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宋时明月TXT下载宋时明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宋时明月全文阅读

作者:赤虎     宋时明月txt下载     宋时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20章 事有不可对人言

    勃泥国是宋代对文莱以及加里曼丹岛诸国的称呼。

    赵兴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勃泥国那里,流经国都的河边有一条宋人街,蜿蜒五里长。你到那条街上告诉宋人,大宋水师已经成立了,以后可以给他们提供护航行动,而且我不打算追究他们滞留藩国的行为,让他们尽快来广南登记。

    你询问下勃泥宋商,我记得那个岛上有几口油池,自己往外冒石脂。你告诉他们,我们打算购买那种石脂,有多少要多少,全要求用大铁桶装运,铁桶可以向我们购买,我给他们一个好价钱……对了,自长江出海后,你拐上密州一趟,向密州订购平板马船,专门贩运这种石脂。

    你要告诉宋商,我准备长期订购,让他们替我大量采购这种石脂,而后等我的船到了,一起装运……”

    万俟咏听到这,吃了一惊:“大人,你是说勃泥有一条宋人街,还绵延五里路,这该有多少宋商聚居,怕有一万人吧?怎么官府从没有记录?也没听人说过?”

    “亚洲科威特”勃泥有条宋商街,这事跟赵兴没关系。纯粹是正常的历史。

    赵兴出了一趟海,现这时代南洋各国国都附近,都有大量的宋人在聚集经商,不止是文莱。而在真实的历史上,文莱后来被阿拉伯宗教侵入,经历过一次文化毁灭,这些宋商的存在,连文莱国本身也没有记载,直到后来。考古挖掘才现。

    滞留海外的宋商是一群“被时代遗忘的人”。而南洋一带有许多类似命运的人,但他们现在都是赵兴南洋联盟地成员。赵兴这几年已经逐步将南洋宋人凝结起来,集合成一股庞大的势力,以此左右南洋的命运。只是这种行为依旧属于“被时代遗忘”的行为——大宋国内根本不知道,国外知情地人也没有对官府说的兴趣。

    陈不群听到赵兴提醒,他是知道内情的人,连忙隐晦的回答赵兴:“老师放心,我这趟回来,先去勃泥,然后去麻逸。再去狮子城。而后争取闯入印度洋,试探向那片海洋的海盗宣示我广南水军的存在。”

    陈不群话里另一个意思是,他会跑遍南洋联盟的各个聚点,通报那些成员赵兴地存在,告诉他们如今南洋联盟已经获得了大宋官方身份,可以就近隐蔽地支援海外宋商,这种支援甚至可以带上官方色彩……

    赵兴点点头,陈不群跑步走向远处军港,紧接着。大船开始升帆,逐步驶出港口,赵兴目送着大船出港。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懊恼的说:“阿也!我忘了告诉他:广南建设需要大量的奴隶,南洋诸岛上那些昆仑奴实在好抓捕,我需要他抓捕七八十万奴隶来,替我节省筑路费用……”

    万俟咏催促说:“行了,大人,千头万绪总不可能一天做完,这事。等他回来我找机会告诉他。现在我们赶快去提举司吧。黄大人他们在那里等急了。”

    香港提举司衙门,苏门四学士已经洗浴完毕。门前的游泳池里,几个孩子还在贪玩的扑腾,大人们已经开始收拾住房,准备安顿下来。

    赵兴这座衙门既然建在香港,便仿照香港的别墅建筑风格,门前修了一个硕大的游泳池,门后盖了间宽敞的蒸汽浴室和热水池。这座别墅全用巨大的石块建成,没想到建成之后立即风靡整个香港——因为香港靠海,以前很少人居住是因为台风时常上岸毁坏民居,使百姓无法定居,这种石材结构地石屋一出,立刻解决了台风困扰,使得各处衙门顺利安置下来,随后,附近盐商便依附官衙左右修建了成片的开放式别墅住宅。

    不久,这片地区也成为了香港一景。

    此际,洗浴完毕的学士们已经换上了赵兴准备地薯莨纱,正坐在屋檐下挥着扇子乘凉。绰号“肥仙”的张耒比较胖,他一边吃着仆人递上来的水果,一边直呼唤倭女将扇子舞快点。而黄庭坚等人则一边吃着西瓜,芒果等时鲜水果,一边还有精力看游泳池里,小孩的嬉水,他们的女眷则守在游泳池边,生恐孩子们生意外。

    除了这些女眷外,游泳池里还有几名倭女以及当地雇来的夷寨少女,有广西乌浒人、有五溪蛮、有彝人,但她们都没穿自己的民族服装,反而穿着类似现代比基尼泳装地两块布,在水池里照顾戏水地小孩。那些风流学士与其说照看孩子,不如说在注意夷寨少女。

    听到赵兴过来的脚步,黄庭坚转过脸,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张耒哼哼了一声,嘴没闲着只能挥手招呼。晁补之一边擦着汗一边饮用解暑地酸角凉茶,嘴里只唔唔吱吱两声。秦观嘴快,马上替众人把话说出来:“我早就说了,离人是个讲究人,到岭南也不会亏待自己。

    你们瞧,人都说岭南苦,这哪里是苦,分明是天上人间。瞧瞧,这美色动人心,风景入人眼,实在是——酒不醉人……”

    赵兴停在沙滩椅边,两名倭女迈着小碎步跑到赵兴身边,替他脱下官服,转眼间,赵兴变成一件大短裤,一件汗衫的沙滩装,他一头栽倒再躺椅上,呻吟着回答秦观:“少游兄,你刚才说的话只能在心里想,怎么能说出口呢?”

    秦观嘿嘿一笑,又问:“你这是衙门吗?我怎么看的像勾栏……不对,说是勾栏,但更像住宅,而且里面空空荡荡的,没几个仆妇伺候,相比你在杭州的宅子。可是冷清。”

    赵兴摇头:“什么勾栏……你可不要乱说,幸好她们听不懂你的话,否则,你我今天可没好日子过——这里的女子都是我大将军中、大将地姐妹、家眷。我雇佣她们。是为了减轻士兵的家庭负担。

    少游,可别怪我没事先警告!夷人性子烈得很,喜欢对郎君下钟情蛊,被夷人女子爱上是幸福的,因为夷女会把自己的郎君当作天神伺候,但……她们可不是随便就能爱地,因为她们需要你终身专情。一旦背弃。她们会动蛊术。与你同亡。

    至于这间房子,它是我自己掏钱建的,此外,我在广州也建了几套房子,都是我自己掏钱建的,它不能算是官产,产权只属于我自己。诸位师兄可以在这儿放心居住。哈哈,新的广南提举铸钱司衙门我没花大心思整理,就整了一个军营、一个库房。专门存放钱币的。平常我懒得去提举司衙门办公,便在家里多修了一批屋舍,让官吏们在我这里办公。

    因我这里又凉爽又舒适。吃食也多,官吏们也喜欢在这儿办公,顺便还能让孩子在后院的家学上学。那些孩子们放学后,也喜欢来我这池塘戏水。几位师兄,你们也把孩子留在这儿吧,又可以学习又可以玩。师兄们没事,还可到家学里教导学生和自己的孩子,这也算是消磨时间吧。”

    “得了吧!”秦观不屑地说:“一瞧这些女娘地服装。就知道出于你地恶趣。这里天气虽热,哪能穿这么少?诲淫诲盗的……可我甚是喜欢!”

    正说着。万俟咏带着一队从吏抱着厚厚的文书过来,他先向黄庭坚等人施了个礼,歉意的说:“黄大人、张大人、晁大人、秦大人,几位都不是外人,我就不客气了。我家大人公事繁忙,我就在这里问几句,一会就处理完。”

    黄庭坚等人欠了欠身回礼,万俟咏转身向赵兴汇报:“大人,最近粮价涨得厉害,广南东路来了三十万民夫,那些民夫的家人还在6续结伴来广南垦荒,现在虽然是夏收了,但粮价还是降不下来,过去每斗米卖二十三文,近日已经涨到五十一文了,大人看怎么办,再不采取措施,恐怕民怨沸腾。”

    “钱”,赵兴干脆的说:“五月份有什么节日?”

    “端午节”,秦观嘴快,掰着手指头回答:“现在是五月初二,眼看就是端午了。”

    “那就以端午节的名义节赏,每户给十斗米,再添一贯钱——除去广州府,整个广南东路七十多口万人,八万多户,家家一贯,加上大米钱,官府最多花十万,这钱我们出了”,赵兴懒洋洋的回答。

    万俟咏皱了一下眉:“大人,今年我们已经下去六十万贯了,这会儿再钱,百姓手里的钱多了,物价不是还要涨吗?”

    赵兴拍手回答:“涨了好啊!我们调集人手大量垦荒,粮价翻一翻,意味着我们地垦荒收入平白的翻一翻,这种美事哪里去找。万俟兄,不用担心,物价上涨意味着投资旺盛。你没看如今各个府学的学生都已经红眼了,据说还有人还明把绢纱贴到窗户上当窗纱地用途。

    如今咱广东读书人都红了眼睛的办坊场,物价上涨,他们就要提高工人的工资;处处办厂,工人就好找工作,这家工厂给的薪水低,他就留不住人,如此一来,薪水也就节节上涨……

    只要百姓收入上涨过物价上涨,这物价上涨就是好事,慌什么。今年端午节给个府学、县学供应的廪米再加一倍,各官员的节赏要过正薪——读书人的收入都上去了,谁还会抱怨。”

    万俟咏在卷宗上做了个记号,招手叫过另一个人,继续汇报:“大人,自从上了新机器后,各铸钱司铸造的新钱没有定数,我们需要赶紧去虔州提举司,要回往年地铸钱档案,以确定各钱监明年地铸钱量。”

    赵兴笑的很奸诈:“各地铸钱司积弊很多,虔州提举司不想交给我们往年档案,我还正不想要。正好就借着这个机会——新机器新人事,我们打造一个全新地、完全由我们自己掌控的广南钱监。

    各大钱监之所以铸钱量没有限制,那是因为铸钱的边角料都归他们了,给官府铸的越多。他们自己落地越多,他们当然要疯狂铸钱。但我们无需恐慌,因为我们铸造的是金属货币,每个钱币都是真金白银。拿到哪里去都要认可它的价值,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广州市舶司。那里通向整个南洋,通向整个世界。

    整个南洋不是都流行我大宋货币吗?没事,就让他们多铸钱,铸的钱酌情上交朝廷一部分,剩下地钱都花在广州身上。下令:各市舶关卡无须认真,默许我宋商携带宋钱出境。让宋商拿着这些钱去各国采购商品。让南洋诸国替我们承担通货膨胀的后果,用我们的铜板把他们的财富与劳动产出全买回来。

    我们不怕,铸钱越多我们越像一块大磁铁,把周围诸国、诸省的财富都吸纳到广州来,这就叫强势经济的中心效应。别怕铸钱多,告诉各大铸钱监,我从不怕干活努力的人,去年地约定都算数,让他们铸。我如数、一个铜板不少地、按约定给他们提成。”

    万俟咏随手在卷宗上做记录,黄庭坚笑着插嘴:“常听说离人做账的手段非同一般,做过的账目别人都看不懂。我今天算是领教了这双生金手。”

    赵兴得意的解释:“其实这不算什么,就是俗话说的万恶的寅吃卯粮。我把它叫做赤字经济。一年花了几年的钱,这笔钱投下去,无论他们生产什么,都要给官府上税,比如:买粮食,粮商要上税;坐船旅行,船商要上税。去酒馆吃喝消费。酒馆上税……

    这笔巨量的钱投下去,官府的税收立刻可以大飞跃。而且是不止一倍地增长。而后,我们就需要控制上报了,上交朝廷的税收,汇报一个小额的增长。多出来地税收一部分用来归还赤字,一部分用来持续投入,维持持续的高增长。等几年过去了,赤字还清,税收又成十倍的增长,当地经济自然就起飞了。

    不过,这种手段需要一个廉洁的官府。因为在这中间,如果又一个贪官将高增长的部分贪墨了、或有一个急功近利的官员为了图政绩,把那多余的部分上交给朝廷,第二年地方经济就要崩溃。因为还清赤字的钱没有了,府库里空空如也,官府还欠一大笔债,连持续投入维持展地钱也没有,如此一来,地方经济必然坏到不可收拾——比如吕惠卿现在在环庆路做地,就是这种崩坏。”

    晁补之不知道是不是热的还是怎地,他一头地汗珠,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他频频擦着汗,说:“幸好,我在扬州接你的位子后,萧规曹据,完全照你的办法运作,把你留下的窟窿都填补上了,否则的话,扬州这个天下枢纽,也要崩溃。”

    赵兴点头回答:“幸好接任的是恩师与你,否则,扬州经济确实会崩溃,但现在,它的赋税上涨了五倍有余……我才从扬州来,听说虽然扬州赤字还清,但那里的地方官还在向朝廷隐瞒赋税的增长,多余的钱都用来维持水军,剩下的私下瓜分了——幸好,他们是按照我留下的分成比例,进行瓜分的。”

    黄庭坚好奇的问:“环庆路那里情况很糟吗?”

    万俟咏已经忙完了手头的卷宗,插嘴回答:“吕惠卿去年憋了一年没捞到油水,年底,硬是将朝廷下的茶药钱、战争补贴,都扣下不给票行还款,结果,今年各大票行拒绝向环庆路放新款。恰好二月份的时候,梁太后再出兵打延,环庆路既没有军费又没有军粮军械,无法出兵支援延路,结果梁太后再破金明寨,大掠五十日而还,附近各路府坐看西夏兵入境,不敢出动。

    经此一事,我看梁太后已知道了环庆路虚实,明年一定转攻环庆路,到时候,环庆路再凑不出军粮来,还是一个败亡的结局。

    唉,环庆百姓可苦了……”

    众人一起叹了口气,万俟咏拿过最后一份卷宗,笑着说:“大人刚才说广南学子已经红了眼睛,不停的在版权局注册各物事的应用法,这里还有一份涉及到大人——大人在连州谈到帆布水龙带。谈完后忘了在衙门里注册登记,连州有一名学生连怎么纺织帆布都不知道,第二天却去登记水龙带的应用。

    刚才,下面的官员把这个登记报告送上来报批。吓了我一跳……大人看怎么办?”

    赵兴嗖地站起来,眉毛一扬,刚要要咆哮怒,转念一想,又好气又好笑。

    抢注!

    我赵兴明地东西居然被宋人抢注了,什么世道!

    赵兴手指弹动,若有所思的说:“这倒是个好机会——商鞅变法。需要取信于人;西门豹治水。也要使百姓信服,可见我们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建立政府信用。不如就借这个机会,让广南百姓知道,我们是讲信用的,答应百姓的事情,一定要遵守规则,遵守律法。”

    万俟咏收好了卷宗,问赵兴:“赵大人地意思。打算如何建立官府诚信呢?”

    赵兴继续说:“跟他打一场官司如何?”

    苏门四学士在这个问题上插不上嘴,他们唯有静心倾听赵兴跟他师爷的交谈。

    此时,厚道的黄庭坚望向赵兴的目光已经有点变了。他看了看赵兴,又看了看万俟咏,那神态,仿佛看见了两个大阴谋家在他面前策划惊世骇俗的大阴谋一样,目光里既有惋惜,也有不解与责备。

    张耒心宽体胖,他一点没在意赵兴做什么,万事无忧的继续啃着满桌子上奇异的热带水果。秦观地眼睛已经被游泳池边戏水地比基尼少女所吸引。这个时刻。他喝着凉茶,穿着昂贵的薯莨纱。身边有人给他打着轻罗小扇,如果不是师兄弟们还在身边,他几乎怀疑自己不是在贬谪,而是又回到了官场宴游中。

    四个人当中唯一最关切的是晁补之,他凝神倾听万俟咏与赵兴的交谈。只听万俟咏建议:“若是如此,程正辅那里需要打个招呼,此外,大人不合适亲自出面。若大人出面了,恐怕程正辅会顶不住压力,明显偏向于大人。如此一来,本来是好事,反留下一个仗势欺人的局面。可若是我们这边,出面的人若份量不够,也不会引起广南百姓的重视……”

    赵兴拍手:“对了,就让胡姬喀丝丽出面,这帆布纺织技巧是一赐乐业人献给太祖的,胡姬也是胡人。别人搞不清她与一赐乐业人的区别,让她出面打官司,份量足够。”

    万俟咏附和说:“这倒是,胡姬客氏与大人地关系谁都说不清,既不远又不近,她出面刚刚好。只是程宪那里需要交代清楚,免得他直接判了。”

    广南东路的刑狱归程正辅管,他的治所在韶州。要告状必须到韶州告状,这就意味着赵兴必须开放道路——自去年开始,赵兴就打着修路地旗号封闭了省内的几条官道,这几条官道也不是不准许人走,只是盘查严了。

    赵兴马上指示:“程宪那里你亲自去一趟,干脆把实情交代给他,就说我只是想让广南百姓知道,我是个守规矩的人,一切按规则办。所以,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另外,眼看快夏收了,百姓来往不便,我们通向惠州连州的道路也修好了,索性从今日起开放所有州内道路。下令:修筑惠州道路的民夫抽调回来,开始修建从英州通向韶州的道路,这条路,依旧按照惠州道路的规格修建,每十里修建一个歇脚亭,每三十里修建一处驿站……你你一张布告,宣布:那些歇脚亭与驿站的经营权下月开始拍卖,告诉他们经营歇脚亭与驿站无需上税,也无需缴纳费用,但沿途道路由他们负责维护,维护地费用就从他们地收入里支付,官府不再拨款。”

    稍停顿了一下,赵兴又说:“程宪那里非得你亲自出马,喀丝丽的身份你不妨说地含糊一点,让他心里明白就行……”

    喀丝丽的身份没法不含糊,她是赵兴的小妾,而且是一个过了服役期限的妾。按照大宋法律,现在她最多只是个婢女身份。但她在赵兴身边却相当于一个秘书,与广州藩商打交道恰恰是她的长项,所以她来广州不及一个月,已负责监管赵兴在市舶司的大量案牍——但也正是因为喀丝丽这种身份,才方便担任原告。

    万俟咏汇报完了,转身准备告辞,黄庭坚连忙阻止,说:“离人,按说这话不应该由我这个罪官说,但你刚才讲变法,讲取信于民,举得例子极为不妥,商鞅、西门豹,都是什么人,这个例子传出去,怕是御史又要跟你过不去了!

