口,夏人想牵着马翻山越岭都做不到,除非他想让战马渴死在群山中。

    赵兴不等张存回味过来,马上伸出一个指头补充说:“下一步我打算提高战马价格与交易税,朝廷不是有一笔补贴款吗?官府采购最大的特点是一文钱的东西。官府只要横下心来。愿意花十文钱买。我打算动用官府采购地权力,撬动战马的价格,每匹战马售价抬高到一千贯!”

    说完,赵兴意味深长的挑逗说:“说起来,河东折克行那场胜利才是油水厚啊,斩敌多少且不说,招降多户——完全可以让他们挖煤窑;获马畜上万匹——每匹马价值一千贯的话。这可是一场上千万贯的胜利。有了这笔钱,别说养十万人了,再养十万也足够了。”

    环庆路上诸将听出了赵兴的暗示,瞪大眼睛盯着赵兴,半响,第二将张诚仗着与赵兴关系熟,鼓足勇气问:“大人。你是说开放马市,马市又设在定边城中,还要进行官府采购,可官府有那么多钱吗。”

    赵兴两手一摊。回答:“官府有多少钱,这你们无需管。只要官府肯出一千贯采购马匹,哪怕每月只采购十匹马,那么,其它的战马交易也掉不下价来,不是吗?”

    张存见到有人开口,他小心翼翼的兜着***说:“大人。李仪、许兴可是担了罪责的。私入敌境,可是大罪。”

    赵兴瞪着眼睛。轻斥道:“那是两个蠢材,私入敌境——谁投诉地?西夏人可曾向我庆州府投诉过?”

    这下子,连第七将张诚这个混人也明白过来了,他一拍大腿,直接把大家羞羞答答不肯说地内容嚷嚷出来:“着呀!洒家找三两个人偷偷潜入西夏境内,抢两匹马回来,但遇反抗,尽皆杀之,西夏人找谁哭诉去?向我庆州官府投递诉状吗?投诉什么?私入敌境?他敢来,看我庆州百姓不撕碎他……

    这买卖好,去西夏境内抢两匹马,栓在马鞍后面,一路就跑回来了,西夏人想追都追不着,回来后在马市上以卖,若卖给招讨大人,那就两千贯到手了,若卖给其他人,每匹怎的卖不到八百贯。十几年的薪水,也就几匹马的费用,死了也值。”

    第七将张诚的鲁莽让众人都显得很尴尬,张存不好意思的扭过脸去,一副我不认识此人的模样。其他将开始研究地面,似乎地面上突然冒出什么东西,值得大家仔细观察。唯独赵兴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背着双手慢慢离开。

    过了一会,第二将张诚醒悟过来,他赶紧跳起来拉住赵兴的手,亲热的攀起了家常:“赵老弟,离人兄,我弟弟跟我说……去年的时候还来信说他在与你合伙做生意,说离人老弟家里藏了好多好刀、好马、好铠甲,不如我写个欠条,从老弟家中预支几副武胄,咱家没钱,由我兄弟偿还,如何?”

    其他人也明白过来,张存先打量着赵兴的随从,煽风点火:“我听说赵大人入庆州的时候,随从们可是豪华,人人都是一副全身甲,如今我看这些兄弟们也没穿甲,想必赵大人平时也用不上那些武胄,借我们使使,我们用马抵偿。”

    赵兴缓缓的点以点头,庄严地回答:“可!”

    众将大喜,纷纷找纸笔书写借条,赵兴好像无意识的顺嘴说:“俘虏也值钱啊,如果开个小煤窑,让他们都去挖煤去,每个俘虏也能值个百十贯。”

    第二将张诚最快,马上说:“环州有现成的煤窑,还有一座火硝洞,都由我州兵监管!”

    赵兴点点头:“索性就把这座煤窑收归官办,官府与煤窑窑主合股,由军方提供挖窑贱口奴隶,官府从收益中补贴军方。”

    张存以听这话,狠狠的踢了第二将张诚以脚,连声喝骂:“呆子,还不找吴庆来,领大人到煤窑看看……不,带上你地人。与大人同去,沿途保护大人的安全。”

    张诚兴冲冲跑去召集士兵,赵兴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先去了横山寨、通塞寨、淮安镇沿线,他指点着这片山区,向三位寨主说:“你们三个寨子恰好在洛川、归德川之间,出了你们的寨子就是连片地群山。

    西夏人要来,只有三条路,一条是白马川。一条是洛川。再然后是归德川。洛川那里有怀威堡、威边寨、胜羌寨,怀威堡石敢那里我已经打造了一条草木皆兵防线。你们这三个城堡总体上是安全的,设立你们这三座寨子的目地,就是监控翻山过来地西夏兵。若无意外,西夏人一般不会到这来。

    所以我计划把你们打造成前线补给中心,你们这里除了给我种草养马、种麻薯囤积粮草外,还要给我学会制造甲胄。我在庆州城正在组织人手,制作金属拉丝机,这种拉丝机可以把金属拉成铁丝,长的铁丝可以制作出铁刺网,马是一种胆小地动物,看到铁刺决不会冲撞上去,所以以到铁刺网就能阻止骑兵。另外。铁丝还可以制作金丝锁子甲,一套锁子甲可以卖到三千贯,制作的人多了,这价格也许会降。但两三年内大概还能维持千贯的价格。

    用铁丝编织锁子甲,老娘们都会干地活,无论你们寨中生产地铁丝还是锁子甲,我都会动用官府采购的力量替你们报销,所以今年你们别操心粮食,有了钱怎么换不来粮食,今后你们的任务就是:种草养马、编铠甲。”

    三位寨主大喜过望。频频用眼色交换着目光。赵兴又询问了当地种草情况,三位寨主连忙答应:“招讨。小民们蠢笨,大人拿来的新鲜物不敢轻易处置,我现在就去,让他们把田里的苗都拔出来,全种上草。”

    赵兴重重的哼了一声,神色阴沉的翻身上马,三位寨主紧跟几步,着急地询问:“招讨,那拉丝机官府补贴多少,什么时候能够生产出来?”

    赵兴一句话也不说,催马前行,帅范落到后面,恐吓说:“招讨大人怒了,你得赶快去州府赔罪,种植计划需要尽快动手……”

    恐吓一番后,帅范跟上了赵新的队伍,笑着解释:“大人,民以食为天,我们却让百姓种草,百姓心里惶恐,也是可以谅解的。”

    赵兴点头:“我没怪他们,乡民无识,误了春耕不补种草,种什么粮食呢,来得及吗?”

    正聊着,赵兴突然驻足,扬鞭指着附近一出山坳,好奇地问:“那是什么?我是说那片白白的岩石是什么?”

    吴庆窜出几步查看了一下:“此处已至环州,前面不远是甜水堡,那处岩石沟应该是白石沟,山里的石头是白色片石,有点晶晶亮,孩子们都喜欢捡石头玩,可这种石头太脆,即建不成屋子,也无法打磨成器物,所以就荒废了。”

    “过去看看”,赵兴晃着马鞭催促。

    那是片石英岩,裸露在地面的石英矿,纯度很高,从岩石的表面看,似乎还含有少量长石、云母、绿帘石、角闪石、榍石等……作为一个现代人,具备这些知识无需专业学习,只要常在旅游点买点假玉就行了。但要具体分析出各组分含量,就需专业学习了。

    “附近还有什么特殊地石头”,赵兴急忙问。

    “这个……”张诚看了看吴庆,吴庆回答的很快:“昔日沈括那懦夫在延州时,曾雇佣一名环州人四处搜集古怪岩石,这人姓奇,名十三。沈安抚走后,奇十三依然在收集石头,说是总有一天沈安抚会来找他要石头。

    此人正在环州城,环州附近有什么奇石怪木,他都知道。他家里还堆了不少石头,大人要想知道,去他家里一看便知。”

第2182章 把你的仇恨交给我

    在奇十三家中,赵兴啧啧称奇的看着满院的石头:“这是石英岩、这是芒硝,还有煤炭、白云岩……啊,皮硝也有了,好,这还有石灰——环县哪里穷了,分明是一个天然宝库,有了煤炭,就近可以煅烧各种矿石。程爽,快马去庆州,召集各位商人来,就说官府有钱了,准备放采购大单,想挣钱的跑的快点,来晚了就没有了。”

    程爽跳上马,呼哨一声,带着几个兄弟冲出门去。他出门的时候,环县地方官屁滚尿流的带着当地的官员与衙役奔进院子,连连从赵兴作揖,口称:“招讨大人来环州,怎么不去州衙,怠慢怠慢了。”

    环县刚刚解除战争状态,士兵们警惕性蛮高,赵兴带着大队人手进入县城,早已惊动了当地地方官。吴庆熟门熟路,带着赵兴直接摸到奇十三家中,获得消息的地方官员晚到了一步,心里惶恐的不得了。

    环州这个前线,不可能有进士出身的人前来当知州,这种三等路的知州也就比知县品级高一点,这知州苗青是由当地小吏升上来的,文化人都喜欢摆弄诗词,小地方出来的人为了显示自己有文化,更是特别喜欢吟诗作对,苗青才与赵兴寒暄完毕,立马夸奖到诗词上:“学生早听过大人的诗名,春日融融之际,大人来我环州,可有什么新作,感怀一类的,令学生畅读一番。”

    赵兴最不喜欢就是别人跟他谈论诗词,看到一名四十多岁老官吏对他口称学生,还最犯他忌的谈诗,赵兴板起脸。不满意的训斥说:“环州屡经战火,百姓最要不得的就是谈诗论赋,老大人也是吏员出生。以能干著名于环州,怎么见面跟我谈这些妇孺的玩意。”

    赵兴这话在一个现代人看来,只是一番平平常常的劝勉话,但对一个古人来说,这是很严厉地责骂。对古人来说,是不是进士出身。身份是天壤之别的,他点出对方是由吏员一步步升迁的,自己觉得这是夸奖,但这番话却把苗青臊地满脸通红。

    万俟咏不在身边,帅范又是一个愣小子,第二将张诚是个憨货,这厮要是通点人情世故,不会比他弟弟还升官慢,所以赵兴的话让环州官员无地自容,但他身边的官员只知道傻乐。还是赵兴看势头不对赶紧把话题跳过去:“苗县。这位奇十三,本大人征用了。接下来本大人要在你环州召开招商大会,你快去准备场地。本招讨借用你环州的土地,做一点活计。三年里,利润与你环州分一半。

    等三年后,本官将属于环州的归还环州。至于以后你跟环庆路如何分肥,那是你跟下一任官员的事,做好了这活,本官给你考绩优等,举荐你升一升。”

    这话苗青爱听,他连忙拱手请赵兴前去官舍安置,赵兴将随从安排在官舍后。自己却坐不住,他让奇十三指路带着苗青跑遍了环州附近地几个矿点,等他赶回来,环州已聚满了商人。

    “环庆路今年四处在种草,现在草已经出苗了,官府奇缺飞各种牲畜——像小鸡仔、小猪崽……”时间紧迫,赵兴没空兜***。他开宗明义的说:“官府现在有钱了。准备大批量采购各种幼畜幼禽。时间紧迫,官府宁愿花大价钱。什么大价钱,就是按当今市面价格五倍收购,而且有多少收多少。此外还有粮食,多多益善……”

    在场的商人都疯了,市面价格的五倍收购这些东西,那不是白给钱吗,天下间还有这样的好事?!

    是白给钱!赵兴这里做的就是“投石效应”,他用一笔钱撬动百业凋敝的环州,这笔钱花出去,他还要商人们交回来。

    商人们在地下议论纷纷,万俟咏拿着一叠文件一溜小跑进来,他将那叠纸递给赵兴,低声说:“按大人的意思,图纸的价格已经涨了三倍,大人看可好?”

    赵兴不动声色的结果那叠纸,冲商人挥了挥,大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赵兴地解释:“我在庆州时召开招商大会,效果不理想,饱经战火的庆州人拿不出余钱来,现在好了,官府出钱。你们拿自家的钱去附近州县搜购我所需要的物资,官府用五倍价格收购。

    挣了钱怎么办?官府这里还有一些图纸,路府、州府、团练里的都作院出人手、出技术,帮你们建立厂房,州兵、府兵免费帮你们押运,保护你们贩运货物。官府出这么大的力,却不参与具体经营,只拿五成干股地分红,怎么样,天大的便宜啊。”

    底下的商人惊疑未定,赵兴看大家情绪不高,马上又用煽动的语气说:“诸位可能要问:官府拿出来的是什么产业——大买卖!做玻璃。

    诸位都知道玻璃这玩意多么金贵。现在,我找到一个商人,肯三万贯出售做玻璃的方法;而环州愿意让出矿点供各位开;团练负责替你们建厂房,并驻扎在附近帮你们保护矿眼;环庆路府调配人手,帮你们经营。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把玻璃器具做出来,往京城里一卖,你们就等着数钱。简单吧!”

    苗青直到此刻才知道赵兴拉着他这几天看地是什么,他又惊又喜,正想自己也出力买下一份图纸,但再一转念,想起有团练出马保护矿眼,因为团练有股份,一定不会容许别人插手矿源,他颓然的叹了口气,心中感慨:好快的手,好严密的布局……

    其他的商人刚开始也体会不到团练军队出现的意义,但一转念也想通了:原来是保证我们独享。啊,三年独享,只要人手充足,这三年里还不狠狠赚笔钱。

    想明白的商人立刻伸手向赵兴要采购单……

    从这一刻起,环州地经济全面启动。凡是出过远门地环庆人都带着自己仅剩的家当,快马加鞭地跑到附近地州县。尽其所能的购买一批物资,而后拼了命的往回赶,将这些物资交给官府换钱。官府巨量地钱花出去。百姓手里有了钱,一转手又交还给官府,从官府那里购买图纸,购买土地办场坊……

    环庆路是一个边防州,这里青壮男子的工钱很高,有钱你也雇不上。因为他们大多数都被军队雇佣。劳动力的大量缺口使得妇女儿童成为新办场坊的主要对象,因为赵兴在新场坊的图纸里使用了大量的机械,使得妇女儿童干那些活也能胜任,当商人们现这点,环州地战争遗孤便成了抢手货,因为赵兴紧接着推出一项政策:《环庆遗孤抚育令》。

    根据这项政策,在战争中为了保护百姓而阵亡的将士家属可以去官府登记,由官府给号牌;而当地工场主只要在这几个场坊里雇佣战争遗孤过一定比例,则予以减免税的待遇……

    赵兴推出这项政策,没有走正常程序。因为他只是交代了万俟咏,就匆匆带着其他人顺着白马川向最前线的清水关走去,万俟咏动用赵兴的印鉴,立刻布了这项政命。章与远在京兆的范纯粹听到赵兴布这项政命,不约而同的一声喝骂:“这个赵离人,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预先通知朝廷。实在胆大妄为……老夫不得不出面,给他擦擦**。”

    范纯粹与章对赵兴这项计划很是欣赏,因为历年的战争给环庆路上留下了大量的战争遗孤,他们面对那些战争遗孤地眼睛,也常常觉得羞愧,赵兴出台这个办法,虽然不花朝廷一分钱。但有可能要朝廷损失税赋。

    两位老大人连忙分别上表,陈述了战争给陕西带来的灾难,其中范纯粹写到动情处,诗人的脾性大,文词哀婉,令人读之不忍泪下,而章写到最后。则从军事的角度。大肆鞭挞现在的保守防御政策,实在不得人心。狠狠的为自己“深垒加浅攻”地主张鼓吹一番。

    奏章最后,两人不约而同的解释:反正朝廷给陕西路减税了,这笔税收本来是该环庆路收的,用于支付战争费用。现在环庆路愿意不收这份钱,以减轻百姓负担。相信以赵离人的能力,百姓即使减笔钱辞职了。据说这厨子去了环庆路。现在在环州搞“风险投资项目”。

    “你说,赵离人搜购这么多铁干嘛”,临别时刻,范育向梁子美哀叹:“我现在都神经了,每次新厨子做完饭,我都让他把锅端来看看。以确保我下顿还能吃上铁锅做的饭,而不是厨子他用瓦罐炖出的糊弄我……”

    “铁,我需要大量地铁!”此时此刻,赵兴正站在清水关咆哮:“西夏人毁去了我们一座城堡,我会修建十座钢铁城堡,你放心,我会用钢筋铁骨给你打造一座新城堡。”

    赵兴面前是安定堡的堡主何国。他正跪在地下泣不成声:“我的城堡啊,一千四百丁口,二百三十名壮丁,如今只剩下老弱五人——夏人,我与他们势不两立。”

    安定堡的堡主哭诉的时候,在清水关背面的大路上,一支长长的队伍正背着沉重的帆布行军包川流不息。他们走到城堡下。打开背包,向城堡边的一座大池子倾倒石灰。等把背包倒空,他们会从堡丁手里领取一个号牌,而后背着空包转身离开。漫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他们默默地走在路上,默默的将背包中的石灰倾倒出,而后默默的离开。

    赵兴拉起了哭泣的何国,指一指山路中默默行军的背包客,说:“瞧,这就是我庆州童子军——瞧,这就是仇恨地力量。不要怕,我们没有绝望,我们还在积蓄力量,我们终有一天会杀光西夏人:我们绝不宽恕,我们有仇必报。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仇恨,这是我们整个民族的仇恨。现在,把你的苦难放下,把你的仇恨交给我,擦干眼泪,我们再建一座钢铁石堡,让西夏人从此越不过白马川半步。”

    正说着,大路尽头一杆高高的旗幡出现,它先是在山路上冒出一个角,接着,整个旗身全部冒出,旗子上写着:大唐景教大祭司安……紧接着,两队身穿白袍的僧侣出现在旗下,僧侣后面是一个大轿辇,上面端坐着一位红袍人,他地袍服正面绘着一朵白色大莲花火焰,背面是个大十字架。

    这队伍走到堡下,赵兴已经带着大家迎了出来,他故作姿态的向轿辇恭敬跪下,轿上的人庄严的向赵兴伸出手,虚空画了个莲花十字,威严地说:“愿主赐福你,我的羔羊。”

    赵兴身边不停有人鱼贯来到这位红袍大祭司跟前,行吻手礼,城堡里原来的百姓奇怪的望着这支队伍,清水关寨主洪涛好奇地问:“招讨,这是哪国僧侣。”

    赵兴像看着乡巴佬一样地看着洪涛,答:“你不知道——这曾是我大唐国教,也是你们陕西本土宗教:景教。”何国跳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如今兰州那片还有景教寺,我听说吐蕃那里也有景教庙,不过我听说,他们在唐时被藩人赶出西域,招讨大人是从哪里找到他们的?”