    再说,地方私自立法,行立法权,这可是谋逆,是图谋不轨,若广东无人告还则罢了,若是有人告了,那可是……”

第3221章 分明是个“憨厚人”

    “不是立法”,赵兴回答得很坚决:“只是地方行政令,是地方对律法的行政解释、及实施手段。”

    黄庭坚还要劝,晁补之插嘴:“鲁直,算了吧!赵离人何人也,只有他钻别人的空子,哪有别人钻他空子的份——地方县令也常出这样的布告,新法实施时,赤地千里,流民百万,怎么来的?这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鲁直,两广可是指射之地,这里谁做主?赵离人也!你呀,由他折腾去吧,政事堂不管的事,你我皆罪官,何必忧心!”

    “就是就是”,张耒一边咬着西瓜一边说:“学我,凡事要放得开,心胸大处天地阔,我本逍遥一肥仙。你我吃好喝好,等他他忙完,送我们去惠州看看老师,这才是正事。”

    “没错”,赵兴得意洋洋地回答:“这要是法令,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叫做专利法——可我无权立法,只好用版权法涵盖。我大宋的版权法是离专利法最近的法律,可惜……就这样吧,万俟计司,快去办!”

    当月,喀丝丽由赵兴的亲信万俟咏陪伴抵达韶州,向程正辅递交了诉状,状纸中声称:赵兴已经把水龙带的明与应用权全部转交给了她,没想到连州学生却抢先到官府登记,因此她申请官府撤销对连州学生权益地认证——此时。赵兴恰好因公务去了广西。

    喀丝丽的控告立刻在广南东路引起了震动,广南各地老百姓的八卦精神立即高涨,乡间、田头、店铺里、街道边。甚至茅厕里都有人谈论这场官司。而宋人地赌性也在这场官司中也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大多数人都不看好那位抢注的连州廪生,一边倒的压赵兴打赢官司——嗯,顺便说一声,据查,这赌局幕后坐庄是大宋第一女赌鬼李清照。

    古时候没有电视与广播,连州学生去官府注册水龙带,连州府学并不清楚。直到喀丝丽控告后,他们才得到消息,大惊失色的连州学谕急忙找到广东学政方次彭询问主意,方次彭自己不敢做主,便去找自己的副手、广东参学政苏鼎商量。

    苏鼎是惠州道路封锁解除后,从他父亲苏轼那里回来的,他受方次彭的委托去找赵兴,现赵兴已经去了广西,而赵兴府内主事地陈伊伊去了越南,程阿珠则回了杭州。只剩下刚从杭州赶来的廖小小,廖小小完全摸不清状况,无法回答他,苏鼎只好怏怏而回。

    方次彭走投无路之时,想起连州府学的“看门人”刘挚,连忙跑到连州去请教,一番寒暄后,方次彭将情况介绍完毕,心急的问刘挚:“刘大人,现在那位连州廪生已经被传唤到韶州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广州学政丢了大脸,连州府学脸面尽失,下官决定开除那位廪生。老大人以为如何?”

    刘挚老奸巨猾,他摇了摇头,答:“我看赵离人的目的不在于此。他在连州府学讲的什么——规则!现在他家小妾依照刑事规则上诉到程宪那里——这是向广南百姓显示他在守规则。否则的话,他赵离人一个三寸纸条写到你那里,你还不得开除那位廪生?

    现在,承办版权登记的就是赵离人地广南东路安抚司衙门,你说,他只要使个眼色。小吏立刻会撤了那位连州廪生的申请。还用这么麻烦去向程正辅告状。”

    方次彭想了片刻,回味过来。他小心的询问:“老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刘挚捻着下巴的胡子回答:“赵离人这是想给广南百姓立信,否则他不会让自家爱妾抛头露面的,他既然守规则按程序走,你们广东学政不能乱。即便是开除那个学生,也要按规则走,否则的话,就是误了赵大人的事。”

    方次彭领命而去。

    果然,不久后程正辅的判决也下来了,他认为:那位连州廪生既然向官府提出了版权保护的申请,官府也接受了这个申请,本着谁先申请谁拥有原则,就应该依法对连州廪生的权益予以保护。^^^^赵兴家小妾喀丝丽提出地讼状证据不足,因为双方都没有建厂子、都没有生产出具体的东西,所以本着谁申请保护谁的原则,驳回赵家客氏的诉状。

    程正辅这个判决让广南百姓大跌眼镜,那些压赵兴胜利地赌徒输的一干二净。但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怨恨赵兴,也不怨恨程正辅。经过这件事,广南百姓也知道了官府保护版权申请人的决心。即使是赵兴衙门主办这件事,抢注的又是赵兴的灵感,这位经略使大人也会一板一眼的按规矩提出申诉——当然,申诉失败后他也会怀着满肚子怨气,按规矩对抢注行为予以保护。

    更奇怪的是,赵兴在官司上吃瘪,并没有使他地威望降低,广南百姓反而觉得这位专横地经略使大人憨厚可爱,而赵兴的守规则行为也在广南百姓中打下了深深地烙印,自此以后,广南的政令通畅,百姓们都知道经略使大人是个有一说一,恪守规矩的“憨厚人”

    “憨厚啊!”得到消息的刘挚感慨的对方次彭吩咐:“赵离人在连州说过什么:立言、立身、立德。他这是在立身、立德,下面看你连州府学的了。连州抢注廪生抢夺了别人的主意,府学里没什么表示,不符合教书育人的主张,但要惩处该生员,有违背了新版权法,这方寸之间,必须拿捏的恰到好处。”

    “憨厚!”方次彭频频点着头。答:“赵大人这是处事憨厚,可我们府学便为难了——程宪已经判了,我等……”

    “让那孩子自己交出来——”刘挚回答:“不告而取是为窃。别人不知道,但我连州府学人人都听过赵大人地讲话,若一点表示都没有,以后别的学子怎么教?至于程宪方面——刑法判的是刑律,可至圣先师名下还有道德教育。我们以宗法、学籍法,管理学生,程宪那里也干涉不了。

    告诉那孩子,缴出注册地专利。上缴给连州府学——我估计赵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他不是说过,学校要有自己固定的捐助人,要有自己的校产吗?就从这孩子开始。

    由府学责令那孩子悔过,刑法既然已经认可,我们也尊重规则,依旧承认他的版权,但要要求他将这宗版权交给府学,由府学管理。至于那名生员,便以行为不谨责令检讨。罚入图书楼打扫一年!”

    方次彭晕了:“高!刘大人,你真是高。就您说的这些,绕来绕去,又说承认刑律,又说惩处生员——不懂!政事堂相公的手段,方某望尘莫及……依你,学生听不懂大人说的,但学生知道该听谁的就行,我这就去办!”赵兴这个“憨厚人”此刻正在广西,他带着五百家丁进入广西后不久。广西官员便出来迎接,那位官员一见面就哭穷:“赵经略,我听说你广东又钱了,这还让不让我们活了。我广西百姓天天都嚷嚷着让广西官府也学着广东一样钱。可我哪来那么多钱,我就好奇,赵大人又哪来那么多钱?也给我广西点,让广西百姓也沾点赵大人地雨露。”

    赵兴笑着回答:“我今年的押钱纲已经起运了,这会也该到京城了。朝廷的赋税我一分没少,可没有拿朝廷的钱肆意挥霍。刘大人说笑了。”

    刘大人苦笑着说:“自今年以来,大人是逢节就钱,连刮风下雨都要房屋修缮费。这钱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赵兴哈哈大笑着。说:“我刚才不是提到押钱纲了吗。我这里就是来给你送钱的。今后你广西的押钱纲,赋税那块不妨交给我来转运。我给你给钱,修一条通向海边的大路,而后在海边修一条泊船码头。如此一来,你广西的出产可以直接装上海船运抵扬州。出产多了,赋税不就上去了,如此,广西不也有钱了。”

    面前这位刘大人是宜州知州,他所处的州县并不靠海,所以赵兴的建议对他没用,他摇着头说:“赵大人休要哄我,我修路只能修到州境,然后还需要宾州钦州配合……”

    赵兴插话说:“我下面正打算去这两个州,每个州我给十五万贯,但我地幕僚核算说,你们三个州劳动力便宜,三万贯就可以修一条路。^^广西多山,石料并不花钱……这些我都不管了,我每州先给十万贯,你们给我修一条青石大路通向钦州海边。事后我来验收,严守合格我拨付余款五万贯。

    你广西人口多,赋税比我广东差不了多少,修了这条路后,矿产、山珍、粮食都容易运出去,我只管拨钱,剩下的就是你们自己的事。不过招募如此众多的夷人修路,若是处置手段好,那是一项德政,此后夷人必定感恩。

    我工钱给的丰厚,你们手下那些衙役可要有点良心,因为我事后那五万贯相当于赏赐,白得的。如果衙役干的好,这么多夷人骚动起来,可就是一场大民变,刘大人可要叮咛到。”

    刘知州拱手相谢:“大人此举等于花钱安抚夷人的人心,我明白,我一定让衙役手头不要太苛刻,大人放心,我正愁夷人如何安抚,必不会让那群胥吏坏了事。”

    赵兴一指前面的寨子,又问:“那是恩立寨,属于大人管辖,是吧。”

    刘知州点头应承:“那是熙宁年间规划的山岭野黎,立寨之后陛下赐名恩立。寨中大多数是乌浒人,这个名称是汉唐时代称呼,因此族地人比较穷困,喜欢应募替人打仗、打冤家,所以我等宋官也称之为撞丁、撞人。也有地方官将之称呼为撞民,或称为人。

    此外,他们还有俚人、僚人、侬人、人、沙人等称。都是僮人地别称……”

    赵兴回头看了帅范一眼,帅范翻开名册,回答:“恩立寨有三名大将,寨主廉立之子廉恩设,此外还有两名男丁,分别是……”

    赵兴冲刘知州一拱手,邀请说:“刘大人,撞人、人这个名字太难听了。已带有侮辱之意。今后,请称呼他们壮族,壮民。这寨中有我三名新选大将,我正要去看看他们的家属,刘大人有空,不妨陪我去一同转转。”

    刘知州得了好处,不好拒绝,他一边勉强举步,一边回答:“这寨子里有三个人入选你的正军了吗?这些人还是我送上去地,我倒不知道具体人选。不过,大人,你选这些夷人当兵做什么,小心倒持太阿。”

    赵兴一边向寨子走一边回答:“这群人生活在山林间,擅长丛林战斗。我下一步要攻略南洋,扫清南洋海盗。所以需要一群擅长丛林战的好手,这些人就是我的武器,也是广南开拓航线的勇士。这次我巡查广西钱监,顺便看望一下他们的父母,也算是替他们尽一份孝

    刘知州回答:“进了寨子。那位寨主之子倒需要拜访一下,另两人不需要了,我听说前面召请夷人去广东当兵,许多头人不肯把子弟送入军中。还说宋军本身待遇就不高,黎人去了还不是做牛做马……没想到,前面第一批去的夷人回来了,也各自出息了。于是头人们都把自己的孩子派出去想替换回前一批人,因为前一批人都是些奴隶仔。怎么,大人没有遣散他们吗?”

    赵兴背着手向恩立寨走,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回答:“这就是我来地原因。凡选入正军地都是我大宋正式官员。我倒想看看谁敢把我大宋官员当奴隶看待。昔日西夏人这样干了,我烧了他们两座城市。如今我久不放火,手都痒痒了。”

    刘知州本来无所谓,赵兴一句“把我大宋官员当奴隶”激起了他的义愤,他马上表态:“本官这就追随大人,跑遍本官辖区每个寨子,一一拜访那些大将们,赵大人说地对,我大宋官员做奴隶,他们好大的胆。”

    赵兴与宜州知州的仪仗抵达恩立寨边,恩立寨寨主大开寨门出来迎接,赵兴的侍卫过去报名,那一长串官名吓坏了寨主。偏僻山林的小寨主见到最大的官不过是一个巡检与都头,如今一位知州,一名头上带着许多官衔的“好大地官人”赶来拜访,寨主腿都抖的不成样子,他望着赵兴背后那群武装到牙齿的侍从,心里直在琢磨:“我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

    帅范抢步上前,大声念出了寨中三名正兵的姓名,而后问:“他们的家人何在?”

    寨主一边招手让仆人去将另两位大将的家人绑过来,一边哆嗦着嘴唇子:“大人,我家小子闯祸了?还请大人看在老朽的面子上……”

    赵兴抢步上前,冲寨主拱手:“廉寨主,恭喜恭喜。您儿子与寨中另两位已经选入我广南东路大将营,成为我大宋正式官员。他们都是我跟这位帅监司部下,这次我来广西巡视钱监,顺便来看看你们。勿惊勿怪。”

    这时,另两名大将的家人已被绑到在前,刘知州抢上前,厉声喝斥:“好大胆,我大宋官眷也敢捆绑,想造反吗!”

    寨主身子一抖,赶紧冲仆人使眼色,帅范一挥手,三名侍从手里拿着一丈红绸走上前来,给三名士兵的家长胸前扎上红绸,赵兴假意没看见寨中人刚才对那两名老人的捆绑,他和蔼地询问那两位老人:“两位老人家听说你们的孩子是第一批入选的,他们寄钱回来了吧?”

    两位老人频频点头:“回来了,他们回家了,已经把月薪放回家了。”

    赵兴没等他们再说下去,马上向寨主叮咛:“按朝廷礼制,你等三人家中的赋税与劳役全部减免,寨主等会造好名册。一家之中免税免劳役地包括父母,女子,以及一名兄弟。名册造好后可以报到县里。”

    寨主嚅嗫的说:“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不是传话过去。让他们回家吗。”

    赵兴沉下脸:“我大宋朝廷选官,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嘴——我听到一些风声,但现在我不愿追究。听好了,此后你们三人都是官眷,来人,头前带路,我要替他们亲手立牌。”

    赵兴挂上的是一块青铜铭牌,上面四个镏金大字:“大将之家”。

    寨主地大门上挂上这个牌子。显得有点与硕大的大门不匹配,但另两位老人的竹楼挂这个牌子,就显得过分扎眼。赵兴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转头跟寨主商量:“几位官眷住这样的草楼,有失朝廷体面。廉寨主,寨中若有空地,不妨卖给两位老人家一块房基。两位老人家,孩子现在也是官了,每月薪水也不少,你们可要去叮咛几句。让他们不要乱花钱,把钱存下来盖房子娶媳妇。”

    那两位老人家满口答应,旁边一个小孩不满的嘟囔:“哥哥寄回来地钱都被没收了……”

    才说完这话,一位老人赶紧捂住了孩子地嘴,冲赵兴讪笑着解释:“小孩子家家,不懂事!”

    赵兴扫过廉寨主,那廉寨主冷汗顿时淌下来。帅范没少在军中夸耀赵兴的凶狠,寨主地儿子多少识一点汉字,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少,他派人回来告诉父亲无法使赵兴潜回那两名奴隶。曾谈起过赵兴的凶狠,劝父亲改变主意,所以寨主对赵兴有浓重的戒心。此刻赵兴眼睛一瞪,他连忙回答:“存起来啦。那钱我替他们存着呢,也是想着等他们存够了钱批给他们一块宅基,既然大人吩咐了,我这就办。钱不够让他们慢慢还。”

    赵兴没再说话,他一伸手,侍从递过来三个木匣,三批丝绸,赵兴将这些东西分成三份。一一送给三名家人。而后换上了笑脸,说:“廉寨主。两位老人家,我的人已经走累了,到你这讨口水,你不会不欢迎吧?”

    廉寨主马上答应,并亲切的招呼另两位老人家:“一起坐,一起坐,大人,寨中新酿米酒刚好挖出来,大人请上座,老朽马上吩咐准备酒菜。”

    赵兴一挥手,帅范迈步上前,大声下令:“诸军解散——禁止擅入民居,禁止单独行动,禁止大声喧哗;买卖公平,不得收受礼物。”

    随着帅范这一声令下,原本像一根木桩一样站在赵兴身后的侍从们解散开来,他们十人一组蹲在路边,从背包中取出小酒精炉,问寨民们讨来水,购买一些青菜稻谷,从背囊中掏出干肉,开始为自己煮饭……

    赵兴与刘知州、帅范三名官员则坐在黎寨的高台上,与寨主及另两位士兵家属喝着米酒,闲聊着寨中的收成,其他人想上台敬酒,都被台脚的侍从挡住。台上,寨主不时起身,看了看台下那一队队士兵,感慨说:“真威武之师也……大人,我寨中三个儿郎训练好后,也是这样子?”

    赵兴懒洋洋地点点头。帅范从进寨就板着脸,他这时插嘴:“我军规定,一名大将需要五个仆人伺候,我听说寨中其他两个人招不到仆兵,听说有人阻挠,不知是也不是?”

    “耽搁了,耽搁了”,廉寨主连声回答:“去伺候寨中最出息的儿郎,我寨中青壮都很踊跃,可谓人人奋勇,老朽觉得这个人也好,那个人也合适,挑来挑去,耽搁了,大人放心,我明天就打他们上路。”

    帅范点点头,赵兴轻轻放下酒碗,说:“天色不早了,叨扰三位老人了,你们放心,孩子交到我那里,一切都好。我不仅教给他行军打仗,还会教给他读书识字,以及一些行案文书,等他服役期满的时候,我还会教给他一些谋生手段,将来退役,无论他做官为民,都能衣食无忧。”

    帅范也站起来,走到台子边,他扫视了一遍侍从,那些侍从开始匆匆收拾行装,归还借别人的东西,片刻过后,侍从们的背包都已经打好了,帅范扬起嗓门喊:“诸军,集合。”

    刘知州满意的点头,赞叹:“真强军也!”

    离开了恩立寨,赵兴悄悄询问刘知州:“这位廉寨主说话很有条理,以前他是干什么的?”

    刘知州笑了一下,回答:“廉寨主的祖父娶了一个宋女,他父亲还请了一个村秀才做教师,自己也读书识字,所以算得上一名秀才。”

    赵兴击掌感慨:“这就是文化的征服力量,我们应该把这种文化的影响挥到极致,让夷人都归于教化,如此,广西才能稳定。广西稳定了,我们就能抽开兵力……嗯!让我想想……”

    宋代地广西包含云南桂林与现代的广西境内,它的全称是广南西路,建成为广西。与之相对的是,广南东路常常简称为广东。

    刘知州打算陪赵兴走遍所属州县地各个大将之家,赵兴却没有太多的时间挨个走过那些人的家庭,他吩咐将带给那些家属的礼物留给刘知州,而后递上一份名册,殷殷叮嘱:“刘大人,这是宜州所属大将的名册,总共是两百四十七人,这里有三百份礼物,多余的你可以与衙役们分分。

    刘大人,这些大将既然当了我大宋的官,我会把他们教导的心向大宋。这些人散布在各个夷寨,今后他们地家属就是你平息夷寨纠纷地支柱,拉拢他们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望刘大人好好自处。”

    刘知州眼前一亮,这才明白赵兴地意思,连忙保证:“赵大人放心,我一定亲自跑遍他们每个人的家,亲手给他们挂上铜牌。除了这些赏赐外,我宜州官府再每户赏一旦米,大人看如何?”

    赵兴拱手告辞:“那本官就多谢刘大人了,我打算从恩立寨前往宝积监,在这里就跟大人分手了。”

    钱监的事情地方政府是不能插手的,刘知州止步于寨门口,拱手相送,等赵兴走远了,他按耐不住好奇心,招手叫过一名衙役,催促说:“把那个木盒子拿上来,让本大人看看里面装的什么,这盒子做的如此精细,赵大人还郑重当作礼物送给别人,我看看里面是什么。”

第3222章 谁是无辜者

    盒子打开了,刘知州看了半天,只认得其中几样,他问衙役:“我怎么看着盒子里装的是尺子锯子,其它的是什么东西,你们可否认识?”

    一名衙役回答:“大人,这盒子里头的东西名叫小五金,我瞧着这精致做工,肯定是上品的庆州小五金——这是钢卷尺、这是扳手、这是铁钳、手板锯、钢剪、铁锤、起子、短刀等物品。大人不认识,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木匠铁匠的玩意,但在下听说这东西家里用非常好,平常放在家里,修个什么东西,做个什么东西,不用求木匠。”

    刘知州略显失望,他抱怨说:“木匠的东西,还郑重拿来送礼,枉费本大人那番感谢了。”

    那名衙役又补充说:“大人休得小觑了这盒工具,听说里面的铁家伙都是工具钢做的,工具钢这个词还是赵大人明的。这里面每样物事都有自己的名称,就说那柄榔头被称为坚定,能敲断大锤自己不崩缺口;而那柄剪刀称之为必克,据说可以剪铁,只这短刀形状怪名字怪,称之为狗腿,简直削铁如泥。如今广州造船匠最喜欢买这种物事,光那柄短刀,单拿到市面上也值五十贯。”

    刘知州这才悚然动容,他转换了观念,看着那盒工具也亲切起来:“我说呢,这些东西做工真精致,铁件上打磨的真光滑,圆的地方圆。方的地方有棱有角,果然好看。”

    那名衙役又继续补充说:“大人,听说还有一套庆州大五金,里面包含一柄斧子。一柄砍刀,据说那斧子平常可用来砍柴,但用来剁肉也斩骨如泥,广东许多人买上这套物事,配上柄砍刀当武器使,可比我们手中地朴刀强的多。大人,这套礼物多出一百多套。不如拿出五十套跟那位赵大人换二十套大五金,也好让我们换换武器。只大五金里面的刀斧,平常家用也顺手啊。”

    刘知州赞同的点头:“本官要这些木匠玩意也没用,索性拿出一百套去,跟赵大人换上四十套大五金。便是换上三十套,也方便你们以后执法。”

    稍后,日暮时分,赵兴带着他地侍卫进入宝积钱监。

    宝积钱监郑监司迎进了赵兴,一万名钱监的工匠站在矿坑钱的空地上。目视着赵兴及他的五百侍从的进入,赵兴在暮色中望了一眼周围的风景。最终将目光的焦距确定在郑监司身上:“宝积监自今年开春总共生产了十二万张铜板——这数目或许有点差额,但我取个整数,就不计较了……”

    赵兴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嗓门说:“迄今为止,宝积钱监生产地铜板没有一个合格的,这些铜板含铜量极低,全是铅锡。此外宝积钱监只铸造了二十万贯铜钱,铸造的铜钱既薄而且分量不够。更令人气愤的是。宝积钱监说是分配给他们的十台蒸汽冲压机已经损坏八台。但我地人只在你们的钱监现了两台机器。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的机器损坏了。那些铁件在哪里?给我看看?”

    郑钱监脸上的笑容一点没有变化,他笑着回答:“赵大人,我宝积监一万人——其中不免有些手脚勤快的。大人地机器坏了,放到那占地方,恰好我宝积监炉火很旺,大人的机器都是好钢,有些人贪财,不免把那些钢件溶化了换点收入。大人要看那些机器地遗骸,没有。但我宝积监愿意照价赔偿。如今一斤镔铁价值多少,我宝积监愿意以镔铁价赔偿大人。”

    赵兴盯着对方半晌,脸阴阴的问:“你是中国邮政的?……可惜,我没心情跟你逗着玩。机器在宝积监损坏,我只能惩罚宝积监——惩罚宝积监这个团队,至于你们如何内部自律,那是你们的事,我没工夫,也没有那么多的成本跟你们耗。我决定撤销宝积钱监,用炸药把矿坑炸毁,郑大人,你跟我回去吧,我还有事要问你。”

    郑钱监理直气壮的看着赵兴,别有意味的提醒:“大人,我宝积监可有一万匠工!”

    赵兴笑的很阴冷,他没头没尾地回答:“草越密,越好割。”

    赵兴这句话说地是数百年前哥特人入侵罗马的时候说地一句名言,郑钱监不知道这句话的来历,但他感觉到赵兴的决心,所以他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是趾高气昂的拱拱手,答:“大人今夜且安睡吧,待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矿工们。”

    赵兴无所谓的点点头,大大咧咧的叮嘱:“明日一早你将矿工队伍集合起来,十人一组,百人一队,集合在前面的空地上,等我宣布消息。”

    郑钱监狞笑着告退,赵兴傻呵呵的送他走,脸上堆满了憨厚的笑容,但郑钱监一出房门,赵兴的笑逐渐冰冷,他扭头叮嘱帅范:“今晚,这座馆驿就是战场,或是我们的坟墓。”

    帅范一挺胸,回答:“大人放心,这些侍从大都是庆州老兵,至下也是密州团练,至少跟辽人见过生死。大人,你说跟虎狼搏斗过的人,会在意羔羊的进攻吗?”

    赵兴呲了呲牙,答:“山高林密,谨防火攻。命令士兵多储备水,到了夜里就将竹楼外墙泼湿。”

    帅范也呲开牙,笑着说:“大人无需挂念,这里湿气很大,我看了一下竹楼,上面青苔未去,想点燃可不那么容易。如今我水军正在积极备战,我保证广东广西不会有一两猛火油流散民间。没有猛火油,我看他们怎么点燃这些湿竹子。”

    赵兴转身往竹楼的二楼走,低声自语:“如此,我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当夜。赵兴睡得并不安稳,从日落时分,赵兴这栋竹楼枪声、爆炸声响个不停,活像庆典中的爆竹声。等到太阳重新升起,赵兴爬出他住的傣家住宅,清晨地雾霭透露出一种如梦如幻的色彩,太阳透过空气中雾气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彩虹,赵兴打量着这幅景色,情不自禁的回忆起艾青在《南行记》里描述的情景。

    唯一遗憾地是,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赵兴随口问正在收拾的帅范:“伤亡多少?”

    帅范拱手回答:“我们的人只伤了三个,这还是不小心被人射中了没有铠甲遮护的部位,他们受伤之后立刻用烈酒冲洗了伤口,应该问题不大。周围我们已经搜索到一百一十七具尸体,或许还有伤轻已经逃窜了。剩下的就看大人的了。”

    赵兴慢悠悠地吃了早饭,在此期间郑钱监的人一个也没出现,等他吃饱了肚子,擦干净嘴,赵兴掷下手绢:“全军披甲。不等他了,我们找上门去。”

    帅范知道赵兴说的“他”是谁。连忙指挥士兵披挂整齐,赵兴带着士兵闯进郑钱监的官衙,官衙内郑钱监正跟一大堆亲信商议着什么,赵兴不客气的用马鞭将郑钱监拨拉到一边,自己坐在公案后,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郑监司是在召集人手吧?我昨天让你召集矿工,你现在做的怎么样?”

    郑监司目光一闪。马上拱手回答:“下官这就去召集人手。”

    赵兴目光一闪。已经现自己的闯入让郑监司措手不及,他现在哪肯让对方出去调集人手。所以赵兴笑的很憨厚,那笑容活像四五岁的小孩刚获得一个棒棒糖,他就带着这副笑容说:“召集人手这样地小活何用郑监司出马,让你们几个手下去就已经够了,来,郑监司,咱俩聊一聊风花雪月……可惜这里没有伎乐,否则喝着小酒,吟着诗,漫听歌舞,也算是一件雅事。”

    郑钱监马上抬脚,一边向外头走一边说:“赵大人喜欢这个,怎么不早说呢,我府中恰好有一班伎乐……”

    郑钱监的话嘎然而止,门口处,身体比房门还高地泰森一把掐住了他的细脖子,生拉活拽的重新拖回赵兴身边,而后抱着膀子回到门口。

    郑钱监咳嗽半天,透过气来,他看了看堵在门口的黑人泰森,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赵兴与帅范,把满腔的怒火重新咽了下去。

    不一会儿,郑钱监的亲信赶过来报告队伍已经集合好,他一边汇报一边冲郑钱监使眼色,动作之明显,便是一个瞎子也能感觉到了。但赵兴与帅范恍若未觉。

    郑钱监谄笑着向赵兴拱手:“赵大人,一万矿工已经集合完毕,请大人训示!”

    赵兴一摆手,对帅范说:“你去布置吧,留二十个人在我身边,其余的人都散布左右,把他们都围起来。”

    郑钱监身子动了一下,他刚想阻止帅范地行动,但转念一想,满脸地喜色——他手下的矿工有一万人,赵兴只带二十个人跟他去,那不是找死吗。所以帅范带越多地人出去越好,即使他那些人包围了矿工,也没什么可怕的。

    没有受过军训的矿工队列很散漫,他们多数是三五成堆的聚集在一起,私下闲聊的。赵兴经过的时候现他们聊的话题天南地北,有聊佛爷的,有聊神鬼的,也有聊自家老婆孩子的。

    赵兴登上高台,严厉的扫了一眼台下的矿工,等矿工的窃窃私语平息,他提起嗓门喊:“我来,是惩罚你们的。惩罚你们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因为你们生产的铜板与铜钱全不合格,为此我不得不千里跋涉过来看看你们出了什么问题。

    你们肩膀上也长了一个脑袋,脑袋下也长着两双手,为什么别人能做到的你们做不到。惠州阜民钱监今年铸钱已经到了一百二十万贯,你们宝积钱监只铸造了二十万贯。

    铸造的钱多钱少我倒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费用。你们宝积钱监铸造二十万贯钱,整个费用却跟阜民钱监相当,可阜民钱监用这笔钱铸造了一百二十万贯钱。

    所以我就在想。撤销宝积钱监怎么样?把养活宝积钱监的钱投到阜民钱监,它会出产过你们五倍地收益——请记住,我说的不是宝积钱监某个人,是说的宝积钱监这个团体。身为团体中的一员,你们花费大出产低,每个人都难辞其咎。所以,你们当中没有无辜!

    昨天,我跟郑钱监说了,郑钱监告诉我法不责众,意思是我不应该惩罚你们全体。而应该惩罚你们当中地某些人。我就纳闷了,整个宝积钱监的错误,为什么需要极少数人来承担,莫非他们是替罪羊?那么,谁来当这个替罪羊?

    这话我跟郑钱监说完不久。当夜我遭到了袭击,请记住,我是在宝积钱监的官舍里遭到袭击,这个责任应该由整个宝积钱监承担,至于宝积钱监内部应该由谁来承担。那是宝积钱监内部的问题,我没那么多时间。没那么多精力去跟别人捉迷藏,所以我决定:惩罚整个宝积钱监。

    我的惩罚措施如下:每个宝积钱监的人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活下去,至于具体该谁活,一方面在于天,一方面在于你们地自律。

    这么说也许绕了个***,那就让我们说简单点,说一些军中汉子直爽的话,用最简单的语言说。那就是十一抽杀律。每十人为一组抽签。十支签字里头有一支是死签,抽到这支死签的人。很抱歉——你运气不好,我要杀你以示惩罚。而其余九个人则得到我的赦免。

    谁抽中生签,谁抽中死签,纯属天意。抽死签,哪怕他再无辜,天意如此,我只能送他去死。抽中生签,哪怕过去如何罪大恶极,天意如此,我服从天意赦免他们。

    好了,开始吧,开始抽签。”

    底下地矿工一下陷入死寂,他们都阴沉沉的盯着台上的人。此时,赵兴带着二十个侍从,身后还有郑钱监的上百名随从,但他却一点没有感觉到周围的敌意,只是冷冷地冲自己的侍从摆了摆手,那名侍从迈步上前,一指最靠近高台地一伙人,厉声喝斥:“你们,从你们开始,上来抽签。”

    现场中一片死寂,那伙人阴沉着脸却不举步,此时,帅范率领其余的士兵正围在附近的山坡边,成疏密队形包围了这一万矿工,那队被点名的矿工在沉默中盯着台上的那二十个人,只见那位传令的侍卫队长咧嘴一笑,一挥手下令:“开火!”

    台上的二十个人从腰中拔出手铳,瞄准台下那队被点名的人扣动了扳机……

    一通爆竹般地枪声响过,那队人一个不拉地被打到在地。台上的侍卫开完了枪,一眨眼地功夫,他们将空枪插回腰间,又从腰中拔出另一只手铳,冷冷的冲台下的人比量,枪口所指,台下一片死寂,许多人面色苍白,目光躲闪。

    刚才下令开火的那位队长又一指另一伙人,招呼说:“该你们了,过来抽签。”

    那伙人沉默了片刻,看见台上侍卫的枪孔已经对准了他们,突然爆一声呐喊:“不是我们……昨天袭击大人的人不是我们。”

    赵兴默默的点点头,那名小队长大声嘲讽:“当然不是你们,袭击朝廷命官这是谋反大罪,需要诛灭九族的。我知道不是你们,但既然我家大人在宝积监受到袭击,那么宝积监所有的人,个个该杀。

    我家大人是厚道人,给你们网开一路,你们当中九个人可以活,其中一个人必须死,过来抽签,不从,格杀勿论。”

    那队人马低声商量了几句,突然一指台上,说:“大人,昨天袭击你的人是李二拐子他们,还有其他人,但我们只知道李二拐子,他带的人就在你身后。”

    赵兴的侍卫不用他招呼,立刻转身扣动了扳机,一通枪响,台上除了赵兴他们还站着,其余的人要么中枪倒毙,要么伏地叩头。

    赵兴按照那队人马的指示,从他身后抓出了十一个人,包括了被击毙的、被击伤的九人,扔到台下,几名侍卫跳下去,将他们利索的斩示众。赵兴在台上听着人的汇报,回答:“有二十个人死,这意味着有二百个人可以得到赦免,你们几个举报人从台下挑选你们的亲戚,凑够二百个人,这些人得到我的赦免了。”

    赵兴说罢,一指刚才举报的那队人马,大声说:“什么叫自律,这就是自律。他们举报了奸人,不仅自己可以活,他们的亲朋好友也可以活。”

    台下的其他人还在犹豫,刚才获得赦免的这队人马立刻窜到矿工队伍里,他们不时的从队伍中拉出一两个人,而后彼此热泪盈眶拥抱在一起,但他们也不时从队伍中揪出两三个人,又扭送到赵兴身边。

    最终,他们扭送的人达到了六十一个人,赵兴的侍从奔下台,一个个清点着人数,不一会,向赵兴汇报:“大人,目前他们总共举报匪徒六十一人,这里,他们的亲朋好友有五百一十四人,还差一百多个名额。”

    赵兴一摆手:“让他们填满名额。”

    赵兴这句话让大家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们抱着最后的期望等待,不久,这队凑满名额的、被赦免矿工开始在侍从的领导下走出圈外,那名小队长重新回到台上,一指附近的一队矿工,下令说:“你,过来抽签。”

    那队矿工大惊,哆嗦着说:“大人,昨天袭击你的匪类已经全部在这了,都被你们捆起来了,我们还抽个啥签?!”

    赵兴神色不动,恍若未闻,那名小队长呲了一声,回答:“你没有听懂话吗?我家大人刚才说了,惩罚的是宝积监这个团队,而且每十个人中只惩罚一个,快上来,无论你有多少罪孽,你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得到赦免。

    放心,我家大人说是杀一千个人,决不多杀一个,也不少杀一个。我家大人可讲规矩了。”

    那名矿工哆哆嗦嗦的上台,抽出了宝积监的第一根生死签,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签字,立刻欣喜若狂的大喊起来:“生签,生签,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有这个人的示范,其余的人开始轮流上前抽签。期间,有抽中死签想竭力反抗,但没等赵兴的士兵动手,他的同伴已经将这人制服,押送到赵兴面前……

    这天傍晚时分,赵兴跟帅范带着侍从下山,他们身后的宝积监郑钱监及其亲信已经全部格杀,原先的副矿监被提拔起来接替郑钱监的位子。

    等众人重新回到恩立寨,帅范拍马走到赵兴身边,长出一口气,说:“大人,好险,你带着二十个人走进他们的***,我直担心出意外——那些矿工可有一万人呀,生生叫你杀了一千人。”

    赵兴面无表情的回答:“这就是羔羊效应。那群人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可以逃脱惩罚,无论如何是不愿冒那百分之十的风险,而一旦他们确认自己抽得了死签,另外几个获得幸免的羔羊,决不容许他破坏规则,因为那样一来,就意味着他们重新面临百分之十的生命危险。

    所以,不会有人反抗的,反抗的人必定会让他们的同伴制服。而我们二十个人一点危险没有,倒是你们,一旦生暴乱,他们先想的是逃入山林。你们五百个人的稀疏阵线根本不可能挡住万人冲击。”

    帅范皱了皱眉头,又说:“只是,大人一上来就斩杀一千人,实在过于冷酷,万一他们当中有无辜怎么办?”