    赵兴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暗自说:“我就知道它应该存在,它应该在陕西一带还有影响。我记得蒙古人曾经有将近一半信仰景教,但因为信仰景教地人动了一场叛乱,才遭到成吉思汗灭绝式屠杀的。从那以后,景教的文教典籍全部被焚毁,这景教在中国历史上才成了一个迷。但这时代,它在陕西,不应该是个陌生宗教。”

    国人总是不肯轻易得罪鬼神的,哪怕他不相信,遇到神也会去拜一拜。赵兴解释完这群僧侣的来历后,几位堡主也带着家眷上前,请求大祭司安思达的赐福。等堡丁忙碌完后,赵兴将安思达请到清水关城墙上,屏退了左右,恢复了平常的随便态度,平静的问:“安主教,见到你肯来,我很欣慰,你终于做了最正确的选择——重回故地的感觉怎么样?”

    安思达先是深深嗅一口空气,享受了一下河谷传来的湿润,而后回答:“回家的感觉真好。”

    赵兴眺望河谷,不禁念起了范仲淹的《渔家傲.秋思》,失礼恰好描写庆阳的边塞风光:“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

    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

    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

    将军白征夫泪。”

    诗念罢,俩人都沉浸在诗的氛围内,许久,赵兴再问:“你决定了?”

第2183章 我需要神的力量,或者魔鬼

    安思达点点头:“这三年里你跟我书信来往,我一直在思考你的话。确实,时代变了,以前人们以农耕为主,现在是少数人占有大多数土地,但百姓却没有因此流离失所,也没有大规模暴乱。如果过去有人告诉我世界会变成这样,我绝不相信,但现在,我看到了,失地的百姓都进了作坊工场……

    商业,吸纳的人力远比农业多,产生的价值也比农业大。而小农小户的耕作也远比不上大农场。所以,这时代虽然土地兼并严重,但粮食产量却比过去多,大量的失地农民,并没有像唐时的黄巢、汉时的赤眉黄巾那样,产生大规模流民暴乱,祸害朝廷。

    时代在变,变革的风吹遍每一个角落,过去的很多理论都被证明是错误的——我们也要变,要变的更适应于这个商业时代。怎么变——我愿意就这个问题向你请教、我准备与你好好讨论。”

    赵兴一指眼前的山川,回答:“你道,从范仲淹开始,我们的民族意识已经开始觉醒,读书人都在谈论一个词:华夏。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我大宋。然而,我大宋却时时刻刻处于夷狄的威胁之下。现在,在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我需要一个单一宋人监视很严,即使我们地地人过去,敌境内他们也是奴隶,根本没机会四处走动。

    但西夏人对僧侣却很宽容,你们在西域一带还有点影响力,我不希望你们提前暴露,我需要你们帮我去打探那里的情报……现在看来,唯有你们才可以深入西域,所以我希望你们地重建,低调而不张扬。”

    稍作停顿,赵兴继续说:“我道你们新建教堂、免费向百姓施药,都需要大量的钱财,我可以以信徒的身份捐赠你们十万贯,但我希望,捐赠名录上不要写我的名字。”

    安思达双手合十,庄严的承诺:“大人,你是我景教重生的天使,请大人放心。我们将会把捐赠名录的第一页空下来,不写任何人的名姓。这一页留给你,我们将在心中永远感谢你。”

    赵兴耸耸肩,表示无所谓。安思达接着从身边摸索出一张纸片,上面记录着这四年里他的疑惑,他顺着纸片第一个问题开始问:“大人,你说建筑艺术也是一种心理战手段,宏大的建筑可以让人从精神上屈服,所以泉州清净寺得以长存……这话我不懂,这是预言吗?您能否解释一下?”

    赵兴笑了:“安主教,万里长城不是一天建出来的,心中的长城也不可能一天完成。^^君子堂^^心急什么,我俩只是起个头,自会有人接过这杆大旗——只是这个头要起好,要让它有自我更新机制,要让它能保证民族传承的源远流长……来,我们慢慢聊。”

    此后的几天,人们常会看到这样一个奇怪的景象:红袍大祭司安思达常常与赵兴屏退众人,两人漫步河谷,漫步山梁,窃窃私语……安思达去世百年冥寿的时候,在陕西扎下根的景教隐晦的公布了一份名为《漫步集》的典籍。这部典籍用一问一答的方式,就景教的展方向提出了很多规划与设想,景教人员没有交代这本书的作是谁,但表示:景教人员将遵守书中地提议,继续展。

    这本书引起了很多疑问。人们纷纷猜测《漫步集》中地问是谁。回答是谁……随后,这件事引百年大讨论,而景教人员对此一直保持沉默。

    这是七月,秋,梁子美抵达庆州;钤辖、兰州种谊前后用了24天便修筑好了熙河兰岷路的定远城,朝廷明令嘉奖参与筑城的种谊、延路经略使范育。副都总管王文郁。与此同时,赵兴开始调配人手,在白马川河谷修建双子堡,20日乃成。这两项连续筑城动作的完成。标志着章“深垒”工程正式启动,剩下的就是“浅攻”了。

    赵兴兴建的白马川是一座钢筋混泥土地城堡,城堡的主楼是一座塔楼,它足有二十多米高,城堡围墙则用七米高、长700米。宽20米的裙楼,围成一块不大的空地。两座完全对称地塔楼一左一右屹立在河流两侧,建成后的堡垒依旧以安定堡命名,堡中的百姓则用环庆路上的战争遗孤填充。

    城堡建成当日,章紧急传来消息:月初,西夏求议和;五日后,求和使才去。西夏照常动例行“打草谷”,这次他们的主攻方向果然是怀威堡,章打算带领人马前去迎战,所以需要赵兴回庆州坐镇。****

    怀威堡与清水关直线距离并不远,但两地之间相隔地是连绵的群山,要想从清水关前去怀威堡,必须沿白马川退回到环州。而后再从环州进入洛川。沿洛川前往怀威堡。赵兴有心直接去怀威堡,以代替六十多岁的章。但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就尊重章的意思,直接回庆州看看。

    漫长的跋涉刚刚结束,赵兴才走到环州,程爽已经急急迎上来了,低声说:“七叔,京城传来消息,宫中有变,传言太后已经昏厥了一次,恐怕命不久矣!”

    赵兴愣了一下,他抬眼望一望天空,答非所问的说了句:“风雨就要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在场地人都懂,其实朝廷里的大臣也都懂,目前得意的那些大臣们甚至已在猜们一直没有动攻击。夏人根本没有踏入洛川一步。”

    一直没有说话地帅范立刻插嘴:“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我听说西夏今年的粮食并不足,他们陈兵边境,这么久没有动手,一定是主攻方向不在庆州。”

    赵兴也如此认为,他求证似的问帅范:“子连以为,西夏人的主攻方向会在哪里?”

    “麟州!从洛川方向进攻地有可能是西夏嘉宁军司,也可能是盐州,只要问问敌军是从虾蟆寨方向来的,还是贺兰原方向,就可以判断——我估计是嘉宁军司,因为盐州主攻的话,不可能拖延这么久。而嘉宁军司主攻,它们的主攻方向只能是盐州”,帅范拿起一根棍子,在地面上画着边境的地形图,边说边解释。

    宋人在修建城堡抵挡西夏人进攻,西夏人也对应地在边境修建一系列城堡,作为侵略的前沿阵地,帅范所说的虾蚂寨与贺兰原都是西夏人修的城堡。虾蚂寨属于盐州军司,贺兰原属于嘉宁军司,两个寨子恰好一东一西,位于洛川的出口处。

    赵兴神色一动,马上跟帅范商量:“帅判官可否跑一趟庆州,把我们的分析告诉章老大人,另外让一千童军准备好战马,赶紧前往怀威堡,我先带一千童军过去看看动静。”

    帅范眼睛一眨,立刻明白了赵兴的意思,马上回答:“一千骑兵过去,人数太多,我们一名骑兵需要五名后勤人员,这些人过去,不是大战姿态,也是大战。招讨不妨带500骑兵过去,这点兵力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赵兴连忙赞同:“还是子连思虑得当,这样吧,我先带一千徒步童子过去,你马上向怀威堡运送后继物资,等你到了庆州,就挑选五百最精锐地马军过来,要一人配双马。还有,府库里有的武器全给他们装备上,让他们保持夜间行军,悄悄进入威边寨,而后等我命令。”

    帅范拱手告别,赵兴留下程爽与环州当地官员应付。自己带着黑人侍卫泰森和几名随从。先赶往横山寨与陈不群带领的童军汇合。

    横山寨寨主带领亲属隆重迎接了赵兴,赵兴没空与对方寒暄,劈头问:“物资情况如何,我让你储存的物资都备好了吗?”

    横山寨寨主的儿子今年由赵兴推荐上京城参加武举,对赵兴充满感激,他拱手一五一十的说:“托大人的福。我们寨中购进了一台钳床,两台拉丝机。如今寨中已经人手三张弓,还储存了五百张弩、四千余张弓、金丝锁子甲三百多副,箭一百余万支——就是苹果树长地太小。乡民不忍多伐,储存地箭支少了点。”

    赵兴直到此刻,才深切地体会到为什么战争游戏中,木头也是一种资源。一百万支箭,只够5000人地军队进行一场中等烈度的战争。但如果战争持续三天以上,箭就会不够用了。

    可惜,历年的战争已经使陕西的森林被砍伐一空,而战争最大的消耗品——箭,反而受困于资源限制。这是短期里解决不了的,赵兴也无可奈何。他想了片刻,终于狠狠心。说:“开单子,你有多少箭,路府如数采购了!我给你签字,你去找万俟师爷领钱。”

    横山寨寨主大喜,他寨中男女老幼齐上阵,这一年里疯狂生产了大量地物资,就等这一天了。早有准备的他立刻递上库存单。赵兴看也不看价格,直接签收。

    童子军原先就配了简易的锁子甲:一身短袖上衣、长裙裤。还有人手三把长短刀。但唯独没配弓箭。这次赵兴直接从横山寨将所有的弓弩取走,带上半数箭支,拉上一千童子军赶赴怀威堡,剩下地一千童子军则留在当地,等候程爽回来接管。

    八月中秋,清晨的薄雾刚刚从河谷散开,山路的尽头便涌出一股汹涌的银色金属潮流,一千余人身披一水的锁子银甲,全副武装地向怀威堡行来,队伍中还夹杂着几个穿白袍的人,他们的白袍上前绣莲花火焰,背面绣着十字架,这是童子军配备的随军牧师,兼有随军军医的职责。

    提前得到通的怀威堡主石敢带着两名军官出迎,他激动的连连冲赵兴拱手:“招讨大人,我怀威堡才传警讯,没想到大人亲自来了,还带着这样一支全副武装地军队,大人,老朽无以为谢,唯效死而已。”

    奇怪的是,石敢身边出现的两名军官竟是藩人,为一脸大胡子,高鼻深目,头还有点微微卷曲,肤色有点白,眼珠是褐黄色的,从瞳孔的颜色看,该人似乎有鲜卑的血统。他向赵兴一抱拳,报名说:“洒家、环庆路经略司第四将罗信参见大人。”

    这位罗信赵兴道,他是一名归顺的藩人部族领,原名鄂钦,赵兴刚到环庆路地时候,经略司准备马琮带领第三将、第四将前往京城移戌就粮,这家伙在京城受到官家接见,被赐名为“罗信”。

    罗信身后地人也是一名归顺的藩人领,他是从西夏来地党项人,他原名均凌凌,归顺后朝廷让他建立顺义城,赐名为朱保忠。这位朱保忠冲赵兴拱手,语气骄横:“咱家顺义城城主朱保忠,见过安抚大人。安抚大人好阔气,不过一身好铠甲穿在孩子身上,可惜了!不如分把点与我。”

    赵兴脸色一沉,头也不回的喝了一声:“揍他!”

    ps:1、鄂钦、均凌凌的赐名要比本书中时间晚一年,本书稍作变化。

    2、宋朝庭的当年赐下的茶药钱,是单独分配给永兴军的,本书中认为是永兴军与秦风路共同所有的,各位可以看做蝴蝶效应。

第2184章 俩蕃将的远大期望

    朱保忠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兴身后已经窜出一个铁塔般高的黑炭团,他扑上去像提小鸡一样掐住朱保忠脖子,轻轻松松凌空提了起来,而后一点不在意朱保忠蜻蜓撼树般的挣扎,将朱保忠横放在膝盖上,抡起蒲扇大的手劈里啪啦一顿——打**。

    朱保忠起初还抗议几声,挨了几下后他立刻连声求饶,罗信也急忙在一旁劝解。赵兴余怒未息的让泰森停住了手,唤过朱保忠来斥骂:“均凌凌,搞清楚你的身份,你全赖我大宋庇护,才能苟延残喘,如今竟敢在本官面前咆哮。知道本官是谁吗?杭州有名的赵老虎,京城有名的净街虎,敢在我面前咆哮的人……哼哼,你若不是个藩人的话,看在蕃人向来不知礼数的份上,我定饶不了你。”

    朱保忠叩头认罪,赵兴一挥手命令:“朱保忠,交出你的部众,这一战你的部众由我指挥。”

    朱保忠哪敢反抗,赶紧老实答应。陈不群站在旁边,现那位石堡主似乎悄悄松了口气,而怀威堡的堡丁望向藩人时也悄悄挺起了腰。

    罗信把朱保忠拽到一边,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从人丛中叫出一个年轻人走向赵兴。这位年轻人有着一副混血儿的俊美,他身材修长,举止显得很温文尔雅,罗信望向他的目光说不出的慈祥,他指着这名年轻人介绍:“招讨大人,这是我儿子周俊明,听说石堡主的儿子也被招讨大人推荐参加武举。我儿子非常羡慕,我看招讨大人身边少个端茶倒水地人,不如让我儿子跟随招讨大人左右,也好讨个出身。”

    我倒……啥?罗信的儿子名叫周俊明,这都是什么事?

    赵兴都快笑喷了,他强忍着笑意解释:“罗正将。中原的习俗子随父姓,这位是你的亲生儿子么,他怎么姓周?”

    罗信父子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敏感,先是罗信脸红脖子粗的抗辩:“当然是我儿子,如假包换,亲生的!”随后。周俊明也扬声大呼:“大人,我是宋人呀——纯正地宋人,我母亲就是宋人,我血管里流淌着宋人的血,怎么叫不得周俊明?”

    赵兴周围的人也在憋住笑意,连刚刚挨了打的朱保忠也在低声嘀咕。但他刚被赵兴收拾过,不敢大声,所以究竟嘀咕什么,大家都没听清楚。

    赵兴笑罢,诧异的望望罗信,再望望周俊明,从这两人的相貌上倒是现了很多相似之处,他恍然地对周俊明说:“我明白了,你母亲姓周。罗正将娶了一名周姓宋人,所以你随母姓,姓周。”

    周俊明频频点头:“大人,我母亲是世家大族,她地郡望是……”

    罗信很不自信的盯着赵兴问:“大人,这确实是我亲生儿子——他跟母亲姓,不过份吧!”

    他还有脸问过不过份?连此时走过赵兴身边的童子们都知道这有多过分。但他们憋住笑继续鱼贯行军。陈不群已经扭过身去,背冲罗信,双肩抖动不停。

    在罗信专注的目光下,赵兴只好憨厚的一笑,摸着下巴频频点头:“我中原倒是有这个说法,入赘。此举,也不为过吧。”

    朱保忠听了这话已经跳了出来。他凑在赵兴身边。扭扭捏捏的,仿佛有满腔地衷情要倾诉。罗信比他更扭捏。他嚅嗫的说:“招讨大人说好啊,那就是真好!招讨大人是大苏学士的弟子,名人!做的那个什么诗来……嘿嘿,瞧我这笨脑袋,一时之间怎么想不起来了。”

    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周俊明上前一拱手,温文尔雅的说:“大人既然说这事没错,能不能把这意思也跟朝廷说说?”

    赵兴纳闷的反问:“什么意思?”

    石敢似乎跟罗信的关系还不错,毕竟他的城堡受困,罗信是第一支援军,所以他上前解围:“罗正将给自己孩子取名的事,惹地范京兆很不满,他给朝廷上表,弹劾罗大人,此刻朝廷的处置还没有下来,大人若有心帮助,不如也上表,向朝廷分辨一番。”

    “好说好说”,赵兴满口答应。

    范纯粹这是多事了,虽然说朝廷赐姓不能随意更改,但人家罗信情愿拿自己当作大宋女人的上门赘婿,让儿子随母亲姓周,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可以在今后宣称自己是纯正汉人——可这都是人家务事,满亚洲的倭人、交趾人、高丽人都哭着喊着声明自己是宋人或宋人遗留下的种,现在加上党项人、青唐人等等,也不算多。范纯粹地干涉,纯粹是狗拿耗子。

    罢了,上表向朝廷解释一番,也不费多大的事,捞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

    听到赵兴答应的爽快,朱保忠也凑了上来,一脸的媚笑:“招讨大人,一事不烦二主,我家一个小妾也是宋人,也生下一个纯正宋人的孩子,我也有意让这孩子跟随母姓,大人顺便也帮我解释一番,行不行?”

    赵兴犹豫着说:“不好吧!妾生的孩子,这不好办啊!如果是正妻生的,那还有理由……”

    朱保忠回答地很快:“没问题,等朝廷旨意到了,某家那小妾绝对是正妻——均索索,以后你就叫齐云。你回家一趟,拿我地令箭回去,把其余的姬妾全部杀了,只留下你母亲齐氏。再传我地命令,立齐氏为正妻,立齐氏之子齐云为嫡子……”几个装束怪异的藩丁跑出来趴在地上,恭敬的听朱保忠说话。石敢把脸别了过去,假装没听到。赵兴听到朱保忠准备杀妻,伸出手来想劝解一下。但马上他想到一个词——这未尝不是一种“民族大融合”,咱得尊重“民族传统”,尊重主旋律,是吧。

    别人的家务事,尽量少管。

    一念至此,他也学石敢那样把脸转过去。假意欣赏河谷的风景。

    河谷两边山梁地苏丹草长得很茂盛,看来石堡主已经按赵新的吩咐,在敌人到来前抢收了一次,现在田里都剩下十余厘米的短草茬,那短茬密密麻麻,不时的有小鸟从草茬中飞起。忽来忽去的,估计在啄食草籽。

    赵兴找见了话题,他不管朱保忠在一旁怎么安排,像是没听见没看见一般,悠闲地指着两边山坡的苏丹草问:“夏军在草里放牧过了吗?”

    石敢接过赵兴地话题,嘴角露出鄙夷的微笑:“他们怎么会不来放牧呢?哈哈。这短草茬锋利如刀,不啃光这些草,他们也不好纵马奔驰……再说,依西夏人的习性,他们本就喜欢在我们的闹市大街上放牧,把这当作荣誉。现在看到这么好的牧草,怎会不放牛羊来啃?即使头领觉蹊跷,又怎能管束住下面人?”

    苏丹草是一种高粱作物,田地里留下的短草茬非常锋利。在纵马奔驰地时候会划伤战马的马蹄。而青幼的苏丹草富含氢氰酸,动物啃完后会当场倒毙——这就是“草木皆兵计划”中的“趋草为兵”。

    赵兴急忙从怀里摸出一个望远镜,边观察着田地边问:“怎么田里没有倒毙的战马,难道西夏人都拖了回去?”

    石敢狰狞的笑着:“当然,西夏人第一次放马地时候,青天白日的,四百余头正在啃幼苗的战马突然倒下。而后许多战马窜出草林,四处乱跑,无数战马跑着跑着就倒在地上……啧啧,那场景真是壮观。

    而后契丹营里出来了很多巫师,他们将那些倒毙的马全部抬了回去,我寨中人少,不敢追击。第二日。契丹人又驱赶了二十匹马前往那片草地。我按大人的吩咐,在城头上用草喂马。并大声嘲笑西夏人……从此西夏人不敢踏过那片草地半步,我在城墙上倒是不停的看见夏人的营地来来往往的,甚是慌乱。”

    赵兴得意的望着这片山梁,说:“是时候了,现在该公开草木皆兵计划,让西夏人草木皆兵。”

    石敢一惊,罗信与朱保忠耳朵尖,惊讶地问:“草木皆兵,石堡主,这怎么回事?我不是听你说,这两面山的草地都被人施了巫术吗?怎么还有这奇诡的名堂。”

    石敢频频冲赵兴使眼色,赵兴淡笑着说:“无妨……西夏人以游牧为生,估计他们早晚会察觉其中的奥秘。与其这样,不如我们来抢先揭开秘密,反而让西夏人高深莫测。

    你想,这苏丹草种不了几年,如果西夏人现草里的秘密,等来年我们轮种的时候,他们就不怕了。而如果由我们揭开这草木皆兵计划,他知道我们用草当武器,再遇到其他模样的草,便会万分谨慎。

    可惜,那时他们再谨慎也没有用了,给我环庆路一年地时间,我们就已经缓过元气。“

    石敢对赵兴后一句话深有感触,他赞同的回答:“是呀,再有半年光景,士兵们吃饱喝足,就有力气跟西夏人打了,我们甚至能打到西夏境内去。

    哈哈哈啊哈,自从环庆路有了大人坐镇后,光是几样机械的引进,就已经让弓弩的价格掉了一千倍。过去一张弓需要百余贯置办,现在差一点的弓几百文就够了……

    还有箭支,今年我们不熟悉,又恐伤了苹果树,没敢多剪枝。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打掉顶芽,数就会多侧枝。等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将顶芽全部打掉,这样一来,每一根树枝就能生产一支箭——草木为兵。这才是真正的草木为兵。此时,童子军最后地队伍正在进入城堡,石敢突然想起一事,得意地说:“还有铠甲,原先买一副铠甲要千余贯,现在我听说*贯就能买一副金丝甲。

    就这样,听说制甲的人也赚了很丰厚,因为一斤铁不过一百一十文。十斤铁拉成铁丝,就可以编织一副铠甲,翻手就能卖八贯,五六倍地利润啊。这东西便宜了就是好,上个月我也去买了二十副,给子侄们都穿上了。”

    赵兴看着石敢自鸣得意的表情。顺势扇风点火:“不止卖八贯,今年我环庆路生产地铠甲禁止售出永兴军,所以价格压得极低。等到明年就开放,准许销往整个陕西,那时,价格还要窜一窜。”

    刚才石敢描述的铁甲成本。里面有虚花招,赵兴曾经看过《武经总要》记载的著名的步人甲,那副铠甲号称是人类历史上最重的铠甲,有三十九公斤重,工部军器监监造的步人甲成本也不过三贯多,却用了三十多斤铁。还有里面地衬皮,这些都算在成本里。

    依此类推,锁子甲重量只有步人甲的三分之一,成本不可能过步人甲的成本:三贯。

    而石敢之所以谈到金丝甲的成本,并且神态很欢喜,是因为他最近也偷偷买了两台拉丝机,准备自力更生生产铠甲,进而对外销售。但因为怀威堡是最前线的城堡,为避免这种机器落在西夏人手里。赵兴是禁止前线持有金属拉丝机的。因而石敢不敢张扬,赵兴表示开放军械市场,他只是偷偷乐。

    石敢光偷乐,他不清楚赵兴根本就知道他买下了拉丝机,若赵兴连这点都无法控制,他怎么筹划对西夏地战争?

    由于拉丝机的核心设备是螺杆,只要危急时刻取下螺杆。西夏人两百年也仿造不出来,所以赵兴默许了怀威堡的私下运作,只是再这台机器安装的时候,赵兴秘密交代安装的工匠,将这螺杆秘密传授给怀威堡徒工,要求他们危急时刻卸下螺杆,挖个坑埋了。让西夏人拿去其余部件也没用。

    此际石敢不说实话。赵兴也乐得装糊涂,他边跟着石敢向城堡里走。边问罗信与朱保忠:“我不记得曾过调兵令,调你们二人来怀威堡守卫,怎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罗信目光躲闪,受过教训的朱保忠汗如雨下,他身体直往后缩,石敢打圆场:“招讨大人,我听说环州开了许多矿场,又听说你鼓励大家雇佣西夏奴隶掘矿……这不,今年以来已经有千余名西夏奴隶被卖进了矿坑,您真不知道这些奴隶从哪里来。”

    赵兴板起脸:“噤声!哪里有西夏奴隶,我怎么没看到,在哪?石敢,话不要乱讲。”

    朱保忠急了,他直起了身子,才喊了声“大人,你可不能不认账啊……”,便被罗信一脚踹倒。周俊明麻利,跳上前捂住他地嘴。罗信随后上前两步,笑着打哈哈:“没有,确实没有西夏奴隶。我庆州真没有一个西夏奴隶。

    嗯,下官才从京里回来,偶尔看到同僚们卖马、卖牲畜、卖两腿羊,日子过的很滋润。恰好下官近日接到一个侦查任务,便领着孩子去对面看了看,没想到被嘉宁军司现,紧追不舍的一路到了这里。嘿嘿,还得多谢石堡主收留。”

    罗信这番话还是谎言的成分多,赵兴也不愿拆穿对方,他心领神会的从石堡主一笑,说:“石堡主最近光提供饮食,很是赚了一笔吧。”

    石堡主憨憨而笑,避而不答。

    自从赵兴隐晦的下达劫掠令后,又用开放马市、开放奴隶市场,变相纵容民间自性劫掠行为,随后,环庆路上许多军官就趁休假的功夫,三五成群的窜入西夏“看风景”,看完风景顺便拐两名西夏人回来卖了,补偿旅费。这一自性行为目前还处于启蒙阶段,而几个出川口的寨子,就成了这伙人进出西夏地补给基地。

    今年下半年,赵兴大半时间待在白马川,军官们不好意思从他眼皮底下出去,于是,其他两条出川口就成了他们的必由之路,而石堡主借着给出川的人提供食宿、接脏销赃的,也偷偷赚了一笔“大融合”的钱,给自己了点小财。

    按罗信解释:这厮从京城回来后,听说了环庆路上的新规矩,看别人富的流油,自己空有藩人地优势,却穷的喝风,所以就拉扯上朱保忠这位党项人,两人合伙跑入西夏境内“看风景”,结果因为事机不密,被嘉宁军司咬了上来。

    西夏兵堵在出川口,石敢不敢隐瞒,所以含糊的向上报告,而罗信与朱保忠两人也很仗义,危急时刻不肯丢下石堡主跑路,两人召集所有家丁,都压上了怀威堡,才造成了如今洛川“事实增兵”的现象。

    因为没有军令调兵,大家都有点害怕,所以刚才见赵兴时,人人都显得非常胆怯,现在,他们终于有机会解释了。等这些人绕着弯子向赵兴解释了事情的始末,赵兴听完,似乎没有责备大家的意思,望着西夏方向若有所思的说:“我手下地藩僧传来消息,说是西夏方面,今年备战地正是嘉宁军司。可惜,蕃僧的话向来不靠谱,而景教教徒地消息还没传过来。

    如果景教教徒证实了这消息,城下的军队又确实是嘉宁军司——我们此举有可能打乱了西夏人的进攻计划。现在,你们都给我听着,打死也不要承认去过西夏。也许,我们还可以利用这次机会,给西夏人一点教训。”

    罗信与朱保忠唯唯点头,石堡主一听这话,立刻眼珠充血,他咬牙切齿的说:“大人,我怀威堡庄丁二百余人,全是敢死之士,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赵兴望了望远处出川口的西夏军营,又望了望附近的山梁,问:“我记得陕西人有一种绝技——扔石头。就是放养牲畜的时候,用一个绳兜兜住一块石头,在头上甩几圈,将石头扔出去,以此调整头羊行走的方向……有这回事吧?”

    石堡主犹豫了下,答:“招讨,那是羊倌的手艺,我寨中并不是人人都会。”

    朱保忠、罗信凑到赵兴面前,谄笑着说:“大人,这事我等恰可以效劳。我等属下,个个会这项手艺。”

    赵兴眼珠一转,马上接过话头:“好!把你们部下中会扔石头的全部挑出来,我需要他们的帮助。这事做的好,我许你们两位儿子进入杭州书院,学费我掏。还有,事成之后,每个扔石头的人,我再赏赐一贯。”

    罗信大喜,他赶忙把自己的儿子拉到跟前,语重心长的叮嘱:“儿啊,快去挑选人手。这事一定要办好,跟家丁们说:事成之后不光大人有赏赐,我也亏待不了他们,我许他们每人一个姬妾,让他们成家立业,单立门户。”

    朱保忠听了,唯恐落后:“大人,我亲自去办,事成之后,不光大人有赏赐,我也许家奴一个出身,你放心,保管他们闻令则止……”

    赵兴招手唤过一名童子军,示意对方将背包打开。那名童子军闻令,单膝跪在地上,从背包里掏出五枚拳头大小的铁蛋。赵兴接过其中一枚,抛给罗信:“罗正将,这次扔的不是石头,是这个铁蛋,比石头大点,也比石头重点,把你的人都叫来,我们先训练几天。”

    石敢凑近一步说:“大人,如今我军援兵方到,士气正锐,不如趁夜偷袭一下。”

    ps:罗信给儿子改名事件,据资治通鉴上记载:朝廷曾三次下诏切责,后不了了之。此后,宋朝庭对赐名番将,不再要求他们必须遵守赐姓——此一现象只存在于宋代。

第2185章 张五公子的信念

    对石敢的提议,赵兴想了想,摇头拒绝:“我们的援兵到了,你看到了,西夏兵也会看到。援兵新至,今晚夏人们一定提高警觉,还不如歇几天,让我们熟悉一下地形,训练一下人手。”

    石敢再次劝解:“大人,从来没有援兵刚刚抵达,当夜就出击的,我们今晚动手才能出其不意。”

    赵兴笑:“没有把握的出击,出其不意的不是敌人而是我们自己……行了,这事无须再议,你寨里有狗吗?”

    石敢一愣,下意识的回答:“大人嗜好香肉吗?我寨中有几条牧羊狗,可惜厨子水平……”

    “别管你们的厨子!我需要尽可能多的狗,至少要一百条,你寨里的狗不够,快去附近的城寨搜寻,从今天起把寨里的狗都拴起来,只准喂水,不准喂食,我需要一百条饥饿干渴的狗。”

    石堡主满脑子问号的点点头:嘟囔道:“大人的胃

    赵兴又命令:“你再派两拨人出去,一拨去横山寨,将那里的军队全调到这,令他们在后方的威边寨待命;令一拨人去延路,通知延路准备折殿帅,就说我大约在三日后开始浅攻,请他在延路大张军势,呼应我这里。”

    赵兴想了片刻,又叫过一名童军吩咐:“你去威边寨,催促我们后面的骑兵上来,让他们从后方多带弩弓、火弹、炸弹,在威边寨随时保持待命。”

    赵兴一系列命令布后,整个怀威堡行动起来,对面的西夏军则保持高度戒备,但当夜,宋军却没有丝毫出击动作。

    赵兴身在前线。痛切地感受到这时代信息传播度的无奈,他不知道西夏人除了在洛川口陈兵外,对面的西夏军队可谓全线出动。因而,熙河、延、环庆、河东路诸路全线告急。据称“西夏国相梁乙逋亲统大军,分兵寇麟、府二州,纵游骑出没。语言不逊”,但他同时也派出使节,祝贺赵煦生日——天宁节。

    梁乙逋一边出兵,一边还派出使节祝贺皇帝赵煦的生日。不是因为此人特别无耻,按他自己说法是:“盖利中国赐予”——图的就是中国朝廷的赏赐。一般来说,按儒家地礼仪说法,祝贺皇帝生日是对皇帝表示尊敬,仁义的朝廷需大把赏赐这种贺寿行为。以鼓励“四夷钦慕”与效仿。这份赏赐之丰厚,足以抵偿西夏人半年的赋税,也足以补偿西夏人侵略中原地军费。梁乙逋认为,有了中原朝廷这笔赏赐,西夏人可以在几个月后——也就是明年开春,再来侵略中原一次。

    有钱不拿,这不是傻子吗?

    在赵兴调兵遣将的当日,朝廷询问边臣的诏书传到边境各地,垂询守臣对西夏人议和的看法,范纯粹、章齐奏:“前后反覆。夏廷悔赖实多。”

    赵兴不在,万俟咏用赵兴地官印附议了范章二人的主张,认为:西夏人的字典里没有“信用”二字,答应与西夏人议和,跟没答应一样……与此同时,万俟咏快马向赵兴报告此事。并分析说:“梁乙逋疯了。他西夏持续遭受大灾荒,去年从我大宋掠抢的东西又不多。今年年初还吃了场小败仗,秋天却又动用如此多地人手攻我大宋,我看他是真心向议和,因为他撑不下去了。

    大人,最近西夏传来的消息稀少,据景教牧师从西域藩僧那打听的消息,西夏朝堂内也争斗不息,梁乙逋处境不佳,我看:若梁乙逋从我大宋空手而归,西夏将要生巨变。所以我们耗得起,夏人耗不起,望大人仔细斟酌,勿急功近利,当步步为营。”

    万俟咏的消息传递到赵兴那里,正是赵兴抵达怀威堡的第二天清晨。赵兴正站在石堡城墙,手里拿着万俟咏地报告反复看了数遍,转身对陈不群感慨:“西夏的状况连我身边的师爷都看得懂,满朝堂那些君子怎么就不懂呢?”

    石堡的庭院里,一群早起的景教牧师正在做晨祷,他们迎着初升的太阳大声祈祷:“天主,使我作你的工具,

    在有仇恨的地方,让我播种仁爱;在有残害的地方,让我播种宽恕;

    在有猜疑的地方,让我播种信任。

    在有绝望地地方,让我播种希望;在有黑暗的地方,让我播种光明;

    在有忧苦的地方,让我播种喜乐。

    我不企求他人的安慰,只求安慰他人;我不企求他人的谅解,只求谅解他人;

    我不企求他人的爱护,只求爱护他人。

    因为在施舍他人时,我们接受施予;因为在宽恕他人时,我们获得施予;

    因为在丧失生命时,我们生于永恒。”

    陈不群等那些牧师祈祷完毕,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接着回答:“老师,你常说信息量决定判断,我们接到地西夏消息,比朝堂那些官员接到地西夏消息要多要全面,当然能做出正确判断。”

    赵兴摇头:“你错了,我们接到的信息量也不全,比如我们就不知道对面那支军队谁是主帅?但我们知道逻辑推理,我们用逻辑常识就可以推导出最接近正像地结论,可朝堂官员……唉!”