第3223章 闲不住的好战分子

    赵兴哼了一声,回答:“铸私钱、偷工减料、贪污公钱、欺上瞒下,袭击来检查的上官……他们把所有的罪恶都犯下了。在那个藏污纳垢的环境里,人人都是受害,人人都是施害,没有人是无辜的!

    你想象一下,若我们昨夜在袭击中被人攻近身边,会怎么样?数千人会前赴后继蜂拥而至,将我们淹没,事后官府调查,他们当中可会有一个直言相告?不会,我料他们绝不会,因为宝积监的所有恶行,他们都是知情,但也没见到有人站出来。也就是说,宝积监的恶,他们也参与其中。至于现在,他们检举了,是因为我在生死相迫……

    广西不属于我们经略司管辖,我们如果以钱监的名义进行监管,还要防备他们的收买我们的监管,要防备他们给我们打游击,隐匿瞒报收入,要防备他们做假账……我没有那么多的行政资源跟他们捉迷藏,也不想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的行政成本,所以我只有惩罚他们团队,然后教给他们如何自律。

    这样一来,新任的矿监一旦想蒙蔽我,他面对的是整个矿工团体、万名工人的无声监控。而这一切,我无需花太多的行政成本,就可以做到。

    我现在就是给他们立规则,告诉他们一旦出错我惩罚地是整个团队。如此一来,钱监们做手脚,他要担心整个矿工团队的监控与举。而我们只需要坐在广东,翻他们的账目,就可实现我们地管理。”

    帅范听了这话,默然不语。

    赵兴继续说:“成本与效益,这是管理学的基础。广西离我们太远,道路又极其难行,我们检查一次,需要花太多的行政成本。还有时间。而我这种做法,是最节省行政成本的——自律。团队的力量自律。虽然,他们当中或许有人无辜被杀,可鉴定他们是否无辜,太花精力,我得不偿失。

    我宁愿错杀一千,也要教会他们自己管理自己,也要让他们知道:当罪恶在你身边横行的时候,你至少也是沉默的助恶。如果想撇清自己,最微小的努力唯有大声呐喊!连这个都不愿做地人。他不是无辜。

    好了,我们该拜访下一家大将眷属了,帅监司,你带路吧。”

    赵兴视察完宝积监后,没有着急的赶路,他继续维持着自己的度,沿途拜访着自己军中的大将家庭,他走得慢,但他在宝积监做的事传播的并不慢。等他进入下一个州县,这才现。他在宝积监做的事情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各地钱监或整体逃亡,或只剩下矿监光杆一个人胆战心惊的迎接赵兴,等他视察到第三个空无一人的矿监,惊奇地现:整个广西唯一完好地钱监。只剩下他整顿过的宝积监了。

    “正好,帅监司,起一场清剿战争需要多少钱?”赵兴笑嘻嘻的问:“你瞧,他们宁愿逃亡也不愿见我,这说明他们不敢面对,说明他们当中确实没有无辜。”

    帅范知道赵兴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大人,这不怨他们。过去从没有如此严厉的监管。所以他们顺手偷点朝廷铜料做私活。也没人处置,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这是监管的错误、朝廷官府的错误。不是矿工的错。他们现在成了矿霸、矿盗,未尝不是官府的积弊所致。而矿监不逃,不是因为他们清白,是因为他们是朝廷的官,尚拉不下脸去做匪。

    嘿嘿,再说,矿工一逃,他们自可以把罪责都推给逃人,大人还能查下去吗?

    不过,那些矿工都熟悉本地地理,他们藏入林间,一般人找不着他们地踪影,而且他们有可能获得临近寨子的庇护,我们的人根本无法辨认……

    大人要避免逃散矿工在山林中为匪为盗,动围剿,至少需要出动三千名士兵、两千名辅兵。无论怎么节约,也需要一百万贯的军费——大人真要这么做吗?如此一来,我们不免要被拖入持久而无效地清剿当中,弄不好,还要得罪当地土司……”

    赵兴得意的一晃马鞭,指了指周围的山林,提醒说:“那些矿工熟悉地形,有我们的大将熟悉吗——这事不能让正规军出马,索性给我们的大将们增添点家庭福利——拨款三十万贯,悬赏通缉那些逃散的矿工,通知所有的大将家属,告诉他们每个矿工不论死活,凡捉到,赏金五贯……”

    帅范点着头说:“大人这一千大将家属,怎么算也能组织起六七千人的搜寻队,这下子,那些逃散矿工不足为惧了,他们要么出来投降,要么就会被当地人斩杀。嘿嘿,如此一来,大将眷属也可直接插手当地事务,等大将退役了,接任当地巡检,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般,兵变后地士兵逃入山林,至少要为祸二十年,赵兴拨一笔相当于战争费用三分之一地悬赏,轻轻松松解决了这个隐患,心中自然得意。宝积监事情处理完毕,他依然按照原先的行程,慢悠悠地巡视剩余的钱监,而后抵达广西钦州、海边小城的简陋港口。

    此时正是六月,小皇帝赵煦在章的帮助下,终于废除了孟皇后,改立刘婕妤为后,随即宣布大赦天下——独不赦元党人。

    苏轼等贬官知道这消息后,认为年轻的小皇帝不愿赦免他们这些年老的贬官,如此一来,他们可能终生无法返回故乡。于是他们纷纷开始在岭南购置地产,准备老死于此……幸好,经过赵兴召集地三十万人垦荒。整个广南东路良田很多,使得贬官可以用廉价购买足够养家的土地。

    同月,惠州丰湖二桥修通了,百姓奔走相告,杀鸡庆贺。东坡的“两桥诗”记载了当时地盛况。“父老喜云集,箪壶无空楼。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

    此后,惠州丰湖也被称为“惠州西湖”。或“南西湖”,那条宽畅的大堤则被称之为“惠州苏堤”。现代,惠州丰湖、杭州西湖与越南陈公川修建的两个西湖并称为“天下四大西湖”,那些苏堤也被称为“天下四大苏堤”。

    也在这月,赵佶受封于端州为端王。高俅正式成为端王的幕僚。

    赵兴进入的那座广南西路安远城,也就是现代的钦州港,广南西路兵马都钤辖、轻车都尉张田正在小城中等待赵兴,见到赵兴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他满脸堆着笑上前迎接,殷勤地问:“赵兄。这半年我可哪都没去,就待在这安远城,你要的码头我已经修建好了,你的后期款项什么时候到?”

    赵兴挥一挥马鞭,意态悠闲:“别着急,我还欠你十万贯,这十万贯小钱,着什么急。”

    说罢,赵兴一挥马鞭,指了指大海对面。又问:“张轻车,你知道对面有什么?”

    张田一挺肚子,回答:“我知道,对面是交趾国。”

    赵兴板着脸。叹了口气:“回答错误——你应该说,对面是交趾红木、是全亚洲最优质地铁矿石与煤矿石,是无数的宝石、粮食、玳瑁、象牙、孔雀羽——还有一个茶叶丝绸的大市场。”

    赵兴又一挥马鞭,又指指张田的身后,说:“而我们的脚下,是广南西路最适合建立港口的城市,在这个安远城前方,有很深的海湾。是这片海域最好的深水港。它前面有一个狭窄的海湾口挡住风浪。让港中泊船能避过台风侵袭。若在湾口一左一右修建两座炮台,还可以将整个海湾屏护住——在这里修建港口。即使是我们以后与交趾关系恶化,也不怕他们的海军过来偷袭。

    而我们身后有什么,据我所知,是大理国有巨量地铜矿银矿,与大理国的铜矿相比,我大宋四大钱监合起来的所有铜储量,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除了大理国之外,这个港口背后是整个广西。你广西山林茂密,有很多山珍野味,奇珍异宝,因为运不出去,卖不出一个好价钱;那无数的宝石矿与玉石矿,只能在乡民中相互传递,做一些不值钱的装饰品,而一旦运送出去,将它们运到京城,这些东西,每个都价值上万贯。

    广西道路难走,森林茂密,很多小路三五天没人走,地上便长出了大树,广西的物产要运到京城,前后要花八个月时间,不知道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但有了这个港口就不同了,广西只需要把所有的物产运到这个港口来,在港口装上船,运到京城只需要十天左右。

    十天,你走完过去需要走八个月的路,这也意味着你的时间成本从二百四十天降低到十天——总共降低二十四倍,你说,这是一注多么大地财富。”

    张田悠然神往:“我家兄弟张用在密州控制了个码头,便可以日进斗金,赵大人的意思是我在广西也可以控制这座码头,坐享它的收益。”

    赵兴郑重的点点头:“我不知道广西地情况怎么样,但我在广东,已准备把经略安抚司迁到临海的香港县去。你广西修完通向安远城的官道,我建议你也把经略司衙门迁到安远城。

    广西有大量的造船木材,安远城又跟交趾近在咫尺,这座城池,在贯通广西的大路修好后,可是个日进斗金的地方。而安远城又是一座千户小城,你的安抚司衙门迁到这里,城中所有的一切由你做主,岂不好过在贵阳受各衙门牵制。”

    张田沉思了一下,轻轻摇头:“你老兄勾画地虽然美好,但广西是镇州。我地安抚使衙门设在贵阳,便于居中调配军队,到了这偏远的地方。万一贵阳有事,我赶都赶不及。况且这里实在简陋,民不过千户,我衙门里地官员在贵阳生活久了,哪能习惯待在这个偏远小县。”

    赵兴竖起两根手指,继续循循善诱:“第一个问题,我来给你解决:我最近勘察看道路,流经我广州入海地那条大江被人称作西江。但出了广州,到了你广西境内,它又被叫做别的什么名字,这条江穿越整个广西进入大理国,在大理国的善阐府附近汇入一个湖,那个善阐府,我喜欢把它叫做昆明,这条西江的源地——那个湖泊,我喜欢把它称为滇池。

    别问我这两次地理名词的来历,我喜欢如此称呼——你可以把它当作军事代号。我的6桥佐吏单锷正在勘测西江。我需要你用经略司衙门的手令配合单锷,规划整个西江。我打算在西江沿线,仿照秦始皇修筑灵渠的方式,在这条江修筑许多水坝,以提高水位,让这条江地上游可以通行大船。

    不过,时代在展,秦皇筑堤坝是单纯耗费钱财,我筑的堤坝,让它带上一副水力冲压设备。这样,每个堤坝都相当于一个挣钱的坊场,为了让水力冲压机正常运转,坊场老板会自己去维护堤坝。我不会再为维修的事花一个钱。

    整修这条河渠的初期。我就打算用修筑水力冲压机的名目,不引人注意的逐步逆流修建上去,一直修到广西边境。有了这条河道,广西有事我可以从广州兵,直接扑到你广西的大宋国境,甚至能够直入大理国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你要有兴趣,广西境内的水坝归你。每个水坝可以驻扎一个指挥的士兵。水坝挣着钱养活一个指挥绰绰有余。万一广西有事。你地士兵可以沿着这条大江调动,保证又快又出其不意。”

    张田想了想。回答:“赵兄,我广西针对大理国,却没有什么担忧的。大理国弱,国内权臣高升泰与国王争位,疲于应付国内事务,全无对外扩张之力。但对面的吐蕃就不安稳了,与我年年冲突不断。昔年青唐战争的时候,吐蕃不停的入广西境内骚扰,令人疲于应付。可我怎么听赵兄这里却在频频谈到大理……莫非赵兄有想法?”

    赵兴一指大理国境内,回答:“广南东路、广南西路每个铜矿的产量都太小,我准备在今后几年逐渐废弃两境内的钱监,把所有的铸钱事都合并到一个铸钱监里。而各个矿场今后只管出矿石,冶炼的事情不归他们管。这安远城就是我选定的广西铸钱监,也是今后我两广境内唯一地铸钱监。

    钱监合并后,虽然运送矿石的成本上升,但通过海运,我运送铜钱的成本却大大降低,两相抵扣以后,我剩下的钱更多,还有结余,而所有地铸钱事归并到一个场子,让我的行政成本也大大降低。所以这件事我势在必行。

    我知道,广南东路、广南西路两地的铜矿产量不够,但海外却有大量的铜矿,比如大理,他们的铜矿石运送到沿海地方,甚至比我们自己出产的铜矿还要便宜。所以,下一步我打算将各地低品位的铜矿全部卖给民间,让他们自己铸造铜器等物品,以此降低铜器与铜钱的差价。而想要做到这些,我必须将大理铜矿掌握在手。

    拿下大理还有一个好处,大理还有三条河流通向大海:一条是红河,通过交趾地升龙府进入毗邻广西地大海,控制了那条河流就等于控制了下游的交趾国;而另两条河流——澜沧江、怒江,更加重要,它沿途流经数个国家,直到流入印度洋。汉朝地时候、晋朝的时候,大食商人曾经通过这河流进入象林郡,也就是现在的大理,从而向我们朝廷朝觐。那时候大理还属于我们的郡县。

    拿下大理,等于恢复了我汉唐的国境,而大理其实并不难攻克。那里的百姓倾慕汉唐文化,对我们的统治原本就有认同感。过去那里穷困,朝廷任命的官员只好搜刮百姓,使百姓不堪忍受,但如果水路修通了,各项矿产开好了,那里可是一片富饶之地。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的手段的运用,让当地土司替我们管理当地。只要把统治手法稍稍变换,减去贪官污吏的危害,另一方面,使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平上去了,想必,百姓对我们的统治不会有太多的抵触。

    想想看,大理实在是块肥肉,而对于张轻车你来说,这可是个开疆拓土的大功,立下这场大功,朝廷那方面的赏赐可不少,家族里面,你的地位一定能越张用张诚。而做到这一切,并不复杂。我只要你按我的吩咐,把转运司衙门迁到此处,作出一副专心展安远城的模样麻痹敌人,等我们准备好了,再突入大理国,完成这次开疆拓土。”

    张田眨巴眨巴眼,又问:“那吐蕃呢,广西安抚司治所迁离贵阳,吐蕃怎么办?”

    赵兴摆手:“吐蕃的事情让成都府操心,你留下一个副手在贵阳,这几年只管埋头经营安远城……我认为经过青唐之战,吐蕃三五年内还没有挑衅大宋的胆量,等我们拿下大理,就构成了对吐蕃南北夹击的势态,到时候想不想打吐蕃,我们说了算。”

    张田此刻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从我广西招收六千夷兵,原来是为这个准备的。”

    张田还想说什么,赵兴摆手:“这些人可不是为攻入大理准备的,他们将作为水师战兵,随船下南洋。南洋有数不尽的财富,数不尽的奴隶,我广东要展,必须把附近的财富全部抢夺回来。

    等到今年秋,大将军成军,我准备小规模试探南洋诸岛,等到明年再进入印度洋,到了澜沧江入海口看一看,若有两路夹击的机会,拿下大理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张田沉思犹豫,赵兴随手在地上画着广西地图,继续给张田解释。

    广西跟吐蕃的交界处仅仅只有一个边角,吐蕃入侵的时候,广西军多数是因成都府的要求入境协防的,赵兴只要把话解释清楚,张田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回身望了望贵阳方面,终于横下一条心,回答:“干了,贵阳虽好,但安远城我们自己可以做主,只要用心经营,三五年内过贵阳不成问题……”

    赵兴意味深长的提醒:“关键是这个地方来钱多,而且不引人注意。身为朝廷官员,谁都不想在岭南这块指射之地待一辈子,所以挣钱是最主要的。广东、广西与藩外通商的事情归我管,我容许你在安远城与交趾商人通商贸易,你不说,我不说,朝廷那面没人知道广西开埠。

    我容许你与交趾通商,是想把一座炼钢厂,一座造船厂迁入钦州,你我二人合力经营,将安远城打造成一座军寨,有了造船厂、炼钢厂,再加上你的通商贸易,我看安远城一年收入八十万贯不成问题,如此,跟你来的官员都亏待不了。

    几年后,我们筹划的差不多了,寻找一个好时机,出兵拿下大理国,你以军功回朝,还可以在这片土地、以及在那次战争中挣个金银满谷,何乐而不为。”

    张田被赵兴煽动的热血沸腾,他挽起袖子说:“罢了,安远城再苦,难道有军营中苦!男子汉大丈夫,功名但在马上取——我就忍几年……赵兄打算怎么筹划那场大战?可以跟我先说说吗?”

第3224章 “送钟大道”专业送终

    赵兴摇摇头,回答:“我在环庆路小试了一把伸手,可惜壮志未酬。现在到了广南,只能拿这些南方小国撒撒气……嗯,先,我准备赠送大理一座巨大的钟楼,让大理沐浴在大宋的光辉之下,让大理百姓也有时间概念。

    我赠送的这座钟楼,座钟很大,应该是一座能震响全城的巨型金钟,这座金钟唯有广南有铸造技术,为了运送这座金钟进入大理,我希望大理能容许我修建一条简易的送钟大道。

    当然,这座金钟也不是无偿赐予的,我希望大理能划出一块土地让我的建设宋商会馆,以便我大宋商人入境经商。当然,我大宋一向本着互惠互利的理念,与周围小国平等交往,所以,这座宋商会馆的收税权,我会交给大理官府,我也会承诺,宋商一定在大理境内合法经商。

    嗯嗯,这座金钟也应该是宗教象征,所以我宋商才会那么狂热,专门修建一条送钟大道。它是为了提醒宋商按时祈祷的,所以钟楼也会是景教寺庙,另外,这座寺庙也是医馆,免费向我宋商以及宋商介绍的好友施药看病……

    我说这些,你明白吗?……不明白不要紧,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我的信誉你知道,张家跟我合作的两个人都不曾亏待过。现在加上一个你,你我二人合作,咱们扫荡南亚这片土地。好好创立一片铁打地基业。”

    张田没用几秒钟已经下了决心:“赵兄大才,我只听懂了送钟两个字,送钟,这不是送终吗?大理宗教冲突严重,你让景教进入大理,这不是找事吗?大理权力争斗严重,宋商在那里,可不是块大肥肉。你让当地官府征税,当地什么官府?高升泰的王府,还是当地土司?

    我明白了,你是去惹是生非的……不过,我听兄弟说过,我那兄弟张用在密州萧规曹矩,好处一样没落下,这次我跟你混了,赵兄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赵兴点头。一指前面地海滩回答:“码头还要扩建,你既然答应了,我从下个月起调十万工匠来这里修建铁厂与造船坞,城池码头的事情由你管,交易的事情归我管,我会通知交趾方面,让商人们来你安远城驻泊。

    交趾离安远不远,这片海域又风平浪静,划个门板也能从那里来安远。你只管耐心经营,只要客流量上去了。你广西的东西可以卖个好价钱,又可以在这里采购到便宜的交趾货,相信一两年的功夫,这里就能繁荣起来。”

    张田现在已被赵兴完全折服。赵兴说什么他全部点头应承。赵兴在安远城又待了几天,等他安排的第一批民夫抵达安远城后,他才坐上船离开。

    修建一座城池需要多久,巴黎城重新规划,一万工人用了十五年,修建出沿用至今的巴黎城模样。赵兴不打算修造一个巴黎城,他只是想修建一座大军港。而码头是他主要地修建对象,至于城里——

    原先的安远城显然容纳不下他的新计划。所以赵兴便在码头区附近规划新城。在关键的几个地方修建几座标志性建筑作为地标,剩下的空白区就由市民自填补。那些修筑码头的工人在码头区修建完毕后。将自动转成码头工人,依靠码头谋生,他们正好是第一批移民人员……

    赵兴从安远城出海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他又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等他再次出现是在雷州登岸,此时他的身边已经出现了陈伊伊。

    雷州地方官接到赵兴登岸的消息,连忙带着属吏跑来迎接这位财神爷,一见面,赵兴劈头就问:“苏三丈安置的怎样了?”

    雷州知州一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赵兴说地是苏辙,三丈这个称呼是亲戚间的称呼,赵兴如此称呼苏辙,地方官不敢怠慢,雷州知州马上回答:“转运使张田大人已经吩咐过了,下官把他们安置在雷州最好的寺庙里。七月朝廷大赦后,小苏学士已经准备在雷州置办产业,现在还没有确认购买哪出地产。”

    “沿江的,最好是沿着擎雷水”,赵兴提醒雷州知州。

    雷州知州眨巴着眼,回答:“大人,雷州擎雷水附近的良田是雷州最肥沃的,现在恐怕没有闲田……”

    看到赵兴脸色慢慢的阴了下来,雷州知州马上改口:“但下官一定替大人努力,置换个千亩左右,应该不成问题。”

    “是一万亩!”赵兴再度提醒:“或需要三万亩方能安身,也不见得都要沿江的土地,只需要占据沿江一段河道,便可以从江中引水灌溉,这就行了,剩下的事我来操心,只是通向那片田产的道路……”

    赵兴拖长了腔,雷州知州赶忙接续上:“本官组织民夫马上修!”

    赵兴哦了一声,提醒说:“现今免役法已经实行了,可不要强制百姓服劳役。”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雷州知州眉开眼笑地顺竿爬:“大人,我雷州是个穷县,人口少,税收少,修路的资金恐怕不足,不知大人的转运司能否支援一点?”

    赵兴慢悠悠的回答:“雷州属于广西,原本不属于广东管……既然雷州太守如此热心,不如干脆修一条从雷州通向广州地大路,以方便以后的转运事宜,不知累州府需要多少钱?”雷州知州伸出两根手指,过了一会,又犹豫地伸出三根手指。没等这位雷州知州表态,赵兴已经快嘴快舌的回答:“三十万贯,我许了。马上给转运司衙门打报告,回头我批给你钱。”

    雷州知州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一叠声地回答:“大人放心,我一定把那条路修的宽宽大大,大人尽管放心。”

    赵兴抬腿往雷州城走,边走边有意无意的提醒:“雷州码头残破,官衙也都是木质建筑,这地方靠海。台风每年不断,官衙也该修缮一下了,现在广南到处是会修建石屋地工匠,这笔钱如有剩余,请雷州守将官衙与码头整修一番。”

    雷州太守将头点地像鸡叨米,他谄媚的笑着说:“大人,您放心,下官整修官舍地时候,多余的石料扔了也是浪费,不如帮雷州百姓整修几间屋子。大人放心,该整修谁地屋子下官心中有数。”

    赵兴轻轻点头,对雷州官员如此上道表示欣赏,他一摆手,说:“既如此,雷州守自己去忙吧,本官打算在雷州城内散散心,留几名衙役带路就行了。”

    苏辙是贬官,赵兴不好明明白白的用官员身份前去探望,只能私下里以普通人身份溜达过去。雷州守明白赵兴的顾忌,赶忙拉过衙役叮嘱几句,而后向赵兴拱手:“赵大人请自便,下官这就回衙打申请报告。下官公务繁忙。就不陪大人了,只是晚上的宴请……”

    赵兴一语双关的回答:“无需张扬了。”

    雷州守赶紧表示明白,而后冲他的属吏一摆手,悄悄告退。雷州守走远后,陈伊伊凑到赵兴身边,低声嘟囔:“相公,刚才那人伸三根手指,意思是三万贯。你怎么一下子给了三十万贯。看把他高兴的。”

    帅范看衙役们离的比较远,也凑过来说:“大人。修建一条通向化州的大路,顶多需要一万贯,修缮雷州码头,最多三千贯打住。那个狗官本来打算报两万贯,我看他狠了狠心报三万贯,怎么大人反而给他三十万贯。”

    赵兴一边走一边轻声说:“我们本来推行的就是赤字经济,用巨量地投资刺激消费,刺激百姓增加收入。三万贯投在雷州打不起一个水漂来,索性投三十万贯下去,你回头悄悄跟雷州守说一声,让他除了整修雷州码头外,把湛江码头也给整修一番,人手不够可以去广州雇佣,我广州马上进入冬闲,大批农夫在冬闲后找不着活干,让周围郡县都来雇佣,如此才好。”

    赵兴没有说明白的是,他早已经把广西看做自家后院,通过张田控制广西的军队是一种手段,通过自己手下的大将控制广西少数民族是另一个手法,而有机会与地方官接触,控制地方行政,这又是另一种手段。地方官跟他亲善,所图的就是他的钱袋,赵兴就是不怕花钱,他要尽快的将广东广西的势力统一起来,向一位有理想、有志向、有势力、有民众支持的四有军阀大踏步前进。

    雷州城不大,几名衙役七拐八拐已经领着赵兴穿城而过,来到城外一座寺院旁,他们站在寺院门口叉手恭立,赵兴回头看了看——他带的侍从并没有跟随而来,那些人自己去了雷州城内休息,此时赵兴身边只有帅范带了四个兵,而陈伊伊则带了十几名越南侍女。看衙役地态度,似乎目的地已经到了,赵兴轻轻一点头,一名越南侍女走上前去,在衙役手中一人放了三枚“越南银币”。

    几名衙役还在感谢那些侍女,赵兴已经抢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雷州城不大,雷州的寺庙也不大,这座寺庙似乎以前是富商、官绅的家庙,家庙一般是不接待外人地,它平常关门闭户,唯有寺庙的恩主过来拜佛,小院院门才打开。

    古代富商经常援建这种小型家庙,图的就是自己拜佛的时候比较清静,没有闲杂人等前来骚扰女眷。家庙一般会有守门人,这守门人常是寺庙援建人派过来的官家。

    赵兴之所以肯定这座小庙原先是家庙,是因为这座小庙有着家庙的精致,但守门人已经换成了一名僧侣。这种僧侣把门的家庙已经不再为一家独有。这种小庙经常是几家富商联合赞助地。它空房间比较多,平常时候靠出租房屋给参加科举地读书人挣取点收入,而自家庙宇地赞助人过来拜佛地时候。也经常会留宿寺内。

    有衙役在场,跟寺庙内地守门人沟通比较简单,得了厚赏的衙役几句话就交代清楚赵兴的来历,因为这种家庙一般是禁止闲杂人入内的,所以衙役守在门口,在守门僧侣的恭请下,赵兴带着人走进了寺内。

    “庙里的房间够吗?”赵兴作出留宿寺中的模样,装模作样地问。

    得到衙役交代的守门僧满口回答:“够。大人,庙中还有部分僧舍,老衲这就让他们挤一挤,让出房间来给几名军爷居住,女眷们自有小楼,本院中还有三座小楼空闲,大人尽管住。”

    赵兴点点头,陈伊伊插话:“去通知监院一声,我们打算留宿十日,先捐香油钱三百贯。”

    守门僧听到这个数目。大门也不看了,转身跑进寺里通报监院,赵兴挥手让侍女留在当地,自己带着陈伊伊慢慢向后院走。

    后院里,竹林旁,一口井水辘轳响个不停,一名穿着黄衣的少女做少妇打扮,正在摇动辘轳打水,竹林掩映下的小楼里传来读书声,这读书声时断时续。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时的插话解释刚才的句子。这个声音是苏辙的声音。

    陈伊伊咳嗽了一声,辘轳边的那个少女仰起脸来,是春十三娘,她一见赵兴。勃然色变:“大个子,原来是你,你这个……”

    话说到一半,春十三娘说不下去了。

    她说不下去不是因为赵兴身边陈伊伊的存在,而是因为她想说地话有点犯忌。

    想当初赵兴答应替她“榜下捉婿”,但她现在已经嫁人了,怎好提起当日的约定。

    赵兴惭愧的冲她拱拱手,陈伊伊当时也在京城。知道这回事。她连忙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又从指头上撸下两枚戒指。抢步上前硬塞给春十三娘,歉意的说:“你新婚,我家相公却在环庆前线跟西夏人打个不停,没来得及送上一份贺礼。这次我们来的匆忙,这点小玩意你先拿上,我船上还有东西,回头给你送过来。”

    春十三娘推让了两下,不过,陈伊伊递上来的饰实在精美,她稍稍谦让,立刻把簪子别在头上,戒指也戴在了手上,她一边**手上的戒指,一边冲赵兴眨着眼睛,调笑说:“我听说苏学士的长子成婚,赵大伯送了他十万贯安家,不知道我家虎儿有多少?”

    古代女人讲究三从四德,所以她们称呼丈夫的亲眷是用自己儿子的口吻与辈分,比如称呼丈夫地兄弟,要称呼叔伯。春十三娘嫁的是苏辙三子苏逊,字叔宽,乳名虎儿,今年十六岁。

    此时,井边的交谈声惊动了楼内读书的人,苏辙地声音从楼内传来:“外面何人?”

    苏逊比较关心自己的新婚妻子,苏辙话音刚落,他已经面红耳赤的从楼里跳了出来,见到赵兴,他一愣,捏紧的拳头松开了,而后恭敬的向赵兴拱手:“是兴哥,兴哥怎么来到这里也不预先通知一声?”

    赵兴为了避嫌只去看望了苏轼一次,但苏鼎受他的嘱托,已经来过雷州。雷州当地官员受到赵兴的嘱托,对苏辙多有照顾,所以苏逊见到赵兴觉得格外亲切,便以亲眷招呼的口吻称呼赵兴,而不是口称大人。

    赵兴整理了一下衣服向苏逊点头:“请通报三丈一声,就说苏门弟子赵兴赵离人来访。”

    春十三娘头上手上地新饰过于耀眼,苏逊已经现了变化,他连忙上前拉住赵兴地手,亲热的说:“兴哥来还用通报吗,快进来,我父亲最近还在说,恐怕你也该来了。”

    赵兴进了大门,冲苏辙拱手:“三丈,我来晚了。”

    苏辙背后站着一名中年妇女,是他地妻子。显然是听到赵兴来访的消息临时出门的。她冲着赵兴轻轻一拜,而苏辙显得远比苏轼稳重,他笑着摆摆手,宽厚的说:“我知我知,你能来已经冒着很大的风险了,广西不属于你管,无论如何,你总要安排好了才能出现。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赵兴向苏辙背后的苏夫人拱手,称谢说:“夫人赞助惠州修桥,宅心仁厚,在下治下百姓还要夫人挂心,下官这里多谢了。”

    赵兴自称下官,这意味着他是代替官方感谢苏夫人。相比起来,这位夫人比苏轼的老婆会持家,还能积下几千贯钱财,而苏轼已经家无余粮了。

    不过,苏辙的财产被苏轼搜刮去疼爱百姓,也使得苏辙没有能力在雷州置办产业,所以他只能借居寺庙。但这两夫妇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毫无抱怨,一副有情饮水饱的满足。赵兴的歉意也没有引来他们的抱怨,苏辙摆摆手,继续说:“无妨无妨,最近家里也没有余粮了,全靠春十三娘的嫁妆支撑,我正想着你也该来了,这不,你来了,我还愁什么。”

    赵兴看苏辙态度亲切,他也不再见外,笑着说:“当然,缺了谁的钱,能缺三丈的钱吗……雷州码头上停了五艘大船,我给三丈运来了一些粮食,此外船上还有十几头牛,不如让虎儿跟春十三娘去,到船上只管搬,两位看中什么告诉水手一声就行了。”

    苏辙还没有回答,大门外春十三娘已经喊起来:“好啊好啊,我听说伯达叔成家的时候得了十万贯钱、三千亩地、六匹战马、十头牛安家,大个子,你可不得少了我的赠嫁。”

    苏辙皱了皱眉头,刚要训斥几句,苏逊赶忙挡在他面前,冲赵兴连连拱手:“兴哥,冒失了,我家娘子……”

第3225章 纸面上的交火

    赵兴笑着摇摇头,劝解苏辙:“三丈,小孩子也是彼此争个面子,何必在意呢。再说虎儿结婚,我确实该出一份礼,恰好,算做给春十三娘的赔礼。”

    春十三娘委托赵兴榜下捉婿的事情苏辙也知道,这么一说,春十三娘反而退缩了,她闪到苏逊身后**着裙角。陈伊伊赶忙上前打岔,她以拜见长辈礼见过苏辙与苏夫人,而后直起身招呼春十三娘:“妹妹过来,我这就安排仆人随你去。

    我那五艘大船,一艘大船上装了六十万贯新钱,一百根象牙,还有一些南海珍奇。另外的船上装的是大米与木头,铁矿石与煤炭。妹妹喜欢什么只管与内知说,让他们帮你搬,些许小物事,无妨的……要不我送你一艘船,那些船上的货物加上船本身怎么也值六十万贯,你觉得够吗?”

    春十三娘眼睛一闪,还没有回答,苏辙已经挡住了:“离人,休得宠坏了孩子。”

    赵兴缓缓的回答:“三丈,朝廷看来是不打算赦免元诸臣了,家师已经开始在惠州购置产业,我来的时候已经跟雷州守打过招呼,回头,三丈去府衙交钱,也在河边购一块地。

    不过,雷州这地方穷乡僻壤,单靠地里的出产,怎么辛苦也就是个吃饱肚子。要想过的安逸,还需要有个产业。现在。看来有一艘船才是最稳妥地方式,我回头让广州市舶司出一份市舶出海许可状,再送春十三娘一艘海船。大家做点海贸,如此才算安稳。”

    雷州这地方确实穷困,种出的粮食卖不出什么价钱。拥有的土地再多找不到人手耕作,要想生活安逸,唯有另想出路。而苏辙家有了船,最方便地是对外沟通,所以苏辙谦让了一下,也就不跟赵兴客气了。

    “我的会计书被朝廷查禁了”。苏辙转移了话题:“听说你在广州重印,增加了标点符号……来,我跟你细细讲解一下,免得你断句错误,误导了广东学子……”

    原来苏辙也有“好为人师”的脾性,这似乎是苏轼的家族遗传病。贬居寂寞的苏辙好不容易有个谈话对象,一气拉上赵兴讲解了十多天,赵兴监督着雷州守,帮苏辙购置完产业,又从当地替春十三娘雇佣了有海贸经验的官家与水手。这才从6地向广州境内走……在苏辙的坚持下,赵兴的五艘海船只卸了一点点货,给春十三娘留下三万贯本钱,一艘中型地货船,其余的货物则从海路开往香港。

    路上走了几天,赵兴进入端州,李格非带着精灵古怪的李清照出迎,赵兴一见他们的面,马上问:“端王那里有什么消息?”

    端州改成王爷的封地,这意味着地方事物不再由地方官员插手。赋税要全部上交端王府,官员则由端王府的官员担当。他们可以不到任,但那些职位却要全占上。

    李格非摇摇头,答:“我这个小州官端王看不上眼。我听说端王府已经给你去了信,谈了一下端州的安排,并询问你的意思。还有,端王府小吏高俅也给你写信,这几日你在路上,恐怕没收到府里的传信,具体怎么样你回去就知道了,我听你的。”

    赵兴拉着李格非地手。避开左右从人。回答:“我看端王府可能会派一个管家来管理端州,现在环庆路战事吃紧。朝廷有意调回章老大人,不如我替你谋求一下广州知州的意思。”

    李格非一喜,连忙谦逊的说:“广州可是府,这样的大郡怎么也需要三品官,赵贤弟这番运作,朝堂上恐怕要让你答应许多事,不如我转到别的郡。”

    赵兴瞥了一眼李清照,既然决定撬墙角,就需要把这两个人放在眼前,时刻盯着。让李格非到端州是暂时安排,如今赵兴已经逐渐站稳脚跟,自然要谋取广州府的位子。那个位子可是管理广东百分之五十的人口,不能随意给了别人。

    “就这么定了,等我回府看看端王意思,马上运作广州府的事情。李兄放心,端王来信肯定有求于我,这事就让他去运作……”

    两人正说着,李清照从后面赶来,拉着赵兴的手直问:“叔叔说完了,说完正事了?我听说藩商送你一副棋,是藩国象棋,下法很有意思,我问了其他人,他们都不懂,但说叔叔一定懂,赵叔叔快教教我吗?”