    此刻,景教牧师们的祈祷完毕,他们迎着太阳高举起“莲花火焰十字架”,引领着童军中的信徒祈祷,那些儿童们用稚嫩的嗓音大声祈祷,声音中透露出虔诚:“上主,我们的天主,求你恩赐我们在平安中,快乐中渡过这一天;不要让我们遭受创伤;不要让我们沾染罪污。让我们克服一切烦恼的困扰,并远离罪恶的诱惑,能使我们今晚欢欣的向你讴歌赞颂。

    上主、我们的天主,你是照顾万物的慈父,愿你永远受赞美。”

    童军们祈祷的时候。赵兴看陈不群一直在胸前画十字,笑着问:“怎么,你也信这个。怎么不下去一起祈祷。”

    陈不群答:“子不曰怪力乱神。按我嫡父地态度,对鬼神之说向来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对这东西也是这态度。另外,我还有个支婆出生于泉州。她信!我从她那里了解过一些祈祷的东西。不过,我常常想……老师,若有一种信仰,能给你免费的疗伤。能在你最困苦地时候免费静心听你诉说,能在你最沮丧的时候免费给你信心,你会怎样?”

    赵兴笑了,他王顾左右而言他:“河东狮的儿子也有一位支婆,哈哈。陈季常也有二奶、外室——不群,你说漏嘴了,这话要传到你娘耳朵里,你父亲还想活吗。”

    陈不群嘿嘿而笑,赵兴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从怀中掏出望远镜,在晨曦中观察着西夏军营。西夏军营的早晨是混乱地,士卒们忙乱的来到河边打水,他们欺负宋军不敢出寨,肆无忌惮的在河边大声喧哗着、吵闹着。神态之嚣张,仿佛这片宋境是他家的菜园子。

    此际,赵兴身后传来了喊号地声音,祈祷完毕的童军开始列队跑步。与此同时,是不是的有石块擦过城墙,飞出城堡外——那是练习投石的士兵在尽力将石块扔的更远。

    赵兴不要求投石地准确性。他只要求士兵们将石头扔的尽量远。所以士兵们扔的毫无准头。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目前还没出现把石头扔到自己身后的人。

    就在这个早晨。熙河诸路官员奉诏诘问西夏为何大军入境,梁乙逋回牒:对他的侵略只字不答,他大肆夸奖了宋朝廷的君子风范。话里话外的意思说:我西夏的民族传统是:对敌人的承诺无须遵守。当初我们地国主在与辽兵议和之后,趁机袭击了辽兵,这才使我西夏得以立国。所以,说话不算数是我们的立国之本,别拿这个来责备我们。因为对我们夏人来说,“说话不算数”是种夸奖。兵,诡道也。那是夸我们有兵家大将之风。

    而大宋就不一样了,皇宋对外藩向来宽厚,答应了议和总是严格遵守,我对这一点非常欣赏。所以,别管我们侵略你的事,那是我们的民族传统。议和吧,按照你大宋的民族传统,把该赏赐我们的钱币给我们,让我们带着抢来地财物与百姓满载而归,至于我们如何分配战利品,那是我们西夏人地事,你大宋管不着。

    次日,哲宗——实际上是高太后,以西夏言辞傲慢,欲绝岁贡,但突闻西夏恭贺天宁节的使节已进入境内数天,即将抵达京师,朝廷只好怏怏不快地停止敌对行动……对西夏人地赏赐照给。

    这日早晨,在怀威堡的赵兴下令给堡里的狗稍稍喂点食物,饥饿了两天的狗吃了点添不饱肚子的食物后,更狂躁不安了。当日下午,赵兴又下令给这批狗披上狗衣——这是一种类似婴儿服的小衣服,上面坠了四个布兜。兜里鼓鼓囊囊塞满了东西。

    傍晚,赵兴下令诸军饱食,上半夜枕戈披甲入眠,下半夜,赵兴命令他的“掷弹兵”起来,开始集结。

    这群掷弹兵们没有批任何铠甲,只是戴了一顶铁盔。七十名掷弹兵,每人都有三人伺候,一个人负责背装弹的篓筐,一人附近持火把,另一人则持盾刀左右照应。

    在掷弹兵们与自己同伴相互熟悉的时候,赵兴的童军开始往火弹上插药,插好药的手雷弹被整齐的码放在背篓当中,而后,掷弹兵们成组的排列在一起,等待命令。

    四更天,帅范带着五百骑兵摸黑赶到城堡,与此同时,第一批随赵兴来城堡的童军也准备好了弓弩。赵兴频频看着天色,等到五更天,他挥手下令:“出。”

    队伍出了城堡,并没有直奔西夏军营,他们先奔到城堡边缘,卧在十数厘米高的草丛中,等待天蒙蒙亮。

    天亮时分,先出击的是一百头饥饿的狗。西夏军营传来的膻腥味让饥饿的狗勇往直前,它们身上都冒着扑哧哧的火花,等它们窜入西夏军营不久。接二连三的爆炸响了起来。

    西夏人地哨兵是警觉的,群狗窜来的时候,他们早已经现,纷纷从藏身处站了起来。但“群狗闯营”这事他们也没经历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机灵点地已经转身奔向军营,准备叫起军官来处理。懵懂点的还站在那纳闷:“怎么,这狗身上还冒出火花来,还有的响声,嘻嘻,稀奇。”

    五更天是人的思维最迟钝地时候。这时候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常常会因大脑缺氧,对事物的判断比较迟钝。见到闯营的只是一群狗,大多数士兵在松了一口气地同时,内心里不免有不以为然的心思:“一群恶狗而已,无非是枪几块骨头,为这点小事出警讯,等那些睡意正浓的军官怒起来,可不好吧。”

    奔跑的狗吸引了士兵大多数目光,他们没有注意到,草丛里几张踏弩正对准他们。随着西夏军营里想起的第一声爆炸,草丛里传来了一片弓弦响动,露出身子地西夏哨兵每人身上中了七八支箭,一名垂死的西夏哨兵侥幸出警讯,但……已经来不及了。

    弩是一种昂贵武器,宋朝官方规定上户家中才强制配一张弩。按这个标准。怀威堡最多拥有三五张弩……然而,弩的价格最近跌的厉害。怀威堡几本上已经做到了人手一张弩,如此一来,战争拼的不再是人力,而是机械的力量。

    从草丛中站起一百名童军,他们人手持一张弩,有些人刚才动作过快,身体多处让草茬子划的鲜血直流,但他们一点不觉得疼痛,身负国仇家恨,双目赤红的他们一边给弩上弦,一边前进。在他们身后,七十名掷弹兵手里甩着绳兜,步步紧跟。

    冲进西夏营寨,弓弩手开始压制惊醒的西夏兵,密如雨下的弓弩让西夏寨墙边待不住人,此时,掷弹兵身后地侍从点着了火把,另一名侍从从背篓里取出一枚手雷弹,点着引线,放进绳兜。

    七十名掷弹兵的绳兜甩了起来,绳圈在头顶盘旋数圈,七十枚铁蛋飞离绳兜,七扭八歪,漫无目地的飞向西夏人的营寨,此刻,西夏人寨中爆炸声还接连不断,这批药极短的手弹扔过去,更让爆炸声密集的分辨不出来。

    晨曦中,山谷里笼罩着一层白白地硝烟,淡淡地雾气中,怀威堡寨门大开,赵兴披着全身甲,活像一个金属铁罐头一样冲出城堡,在他身后是五百骑兵,骑兵身后是怀威堡幸存的男女老幼,他们有地持刀有的拎着一把铲子,还有的拿着粪叉,所有人都声嘶力竭的喊着两个字:“报仇!”

    骑兵在掷弹兵身后停住脚,这时,掷弹兵已经开始第四轮投弹,初始的紧张消除后,他们的动作越娴熟起来。

    赵兴在他们背后跳下马,泰森也批着一身全身甲,一手持着一顶一人高的鸢形盾,一手拎着一把颇具动漫风格,造型夸张而华丽的大砍刀,紧紧跟在赵兴身侧。等掷弹兵这轮投完,赵兴站在掷弹兵身后,砸吧了一下嘴,自语说:“过年了,这爆竹声多动听!”

    而后,他脸一沉,一声大喝:“步兵,前行五步。”

    掷弹兵停住了手,弓弩兵上前,用覆盖射击方式对西夏人在墙边进行了一轮压制性的射击,赵兴再以挥手,五百名手持长弓的童军再越前五步,开始了急射。长弓兵十轮箭射完,气喘吁吁。而后,掷弹兵的侍从一拉呆的掷弹兵,再度越前五步,开始新一轮投弹。

    战线逐渐向西夏营寨推进,石敢已经带着五十名最健壮的家丁冲到赵兴身边,嘴里嚷嚷着:“保护主帅,保护大人。”

    罗信带着儿子周俊明也往这里赶,朱保忠的部从已经交出,他带着两三名仆人跟在石堡主的队伍里,也向赵兴奔来,这些人一奔跑起来,全乱套了。现场的混乱让赵兴的指挥有点失控,他看情势不对头,立刻用肩膀一撞泰森。当机立断大喊:“破寨!”

    泰森毫不犹豫的,高举着盾牌,泼风般舞着大刀冲进倒塌的寨墙。扬手招呼后面的人跟进……

    后面跟进地是赵兴。

    西夏人的营寨是木栅栏,多年的游牧习惯使他们迁移地时候都带着扎营的木棍,几根木棍用绳子一捆,一名熟练的西夏人能在半个小时之内扎好营寨。这种习惯也带入军队中。西夏营寨多数采用这种方式扎起连片的木寨墙。

    由于草原上木料稀罕,所以大多数营寨木棍立地很稀疏,人钻不进去,但狗可以随便钻入。

    刚才一轮爆炸已经炸毁了当面的寨墙。赵兴赶到后,他那五十名家丁也到了,泰森见赵兴赶到身边,也不停留,大吼一声向营寨深处杀去。紧接着。童军也到了,他们清理出冲锋通道,帅范带着骑兵呼啸涌入,开始杀戮起来。

    怀威堡的男女老幼也到了,他们冲进营寨,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喘气的伤兵,许多伤重垂危地士兵被他们砍成一团碎肉……现场全是一片惨叫声。

    西夏人的抵抗很顽强,而宋军方面,由于有堡丁庄丁的混乱,战势呈现一种微妙的局面。赵兴为了打破西夏人的组织。带着泰森连续冲锋三次,随着战事地延长,西夏人的抵抗变的越来越坚定起来。

    战斗成胶着状态。石敢冲进赵兴身边,急促报告:“招讨,不对头,这是一营西夏精兵。我砍到了四名步跋子。还遇到了几名泼喜,对面的那群兵就是泼喜……我们遇到了一块硬骨头!”

    “步跋子”是西夏的冲锋兵。西夏人选择最勇猛的士兵,担任击刺掩袭工作,称之为“步跋子”。而“泼喜”是炮兵,西夏人把操纵旋风炮的士兵称之为“泼喜”,每遇攻城拔寨,“陡立旋风炮于橐驼鞍,纵石如拳”。

    有旋风炮,还有“步跋子”,这样的千人军队编制,绝对是西夏人的主力军队,难怪抵抗如此强悍。而赵兴的童军刚上战场不久,遇到这群官场老油子,伤亡正在直线上升。

    一名身体强壮地勇士进行高强度冲锋,每次冲锋,持续时间不能过五分钟,这也是现代拳击赛的一个回合时间。赵兴连续冲锋三次,虽然砍到了不少人,但对面的人已经逐渐组织起来,与赵兴有攻有守,使得伤亡逐渐加大。

    赵兴眼一扫,恰好看见陈不群正在调动弓箭手,赵兴眼一亮:“我傻啊,干嘛跟西夏人比冷兵器,我要跟他们比知识。”

    “调掷弹兵来,我不信他们的盾牌能挡住炸弹,快调掷弹兵”,赵兴连声下令。

    西夏兵是围着一处军帐进行战斗,赵兴这里调动人手,对面不敢轻离,几名西夏兵频频用号角召唤附近的援兵……但遗憾的是,他们不可能招到了,帅范已带领骑兵将西夏营来回犁了三四遍,除了这处军帐尚有抵抗外,其余地西夏兵,都面临童军与怀威堡老弱地追杀。

    最后时刻到了,掷弹兵赶到,赵兴下令:“将药砍去一半,给我捡人多的地方给我扔过去……”

    有绳圈做帮手,掷弹兵地投掷距离与弓箭射程差不多,然而炸弹爆炸,飞出的碎片远比弓箭溅射的远,几轮炸弹过后,泼喜军外围的盾牌阵已经破碎,帅范看见缝隙,他怪叫一声,抢先领着骑兵冲入,赵兴领着步兵立刻跟上,而后是一场大屠杀。

    赵兴刚到怀威堡的时候就曾许诺:绝不宽恕。此战,没有留俘虏……

    躺着一地的血河,赵兴走进了那座华丽的军帐,泰森左挡右击的砍到了军帐内最后的抵抗,只剩下军帐帅座上的一名文士,他怀里抱着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子,见到赵兴进来,居然还不慌不忙的搂着那位女娘,在桌案上书写着东西。

    赵兴诧异的望着这两位,从相貌看,这两位都是宋人,纯正的宋人,二十出头,正是青春年少。

    那位文士提起笔来,从笔尖揪下一根杂毛,满脸遗憾的叹了口气。嘟囔声:“可惜了这支笔……”

    而后,那人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了最后几个字。而后轻轻举起写满字的纸,不慌不忙的吹了下墨迹。他怀中的那位女子对不断进来的宋军也没在意,只知道深情款款地凝望着眼前的情郎。

    赵兴制止了其他的士兵,低声命令他们四处展开搜索。军帐中只留下石堡主与陈不群,那石堡主低声吩咐堡丁去召唤朱保忠,自己上前一步,全身戒备地。

    对面那个男子吹干了墨迹。这次抬眼望一望赵兴,平静的说:“来可是环庆路招讨安抚使赵离人大人,一定是了,大人这么高大的个子,想必环庆路上也不好找。”

    赵兴微微吃惊。反问:“你怎么知道的,抱歉,我却不认识你,看来,在情报方面我输给你了。”

    对面那人咧嘴一笑,得意地解释:“大人来到环庆路上已经半年了,对于大人这样一个人物,我西夏半年还不知道,岂不是小看了我西夏军民?”

    赵兴皱了皱眉头,反诘:“我西夏?可我看你你是个宋人。怎么也背弃了华夏?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是什么人?”

    朱保忠掀起帐帘进来,看见座上的那个男子,吃了一惊,立刻咧嘴笑道:“想不到我老朱这么大面子,追上来的居然是张押队——金腰带张公子。有幸有幸!老罗。快进来,来见见张家五公子。我等小部民。平常想见张公子一面,那得看张公子地心情,没想到,今日咱无需通报,就能随意进出张公子大帐。”

    石敢惊声询问:“嘉宁军司的张氏之子?”

    紧接着钻进帐篷的罗信见到张公子,愣了一下,帮石堡主确认:“正是,嘉宁军司张氏的第五子张璞。”

    赵兴听了这话,颇为好笑,他用考察一件古董的目光仔细观察着这位张公子,被人认出来地张公子气势一弱,先是狠狠的瞪了朱罗二人一眼,而后扬着手中那张书稿,文雅的问:“听说赵大人是苏学士的门生,诗名传颂汴梁,不知我这绝命诗写得如何,还请大人指正。”

    赵兴接过这张诗签,看也不看,三把两把撕成碎片,嘴里啐骂说:“你也配用汉字!”

    这名张公子,来历颇堪玩味,他父亲是一名写入西夏与宋朝历史的著名人物,而且是一个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人物。

    宋朝廷以前科举的殿试是有黜落的,结果有两人两次黜落,其后这二人相约投奔了西夏,并改名李元、张昊,以犯讳的形式引起了西夏国主李元昊的注意,结果被西夏重用,此后,两人就为李元昊攻宋出谋划策。也是从这二人后,宋朝廷规定:科举殿试不再黜落。

    李元、张昊到了西夏后,主持了西夏人崇佛尊儒地文化改革,李姓、张姓遂成西夏两大贵胄,而此二人也被以后的儒士尊崇为“大儒”,当然,这两人也将儒学喜欢内斗、喜欢争权夺利的习惯带入西夏。原本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此后因向西夏国主争宠,弄的势不两立。

    张氏斗争失败后,去了西夏嘉宁军司,从此嘉宁军司成为张家世袭掌管的领地。而李氏则继续待在朝中,为夏主攻打自己地母国出谋划策。在金灭北宋时,李氏后裔曾经出谋划策,让西夏人趁机占了陕西大部,与女真人共同刮分了北宋黄河以北地土地。现代,这位西夏李族被人以讹传讹,比如在金庸小说中,他被误称为“汉代李陵将军遗落在西域的后代”……

    赵兴地指责并没有让这位张公子羞愧,他淡然的抚摸着怀中女子的柔嫩脸庞,平静的反驳:“子曰: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又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又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

    舜生于诸冯,后来搬迁到负夏,在鸣条去世,是东夷的人。周文王生于岐周,在毕郢去世,是西夷人。然而他们的志向推行于中国,非常符合圣人之道。圣人教诲,吾岂不奉行哉!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赵兴懒懒一笑,答:“懒得理你,我问你,你张公子身份娇贵,怎么也来到这怀威堡前线?”