    李清照一插嘴,话题进行到这儿,不完也得完,李格非笑着冲赵兴摊摊手,赵兴马上招手让侍卫去拿国际象棋,笑着说:“丫头,你怎么学诗文没有这么大的劲?不过,这蕃象棋倒是挺有意思地,我随身带着一副,海上寂寞的时候下下棋,消磨时间。现今左右无事,可以教你,不过,你麻将研究透了吗?”

    李清照跳了起来,欢快地回答:“赵大人,我偶然听说,你曾对自己的学生说大三元、大四喜的打法,还谈到其中都有一些概率学问题,什么是概率学,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古代一些学问一般不会轻易传授,掌握这些学问地人都拿它当武器,以招揽学生,或用于官场。李清照这话让李格非很不好意思,他连忙劝解:“照儿,这学问一道,可不是轻易传授的,你……”

    赵兴笑着,像挥舞棒棒糖的怪大叔:“你想学这些学问,没问题。等你爸爸到了广州,你可以去我的家学里去看看。我杭州家学今年毕业了一批学生。月底他们都将来广州,帮我在广州建立各级蒙童学校,此外。我还要在广州也建个家学,你可以到我地家学里随意翻课本,有不懂的直接来问我。”

    赵兴在这里哄骗李清照……广州府那头,他的学生也在翻读赵兴地书籍。

    章听到赵兴连番给广州以外地百姓钱,每次都落下了广州。他有点不满了,这日带着同僚气势汹汹地来找赵兴算账,一进门现府内空空荡荡,只有程爽在那里埋头看书。

    程爽看的很专注。他身边地桌子上堆了厚厚一摞子线装书,码放的整整齐齐。程爽看的入神,连章进来都没现,章怒气冲冲走到程爽面前,张口要问赵兴的下落,但他瞥见桌子上地书名,吓了一跳,连忙拿起一本书翻弄起来。

    淡蓝色的书皮上印着五个字:《经世济民术》。这套书总共六十四册。

    线装书不可能做的很厚,但六十四册书也是高高两摞,章翻弄了一下。现程爽看的是第三册,他手里拿的是第一册,讲的内容是“治家”。

    书里简单的将家庭财产分作几个部分,第一是固定资产,第二是流动资产,第三部分是现金流入,第四部分是机会流入。固定资产包括房屋土地,流动资产则包括股份分红,现金流入资产是工厂与作坊,机会流入资产则是投资与赌博彩票以及预存养老钱等家庭理财技巧。

    第一册内容不算什么。书里分析了几大资产的构成,而后详细介绍了如何使家庭资产增值,其中引用了大量的实际例子,分析了他们家的诀窍……到了第二册。内容高深起来,开始涉及到“治县”、治国、治民之策。书中也将县内资产地情况划分为几个部分,分别为矿产资源、人口资源、物流资源、交通资源等等。而后具体分析了如何搭配资源,物尽其用,使一个县经济得以腾飞——在这里,赵兴次引入了一个有200年历史的希腊词:经营城市。

    看到这里,章看不下去了,他合起书。现程爽已经现了他的动作。正垂站在他身边等待召唤。章指了指桌子上这堆书,急问:“这书。谁写的?”

    程爽拱拱手,恭敬的回答:“这是家师日常讲的一些例子,兄弟们把它整理出来让家师校订,而后刊。这些书原本打算到乡里,供府学学子学习,可万俟计司说,这书下去,未免惊世骇俗,所以要求学生再审阅一遍,我瞧着,也觉得不合适下去。章点点头,赞同说:“这等学术,应该是古之纵横术的一种吧?确实不适合学生举子学习,万一他们学会了,心眼一坏,都跑到外面去帮助外敌,那怎么得了?”

    程爽诧异的问:“大人,既然知道他们学会了,一旦帮助外敌就不得了,为什么我们不让他们帮助我们自己——自己的国度、自己的乡村?为什么他们学会这些东西,我们却有可能让他们到外邦大展宏图?”

    这个问题章也回答不了,目前这种情况下,用不用某个人才华不取决于他地才华高低,而是看他的马屁功夫与党派立场,或许某人虽拥有治世之才但他却站错了立场,反而成为迫害对象——放眼左右,苏轼、刘挚……包括章自己与赵兴本人,这样的例子少吗?

    章无法回答程爽的问题,便指着那堆书,绕过话题,说:“这几年,你们程氏做生意无往而不利,原来都懂得这些诀窍……这套书不能下去,老夫没收了,我可要拿回家去细细审阅一番——来人,给我打包搬走。……你老师呢?”

    程爽回答:“老师与帅监司去了广西,听说帅监司已经开始返回了,老师去了钦州安远,多会回来还不一定。学生坐镇广州,以便传递老师地消息,但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消息。”

    章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怒气冲冲的说:“万俟咏躲哪去了?怎么广南东路了十来回钱,我广州府才了三回,还次次要老夫催要……对了,你不是说还要书吗?书在哪里?”

    程爽拱手:“章大人。钱地事情是计司管的,学生插不上话。新的书本是家师赞助地,这点学生可以做主。因为广南地书没有标点符号。没有断句,家师恐怕学生们看地费劲,在十年前就请师公、李公麟、苏三丈、蔡元长等翰林校订十三经……以及一些闲书。这次新的书本都是加了标点符号,断过句地。

    家师吩咐:四书五经,府学里每个贡士可以免费领一套。那些闲书则是让各地府学珍藏的。

    自今年家师援建连州府学明堂后,各地府学都有人援建藏书楼。家师打算送给各地府学一批书,让他们放在藏书楼供当地举人学子自由阅览。这套《经世济民术》也是其中一本,还有邓御夫写的《海外植物志》、蔡元长蔡京写的《百花谱》、李公麟、米芾地《悠然画谱》、大食商人写的《矿物志》、德意志人写得《骑士大剑术》、非洲人写得杂书《大6游记》。等等。”

    章稍稍思考了一下,又问:“蕃人居然也有文字,稀奇……那些书目,你们万俟计司都审核过了?”

    程爽知道章问什么,他指着桌子上那摞书说:“其它的倒没有什么,家师这套书,最后几册讲述货币战争,万俟计司认为不宜流传出去,所以叫学生扣下这套书。”

    章点点头,一脸严肃的回答:“当然。确实不宜流传出去……回头告诉你老师一声,把他写的这套书多送老夫几套。还要告诉万俟咏那个小子,广州也是广南东路的百姓,怎么广南钱,独独落下广州?告诉那小子,赵离人在我面前也不敢大声,他敢扣下我七笔钱不……还有,各府学书的事情,也不能落下我广州府学。让他立刻来见我。”

    章说罢,席卷桌上那些书怒气冲冲告辞……

    三日后。赵兴抵达广州,随行的还有李格非与李清照。

    这些日子里,万俟咏已经被章骚扰的不堪忍受,他在码头上一见赵兴就哭诉:“大人。你劝劝章老大人吧,他广州的赋税不从我们这里过手,要钱却一次没落下,这怎么行呢?我根本没计划他那份钱,现在让我到哪里去找一份来。”

    赵兴一指李格非,答:“今后端州也不归我们管了,但我估计,端州该地钱也一样不能落下——先看看端王怎么说。”

    果然。端王来信表示自己年纪幼小。不精通理财,赵兴又在端州身边。所以他希望赵兴能够帮他管理一下端州,而他只能派出几个太监在端州长住,以表示赵兴行动的呼应。

    高俅的来信就说的朴实了,端王赵佶爱好广泛,每一项爱好都是奢侈玩意,要花大笔钱财支持。高俅估计了一下,端王府每年大概需要收入一百万贯上下,才能支撑住。而端王开府后,宗室里拨给的供养就很微薄了,一切全要靠端州封地支持。端州去年的赋税是八十多万贯,虽然属于富裕之地,但算下来,依然有二十万贯上下的缺口。

    高俅在府中向端王讲解了赵兴的政绩,加上赵兴以前跟端王有过来往,所以端王打算彻底对封地端州放手,只是需按惯例派来几名太监,在端州修建一座王府,此后则诸事委托赵兴。

    高俅在信里说的“诸事委托赵兴”,但实际上,所有的端州官衔都要被端王用来封赏亲信。这些亲信并不到任。所以按朝廷体制,赵兴可以在当地任命副手。不过,这种王府属吏独立与官场体制之外,升迁地时候不计算在磨堪之中,所以科举出身的官员一般不愿意担任王府封地的官衔——比如李格非。

    这是让人干活又不落好的苦差。搁别人手里,推之唯恐不及。但赵兴不一样,他一拍手,回答:“太好了,我们地船队全部来到广州,太惊世骇俗。我正想的将他们藏在不起眼的地方,钦州算一个。另外端王府船队也能算一个。王府的船队又不交税,又不用查验,正好将广州船队隐藏中。”

    闻讯赶来的陈不群也对这种想法大为赞赏,他回答:“老师,香港那个地方以后要当作市舶司的码头,民船来来往往十分不方便,我有意把澳门建成一个军港,一半船只挂上端王府船队的头衔遮人耳目,还有一些产业,索性也分给端王一份,这样一来端州的赋税上去了,王爷那头一定满意。”

    陈不群没有说地是:端州离京城遥远,一来一回,走正常途径信息至少需要一年。而一年后地信息基本上是是无效信息,这个空间距离足够让赵兴做手脚了。

    “现在关键是水军,我们的水军装备地大炮,一旦开入印度洋,必将震惊世界——然后会怎么样,很难预料。

    在我们这里,我们对火炮火枪躲躲藏藏,可西洋人没有那份顾忌,一旦我们的船被人俘获了,或搁浅后被人打捞了,火炮流传出去,那可是件影响世界的大事,所以水军不训练好,一定不能进入印度洋。因此,现阶段我们只能拿南洋的小岛练手了,不群,我们还要制定一套伪装手段,不能让那些藩商现我们战船的秘密。”

    陈不群回答:“老师,藩商们催了几次,要求我们护航去闯印度洋,说是我们的承诺不能背弃,这怎么办?

    其实,老师你又何必担心?我皇宋制造烟花爆竹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人想到把烟花做喷射武器,只有老师这样的人,看见别人印书本就想到把印刷术用来印盘子、看到别人织布想到水龙带,才有能将火炮制成应用武器——外藩,这样的人多么?”

    赵兴马上回答:“那我们先来一场纸面战争,就说南洋海商频遭劫掠,这一块海盗林立,为了保证市舶司的赋税,我广南要动清剿海盗行动,先从纸面上打响战争序幕……告诉那些藩商,我们的出兵公文正在传递中,一伺得到枢密院的批准,我们立刻启动护航行动。”

    赵兴的船队挂的是“效用”的名目,出动“效用”、“勇敢”、“大将”,不多不少,恰好属于地方政府的基本巡检权。

    也就是说,赵兴真要出兵,只需要事后报告枢密院就行。

    然而,令人稍稍难为情的是:整个大宋也没有一支如此庞大、数量达到数千“大将”的军队。而赵兴一旦动用“效用”船队,出兵额怎么算也过了枢密院对地方政府的限制规定,所以必须多少向枢密院意思意思,通个风。

    更重要的是:赵兴打算亲自带船去,夺取大宋水军航印度洋的荣誉,这样一来,他不给枢密院打招呼了,简直无法交代他这个地方官怎么不待在大宋国内、不待在广东任上,跑到别国领土上干什么,而且还待的时间那么久。

    这理由,跟不通大宋官场事物的蕃商解释,说得过去。

    这一天是中国历乙亥年丁亥月己丑日,亦即农历猪年十月廿七日,公元1095年11月26日,星期二。

    这一天,因为朝圣之路断绝,朝圣接连受异教徒侮辱,教宗乌尔巴诺二世在法国出呼吁,请法国信徒以武力维护信仰成立十字军。从异教徒手中夺回“主的坟墓”——至此,第一次十字军东征开始。

    这场战争名列“改变世界的十大战争”之一。

    三天后,农历十一月,广南东路的年末押钱纲顺利抵京,这批货船带来赵兴的一个请求,章再次聚集人手,商量应对。

    “赵离人这是打算做什么?我听说他在广南东路招兵买马,他难道想要造反?”蔡卞怒气冲冲的说。

第3226章 大家一起玩忽悠

    其他官员沉默不语,他们都对赵兴不熟,谈不出什么观点来,这当中唯一能说出看法的是蔡卞的哥哥蔡京,但蔡京不想说。因为章清理完朝堂之后,新党没了敌人就开始内讧,内部不再铁板一块,开始相互争权夺利闹矛盾。这期间,蔡京是最大的失意,他已经被排挤到朝廷的边缘。所以他才懒得给别人指点明路。

    “不会吧?”许将不解的回答:“昔日汉高祖意图割据,一进四川就火烧栈道。故此,从来割据的人要展势力,都是关起门来埋头展,但我听说赵离人一到广南就整修道路,甚至把道路修到广西了,这可不是割据的架势。”

    蔡京在阴影中翻了个白眼,心中鄙视:这群蠢材,谁说割据要关起门来,刘邦出川的时候不是也要修路吗?可刘邦修路,关我啥事,我才懒得提醒。

    曾布点头,附和许将:“不错,赵离人做事,倒是丝毫没有瞒着朝廷,另外今年广南赋税比去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我听广南官员汇报说,看这个架势明年还会增长更多,因为当地很多工场才刚刚建立,工匠们手不熟,要等到明年才能大出产……”

    蔡卞回身看了蔡京一眼,又说:“赵离人在广南抓紧训练水军,我听人说,当初建立水军的时候他就说南洋有昆仑奴。还有数不尽地黄金与珍宝,修路雇人太花钱,该去南洋抢一些昆仑奴来。节省费用。”

    蔡卞所谓的听人说,是听蔡京说的。蔡京在那里感慨赵兴地仆人出色,跟自己的兄弟说起赵兴打算去南洋抢一批奴隶回来,而他打算等赵兴成功后,要求对方送三五十个人。蔡卞听过这话,故此在这里把它当情报说出来。

    章突然插嘴问:“苏州的地震停了吗?赵离人那里总共收纳多少流民?”

    曾布回答:“苏州地震九月停的,受地震影响,约七万户房屋损毁。地方已经编练了五万户人去广南垦荒救灾。岭南瘴疠虽然严重。但听说赵离人用一种叫金鸡纳霜的粉末,配合茶叶治疗瘴疠,使迁移百姓大都活了下来。

    根据广南、杭州、扬州的统计,除了我们遣送过去的人外,赵离人前后吸纳失地流民达十一万户,七十四万人。这些人秋末开始返乡,据广南官员估计,大约有十二万人打算留在当地。”

    章点点头,又问:“广州青苗法、免役法、市易法推行怎样?”

    许将回答:“听说赵离人整修道路之后,十里一亭。三十里一座驿站,驿站旁边都设立河渡墟市,推行市易法。此外,他杭州家学今年南下了三百人,都分布在各县当税吏,统计税收。文勋报告,这些税务账目丝毫没做假,他亲自查验了几个县市,现账目做的很精细,该收上来地税一分没少。该上交朝廷的也毫不隐瞒,这倒是挑不出毛病来。”

    章再问:“广南东路去年赋税多少?今年赋税多少?”

    林希回答:“广南东路去年赋税一千四百万贯,这笔赋税不算盐税、茶税。今年,他们的盐税茶税没有增长。反而约略减少,只达到往年的九成。但广南的赋税总额依然达到了一千六百四十万贯,另外,赵离人负责的铸钱额也大幅上升,往年那地方也就铸个六十万贯,今年铸钱已达三百七十万贯,因此,广南全年解税达到了两千万……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章点头:“不管怎样。广南离朝廷最远。今年秋末的押钱纲却最早抵达。每年两千万赋税,便是赵离人以后都维持这数目。我也满意了。换个其他人去,能不能达到赵离人这种手段,很难说,至少吕惠卿去,做不到这点……”

    众人都笑了。环庆那片地方在赵兴手下百业兴旺,但吕惠卿也算是新党心目中的能人了,这位做过十几年宰相的人,接手赵离人地工作一年,且环庆路还不是西夏人的主要攻击方向,然而环庆将士却连薪水都不出来。这情景让大家对撤换赵兴产生了迟疑。

    “一年两千万,相当于我大宋五分之一的赋税,虽说天下财富出自东南,但这种增长未免太骇人了”,章满意的摸着胡子回答:“我跟赵离人年初的时候有个约定,他吸纳六十万流民,赋税不减反增,我将黄鲁直送往广南由他看管。

    职方司已经查看了,听说赵离人还算是谨守朝廷法度,苏老坡那里只去看过一次,刘挚等人也不过安排府学看门,这种照顾还算在我容忍范围内。现在,既然大伙儿确定不了赵离人的意图,我看咱们从宽料定吧——我猜测赵离人素有忠义之名,为了苏老坡肯远去岭南做官,我看苏老坡不死,他还可以放心使用。

    如今他打算肃清南洋海盗,也算是为朝廷增加赋税,一群没有训练过的效用能抵得什么用,朝廷且安排一两个监司去,其他的,他要求什么都许。”

    曾布一拍手,说:“说起养军的事情,我才听张氏将门跟我说,赵离人在广西曾跟张田抱怨,说是广南人口少,想搜刮一千名良家子当兵,亦不可得,结果他的服妖军迟迟建立不起来,哈哈,我瞧赵离人百般辛苦,也就是建立起千把人地部队,这点军队也能割据吗?诸位,你们可真是草木皆兵一说“草木皆兵”,大家都笑起来,林希在那里纳闷的插嘴说:“这草木皆兵地情况。我可是在环庆亲眼所见,怎么环庆在赵离人手里,眼看着赋税连年增长。到了吕相手里,怎就玩不转呢。”

    林希这是不知道,吃回扣的“草木皆兵计划”和不吃回扣地“草木皆兵计划”完全不是一回事,后是“神奇”,前是“化神奇为腐朽”……

    正事聊完了,打击都开始八卦。曾布闲闲地说:“我听说广南正在书,都是前几年校订出版的圣贤作品,其中的断句与标点符号都是些旧党人士干的。不过也有一些闲书,说不清作党派,我听说蔡元长很是出了几本书,怎么赵离人校订十三经,连谢麟范育都有参与,却不来找老夫,莫非以为老夫学问不够精

    章讶然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当地官员没有报告?”

    这事林希也知道,他插嘴说:“赵离人在广南捐献各地府学每处一座明堂,专门用于府学邀请名师讲课,结果广南富商纷纷效仿。开始用自己的名义给府学捐助藏书楼。某些富商家资不够,便购买一些书籍,盖上自家的印章捐入藏书楼,以图彰名后世。

    这事在广南颇为轰动,有与广州打交道的商人回到家乡,询问本地学谕自己可否比照广南事例,用自家名目捐建府学校舍。所以消息轰传各地。广南官员没有汇报,大概以为这只是一件民间事物。”

    蔡京刚才被点到名,他不能不言,便懒懒地从阴影中插话:“这事我倒是听说了。重新校订地四书五经,有关学大家范育校订的,有洛党程颐校订地书籍,还有范纯粹。章……当然也没有落下蜀党的大大小小头目。据说赵离人做官,每到一地就访问当地名家,聘请他们为古书校订。

    我还听说学每校订一本,可以获得千贯左右的报酬,赵离人将它称之为润笔费,这名字倒是风雅……”

    蔡京是个滑头,他这么一说,大家把注意力都转移到校订古书的收入上。反而忘了校订人员的身份问题.章无意识的插嘴说:“一千贯。这个价钱对头。赵离人有这个习惯,我倒是清楚。我以前贬居的时候,赵离人也约我校订古书,还送来了一千贯的订金,本官后来事务繁忙,竟把这事忘了,不过,赵离人那头也没有再催促……哈哈,说起来本官倒是欠赵离人一笔账。”

    章终于现他欠别人地了,不过他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羞愧,他这句话,与其是承认欠账,不如说是炫耀。

    刚才曾布抱怨赵离人不找自己来校订古书,还抱怨赵离人找的那些人在党派上跟在座的都有立场差异,但实话说,在学问上,那些校订人员各个鼎鼎大名,由不得曾布不服气。而章如此一表示,等于隐晦的告诉大家:我原本也是那些名家中的一个,但我事情太忙,把这事扔在脑后了。

    文人相轻,章这么一说,在座的,凡没被邀请参与校订的人均脸红,曾布岔开话题,说:“那些人断的句子对不对呀,这一句话断的不同,意思可是千差万别,回头让人送来一套,我们也审阅一下,万一有错误,也好帮赵离人校订指出。”

    蔡京知道这些人为何如此眼红,文人图地就是名声。赵兴新版的那些书籍,每本书的封皮上都印有校订的名字,比如“苏轼亲校”、“刘挚亲校”等等,让人一拿到书就知道学地大名。

    读书人最大成就就是“三立”,“立言”是其中之一。能够亲自校订圣贤书,这是对他们学问的一种承认。而在座的每个人自问“文无第一”,听说那些新书的传闻后,满肚子不服气,只想着:凭啥他可以随着圣贤书留名百世,而我不行。赵离人分明是没眼色。

    现场中,唯一偷笑的是蔡京,他跟赵兴共事过,领教过赵兴的手段。知道那厮总喜欢把自己的真实目的掩藏在重重迷雾后面。蔡京没有说地是,赵兴在明堂揭幕地时候说的那番关于规则地讲话。

    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赵兴没有拿讲稿,事后许多学生只是根据印象记录了一个大概。那年代没有广播电视。赵兴地公开讲话只能依靠口口传颂。蔡京听到过一些传闻。他这位边缘人都知道了,想必京中也有些官员听说过。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引到“润笔”费用上,忘记了追究赵兴言论中对他们的攻击。

    而赵兴地那番言论。也确实让人无从下手,他连至圣先师的三纲五常都拉扯上了,还彻底否定了董仲舒的五德轮回、天人感应学说,如此一来,自汉以后兴起的儒学学派,三条腿被他打断了两条,唯一剩下的只有儒学典章。于是,反驳这番言论就成了一项系统工程。非得对儒学经典好好研究一番才行……

    但限于党争的新党,虽以儒家自称,他们唯独没有研究儒学经典的功夫。

    大家的注意力不在细节上,这也是蔡京希望地,他把话题引导到“润笔”上,也是希望引开众人的注意力——因为蔡京是这件事的获利,他的《百花谱》出版,光版权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果然,谈到这笔丰厚的收入,官员们也不能免俗。蔡卞出于意气,不满的说:“赵离人能出书,怎么我们不能出书。咱也去杭州书局,把我们平常读书的心得也写下来,让杭州书局出版的我派校订的圣贤书,岂不更好……赵离人那厮,光是润笔就能出到一千贯,让杭州书局不要低于这个数目。

    哼哼,凭我等看书地度,一个月怎么就断不了一本书。”

    政事堂官员下面的话进入了垃圾时间。每个人都交流着对古文的断句心得。因为对古文的断句可不是创作,那是阅读。翻开一本书,拿一支笔点点画画,看完了。也就等于给古书断句了,翻手之间就能挣一千贯,这样的工作,是拿娱乐来挣钱。

    大家讨论到最后,揪住蔡京这位翰林学士调侃:“元长,怎么没让你校订古书,难道赵离人看不上你的学问?”

    蔡京在刚才大家讨论的时候,不知不觉又缩到阴影处。此刻大家目标又对准了他。蔡京笑着说:“我正在搜集钟鼎古玉,打算编一部上古器物谱。此书前十卷已经送到广州。后二十四卷还需要细细考究。”

    蔡京喜欢收藏古董,他对古董的研究造诣也很深,中国第一个由官方出面假造古董的事务局就是蔡京组建的。蔡京这个爱好在得到赵兴地大量金钱支持后,愈不可收拾。大多数时候他是每考证出一件古董样式,总是精细的画好图谱,寄给赵兴,征询对方的意见,赵兴也经常仿制一个回来,以此来答复他。

    因为蔡京与赵兴的这种联系,在座地人当中,别人不知道赵兴的消息,他是一清二楚。只不过蔡京不愿把这种联系告诉别人。现在别人讥讽他的学问,蔡京才忍不住透露了一点。

    蔡京在研究古董上的权威是人人肯定的,如今和盛轩里卖的假古董都是蔡京与赵兴联手制作的,他这一开口,别人无话可说,只好用羡慕的口气说:“等元长这套书出版了,一定记得送给老夫一本……”

    蔡京在朝堂上误导政事堂地官员,赵兴在广州正忙着误导那些藩商,他一脸诚恳地样子,对找上门来的藩商解释:“先生们,我知道诸位非常心急地回国,但现在你们回国后能做到什么?战争可不是一拍脑门就结束的,这场战争至少需要三五年的功夫才能见到分晓。

    是的,我承诺过你们进行护航,我知道你们贡献了所有的水手帮我们训练船员,以至于今年信风季节,你们还没有起锚,对此我深表感谢。但是,训练水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组织船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没错,我现在可以给你们提供护航,但目前我的船员只能在南洋一带打转,要想进入印度洋,还需要更多的训练。至少我需要几个补给点,对我的船员进行补给。

    好吧,诸位也知道,我们动用军队需要枢密院的许可,如果出自诸位迫切要求,我保证枢密院文书一到,立刻送你们出海。可是我们去哪里呢?战争已经开始了,整个阿拔斯的国土上。我们这群人都是不受欢迎,我们从哪里获得补给,又在哪里停锚歇脚?

    诸位也知道。这是段漫长地旅途,不好好计划怎么行?”

    对面的蕃长没有说话,蕃长背后那名贵族模样的白人商人轻轻地插嘴说:“大人,我可以确认一下吗,您是否是索马里商人斯蒂尔口中的那名宋国官员?”

    赵兴既不承认又不否认,他拉过一份海图来,殷勤的说:“这几天我正打算去找各位,来。让我们筹划一下路线吧,我认为光是筹划这个路线,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

    那名商人没有理会赵兴的躲闪,他继续用自语的腔调说:“斯蒂尔曾经向人透露,说是你知道一条直线航路,可以直达非洲。先生,我知道要求你交出这条航线的海图,有点强人所难,但我们愿意为此付款,在座的每个阅读图纸的人。愿意为这条航线支付一万拜占庭金币。先生觉得这个价格如何?”

    赵兴咧开嘴,憨厚地说:“别逗了,你们会随身带着一万拜占庭金币来我大宋?再说,一万拜占庭金币能干什么?我却知道,一万金币在拜占庭也就是买一艘远洋船,三艘中等的地中海帆船,这个价钱是购买海图的价钱吗?”

    赵兴这句话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既然他承认了,蕃商们也就不再躲闪,直截了当的问:“大人。你愿意用什么价钱出售,斯蒂尔曾经用什么价钱收购,我们愿意出双倍。”

    赵兴摇着头,平静的笑着:“这条航线现在的价钱可非同一般。你们都知道。十字军开始东征了,你们的船只不再有地方停靠,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航行到非洲,而后穿越非洲大6抵达那片战火燃烧的土地——先生们,我说地是唯一。

    你们别无选择,否则就要硬闯过那片阿拉伯海域,哪怕你们闯过阿拉伯海盗的层层拦截,也不一定能够返回欧洲。因为靠近海岸航行。旅途实在漫长。你们从广州装的淡水不够喝到非洲,你们必须补充淡水。但你们又无法靠岸。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我这条航路。

    先生们,想想看,当东西方贸易彻底断绝的时候,别人无法来到这里,而走这条航线的人能够做到。独占就是金钱,数不尽的财富。一万金币,太少了。斯蒂尔的两倍价格,你们也做不到。因为斯蒂尔每船货,其中有三成属于我。两倍价格就是货物的六成,你们出不起。”

    那名白人回身与诸蕃商窃窃私语片刻,试探的问:“大人,你说研讨进入印度洋地航线,我们能知道你的另一种打算吗?”

    赵兴手指在海图上移动着,介绍说:“我以前曾经在一些海岛上建立了部分补给点,现在海盗猖獗,使得南洋航线不通畅。我打算挨个去巡视这些补给点。先,不用说了,是狮子城补给点。我希望在狮子城,诸位也能留下一部分力量,帮我共同守卫这座城市。

    过了狮子城就是印度洋,那里风大浪高,所以补给点就要缩短距离。这是属于印度的几个小岛,然后是阿曼。那里有我几个阿拉伯朋友,但愿他们还没有被宗教的狂热冲昏了头脑,我们可以停靠阿曼,作为最后地试探。

    当然,如果在阿曼的这个人已经不可靠了,我认为这条航线就必须废弃。因为我们即使闯过阿拉伯海盗的拦截,进入阿曼附近海域,我们的弹药与淡水都将耗尽,我们必须进港补给。没有了阿曼的接纳,我们只能在大海上漂泊,并祈祷海盗再不来骚扰。”

    那名白人摇了摇头,回答:“阿拉伯的海军并没有大人想象的那么强大,威尼斯比萨等国家在三年前已经压制了阿拉伯海军,我相信一个小公国能做到的事情,大人也能做到。”

    赵兴笑地灿烂,随口又问:“威尼斯虽然打败了阿拉伯海军,可这并不证明阿拉伯海军不行,他们毕竟压制了拜占庭舰队上百年。而且,我听说阿拉伯地舰队,面对地中海方面的舰队并不强大,强大地是面临亚洲方面的分舰队。

    先生们,海军出海这是一次远征,在数万里之外,陌生的国家,陌生的语言……如果我们不预作筹划,光是淡水缺乏,就能够让我们渴死在那片海上,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谨慎。”

    对方沉默片刻,附和说:“我承认我们必须小心谨慎,可是,大人,你难道没有觉,自九月起,广州已不曾有一艘货船进港了,这种现象难道不值得奇怪吗?

    原先你跟我们说战争,虽然我们现在没有收到任何相关信息。不过,到现在没有一艘货船进港,这种现象实在令人毛骨悚然。大人,西方究竟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点更详细的信息吗?”

    赵兴轻轻的摇摇头:“先生,你很聪明——看样子,我们必须行动了。请跟我来,我们一起来视察一下正在训练的军队。”

第3227章 不怕你不信

    从九月份之后,并不是所有的船只都没有进港,实际上赵兴的船正在加紧训练,他的船队不断的从南洋各地运来他需要的物资。然而这几个白人却说没有一艘船进港,这意味着他们已经现了进港的船都属于赵兴。

    原本这季节没有船进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因为全靠信风航行的船只现在是向西方启航的日子,所以只有船出港,没有船只进港。而这群白人想表达的意思是,从年初开始,他们对西方的消息完全断绝了,这可不是个好事。

    赵兴边走边在琢磨这事,看来非洲大6的局势恶化的难以想象。赵兴可以猜到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十字军登6巴勒斯坦,在这之前比萨等国一定会扫荡西岸的阿拉伯海军,在这种情况下,阿拉伯人便想出了一个策略,加强东岸的海军力量,让敌人即使得到那片土地,也不能从东西方贸易中获得营养,站稳脚跟。

    东西方战争打的热火朝天,赵兴才不在乎谁胜谁负,但如果阿拉伯人采取了这一策略后,茫然无知的斯蒂尔撞进阿拉伯人的罗网,全军覆没,那么他就需要重新经营非洲势力,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办到的,尤其是在这东西方大战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赵兴还没有想出对策,军营已经到了。现在他领白人参观地是夷人组成的大将营与福建水手组成的福建营,这两批士兵正在操练,他们列着整齐地队伍。穿着胸甲,在教头指挥下正在一手持盾,一手挥舞着短剑拼杀。

    白人的参观队伍没有影响士兵的操练,他们站在操场边,静心看了一会,为的那位颇有贵族气质的白人摇摇头,轻轻吐出两个字:“盾牌!”

    队伍里其他的白人看不出道道,只觉得赵兴两个大方阵又威风又好看。他们啧啧夸奖着,白痴似的问赵兴:“大人,他们的剑为什么那么短,为什么他们不练长枪。”

    赵兴笑嘻嘻地回答:“这些人是用来丛林战的,他们也有长枪训练科目,但那不是重点,短剑才是主要的,从林中就这玩意用得上。”

    帅范老远看见赵兴进来,他按着头盔一路小跑着过来迎接,赵兴先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后转向那名白人贵族,微笑着说:“阁下是法兰西人吧!”

    那个人点点头,回答两个字:“盾牌!”

    帅范走到赵兴身边,诧异的问:“他说什么?”

    赵兴瞥了一眼那位白人,低声回答帅范:“他在说盾牌,提醒我训练方法有误,我告诉他这是用来进行丛林战的士兵,跟他理解上的平人战不同。”帅范皱起了眉头,问:“盾牌,什么意思?”

    赵兴退后两步。让出当前的位置让这群白人观察,自己低声跟帅范交流:“法兰西人训练重装步兵有一个讲究,士兵在平常训练的时候盾牌是翻手扛在肩上的,盾牌上要放一块稍大的石头。士兵要一边举着这个盾牌。防止盾牌上地石头滚落,一边练习拼杀。

    据说这样训练出来的士兵,他使用盾牌的技巧才算合格。因为盾牌上的石头会时刻提醒他们盾牌的存在,这样,上了战场后他就时刻注意用盾牌遮挡全身,即使在拼杀过程中,盾牌对全身的屏护也很娴熟……”

    帅范眼睛闪动了一下,回答:“很有意思。这实际上是一种训练双手配合的办法。左手时刻注意盾牌的使用,右手不忘挥舞短剑。即使在拼杀的时候……我正在愁士兵两手配合不娴熟,这种方法好,大人既然知道,为何不早说?”

    赵兴摇摇头:“我们需要的是丛林战战士,丛林战并不需要太多地花哨,甚至不需要大战阵,只需要小组间的配合——现在时间不够了,我们需要立即出击,你现在有多少可用的人?”

    帅范为难的皱了皱眉,回答:“大人不愿意把火枪装配给他们,这刀剑一类地东西,士兵们原本会玩,如果只用刀剑弓弩战斗,我这支兵也算是练成了,可大人,现在出击,伤亡一定很大,我们每个士兵的资源都很宝贵,大人……”

    赵兴摇头:“无需多说了,你这里做好出准备吧,我现在就开始舆论造势,十天内我们动身,先期下南洋看看。”

    赵兴顿了顿,看着帅范回答:“你也跟去,今后南洋那片我不可能事事过问,你需要对那片海域有个了解。”

    按照事先的分工,帅范管6军,陈不群管水军。这次赵兴带上帅范,帅范一边跃跃欲试,一边担心说:“我们两个都走了,万俟计司独立支撑大局……”

    赵兴截断他的话:“李格非李翰林回来了,让他分担一点,南洋是大事,我们必须过去看看那里到底局势如何,其他的,暂时顾不上了。”

    到了十一月,广南东路的局势似乎陡然紧张起来。

    先传出消息,说“一群凶恶的海盗在南洋一带袭击了宋商”,使得宋商“十几艘船只沉没”,路过的宋商现这种情况,快逃离现场,事后向南洋水军汇报了这场悲剧。

    据称事件生在占婆国海域——也就是现代地南越地区,宋代将其称为占婆国。宋代地双季稻就是从占婆国引进的。

    原本这样地事朝廷不会管,朝廷一向以为出海做生意的事就是听天由命,官府只管收税,不管百姓地域外遭遇。没想到现任广南东路转运使赵兴知道此事后。立刻跳出来为海商撑腰,他派出使节投书占婆,要求占婆国给个交代。同时,一天几份表章上报枢密院,请求枢密院批准他用小规模部队进行武装护航。

    不久,又传来消息,“宋商在勃泥国海域再遭抢劫”——紧接着,南海一带似乎劫匪四起,处处烽烟……

    当月,最严重的事情生了:赵兴坐船出海视察广南沿海制置司巡逻值守锚地。“突遭海盗袭击”。那些海盗似乎把赵兴的船错认为商船,悍然动了袭击,经过“一番搏斗”后,赵兴击退了海盗,并“眼看着海盗驶入占城海域”,因为没有得到出兵授权,他恨恨而回……

    随后,沿海海盗骚扰事件似乎越来越猖獗,短短地一个月内,广州市舶司的税收下降百分之九十。赵兴连续递送表章,要求枢密院许可广南沿海制置司进行报复,但枢密院都以“不得私开边衅”而拒绝——主要是朝廷没钱打仗了,所以不想让东南财赋之地另生变故。

    十二月,姗姗来迟的朝廷邸报终于抵达广南。此时,环庆路战争的真面目羞羞答答揭开了,赵兴看着环庆路上的战况,笑的抑制不住:“子连,你猜吕惠卿如何上报那场战果的,他说自己修了两个砦子以防备西夏人入侵。所以寇至,欲攻则城不可近,欲掠则野无所得,欲战则诸将按兵不动。欲南则惧腹背受敌,留二日即拔栅去,遂陷金明……

    他说西夏人遇上他吕惠卿可算是吃了大亏,想打打不成,因为诸将按兵不动,想劫掠百姓也劫掠不成,因为他修了两座城堡坚壁清野,所以西夏人无可奈何地攻陷了金明寨。然后郁闷地撤退——省略了事实不是事实。他把一些事实省略了,比如西夏人攻陷金明寨之前之后。曾在金明寨附近大肆抢劫,长达三十日之久,最终掳获了八万人口满载而归。

    让我们把他缺省的事实都补充全吧:吕惠卿说西夏人遇到他算是吃亏了,因为他遇到敌军入侵,最擅长按兵不动,坚决不反击,坚决不交战。坚决不抵抗,所以面对他地按兵不动,西夏人吃了大亏——这个亏有多大?西夏人以轻微战损攻陷了我们一座军事堡垒,无可奈何的扛着收刮来的大包小包,心灰意冷的带着八万俘虏,意兴阑珊地吃下了这么个大亏,沮丧万分地回家过年了。

    他胜了,他吕惠卿居然打胜了这场战争,依靠他按兵不动的先进战略,他带领环庆百姓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使得西夏人每次失败都只能收获八万俘虏,不得不撤退了。他吕惠卿因为这场大功劳,故此求诣阙,不许。以筑威戎、威羌城,加银青光禄大夫,拜保宁、武胜两军节度使。”

    帅范目瞪口呆:“吕惠卿敢这样说,这不是挑战朝堂大人的智力水平、挑战全国百姓的智力水平么?我……我知道他为什么只修城,不跟西夏人打仗,因为修筑城堡他能吃上回扣、可以贪污工程款,而与西夏人战斗,夏人绝不会给他回扣,所以他只修城,坚决不跟西夏人交战——朝堂大人不知道西夏人,难道不知道吕惠卿的习惯吗?真令人齿冷!他吕惠卿再来几次这样的胜利,我大宋还存在吗?”