    张璞很有风度的一笑,答:“赵安抚官衔比我还高,不是也来到怀威堡吗?”

    赵兴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眼睛一瞪,泰森狠狠的将刀扎在地上,空出手来,捏起拳头晃了晃,大步迈向张公子。张公子被他揪着衣领提起来的时候,尚且文雅的轻斥:“休得鲁莽,招讨有问,只管问来!休叫这个黑人脏了我的衣物。”

第2186章 赵兴的言而无信与范纯粹的愤怒

    张璞有问必答——他现在的官职是嘉宁军司的押队、金腰带,是当晚才赶到怀威堡的,当赵兴那支全副武装的童军进入怀威堡,对面的西夏人感到诧异与恐慌,他们不知道环庆路上什么时候冒出这样一支豪华军队来,便紧急将这一军上报给嘉宁军司。嘉宁军司正忙着跟梁乙逋恐吓宋军,其他人抽不出身来,就让这位风流成性的张五公子带着侍卫赶到前线。张五公子生性风流,临走时带上了他的新婚妻子。

    别看张五的祖先卖国投敌,他自己对血统却是非常讲究,历代直系弟子中娶妻非宋女不可。这名宋女就是从夏军俘获的俘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般来说,西夏人对男女关系极为放纵,张五公子带妻随军,倒也没有让西夏军人惊诧。结果两人双双成了俘虏。

    石敢问明情况,连忙窜出营帐,去附近查看,不一会,他又闯进帐来,低声汇报:“招讨,好险!西夏军居然运来十架旋风炮,若今日不出击,明天西夏人架起旋风炮,我们可就险了。”

    赵兴此刻正在跟张公子谈论笔墨,那位张公子垂涎欲滴的问:“听说大人在黄州的时候曾为苏学士制备八卦笔,听说那种笔质量上佳,我父派人去汴梁城屡次购买,可惜都空手而归,今日见到大人……可否能让我一尝所愿。”

    赵兴笑眯眯的打量张璞,活像看一块可口的点心。他笑容满面的回答:“你不配!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不配写汉字,我倒是有个职位安排你,我家小妾开了个煤窑。正缺一个挖煤地人,就你了。在朝廷旨意下来之前,你可得给我多生产出一些煤炭来。”

    张璞遗憾的将细长的手伸到面前,打量片刻,叹了口气,自怜自爱地说:“这双手去挖煤——焚琴煮鹤,糟蹋东西啊!”

    赵兴依旧笑眯眯的:“不糟蹋,现在这双手去挖煤,那还是好待遇,以后这双手只能用来乞讨了……朝廷知道你被俘后。定会把你要到京城监禁起来。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凡逢年过节,你必须用这双手书写一些拍马屁地诗歌,才能讨来一点残羹冷炙——啊,想想这事我就兴奋,只想搂住女人好好快乐一下。”

    这位张公子依旧不慌不忙,他望了一眼怀中的美娇娘。叹着气说:“若大人能许阿红守在我身边……”

    赵兴笑眯眯地截断对方的话:“这女娘不属于你了,她是我的战利品——你们西夏那疙瘩不都是这习俗么?我是个非常尊重民族传统的人,依据你们的民族传统,这女人应当是我的财产、我的物事。”

    此时。石敢回答完赵兴的话后,见左右无人理他,他抱着膀子欣赏赵兴像猫戏老鼠一样挑逗这位张公子,心里直乐,浑忘了出门去清点战利品,只顾带着傻傻的笑,站在旁边看戏。心中只希望这场戏剧永无终结。

    张璞叹了口气。温文尔雅地问:“要怎样,你才肯把阿红还我?”

    赵兴咧嘴一笑。指一指东北方向:“贺兰原!”

    张璞一惊,马上又说:“我官卑微小,恐怕调不动贺兰原的军队。”

    赵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继续说:“我听说西夏有个规矩,主帅被俘,仆人、部兵皆斩。你是嘉宁军司娇贵的张公子,来的都是嘉宁军司的人,所以刚才的战斗只有两三个人逃跑,其余地人则死战不退。我猜那些逃走的人至少今天不敢回贺兰原,你给我写一封信,把你身上的军符再用一下,我就向给贺兰原的人送封信。事了之后,我送你们两人去京城。”

    稍停,赵兴继续循循善诱:“说起来,你也不吃亏,大宋地繁华你也看了,你能重归大宋,虽然是做个俘虏也值啊。因为大宋罪不及子。大宋以前灭国无数,那些被监禁的国王,其后代不乏高官显贵。比如钱王后代钱勰,人都做到户部尚书了。你苦这一生,后代却可以骄傲的宣称自己是个宋人。这样说起来,你被我俘虏,真是莫大的幸事。”

    张璞哭笑不得,他看了看怀中的妻子,那女人一直无惊无恐的含情脉脉望着他,他叹了口气:“也罢,拿纸笔来!”

    赵兴微笑的提醒:“张公子,如果你在信中留下什么暗记,那你、还有你这位女人可要吃苦头了,我有一千种手段折腾你,这可不是吓唬你,你可以打听一下——咱家绰号净街虎,人称惹不得,意思是我走过地路面,别人都不敢凑热闹。惹不得也!。”

    张璞仔细地盯了赵兴一眼,诚恳地回答:“我要是知道你叫惹不得,我才不来环庆。”

    赵兴哈哈大笑:“今日过后,西夏人都会知道。”

    张璞叹了口气,派头十足的呼喊一声:“笔来!”

    赵兴忍住笑,招呼从人:“来,伺候张公子写书信。”

    张五公子拉开了架势,开始书写他地信,下笔写了信的开头,一个称呼写完,他停了下笔,问赵兴:“赵大人,我怎么写,你需要我怎么写?”

    赵兴不置可否一笑:“这……你自己想,该怎样书写,既不引起贺兰原官员的警觉,又让我们找见借口停留数天,这是你的事,为了你的阿红不至于变成我的阿红,你可要努力啊!”

    说完后,赵兴向石敢招招手,两人一起钻出帐篷,赵兴在帐篷口悄声问:“你刚才说现了十架旋风炮。役人、虞人找到了没有,有没有活

    “役人”、“虞人”是西夏军中负责后勤的奴隶工匠,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设备维护人员。

    石敢懊恼的摇摇头:“等现旋风炮时,我才现坏事了。赶去叫他们停手,可惜已晚了。所有人都杀了,没有活口。”

    赵兴又问:“缴获如何?”

    石敢脸上喜色洋溢:“大人,我们财了,这伙士兵约有千五,但战马却有四千余匹。许多战马都很健壮,而且精神头很好,大约是那张五公子才骑来不久地……大人,你说的价格不会变吧,若一匹战马一千贯。这一仗。怕有数百万贯的收益吧。打个对折,也有一百万贯吧?哼啊……不知招讨大人需要多少帮衬?士兵们都说,招讨大人没那么黑吧,总得给大家留点活路吧?”

    赵兴不客气了:“参战的有四家士兵,属我地人最多;交战时,用的全是我地手雷火药……我谦虚点,拿走一千五百匹战马。剩下的都归你。”

    西夏精锐部队的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样的战马拿到市面上,足值一千贯。从这个数据也可以看出——战争不是谁都能玩起的,但战争的红利也不是平常商业的利润额度。

    石敢脸色一变。赶紧又补充:“大人,马在战斗中有损伤,刚才我只说了个总数……现在缴获完好的战马,也就接近两千匹。”

    赵兴没有表态,他下令:“叫朱保忠、罗信来。”

    两个藩人被叫到现场,赵兴把利用张璞地信函诈城的计划介绍了一遍,而后说:“我现在担心的是。张公子是嘉宁军司的贵公子。我们假扮他的从人送信,会不会被识破?有没有可能:贺兰原的人能认下张公子的每一位从人?”

    朱保忠立刻回答:“没问题。大人,像张公子这样地贵人,小部民们哪敢抬头仰望,我部下原有一名步跋子,还有两三个人当过泼喜的负赡兵,对他们的举动和语言完全熟悉,混进贺兰原里不成问题,大人尽管放心。”

    罗信在大宋待得久,心思要绵密一些,他想了一下,寻求确认:“大人,张公子的信不会留下什么暗记吧?我们进城以后又该怎样?若是人少……”

    “张公子地信不会有问题,其实我只要他一个信皮而已”,赵兴憨厚的笑着:“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你们的人在日暮时分进城,最好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城。等他们进城之后,直接去官舍,拿出信皮来给官舍的人员看一看,就说天色已晚,打算歇息一日,第二天一早去府衙投书。

    我想,张公子为人骄纵,他的部下日落时分进城,想在县城玩耍一日,这也说得过去,只要不是紧急军情,想必当地官员也就容许了。而后,就让我们潜伏的人当夜就放火——从自己的官舍开始动手纵火。等官舍乱了之后,再趁机冲出官舍,满城纵火……怎么样,这是个简单任务吧。”

    罗信瞪大眼睛,射出狂热地目光,但他依然想再问个究竟:“大人,你所说地点火,还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赵兴点点头,颇为欣赏地挑起大拇指,继续说:“我的士兵有两种铁蛋,一种是炸弹,一种是火弹,这火弹用起来复杂,我要求你们挑选四十五名机灵人,而我出五名指挥,让他们每个人都带上炸弹、火弹前去贺兰原。路上,我的人会教你们如何使用这些火弹。你那四十五个人则需掩护我这五个人就行。

    纵火之后,不要跟城民生打斗,遇到他们绕过去就行了,我们现在集结所有马匹,在后半夜赶到贺兰原附近,等到城中火起再择机动突击,放火的人完成任务后,只要藏好就行,无须打开城门。”石敢连忙附和:“这确实是个简单任务,要不是我的人装不成西夏人,这事我自己去。”

    贺兰原是洛川口嘉宁军司修建的前线基地,那里面储存着大量战备物资,有贺兰原这片大肥肉,石敢也不在乎赵兴牵走了一半的战马。他赶紧唤过几个堡民,让堡中的老幼全动起来,搬运战利品,同时下令青壮男丁立刻生火造饭。进入休整。罗信朱保忠也立刻前去挑选自己地人手。

    赵兴转身,带着石堡主重新回到军帐。那位张五公子已经写好了信,他殷勤的递给赵兴,嘴里还说着客气话:“赵大人乃当世文宗弟子,你看这信写得怎么样。”

    赵兴接过信函,又打量了一下地面,地面上已经扔了好几张纸,看来这位张五公子也是数易其稿。

    张五在努力展示自己的文化水平,生恐让赵兴小瞧了。这信写的妙笔生花,让赵兴非常满意。嗯。信地内容主要说自己在前线过的很不舒适,请求当地官员帮自己找一些日用品来,比如:蜡烛,笔墨纸砚等等……

    赵兴看完信,又递给石敢查看一遍,嘴里问:“在西夏人嘴里,笔墨纸砚等等物品。没什么特殊寓意吧?”

    石敢看完信,盯着张公子,久久不语,张公子坦然无惧。答:“赵大人,我全按你说地做了,这里面绝无隐瞒,还请赵大人不要负我。”

    赵兴又将信皮研究了一番,找不出什么纰漏,便将罗信叫进来,请他再检查一遍。罗信肯定了信件的妥当。赵兴吩咐:“告诉去的人。事成之后,我手里效用的官衔很多。每人给他们分一个,还容许他们在战利品中随便挑,能拿多少拿多少,直到拿不动为止!”

    罗信乐呵呵的揣起书信,谄笑着说:“我家周郎聪明伶俐,这事让他亲自带队,准误不了。”

    罗信窜出军帐,赵兴一指张五公子,吩咐:“来人,把他送进煤矿,把那女娘交由石堡主看守,等此战结果出来后,再由我处置。”

    张五像电击一样跳了起来,他嘶声喊:“大人,你答应我们不分开的,你可是答应过的!”

    赵兴诚恳的承认错误:“我撒谎了!”

    张璞怒了:“大人,你可不能不讲信用,你可是朝廷命官。”

    赵兴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信用——这个词西夏有吗?一个西夏人,拿西夏不存在的词汇来责备我,有这个资格吗?”

    张璞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那位丽娘也开始哭嚷,石敢都快要笑喷了,他赶紧指挥堡丁架起丽娘阿红,一个劲的往城堡跑。而张璞则由童军们捆绑起来,放置在马背上紧急送往环县。

    秋九月,初,梁乙逋集兵十五万,声言攻环庆、延,但他突然调转方向,一夕忽趋河东。盖知环庆、延两处备御已固,故抽一军寇麟、府二州。梁乙逋攻围神木等寨,杀掠不可胜计。民间庐舍、禾稼焚荡无遗,驱虏畜产甚众。诸寨皆闭壁守,独横阳堡守将孙贵数以奇兵挠击,且开门示闲暇,夏兵惊疑,欲退。

    恰在此时,突然传来一个惊天霹雳,堵住洛川的嘉宁军司被环庆路招讨安抚使赵兴围歼,而后又利用被俘的张璞军符,假扮送信人潜入贺兰原——西夏人是这样记述这场变故:夜,潜入人员四处纵火,大火水浇不灭,至第二日晨,贺兰原被焚毁大半,伤不计其数。

    第二天临晨,贺兰原百姓扶老携幼,正在废墟中抢救伤,搜寻残存财物,环庆路大军忽至,破城……

    屋漏偏逢大雨天,梁乙逋此时骑虎难下,又传来塔坦入侵的消息。塔坦国闻乙逋将西夏的所有大军带入河东,西夏军队已经分散开来,正四处在乡间抢劫,便率所部袭贺兰山,入罗博监军司所,劫杀人户千余,掠牛羊、幼畜万计。

    梁乙逋急了,他急忙向辽国派出使节,约请辽国共同参加抢劫,辽国人居然相信了梁乙逋,辽主命大将萧海里驻兵北境,准备约同梁乙逋共同出军,没想到辽兵到了,梁乙逋那“说了不算”的民族性又作了,在与辽国沟通地时候,已经他趁机将军队收拢起来,当对面宋军调整部署应付新来的辽军时,他一转身,丢下辽国人自己撤了。

    幸亏辽国人替他扛住宋军,梁乙逋才从前线撤退下来。但收拢军队、与辽国使节沟通花去了太长时间,此时塔坦兵已经深深的嵌入西夏境内,梁乙逋左思右想,认为大宋人讲仁义。即使攻破了贺兰原,对西夏经济破坏也不严重。而塔坦人却是一群蝗虫,他必须先应付这群抢劫……可等到他回军至达结罗时,塔坦兵已退。

    梁乙逋本来是去大宋抢劫的,这是他们地民族传统,没想到这世界讲传统的人不止他一个,塔坦人也非常遵守传统的来抢劫他。结果,他从大宋抢劫的东西还不够自己损失地,恼羞成怒的梁乙逋又带着十万大军扑向贺兰原,走到半路。他又听到了一个噩耗,据说赵兴突然调兵转向了静塞军司修建在洛川口地虾蚂寨,他调集三百架旋风炮,投掷火油弹将虾蚂寨烧成一片人间地狱——至此,洛川口面对宋军完全不设防了。

    疯狂地梁乙逋催军追赶赵兴,等他赶到洛川口,赵兴已带着两战地缴货物。快快乐乐的退回洛川,而川口留下了一道长达数公里、封锁了这个山川地铁丝网。

    梁乙逋不打算过日子了,他准备不计一切代价攻入洛川,报复一下宋军暴行。这时。噩耗接踵而至,由于赵兴的动,加上秋末红薯、马草大丰收,使章比正常历史提前一年,动了筹备已久的浅攻战略。

    先,他派遣都监、第一炮灰将张存统兵入韦州,攻安州川、霄柏川诸处。蕃部被杀千余人。而泾原路谢麟指挥燕达——也就是跟张用闹出锦带案后。被贬入泾原路的那位原皇宫守卫——攻入赏移口,夏军兵力空虚。不敢开城迎战,燕达便抢掳四境,劫杀人户三千余,掠牛羊、幼畜十万计,解救两万汉奴,而后缓缓而退。

    梁乙逋带着十万大军气喘吁吁从河东一路跑到泾原路,已经十一月了,毛都没捞着,等他正准备进攻泾原路,报复宋军。忽然传来消息,说是章在修建定边城——这座位于洛川出口处的定边城是历史上真正地定边城,史载:章建定边,二十日乃成。

    现在,这段历史有了赵兴的参与,新修建的定边城更加雄伟,他的占地面积虽然缩小了很多,但形状变成了一座完全的棱堡,堡外密布壕沟与铁丝网……

    至此,宋军与西夏之间攻守完全易位了。宋军占领了完美的出击位置,而章坐在定边城里面对西夏大军,招朋唤友,把整个定边军、环庆州兵、陕西弓手全拉了上来,一副“今年冬天俺跟西夏耗上了”的态度,梁乙逋忍了又忍,由于军粮不足被迫解散了军队,自己灰溜溜地返回国都。

    梁乙逋之所以没有打下去还有一个原因。因为十一月份了,这个月份是大宋岁赐出关的日子,梁乙逋是想着把大宋那笔钱骗到手了再打。他没想到大宋也是有聪明人:十一月十五日,岁赐银绢抵达京兆,朝廷使臣安伦、刘穆才抵延安,经略使范纯粹大怒,称:“夏人于一年之内大兵三举,猖狂已甚。每牒宥州诘问,但云见行会勘,阳若不知。察其设心,盖外为不阙贡奉之名,以利市贩,而阴实肆其侵寇之恶也。”

    怒的范纯粹是可怕的,他立刻喝令安伦、刘穆才装病,又派人移牒照会西夏,假意询问一些岁赐交接事宜,梁乙逋这时才结束一场全年地武装大跑步,脑子正在闷,一犯浑,他对使节有点不客气,回复的外交文书言辞简倨,不肯稍稍屈服。

    这下子,范纯粹可找见作理由了,他立即扣押朝廷赏赐西夏的岁贡,勒令安伦、刘穆才空手返京复命。梁乙逋在那里盼儿盼,盼到春天来了,百花都开了,才听说范纯粹居然把朝廷给西夏的岁赐全部分了,他分给从西夏解救过来的那些汉奴,声言是补偿西夏的恶行。

    宋朝廷对范纯粹一点脾气都没有,只好完全装不知道。暴怒的梁乙逋接连派出五拨使节去责问范纯粹,结果范纯粹这倔老头也执拗到底,凡是西夏来人,他一概交给赵兴严刑逼供,等探听出西夏地动静后,一律以西夏尖细地名义斩杀。手脚之快,让那些使节连说正事的时间都没有。

    以上都是后话了。

    章亲临洛川,修筑定边城,赵兴按照官场规则要赶回州府。他一路押着数千名西夏俘虏,心里像淌了蜜一般甜美。

    张璞地祖先不愧是两次闯入科举殿试的人才。这家伙到了西域后,狠狠的搜集了流散在西域的汉唐典籍,许多书籍都是闻所未闻地孤本。文献价值难以想象。

    这些还则罢了,贺兰原还有一支窑工队伍,这支队伍是“张氏家窑”中的一部分,张氏是一个宋人,他虽然背叛了大宋,但大宋文化已经浸透在他地骨子里。等他在西夏掌权后,他开始四处搜集窑工。烧制陶瓷。西夏的陶瓷业也因他而兴起。

    张氏所在的西夏地处东西方交流地区,拜占庭文化、阿拉伯文化与原有的中原文化揉合扔在一起,展出一种风格独特的造型艺术,它的造型结构独一无二,以至于现俄国人科兹洛夫最初都认为这是一种外星人烧的瓷器。因为这是“家瓷”,亦即自己家使用,不曾向外销售过。所以外界从来没有见到它的渊源流传。

    现代,这些西夏瓷都是俄国、英国、法国贵族的传家之宝,也是博物馆追逐地对象。从它被现以来,拥有从没有拿到国际市场上出售。因为它实在太罕见,精致的令人不忍放弃,所以,凡是有幸搞到一件瓷器的人,绝没有放弃的理由……然而,如今那群窑工中的一个班组,全是赵兴的俘虏了。

    赵兴捆绑俘虏的方法很别致。他是跟非洲土人学地方法。将所有的俘虏双手捆起来,脖子直接拴在一根大木棍上。十人一组捆绑在同一根木棍,在士兵的监视下慢慢行走,这群窑工总共绑了十条棍子,木头很粗,他们走的很艰难,走地满头大汗。

    赵兴在马上晃着马鞭,得意的指着身边的俘虏,起劲向环庆兵马准备马琮炫耀:“知道为什么这样捆俘虏吗,这是非洲捕奴队明的方法,十个人抬一条木杠走路,步调必须一致,久而久之,他们就会习惯与同伴一起走路,偶尔某个人脖子上捆着绳子松了,脱出了木杠,其余的人就会无所适从——后来,哪怕有机会逃跑,他也倾向于大家一起走,因为他习惯了与大家步调一致。

    十个人都拴再一条杠子上,只要有一个人不出力,杠子扛起来就会很吃力。而这木杠很粗,一旦他们走累了,木杠生倾斜,就会带倒所有的人,那么木杠上所有人都要受惩罚,或鞭打,或全杀光。于是,为了不至于挨鞭子,木杠上的人会自地监视同伴,让他专心致志地跟随大家的脚步,扛着木棍走路,久而久之,他们地脑海里只剩下与众人步调一致,没时间思考逃跑的事了……

    据说,这种方法可以对付最桀骜的奴隶,几百里路走下来,所有的奴隶都顺从了。马准备,我用的这法子不错,下次你去西夏看风景,我推荐你用这种方法捆你的收获品。”

    马琮也是今年一个倒霉蛋,西夏方面梁乙逋跑来跑去,跑伤了心,他马琮就是宋军方面的梁乙逋。刚开始他从京城被调往泾原路增援,但不久,环庆第三将董敦替换了他,他又跑去定边军待命,可他才把军队拉到白马川口,章又命令张存出归德川扫荡夏军,而马琮出白马川接应。结果,等张存带着战利品跑路了,他马琮遇到了梁乙逋的报复大军……

    后来,等马琮急急退出白马川,章又调他去洛川口。好不容易依托定边城,与梁乙逋的大军对上了,梁乙逋却又不打了,章便派他帮赵兴押运俘虏……这一年他跑来跑去,一场战功没捞着,而同伴们各个赚的盆满钵满,这让他很郁闷。

    “赵大人,你说梁乙逋吃了这么大亏,明年他还不老实点,我们还有出击的机会吗?”马琮闷闷的问。

第2187章 纯属意外

    “梁乙逋已经疯了,对疯子不能用常情来猜测,我听说梁乙逋去年曾经得意的炫耀的说:我一年三点集,每每攻入大宋,收获丰厚,嵬名家何曾有此功绩?”赵兴笑着回答说:“嵬名家是西夏王族,据说梁乙逋这话一说,嵬名家大怒,责问梁乙逋说:我嵬名家需要这个功绩吗?”

    赵兴这话一说完,马琮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连声说:“狂悖,狂悖!梁乙逋是西夏国相,怎么能说出这话来?”

    赵兴接着说:“我在怀威堡的时候,接到了一些相关信息,这让我知道为什么梁乙逋今年如此疯狂。据说梁太后本打算今年亲自领兵出战,以便从我大宋身上多抢点东西,以一场战功回击梁乙逋,但她还是没有夺回军权。于是,梁乙逋统领西夏倾国之力来战,没想到他今年一无所获,反而让鞑靼人钻了空子,你说他能甘心吗……”

    赵兴望了望身边的俘虏,满意的说:“他明年一定会来的,而且会比今年更疯狂。”

    马琮听了这话,总算在遗憾中找到一点补偿,他羡慕的望着赵兴身边的俘虏,也望着赵兴马车上大箱小箱的财物,说:“与西夏交手这么多年,直到今年才算出这口气。招讨大人动浅攻,扫荡洛川口两寨。章大人筑垒成功后,这浅攻加深垒算是完成了,明年的浅攻招讨大人可不要跟我争。咱家也去西夏逛逛,抢些战利品回来。”

    赵兴笑而不答。

    但是有许多问题赵兴实在没法回避。看到城门口迎接他的那群人,他就知道自己终归要面对。

    城门口迎接他地先是万俟咏,他一边向赵兴拱手说一些赞颂的话。一边借身体掩饰。频频冲赵兴使眼色。在他身边有两个熟人,一个是赵兴曾在密州接触过地职方司密探孙琮孙子枢,另一位是押钱纲官员梁子美。

    梁子美赵兴认识,是因为这家伙是蔡京的女婿,这厮本来也是一个宋代剩男,其父梁适、景佑二年进士出身。曾在知并州时,收回屈野河以西夏人盗耕土地六百里。因为父亲的功绩,梁子美以恩荫补迪功郎。五年前。蔡京在开封府府尹地位置上,迪功郎梁子美娶了蔡京地女儿。

    蔡京在北京城受人排挤,在地方辗转就职,到了扬州才算安定下来,在赵兴的帮助下,那家伙一次性贪污了数万亩土地,而且这次贪污一点没有受到百姓的责骂。反而一片歌颂声。那次,来扬州接收田产的就是蔡京女婿梁子美。

    扬州的水田一亩能卖到十贯。数万亩土地相当于数十万贯财产。接到蔡京与赵兴将相继调任的消息后,梁子美担心这些良田拿着不安稳,低价抛售了一批,帮他数钱地也还是赵兴。所以这两人早有勾结,只是贪污的事情可不是值得大肆宣扬的,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此两人是熟人。

    梁子美去杭州是秘密前往的,事后靠出售良田获得地收益,他在京城上下打点,才获得了押钱纲的小官,但今天在场的押钱纲官员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位金部员外郎秦丹。

    除了以上这些人外,在场的还有一位新任陕西转运使、度支员外郎井亮采。他拱拱手自我介绍:“赵大人,你们在前线打的热火朝天,朝廷却对前线情况一无所知。听范育、谢麟说,环庆路之所以在今年有余力动浅攻,是因为你们推行了一个叫什么……草木皆兵计划。他俩要求明年环庆路也交由你统筹,全面开展这一计划。

    朝廷对这计划一无所知,只好把前任权陕西转运使穆衍调回京中,迁为左司郎中,征询这一计划详情。可惜穆大人语焉不详,老夫受命来环庆路了解一下。这几日正准备去前线看看,没想到赵大人回转,正好,本官明日登门拜访,赵大人可有空闲?”

    论职位,这位陕西路转运使恰好是赵兴的上级主管,他说的客气,赵兴明天就算没有时间,也要给他腾出时间来,故而赵兴满口答应:“井大人,下官怎敢劳您大驾,明日自当登门拜访。”

    孙琮不客气,他抢先插话:“井大人这几日跟别地官员也聊了不少,该知道地也差不多知道了。本官有些事却要向赵大人请教,明日井大人还是让让本官吧。”

    井亮采连连点头:“当然,本官的奏折迟一两日递上去,也不是什么问题,孙大人先请!”

    赵兴冲孙琮拱手,身后地万俟咏借赵兴挡住别人的视线,隐蔽的冲家丁头目摆手,示意他赶快将这些战利品悄悄送回城内。

    可众目睽睽之下,怎么算是“悄悄”。原本大家都假意对这支长长的战利品队伍视而不见,尽说些官场寒暄话,现在这支队伍一移动,藏都藏不住了,另一位押钱纲官员、金部员外郎秦丹眯起眼睛打量着深深的车辙,以及马车上堆的高高的笼箱,别有意味的说:“看来赵大人这趟收获不小,环庆路很富足嘛,连朝廷的封桩钱都没有用上,这就小胜西夏人一把。”

    “意外,意外”赵兴连声谦逊着。

    秦丹押运的是“封桩钱”。这个词来自宋太祖,这位开国君主最初设立的国家所设储备库制度,凡岁终用度之余,皆封存不用,以备急需,称作“封桩库”。他曾说:“俟满五百万缗,当向契丹赎燕蓟。”但后来,这成为宋朝的一种应急贮备机制,各地皆有封桩,乃至按月而桩。称月桩钱,与初意大异。

    封桩钱除了作为救灾款之外。另一个主要用途是军费开支。朝廷划给环庆路的当年战争经费就来自封桩钱。这笔经费有很多是用战争物资抵偿地,它包括十万枚火药箭、三百万支箭、20万张弓,长枪30万、大刀若干、被服、铠甲若干。等等。

    北宋政府原本在军事统筹上采取官方统筹的办法。全部征或雇用民夫来保证后勤供应,这其中没有一个民间地商业组织能给予协助,造成效率极其低下。这次在环庆路大胜的情况下,朝廷这笔钱放的很快,它比原计划提前两个月抵达环庆,但没想到还是成了战争马后炮。

    赵兴刚才说地“意外”。也是一句大实话。按大宋朝地规矩,将领出战,朝廷是要放阵图的,前线将领要按照这个阵图排兵布阵才行。这是宋朝庭加强对武将控制的一种手段。而朝廷中央放的那些阵图,经过百余年实战检验证明:它们的效果不如没有阵图。

    赵兴是在前线遇敌的,他是文官,压根没有想起问朝廷索要阵图那回事,如果他当时按照程序一板一眼派人快马到汴梁通报军情,并所求朝廷放地阵图,也许等朝廷将阵图送到怀威堡时。他已经用不上了。而更大的可能是:他被戴上镣铐在西夏人那里当奴隶了。

    赵兴从来是个不延误反击的人,他遇敌后的一系列举动压根没向朝廷打招呼。也因为朝廷这种失控,他“意外”地获得了胜利。这是必然的“意外”。

    但此后前线频频捷报,每份捷报都语焉不详。朝廷方面只知道赵兴攻破了洛川口两个城寨,扫荡了城寨周围四十里,但战利品是什么,战果如何,捷报中通通都没有表述。

    这战果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如果不是章随后率军赶到洛川口,并成功的在洛川口修筑好定边城,百官们都不肯相信这是事实。但章确实不受骚扰的在洛川口筑城成功了,这说明虾蚂寨与贺兰原确实不存在。感觉到对场面失控的朝廷这才紧急撤换了陕西路转运使,并加派孙琮这名密探前来前线了解情况。

    刚才初见时,万俟咏向赵兴使眼色就是提醒赵兴说话谨慎,他虽然没有机会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但赵兴是什么人,孙琮与井亮采先后一辞让,再加上秦丹这句话,他已经明白这群人出现的原因,不过赵兴脸皮厚,向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这几位官员又是暗示又是明示,就差向他大声呐喊了,可他脸不红心不跳,像个没事人一样扯起几名官员的袖子,乐滋滋地说:“几位大人,本官在前线半年,日日跟那群大兵混在一起,身上都长了跳蚤。现在本官急着回去洗浴。各位,等明日本官在明月楼上召开宴会,庆祝我们这次大胜……”

    赵兴笑嘻嘻地说这番话时,他身后马车辚辚,许多车装的太满,需要家丁们喊着号子推着走。孙琮见识过赵兴地无耻,还不觉得惊讶,井亮采一个文化人,没见过像赵兴这样会撒赖的人,他瞪着牛眼睛盯着赵兴身后那群卖力推车的家丁,话语在唇边滚动,差一点就要喊出来。

    几个环庆路军官也不好意思,他们用范阳帽遮着脸,躲躲闪闪的从几名官员面前快跑过,忍无可忍的秦丹气不过,用哆嗦的手指着赵兴背后,尽量平静的问:“赵大人,车上装的什么?”

    赵兴眼睛也不眨,回答:“我的猎物。”

    这时,一队队捆绑在一起的奴隶面无表情的从赵兴背后走过,秦丹眼睛瞪的更大了,他声音提高了八度,指着那队俘虏继续问:“那又是什么?”

    赵兴连头也没回,依旧用单调的嗓门回答:“我的猎物!”

    井亮采已经处在爆的边缘,孙琮见势不妙马上接过话题:“赵大人,你连破西夏两个寨子,战果如何?战报里也不交代,这些是不是你此战解救的百姓——我瞧他们都是宋人是吧,既有缴获,何不上报朝廷?”

    赵兴瞪大眼睛,诧异的反问:“攻破虾蚂寨、贺兰原,这难道不是战果吗?”

    井亮采被气蒙了。他气急反笑,说:“真不知道苏学士是怎么教你的。每战杀敌多少,俘获多少,解救多少边民。俘虏多少敌方大将——这些你怎么全不提。攻破两个寨子。这算什么战报?”

    赵兴脸上地诧异神色更浓了,他反问:“占地得城,这还不算功绩吗?至于杀敌多少,俘获多少,又算得了什么?这十年里,还有什么比夺占西夏两城。筑城堡于西夏人鼻尖之下更大的功绩。俘虏多少,战利品若干,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纠缠这些干什么?将士们百战浴血。大胜之后取点自己该得地战利品,难道我还要扫他们的兴,去清点他们的战利品?”

    秦丹一跺脚,指着赵兴身后吼了起来:“那些是什么,也是你地战利品?”

    “当然!”赵兴斩钉截铁地回答:“西夏嘉宁军司倾力来攻,我跟几个家丁困守怀威堡,身边只有百十来个堡丁。与环庆路第四将罗信身边的几名家将。我也参加战斗了,我杀了西夏将领。俘虏了西夏统帅张五,按夏人的传统:他的家产、他的家奴当然归我所有——这是西夏传统!我是个很传统的人。”

    秦丹暴怒:“强词夺理!”

    井亮采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他拦住秦丹,平静地说:“赵大人刚才说的也有道理,夺城占地,此十年来未尝有过的大功,至于那些小节该如何评判,朝堂之上自有公议,我等只要据实上奏就完了。”

    孙琮刚才一直躲在一边看热闹。

    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了。当初他在密州见赵兴时,那时赵兴是八品官,他是七品。如今赵兴从五品,他还是七品。在场的这些官员中,论品级,最低地除了梁子美就是他。而秦丹的金部员外郎属于五品,陕西路转运使属于三品,都是些大佬。平常别人尊重他的职方司职业,但这些人争吵起来,他这个小官只有靠边的份,所以他不敢开

    稍后,看到井亮采平静下来,孙琮想及自己还欠赵兴一份人情,他连忙出面打圆场:“诸位大人,争什么争,环庆路仅仅用了一年时间便恢复元气,连朝廷的封桩钱都没用上,已经开始转入反攻,占地夺城,立下十余年来未尝有过的大功,光这一下子就给朝廷节省多少钱,井度支、秦金部,这事你们两个该清楚呀,还争什么。”

    孙琮在这里提到的是那两位官员地另一个官衔——朝廷地财政职务。这话一说,两位官员立刻哑然。

    孙琮这一打岔,赵兴的家丁已经跑远了,万俟咏连冲赵兴使眼色,赵兴一抱拳,脚跟都提起来了,就准备把告辞地话一说立刻拔腿开溜,但两位高级财会师拦住了他,井亮采与秦丹用目光交流了片刻,还是井亮采开口,他神色尴尬的哼唧说:“赵大人,我等还有一事,想请赵大人在范老大人那里说说……嗯,朝廷的封桩钱今年减少一半,乃是因为范老大人扣下了西夏岁赐,还有,朝廷今年不是给环庆路上拨过一百万贯吗,所以朝廷就想着减少一半封桩钱。

    嗯,再怎么说,我们不是也打胜了吗?你瞧,今年你们第二笔五十万贯还没有动用,封桩钱也还没有交接,这不就已经打胜了吗?朝廷这也是财力匮乏,以至于全国禁止新建大工程,这放夫令都颁布两年了,也还没个尽头……朝廷缺钱啊。可范老大人不肯体谅,坚决不肯签收这笔钱,所以,秦大人前来求告老夫。

    赵大人,你看眼看快要新年了,大雪一下路就不好走了,秦大人家里有老有小,至今还滞留在庆州,实在是于情于理交代不过,赵大人,你看是不是向范老大人解释一下……我个人以为:环庆路上多了个赵离人,这比朝廷给拨个三百万贯还有用。”

    井亮采马屁拍的通通响,但赵兴却不肯上道。因为无论秦丹与井亮采私人交情如何好,这事也不应该由井亮采出面求情,除非……除非这事出于朝廷授意。

    封桩钱是宋太祖立下的战争费用,也就是战争的特别拨款,这笔费用数目极其庞大,陕西路上每年得到的封桩钱大约有一千万贯,减少一半就是五百万贯,这数目庞大的想起来就令人打哆嗦,赵兴自信在范老大人那里的面子还没有五百万贯,让他去说情,估计会被范纯粹骂个狗血淋头。因为明显的,朝廷是想从庞大的经费压力中缓一口气,这才授意井亮采出面说情。只要范纯粹答应了,朝廷就能按照这个先例,以后每年都将环庆路战争经费减半放。

    万俟咏在背后冲赵兴摆手,也示意赵兴不能答应,赵兴眼珠一转,打了个哈欠:“两位大人,我这才从前线回来,有些事情还需了解一下才能开口,两位大人,可先容我沐浴更衣。再聊,如何?”

第2188章 喜好战争的理由

    赵兴回答的稍微缓和,话里没有拒绝的意思,两位大人轻轻松了口气,井亮采连忙一拉秦丹,让开道路,和蔼的回答:“当然当然,我等恭候赵大人的消息。”

    梁子美一见这种情况,马上抢步上前,装作素不相识的拱手:“赵大人,下官押送茶药钱给陕西路,环庆路应该分得二十万贯,数目已经清点妥当,还请大人紧快用印……唉,秦大人这才来了十几天,下官都待了四个月啊,四个月。”

    梁子美愁眉苦脸的叹息着。

    这厮纯粹装模作样,因为赵兴的官印全在万俟咏那,他要是图省事,让万俟咏盖上官印就行。但他徘徊不走,一定有什么机密事要私下里谈。

    梁子美这一诉苦,秦丹感同身受,他同情的插嘴说:“梁大人不如随赵大人去府上,茶药钱既然清点完毕,用个官印而已,不花什么功夫。”

    秦丹这是不知道官印都在万俟咏那。因为万俟咏全盘掌握赵兴的官印,这在大宋朝是个特例。以前大宋朝都是些书生做官,书生不懂事,常常把自己的官印交给属吏掌管,结果常让书生们受到属吏的劫持。此后,有个好武的官员知道了,这人鼎鼎大名,名列古代中国风尘十三侠之一,名叫张乖崖,这人拔剑把属吏杀了,此后他便与虬髯客等人名列侠籍。

    张乖崖官运也很亨通,他坐到了四川府知府的位置,宋军灭蜀时杀戮过甚,历任官员都平定不了川民的反抗。张乖崖去了,川民们老实了。而后李之纯这位老好人接了他的任。

    从张乖崖杀了属吏后,宋朝官场便形成了一个潜规则:无论情况多么紧急,官印决不让属吏掌握,一百年过去了,先打破这一规矩的是苏东坡,那位大文学家生性大大咧咧。又极其喜爱游山玩水,在杭州地时候他的官印是赵兴掌握,现在在扬州,官印归晁补之掌握。

    赵兴继承了苏轼这一传统,他只要离开州衙,就将官印扔给属吏,以方便他们应付紧急突事件。这习惯梁子美知道,所以他刚才的表演纯粹是做戏,但秦丹不知道,他还在一旁帮忙。将梁子美推到了赵兴身边。

    有了秦丹这句话,梁子美顺水推舟,大摇大摆的跟随在赵兴身后进入赵兴府里,等赵兴洗浴过后,现梁子美已经在他书房内就着小菜喝着小酒,舒服的哼着小曲。

    桌上堆了一桌子的西夏瓷器。地上放着好几个打开的箱子。

    没人在跟前。梁子美也不再装样,他转动手里地一个茶瓶,啧啧赞叹:“好精美的瓷器,离人这趟收获不小,这等独特的造型,我在别处可没见过,离人这是从哪里搞到的,难道你去了一趟西夏王宫。”

    受岳父蔡京的影响,梁子美对艺术的鉴赏力也不同凡响。他刚才闲着没事,盘点了赵兴从西夏掠夺回来的瓷器,每看一样都啧啧称奇,这些瓷器精美的令他爱不释手。不知不觉已经忘了做客的禁忌,将赵兴抬到书房的箱子翻了个底朝天。

    赵兴洗浴过后,浑身都透着轻松,他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懒洋洋的说:“这些可不能给你,我拿回来做样品的。那群工匠我已经俘虏了,正指望着他们给我烧出好瓷器来。你若是喜爱,回头他们做出来了,我送你一套。”

    梁子美的喝了一口酒,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瓷器上移开,拱手回答:“那就多谢离人了……说起来,扬州那件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呢,我听说苏学士去了扬州,看在离人的面子上,也没追究那数万亩淤田地事情,现在我家里也只留下了万亩左右,那些可都是足以传家地上好水田,这份家业还多亏离人照顾。”

    赵兴哈哈大笑,他抓起一个瓷瓶,反复看了看,自我欣赏的说:“贪污的最高境界,就是你永远贪小头,让别人贪大头——这个别人是百姓。扬州拓荒三十万亩,我只取一万亩,这就是睿智,如果贪个十万亩,那就是找死了。我扬州官员一次贪了个十万亩,百姓还剩二十万亩在手,这是大头,所以我扬州官员虽然在贪污上空前绝后,可谁不夸我们清廉。这就是会贪污。”

    梁子美也抓起一个瓷瓶欣赏,大笑着说:“这次赵贤弟在环庆路上也贪的不少吧,瞧这些瓷瓶,简直美的让人揪心。”

    赵兴奸笑着摇头否认:“错错错!这才不叫贪污,这叫合理合法的投资回报。风险投资你懂吗?我来环庆路上,这里一穷二白,壮丁强人少的让人心酸,是我——请记住:是我进行了风险投资,垫钱购买了一批草籽,树苗,还制定了一个空前绝后的草木皆兵计划,让环庆路恢复元气,这才一举摆脱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所以,现在这里地一切,都是我风险投资的回报。这是我该得的,它不叫贪污,千万要记住,熟归熟,乱讲话我一样告你毁谤……”

    梁子美理解赵兴的调侃,他一边欣赏手中的瓷瓶,一边兴奋的说:“你说的虽然是一套歪理,可这歪理也说得过去。好笑朝廷官员,我出京地时候他们都在纳闷,为什么环庆路上钱总花不完,我到环庆路上一瞧,可算明白了,钱如流水,流进流出如此生生不息,难怪赵贤弟地钱总花不光。”

    “哦?!”赵兴翻身坐起,惊奇的问:“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能理解现金流地奥妙——没错,钱如流水,流转不息才能生钱,这个道理就这么简单。我垫上一笔钱,免费赊给百姓。看似我吃亏了,但实际上百姓只要把生产出来的货物委托我销售,我获得的就是垄断利润。

    官府垫钱购买我的货物,然后赊放给百姓,看似官府吃亏了,但只要市面活跃起来,官府地税收就能增长。只要就业增加了——也就是工作的人增加了,人人兜里有了钱,开支便增加了,一开一支都要向官府上税,官府收购的钱再放贷出去,每一个铜板都能获得数倍收益。

    府库里钱流转不息,不停的花出去,不停的进钱来,只要百姓手里有钱,官府的钱就永远不会枯竭。因为官府有征税权,道理就如此简单!”

    常人听到赵兴介绍,只会简单的按照斗争哲学地惯性思维,把这事引到新法旧法的争论上,指责赵兴这是变种的青苗法,所以赵兴不愿意详细解释。他只做不说。但没想到梁子美却能够理解。他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奥秘。

    “不错不错,官府赊购你的东西,而后再赊购百姓手里的货物,百姓手里有钱,官府有信义,他们就会买官府手里的机械,开办作坊。等于把官府的钱又还给了官府,再然后,他们就是从四境挣钱来捣给你的府库。难怪周围的郡县齐声叫穷,难怪他们说你搅乱了物价,也难怪他们哭着喊着也要加入草木皆兵计划。妙,这东西一环扣一环,只要现金流转其中,百姓手里永远不缺钱,府库永远是充溢地。”

    梁子美后面这番话纯粹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蔡京家族似乎不缺乏理财的智慧。这让赵兴赶到很惊讶,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如果这道理你明白,那么苏颂苏相公也明白,苏三丈也会明白的,怎么京城的人还在诧异?”

    赵兴不知道,面前地这位梁子美被誉为古代中国三千年史上唯一精通货币战争地人,按正常的历史,他在徽宗时任河北都转运使,听说契丹人喜欢女真人的北珠,梁子美“倾漕计以奉上,至捐缗钱三百万市北珠以进。北珠出女真,子美市于契丹,契丹嗜其利,虐女真捕海东青以求珠。两国之祸盖基于此,子美用是致位光显。”

    这段记录出自于宋史,宋史对蔡京家族非常鄙视,连蔡京本人的事迹他也多有抹黑与歪曲,但唯独对梁子美UU小说留情,记录了他利用货币战争引辽国与女真人战争的事情,而这位梁子美也就是水浒传中那位“梁中书”,“十万生辰纲”就来自于契丹人购买北珠的血汗钱——他当时赚了契丹人300万。这恰好是赵兴在密州任上对契丹人使用的倾销手段。

    梁子美又跟赵兴讨论了几句,转而介绍他迟迟未归的原因,他放下瓷瓶,看了看门外,轻声说:“离人府上安全吗!”

    赵兴点头:“放心,能进到内院都是倭女与我族中子弟。”

    梁子美放心的继续说:“年初地时候,圣人昏厥了一次,醒来后身体大不如前,虽然在勉力支撑,但世人皆知其时日不多,有朝臣已经在私下议论,或有人举荐章章枢相重新入朝,章枢相如今避居乡里,左右看的很紧,乡民对他满腹怨恨,生人靠近不了那里。我家岳丈说,唯赵贤弟可以自由出入他家,听说你们两家走动的也算频繁。不如由离人过去通知他一声,希望章枢相能广结同党,朝野声援,早日确定此事。”

    赵兴瞪着眼睛看了梁子美片刻,微微的笑:“你跟我说这话,说明你跟你岳丈都是边缘人。你或许不知道,自程颐退下来之后,新党就组成了一个很严密的小团体,彼此呼应,彼此互通声息,你以为这次有人举荐章,是无缘无故突如其来的吗,他们策划很久了。”

    梁子美一喜,急问:“赵贤弟既然知道有这个组织,一定能跟他们搭上话吧……”

    赵兴打断了对方的话:“搭不上话,他们现在已经认定我是铁杆蜀党,怎么会找我说话呢?我知道他们,是因为这帮子书生实在没有搞阴谋诡计地才智。你知道,我杭州地家园曾经数次遇袭,从那以后我对周围的事情多了点小心,这一留神现,那帮书生信件来往密切。而这些信件都是通过我地快运货栈投递地。

    我顺手探查了一下他们。现这帮人竟然在勾栏瓦舍里商议大事,一点不知道回避,从探听中,我约莫猜到了他们的组织情况,无非是几个头目引领一群学生,为重新执政奔波。而章就是他们捧起的旗帜——在这方面,你家岳丈消息迟钝了。不过,我建议你岳丈另外想办法加入其中。因为那帮人都不是成事的人,现在加入进去,有可能受灾祸波及……”

    赵兴话说到这,噶然而止,他随手拿起一个茶盅,感慨说:“要知道你岳丈的设计才华那真是没说的。也不知道他见了这些东西,又该迸怎样的设计灵感?”

    赵兴转移了话题,明显地是不想再谈论此事,梁子美心中还在暗暗吃惊。他暗自提醒自己:好可怕的赵离人,新党秘密集议,我连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赵离人却能说出他们传信的方式……对,传信方式,今后我们有什么隐秘。若想避开赵离人。一定不能通过他的快运货栈。

    梁子美只在心里念道,他以为赵兴刚才是无心之失,随口将自己货栈的秘密说了出来。但他没想到,赵兴刚才说的话实际上是在向他出警告,警告对方不要在自己面前做小动作。

    现如今,随着赵兴来到陕西,迅猛兽货栈已经完全摆脱了运河的拘束,开始将自己的触角伸展到6运上,他们向西分出一条枝杈。直接延伸至陕西一带,向东则涵盖了山东河北。在这张大网的笼罩下,北方一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赵兴的耳目。

    赵兴是在警告蔡京,在他这副货运网络没有摧毁之前,他地利益是不容触犯的,而要摧毁这副货运网络,就要承担难以想象的后果……

    梁子美不知道这些。他还在盘算着怎么躲过这副网络的监控。等他定一定神,便依着赵兴把话题转到艺术品上:“赵贤弟不妨找几个画师。将这些东西画下来,我通过自己的渠道将画稿传给家岳,让家岳欣赏一下,也好给赵贤弟出出主意。”

    赵兴哈哈一笑,逐一拿起那些瓷器,请梁子美品鉴。

    第二天,梁子美交接了公务,无可奈何的告辞回京。从赵兴隐约地暗示里,他已经知道那群新党人员就盘踞在西安。那个地方原本是司马光被贬官出去后,旧党盘踞地根据地,如今新党也聚集在京兆,潜伏待机。但遗憾的是,如今旧党得势,他们在寻找一切机会把别人说成是新党人员,以便打击迫害,有时候不是新党他们都要颠倒黑白把你捏造成新党。在这种情况下,梁子美只敢找个借口与赵兴私下里商谈半日,如今借口没了,他连片刻停留都不敢,眼见的新党潜伏基地就在眼前,他也只好怏怏回京。

    梁子美走了,另一位押钱纲官员秦丹更着急了。从朝廷的任命上可以看到朝廷对此次削减军费寄予多大希望,原本按官制秦丹只需要向转运使井亮采交接,而后是与秦丹一路出京的。但现在范纯粹跳的很高,这位老先生刚刚扣押了西夏岁赐,朝廷上下却只能装不知道,如今风头正盛,他挟扣押国使之威,坚决不同意朝廷减少一个铜板的拨款。有他冲锋在前,泾原路、延路官员干脆借口前线战事,都跑到边境去了,唯一剩下的只剩赵兴。所以两位官员私下一商量,无可奈何的登门拜访。

    赵兴这里也没闲着,参加洛川那场战斗地人员几乎都聚集在他这里,即使自己不到场,也有能做主的代表在,他们乱哄哄的吵闹着,井亮采等人还没有进入议事厅所在的院落,隔着院墙就听到吵闹了。

    程爽才将两位大人安置在旁边的一座小厅,赵兴带着万俟咏匆匆而至,他向两位大人行礼过后,井亮采憋不住问:“厅里都在吵什么,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嚷不公平,还说什么他当先冲入贺兰原的事情,莫非离人正在论功行赏,怎么孙琮不在?”

    赵兴咧嘴一笑,很没有自觉性地回答:“论功行赏倒不至于,我们在分赃呢,有些人嫌我给地分配方法不对……”

    秦丹脸色一变,才要站起来,井亮采一敲他的膝盖,插嘴说:“一场大战过后,打仗地总是朝廷的军队,朝廷方面总要有个说法!”

    井亮采这是隐蔽的提醒赵兴,赵兴若有所思的反问:“大人,我知道朝廷连年为封桩钱而苦,我很想知道,西夏人有封桩钱吗?辽国人有封桩钱吗?为什么西夏人、辽国人不为战争拨一分额外费用,他们还能年年打入宋境,大肆劫掠一番,而我们,朝廷年年花的钱比他们还多,每年只能等待他们来抢劫?”

    井亮采被问住了,秦丹也傻眼了,这两个人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这两国人出则为兵,入则为农,他们的士兵无需付军饷,而我大宋全是雇兵……”

    赵兴紧盯着又问一句:“为什么这两国的百姓愿意出则为兵,入则为农,而我大宋的士兵,让他们保卫家园,还需脸上刺字以防止他们逃亡?”

    这个问题像个炸雷,炸的井亮采与秦丹坐不住。

第2189章 章老大人发情了

    井亮采与秦丹不觉沉迷在赵兴的疑问中:是呀,国与国,百姓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差别?

    都说是天朝上国、圣人教化——可怎么我天朝子民一沐浴圣人教化,便无论怎么鞭打、驱使,惩罚、杀戮……也不能增加他们保卫自己家园的积极性!

    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分赃!”赵兴用手指敲着桌面,轻描淡写的说:“刚才我们是在分赃.朝廷怜惜我们环庆路百姓的苦难,给我们拨了茶药钱,还给我们免税赋、给补贴,朝廷的恩义,我们这些地方官一一宣教给那些百姓了,百姓非常感激朝廷——这才是共和,这才是百姓的政府。但是,秦大人,井大人,即便是这样,百姓却依然不愿为保卫家园血战到底,依然需要强制征兵,需要脸上刺字。

    说到那场战争,秦大人,你的封桩钱我们还没有动一个铜板,不是吗?所以,刚刚结束的那场战争——说不好听点,朝廷并没有投资一个铜板。

    当时的情况是西夏人堵到我们家门口上了。任何一个平民百姓,日常生活中,绝不会愿意被人堵到家门口,挥舞拳头与刀剑咆哮。但是,我们的百姓为什么不愿出来,为自己家门口被堵而战斗,只希望躲在厚厚的石墙后面,等待夏人自己抢够了,自己撤退。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

    当时我在,我不愿意被人堵住家门谩骂,所以我挑唆怀威堡百姓的情绪,煽动了在怀威堡做客的罗信朱保忠二将;所以我们跳了起来,狠狠揍了堵门恶人。顺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去把那恶人家门也堵了一次。为什么同样的百姓,战斗意识却完全不同了呢?

    将士们跑那么远的路去西夏,总不能白跑吧?堵西夏人一次门。他们流了汗流了血,也不能白流。这饿了要吃、渴了要喝的,常理而已。所以我们顺手在西夏境内取了点东西,以填饱自己地肚子、解决自己的饥渴……当然,也顺便解决了将士们的贫穷问题。

    那么,我们顺便取了谁的东西?当然是打上我们家门地恶人,敌国之百姓也!他们的财产是从哪里来的,不都是是从我大宋百姓那里抢来的嘛。我们只是物归原主而已。咱巍巍皇宋,总不至于因我得罪敌国狠了而处罚我吧?总不至于要求我的将士在西夏境内不吃不喝、饿死、渴死、冻死才快乐吧?

    如今。将士们回家了,那些缴获物,自然该是他们的战利品!当之无愧的猎获物。这是将士沙场拼命、流血流汗该得的酬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打仗不为战利品,将士们有什么动力打上西夏。反堵他地门?

    两位大人别急。说起来朝廷方面也不是一无所得:我们抢回来那些奴隶,替主人挣了钱,主人还不是要为这笔收入向官府交税。而根据天圣令,那些奴隶三年后也是向官府纳税的皇宋百姓。所以官府也相当于增加了纳税丁口,不算吃亏啊!更况且,朝廷不还占了那么一大块地么,我们抢夺地那块西夏土地,今后就是我大宋的土地,凡在那片地面上生活的百姓。不照样要向朝廷交税?

    想当年,太祖设立封桩钱,不就是想以财帛购买契丹人的性命吗?太祖尝言:我以二十四绢购一契丹人。契丹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二百万绢,则敌尽矣。如今,封桩钱逐渐枯竭,而契丹依旧强大。又崛起了一个西夏。我环庆取敌人之财。赏勇士之猛——谁说这不是祖宗之法?

    所以我左算又算,将战利品分给参战将士。对朝廷都是项大收益。第一:可以让朝廷减少战争费用,使百姓乐意战斗。今后朝廷不需要拨太多的钱,给我们武器就行了,剩下地事让将士们完成。只要每战缴获尽归将士,如此一来,保管将士听到杀敌,立马嗷嗷叫着冲上去。

    第二:西夏人抢了我大宋这么多年,每每朝廷下诏切责,梁乙逋总是装疯卖傻,胡乱推脱。如今夏人也尝到了他们加之于环庆百姓身上的一切,朝廷官员不正好出一口恶气吗!譬如,以后西夏人来问我们攻城掠地的事——当初他们怎么对大宋官员说的,如今我们就怎么对西夏官员说。这,不用我教吧!

    第三:我听说这次战事把辽人也惊动了,这意味着:今后我大宋要独抗西夏、契丹两国,想必如此一来封桩钱缺口更加严重,朝廷现在需要的正是:用最少的钱激励将士们最大限度的奋勇杀敌。这恰好是我此次战事中所做的,但我为人一向低调,你们转告大臣们,也不用太夸我了,让我继续在环庆干满任期就行。

    况且,取敌国之财,助我三军士气,古已有之。兵法云:因粮就敌正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建议两位大人:我这里做了不说,你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咱把这事悄悄忽略了,不行吗?要不然,你我今后必然会骂名千载——那群腐儒,可是心疼我们的敌人啊。我对敌人狠点,他们能骂我上千年。”

    赵兴搬出了太祖,搬出了孙子兵法,证明他行为地合法合理性。他说的那些道理虽然违背圣人教诲,但处处符合环庆的实际情况。井亮采默然已对,秦丹思考片刻,抓住赵兴的话茬,确认一句:“朝廷正需要用最少的钱应付辽与西夏——离人的意思是赞成朝廷减少对环庆拨款?”

    “当然!我等食君之禄,自然要替君分忧。西夏人年年抢劫成功,辽人现在看着眼馋了,所以,我们今后必然要应付两方面的敌人,当此国难时刻。一个铜板要扮成两半花,朝廷理该削减各方面开支。

    我环庆路百姓在去年最疾苦地时候,幸赖朝廷拨下救济,这才喘过一口气来。如今我们缓过气来。朝廷有难,我们能不替朝廷分忧呢——请大人放心,我立刻派快马去京兆,与范大人商量,估计老大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他怎么会不肯为朝廷分忧呢?”

    范纯粹确实是憋了一口气,朝廷有钱给敌人。敌人拿着这笔钱年年来打劫陕西,而大臣拨钱地理由居然是“为了维护朝廷脸面”。所以岁赐不能断绝。

    朝廷脸面——人家打上门来,你还故意做媚脸,频频对方塞拜年红包,此种行为是“有脸”还是“没脸”。

    基于此,范纯粹才对朝廷消减军费的做法寸步不让。但等到赵兴地信送来。他看了信上地解释后,也回过神来,老先生脾气消了,不好意思过来见秦丹了,他给了赵兴一封信,信里说了大实话:“岁赐六十万贯,铜钱那些东西已经花了一半,茶叶丝绸瓷器还堆在库房里,你需要。尽管拿去。

    朝廷的封桩钱是分给陕西四路的,但今年出战的是环庆路,而明年章地深垒计划要推动,筑城的地点也选在环庆路。所以这笔军费环庆路可以取走一半,剩下的,分给其他三路。”

    范纯粹那里一松口,赵兴立刻唤来秦丹。签收了秦丹的封桩钱。赵兴签收完毕。井亮采与秦丹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这也意味着:陕西四路今后的军费可以消减一半了。

    两位押钱官兴奋地招呼赵兴:“赵大人,我们的任务交接了。今晚我们正好去明月楼聚聚,听说陕西这里风物不错,美食比比皆是,我等数日来坐卧不安,无暇游览,今日正好让赵大人……”

    赵兴连获得巨款后,也变得神采飞扬,他哈哈一笑,答:“瞧两位大人说的,两位大人到了我的地头,怎么能让你们请客……但可惜,我正好招集了洛川参战人员,准备论功行赏。这样吧,两位大人且先去,拿我地名帖在明月楼定个位子,我办完事就去……哈哈,咱有钱了……”

    赵兴说罢,狂笑着转入后堂,留下两位大人面面相觑。

    后堂内,洛川参战人员都在,赵兴兴高采烈的嚷嚷:“有钱了,州府手头有了一笔大钱。今年地政府采购不用愁了,这次,所有的战利品州府包圆。诸位,别为分配战马、奴隶……那几个小钱争论了,我们拿到的可是一大笔钱。”

    稍停,赵兴继续补充:“本次参战缴获的战马三分之一由官府采购,剩余的战马容许在马市出售,我相信,官府买走三分之一,剩下地那点战马更加容易脱手。”

    万俟咏在一旁翻开账簿补充:“本次缴获战马三万两千余匹,牛七千余头,其中训练好的马驹约一万三千匹。这也是个大数目,官府一次吃不下,只好分三批采购,每匹战马——均价八百贯。”

    这个价格人人满意。

    大家都无异议,静心等待万俟咏继续说下去。万俟咏又翻过一页,补充说:“这次出战,还缴获一批马肉、羊肉、羊皮、牛皮,我们已经把能找到的所有羊都屠杀了,带不回来的扔在草原上,但带回来的肉还有六万斤。这些全部上交官府。官府决定让环庆路百姓同庆这场大胜:今年正旦,每户十斤肉,一斤酒,同时张榜表扬参战勇士。就那些抢来的肉,让环庆百姓也尝尝胜利的滋味。

    还有,向朝廷报功的名单问题……诸位回去后,赶快报上来各家的参战人员,我家大人说了,论功行赏,只要报上来地名单,安抚司都认账。”

    这是明明白白的容许大家往功劳薄里夹带私人。

    这是赵兴能给予他们的最大安慰。

    在这场对西夏战争中,朝廷一直对地方官员的战绩不过分奖赏,譬如今年环庆路取得重大成功,但所有的官员并没有给予额外的封赏。而朝廷奉行这种策略,是基于大宋的官场规则——大宋地官场规则是:抵御入侵是官员地本职工作,做地好叫忠于职守,做不好则撤职查办。

    正因为如此。赵兴这次并未因战功而获得表彰,范纯粹、章等人也没有获得什么奖赏。此外,被贬谪到河东地范锷报功,还受到朝廷的训斥。朝廷答复说:捕盗乃地方官员本职,范锷以此要求朝廷“磨堪”,是忘了官员职责——再贬!

    文官无赏,武将只论功。如此一来,赵兴只好另寻办法。比如采用这种张榜公布“勇士名单”的手段,让那些无法获得朝廷封赏地将士们,在民间获得一声喝彩,以表彰他们抗敌的勇气……

    悲哀的是。仅仅这点微薄的努力,已出参战人员的预期。

    原本。将士们对上交部分战利品还有点不情愿,现在大家都唯恐自己上缴的少了,功劳被分薄。周俊明刚听完万俟咏的宣告,立刻跳了起来,大声说:“我环庆路不下十万户百姓。六万斤肉哪够分。如今冬天快到了,我家牧场还有些过不了冬的淘汰羊,一并献给官府,让环庆路百姓都吃上我家地胜利肉。”

    胜利肉——这个说法也引起了朱保忠的同感,他也跟着跳起来,挥着拳头说:“偏你家有牧场,我家没有?某也献上所有地淘汰羊……招讨大人,你一定说清楚,这是我朱保忠的胜利羊。我朱保忠可是个宋人呀,纯纯正正的宋人。打西夏人,我朱保忠也算一条好汉,骗开贺兰原,有我朱保忠大功。”

    赵兴憋住笑,看了一眼万俟咏,万俟咏视而不见。继续翻他的账簿念俘虏的处置方法……

    自从在怀威堡碰面后。朱保忠得知罗信将儿子改名为周俊明地举动得到赵兴的默许,他也立刻将一个宋人小妾扶为正室。还把小妾生的儿子立为嫡子。

    这厮没文化,听说汉族四大姓里有个崔,立刻将自己儿子取名为崔清。并四处宣扬他家儿子是清河崔氏血裔。

    这清河崔氏是谁都能冒任的吗,看到他儿子那一头卷,知道的人都在反问,偏这厮不觉悟,逢人便瞪着他那褐色的眼珠,反复叮咛:“俺是纯正的宋人,至少俺儿子是,他是清河崔氏。”朱保忠喜欢一边说一边扬着拳头加强语气,听他说话的人看在他那只蒜臼大小的拳头上,只好憋着笑哼哼两声表示赞同,当然,这也许是在表示不置可否。

    这次,朱保忠地言没有获得任何质疑。只见他挽起了袖子,露出那只汗毛浓重的粗胳膊,瞪着牛眼睛听万俟咏念诵:“本次总共掳获男女老少一万三千人,其中壮丁四千,招讨大人的意思是将老弱分出两成来,呈报给朝廷——总要给朝廷一些面子,是吧。

    至于青壮……啧啧,缺口很大啊,十几家矿场总共需要八千奴工,这点人不够分配的。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卖了个好价钱,每个壮丁六贯,在陕西这里可以买一亩好田。这价钱即使到扬州那里,也能买一亩旱田。

    咳咳,闲话不多说了,我们的分配方案是这样的……”

    万俟咏随后一一讲解战利品的分配方案。

    俘虏当中技术工人稀缺,虽然他们地价格是普通人三倍以上,但遗憾地是这些人大都让赵兴挑走,剩余的数量也太少。

    周俊明听完这个数据,咂巴着嘴,说:“才有壮丁四千——太少!看来西夏地男丁也快死绝了,再耗上几年,西夏人还能撑得下去吗。”

    朱保忠傻大胆,他的思路跟别人不一样,周俊明这句感慨倒引起他的别样感触:“如此说来,这生意也快做不成了,招讨大人在任上还有两年,我们再抢上两年,估计西夏那头也没什么可抢的了。我琢磨着,是不是移居到河东去,那里靠近辽国,还能再抢几年……啊,离清河也近。”

    周俊明也想着移居的事情,因为在陕西这片,无论他再努力,在众人眼里他还是个藩人,只有迁移到外地,头上再罩上一层官府的色彩,才能让别人真的认为他是个宋人。所以他对朱保忠的话没有反驳,还煽风点火的附和说:“恐怕我这代不行了,阿父准备给我再娶一位宋人,等她生下孩子。让孩子去参加科举,若能为官,便随他挑选任所安置,那样,我家便彻底变化了。”

    朱保忠听了这话有点沮丧:“俺可不如你爹聪明,我听说你爹从小请宋人老师给你教授四书五经,我那小子错过了教导的好时期,如今只喜欢摔跤射箭。活脱脱一位草原人。真让我恨啊。”

    万俟咏还在那里念名单:“成年妇女作坊里也要,如今铠甲作坊缺一些懂编织地妇女。所以我们的俘虏大多数有着落,除了一些孩子,这孩子最没用……”

    赵兴插嘴:“孩子我全包了,不过,把他们养大太费钱。我就出一点象征性的钱。两位,刚才在谈孩子的教育问题么?朱保忠,你很不错,作战很勇敢,我准许你挑选两位孩子,与三到五位随侍家僮进入我地家学,我帮你把他们教育**。周俊明,你的封赏朝廷也下来了,封为文官第三十七阶——迪功郎。”

    文官啊——周俊明欢喜的跳了起来。赵兴接着又说:“怀威堡身处前线。全堡强人不过一百多口。所以我就不要求你们了,朱堡主、周迪功,你们两位需要给我一点回报——我需要一百名死士,执行我的下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必须在初雪之前实施,所以你们的人手必须紧快到位。不过,这不是必死无疑的任务,只要训练时注意按我说的方法做。也不会有什么大危险。”

    分赃大会后。眨眼到了这年十月。西夏方面,由于国相梁乙逋屡遭失败。梁太后为了证明:在战争方面女人的才能远远过男人,她便亲自带兵迎战正在洛川口筑垒地章——围攻十日,不下。无奈还军至洪德寨。

    这次,梁太后对上的是一代名将章与级贪官赵兴地联手。

    贪官赵兴修建的定边城,是采用巨石与钢筋水泥浇铸,西夏的旋风炮打在墙上不过一个白点,而赵兴缴获了西夏旋风炮后,经过分解得到了它的运行原理,现这是一种扭力投石机,原型诞生于四千年前的希腊——他记得,不久以后蒙古人会把它叫做“回回炮”,使之成为南宋地噩梦。

    赵兴获得回回炮原型机后,立即用弹性钢板制作了更大型的扭力炮,在定边城头一口气架起了百十个。这种大炮居高临下,打的更远,射更快,并且它投出去的不止是石弹,还有大号炸弹与火油弹。

    梁太后在定边城下,遭遇名将章的铁壁守卫。章用贪官赵兴布置的防御设施,狠狠给了梁太后一通手雷弹与烈火弹的洗礼,梁太后被这老头打懵了,好不容易懵懵懂懂退到了洪德寨。然而,章这个老头似乎情了,他咬住娇滴滴的西夏太后不依不饶,是夜,章在“深垒”之后接着动了“浅攻”,一路追击到了洪德寨……

    时代变了,宋军不再只是挨打,已经开始反击了。但身在战场的梁太后依然没这个觉悟,鉴于宋军一向不敢出城交战,她大大咧咧地在金德寨扎营——当即遭到了章的无情突袭,大败。

    其实,梁太后长的没传说中那么勾魂夺魄,她也就是一个按西夏传统一年洗一次澡的游牧女子。但章这个六十五岁的老头好不容易堵上“西夏第一女娘”门口,不在意她洗不洗澡,非要抓住她亲手折磨一番。当夜,西夏军中大乱,梁太后听到众宋军乱喊“活捉梁太后”,她慌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史载:太后弃帷帐,更衣而逃,夏兵死伤甚多。

    梁太后女扮男装跑了,夏军的另一位男性统帅却已经体会到时代地变化,梁乙逋开始老老实实地在归德川口附近的西夏石门峡、没烟峡筑垒。一边筑垒一边郁闷地对身边的西夏将领说:“什么时候轮到我西夏人疯狂修城,而宋人却四处深入我境劫掠,现如今,世道艰难啊。难道这就叫……那个赵狗官说啥来着——金融危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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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介绍:
这是一个穿越做小人物的故事。
不经意间,赵兴成了一名宋朝人,他交往的对象不乏名传千古的词人、遗臭万年的大贪官、逼上梁山的大盗、艳名四播的绝代风华。
这是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代,这里有真情浪漫的千古好男人;有闪烁千年的诗歌佳句;有精彩纷呈的商业性歌舞表演和花样百出的商业竞争……
在这个瑰丽的时代里,赵兴处身其中,如鱼得水地享受这时代的雅致人生。
本书中没有朝堂争斗没有官吏倾轧。本书描写的只是宋代市井人的世界观。
或许,书中的内容颠覆了你对宋代的惯性思维,但请你细细品味。宋时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