    赵兴笑,那笑容有点心灰意冷:“每每看到朝廷地邸报,总让我享受一种智商上的优越——吕惠卿成功了,朝堂上的大人们相信他依靠按兵不动,拒不抵抗打胜了一场反侵略战争,还把结果刊登在邸报上,向全国百姓宣扬……

    哈哈,政治这个东西,就是个婊子养的,为了政党的目的,多么低俗的借口都可以装饰的冠冕堂皇。”

    帅范都快哭出来了,他脸上的表情是绝望:“怎么能这样?满东京汴梁城两百万人,居然也相信按兵不动就能打败入侵,怎么能这样?”

    赵兴脸上的笑容冰冷起来,他冷冷地说:“听到这消息你就绝望了。如果你听到躲猫猫致死,俯卧撑使人被自杀,……你是不是该哭死了?

    哼哼。即便天下百姓不信,那又怎样?你忘了吕惠卿是王荆公得意弟子,最擅长三不畏策略:不怕天地鬼神、不怕百姓、不怕祖宗王法……

    文叔,别管他,我们下面该什么了?”

    李格非叹了口气,满脸严肃地说:“上个月,广南水师已经遭受了七次袭击,这个月似乎该轮到广西方面了……要不。大人的座舰再被抢一次?”

    万俟咏一摇头:“这不好,大人堂堂广东经略安抚使,一年被人抢一回就行了,哪能月月被海盗抢?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赵兴严肃的一点脑袋:“若不是我频频遭袭,怎能彰显南海局势紧张——这样吧,就写上:我昨天又遭了一次袭击,地点在占婆国海域;今天我回航地时候,又在那附近受到另外一股海盗的袭击。接连两次遇袭,令我忍无可忍。我要飙了!”

    李格非笑不可抑的提起笔来,帮赵兴编撰近日来广南海商、广南水师,甚至赵兴本人遭遇海盗抢劫的经历,李清照在旁边眨巴着眼,好奇的问:“叔叔,你这不是撒谎么,圣人云:兵,国之大事也。两国刀兵一起,流血千里的,怎能当儿戏?”

    “撒谎?!”赵兴乐呵呵地问:“李家小娘。以朝廷那种连吕惠卿奏章都相信的智商,敢不相信我编出来的话吗?如果是这样,那你要怪你父亲,怪你父亲编地还不如那个福建子”

    李清照咬着小指头。说:“赵叔叔,你可是赵老虎!你在南洋横行多少年了?那片洋面上,真要有远远见了你地船还不逃命的人头猪脑货,五年前就该被你抓到矿坑里,替你挖洞了。你满广东打听一下,这几日你编地瞎话,有谁信?你去占城打听一下,他们信吗?

    赵叔叔。你以为朝廷大臣的智力还不如那样上那群昆仑奴?他们不信。这能怨我父亲吗?……嗯,不过依我看。叔叔还是快点飙吧,嫡父每日为你编故事,已经想不出新情节了,每日都愁得吃不下饭。我今日可算知道了,编瞎话也不是容易。”

    赵兴一拍手,笑嘻嘻的哄这位小女孩:“文叔啊,你怎么教出这样一名聪慧儿的,给透露一下育儿经验?……李家小娘子,不用担心,朝堂上的大臣不信,他们降低智力也要信,因为我不像吕惠卿,是伸手派,我是拎箱派,我拎的箱子里装满珍宝——朝廷财政紧张,肉眼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只要我把箱子摆在大臣们面前,他们哪怕降低智商,也要信我地话。

    你听说过么,南洋一带从唐代就开始与我们交易,有许多唐代、甚至汉代古董散失在南洋百姓间,我在麻逸找到一个唐代凤嘴瓶,送给老师坡公了……李家小娘,你记住,今天听到的事情不要给别人说,回头我去南洋,也给你弄一个唐代凤嘴瓶作封嘴费,怎么样?”

    李清照这小精灵豆不是那么好哄的,她撇撇嘴,答:“叔叔别逗我了,现如今,你家想要多少唐代凤嘴瓶都能拿出来。我听说你在香港那座岛上藏了一座家用瓷窑,专门替蔡京那小子仿造假古董瓷器——我才不要你家造的假古董呢,除非……”

    赵兴随口回答:“你想怎么样,我全答应你。”

    李清照眨巴着眼睛,回答:“除非赵叔叔带我同去南洋,我要亲自看着叔叔从占婆人那里取出珍宝来,我才信它是真货。”

    赵兴遗憾的眨巴着嘴,叹息说:“可惜我家没有麒麟儿,李兄,这么聪明的女娘,别急着定亲,等我给他挑个当世隽杰,才不辜负这番聪明。”

    别的小姑娘一让人说起出嫁的事情,都会羞得避开,哪怕是装害羞也要装出那番模样,李清照不躲,她望着赵兴,眨巴着眼睛问:“叔叔这是答应了?”

    李格非再宠她,也不能宠着让她上战场,他连忙喝斥:“照儿,别胡闹。我们在谈正事。”

    李清照扁扁嘴:“赵大人这是去骗人地,嫡父,什么时候骗人也算正事了?……嫡父放心。赵大人出马,怎会亲自冲到前面拼杀,那是小卒干的事情,赵叔叔乃大帅也,绝不会冲在最前线,我跟着赵大人去,保证不会看见一个敌人,等仗打完了。我若蹭破一片小油皮,那是赵叔叔本领不够。”

    赵兴拍手:“小姑娘说地对,我从去年起就在筹划这件事,今年出海几趟,都在布置战场……这场战争没有什么难度,一群南洋土人而已,他们最大地依仗就是潮湿闷热的气候,若按正常情形,几百个回教徒挥着火把都能灭了他们的国,我就不信。凭我华夏千年文明地余威,那些南洋小国敢不俯称臣。

    放心,这场战争就是一场武装巡游,咱大宋欺负南洋土人,还不跟巨汉欺负小孩子一样,纯属表演项目。这场表演与天宁节禁军游行的唯一区别是:为游行队伍掏腰包的绝不是我,很有可能,付费的是南洋各国的小国

    南洋各国肥啊——占婆国立国于东汉末年,自当地占婆人杀我汉朝日南郡、象林县令自立,至今已经有一千年了。占婆王室一千年积累。那财宝可是数都数不清。我听说他们地国王连尿壶都是纯金的,上面嵌满了宝石,各个价值非凡,我正打算到皇宫里美美享受一番他们的尿壶。

    李家小娘子要去。没问题,我们一块动身。他家那尿壶全归你了。这可是千年古董,嗯,我记得当时名叫虎子,后来避唐皇李世民还是李渊地讳——听说那厮小名叫虎子,也就是尿床小屁孩地意思,后来他当了皇帝,百姓使用的虎子只好改叫尿壶。李家小娘。你爱好金石考古。我说地对不对。”

    李清照撇撇嘴:“赵叔叔真闲人也,除了你。谁有闲工夫考究尿壶的古今称谓。”

    “错了,以后它就是李家虎子”,赵兴继续逗笑着。

    这时,帅范已带着难以置信地目光,亲眼看过吕惠卿的报告,他无可奈何的将报告扔到一边,懒洋洋地问:“你第一个目标确定了?那我们还等什么?”

    赵兴悠悠闲闲的回答:“若你准备好了,那就让士兵登船吧,我们明天出。”

    帅范身子晃了一下,确认道:“大人决定了?一柄火枪也不带?只用手雷能对付得了南洋?”

    赵兴神色不变,轻描淡写的说:“南洋那里形势复杂,我们有火器,先不要亮相,那里气候潮湿,火器还不完善,所以能不用最好不用。手雷小炮已经足够了。为了李家虎子早日回归,快动手吧!”

    “尿壶战争,这名字太烂”,帅范嘟囔着起身,又狠狠补充:“也罢,让朝堂那些白痴知道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不吃回扣的灭国之战——就值一尿壶!”

    “古董尿壶”,赵兴特地强调说:“唐代的!镶宝石的!”

    但显然,帅范无心听他的解释……

    第二日,广南水师船队空群而出。

    先出港的是陈不群带领的船队,而后是赵兴与帅范。此后广南水师又66续续地驶出了许多补给船只,等赵兴将船全部开到了海上,此时恰好进入春节,大多数官员已经放假了,公务停顿下来。

    大船在交趾海面整顿了队列,几艘洋人驾驶的船只加入了船队,船队顶着风在海面上走出之字航线,不一会驶入占婆国最南端,也就是现代越南南部的湄公河入海口。

    赵兴这只船队有二十艘巨舟,另有十四艘小型补给船,大船驶入湄公河入海口的时候,河口一个小型地石堡一通慌乱,不一会,城墙上出现了几架旋风炮,城墙背后的城下町内一片混乱,只见众人拖家带口的向远处森林躲避,赵兴与帅范在船楼上看到这情景,赵兴下令:“升旗。”

    旗帜升起来了,码头上的混乱立刻平复,停顿了片刻,一阵轰雷般的欢呼声想起,城墙上到处是欢呼的人群,欢呼声惊醒了那些往丛林里逃窜的人们,他们停下了脚步,纷纷打听欢呼声爆的原因,不久,林子边也响起一片欢呼,从林子里冒出无数地人来,他们一边冲海面上地大船挥手欢呼,一边笑盈盈的向石堡城下町进。

第3228章 被遗忘的城市

    帅范被突然爆的欢呼弄得有点纳闷,他仰脸观察了一下桅杆上新升起来的旗帜,那是一面四方形大旗,红绸面子上绣了一个“宋”字,这个宋字外面带着圈,底下半隐在一片波涛中,在波涛中还有一只海豚半跃出海面,这只海豚是白色的,有点像长江中的白鳍豚。

    红黄白,三种颜色搭配起来非常醒目,帅范看了一眼这幅明显带有现代风格的旗帜,又把目光转向岸边的那座城堡,那城堡上也飘扬着一面相同的旗帜。

    岸边的城堡明显带有一种西班牙风格,一个塔楼立在岸边,塔楼衍生出去,带有一副裙楼,塔楼后一片空地上散落的堆放着几件货物,这片空地延伸出去,一道长约三宋里的防波堤延伸进入大海,防波堤后是上百艘小帆船,这些帆船带有明显的“船”的硬帆特色,此外,小船中也夹杂着几艘“杭船”特色的中型船。

    所谓杭船原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它是赵兴展出来的一种软帆船流派,这种软帆船主要在杭州进出港,故而人们将其称之为“杭船”。

    帅范看完岸上的情景,指着那座城堡小声的问:“赵大人,岸上那座石堡是你修建的吧,这种石头城堡,明显看出带有大人的风格。”

    赵兴没有抵赖,他老实的点点头,指着岸边回答:“这里就是东木头市,这个名字是我大宋商人起的,它在湄公河口东岸,主要交易木头,所以被成为这个名字。

    原本这是宋商自聚集起来组成的一座小市场,占婆国,大越国的百姓从湄公河两岸砍伐木材,顺着河流漂到这座东木头市。与宋商交易,这种交易已经持续三百年了,所以驻留的宋商很多,逐渐成了市镇。

    原本这片市镇没有防守的堡垒,由于市场上木头多,商人们就用木头修建了一片木栅栏,以此抵御盗匪。五年前我在这里修建了这座城堡与这个码头,让商人们平时搬进城堡居住,只要交易时才出城到城下町。这里位于湄公河口,城里淡水资源一点不缺乏。过往的商船喜欢在这里加水,补充食物,里面有我一个管家负责收费。

    走,我们进去瞧瞧,这里最便宜的是热带水果,一个铜板——大宋铜板可以买一筐子,你小心不要吃多了拉肚子。”

    帅范眼角瞥见李清照蹦蹦跳跳地从船舱内爬到甲板上,她跑到船头,问水手长要过一副望远镜,观察着岸边的人。岸上那些人正在返回,帅范纳闷的问:“既然这地方归大人掌握,怎么他们见了我们要逃?”

    李清照在船头扭身冲赵兴喊着什么,岸边的嘈杂声与海风声淹没了她的喊叫,赵兴一边冲李清照挥手一边冷冷的解释:“这些人,都是滞留海外的。”

    “哦!”帅范点点头,明白了。

    大宋朝有规定。出海的海商必须拿官府出具的凭证才有资格出海巡视。对于逾期不归,朝廷规定一旦有人举报,被举报人家产的一半归举报人,另一半则归官府。在这种严苛地法律下,逾期未归的宋商都担心回国后受到贪心仆人的举报,所以对当地官府的船能躲就躲,免得被官府抓住不好看。

    赵兴的船刚才进港的时候挂的宋军的旗帜。那些人见了当然要四散而逃,等到赵兴升起了与城堡同样的旗帜,城堡里的人这才放下心来。

    帅范想到这,一指赵兴升起地那面海豚旗,问:“大人,这是什么旗子?”

    赵兴回答:“妈祖旗!常年在海上走的人都知道海豚喜欢拯救落水的船员,所以船员们认为海豚是保佑他们的神灵化身,他们将这位神称之为妈祖。”

    赵兴没有解释的是:这面旗帜是南洋联盟的旗帜,这座东木头市也是南洋联盟的一个据点。可这些无需帅范知道。

    战船靠上东木头市地码头。几名商人出来迎接,一见赵兴,立刻躬身施礼:“早听说带头大哥准备过来,今日终于见到你了,大哥,城堡内准备好了饭菜,请大哥进城休息。”

    赵兴牵着李清照的小手,一边向城里走一边跟那几名商人寒暄:“诸位。我答应的事已经办到了。广东县司已经答应:凡有关于海商的案子,必须到广州市舶司告。此外。我广州市舶司从明年起开的出海印可状不再限定年限,请诸位年底之前务必到市舶司更换凭证。”

    赵兴这句简单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样,让迎接的商人们都愣住了,过了一会几名商人才反应过来,有几人痛哭失声,嚎啕说:“终于可以回乡了,有国难回地日子终于结束了。”

    李清照在赵兴身边撇着小嘴,频频翻着白眼,心里鄙薄:涉及海商的案子到市舶司告,那不是逗人玩吗,赵兴能审问自己吗?至于出海凭证的年限放宽,那种做法纯粹是左手给右手凭证,能算数吗,广南最大的海商是谁,是赵大人他老婆,他当然想方设法让自己老婆钻空子,这点小事,瞧把这帮人感动的。

    李清照在那里鄙薄,帅范边走边嘟囔:“这座城堡太小了,哪能容纳太多的人进出,我们船上的士兵恐怕……”

    边上一名当地宋商听了这话,向帅范笑着解释:“大人,我们城中守卫满打满算才有二百人,就这样还是许多商人轮流担任守卫凑出来的,所以带头大哥说,城堡不要太大,能守卫住就行了。这座城堡已经够大了,可以住下两千人,再大了,恐怕我们也守不过来。”

    帅范随口问:“当地盗贼多吗?”

    “多!人都说宋商富裕,来抢劫的人一波接一波,我们只好雇一些当地人守卫,可当地人内外勾结,令我等疲于应付……”

    帅范跟那人聊着。只听赵兴继续补充说:“我只能管住广东一地,所以诸位若打算回国,请一定记住,先要在广东定居两年以上,然后才能让当地官府开出证明。”

    迎接地宋商一*头:“我们知道,感谢大人……”

    中国的事,从来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宋代严苛的法律限制海商逾期未归,宋商们也想出了对策,那就是改名换姓移居它乡。他们出海的时候带上一帮亲信,等到回国的时候,就将历年经商所得分配一下,每个人拿走一份,而后独自登岸,到某地官府开一份入籍证明,隐名埋姓度过余生。然而国人对自己的姓氏实在重视,万不得已不会采取这种方法。而赵兴的解决办法,等于容许他们保留原有姓氏在广南落脚,然后由当地官府开出祖籍证明。

    官场上从来是官官相护地。只要一个地方肯出祖籍证明,哪怕商人们返回家乡,受到别人告,官场也不会过分追究,因为官场那一套大家都清楚,大家都是同僚,指不定哪天成为工作伙伴。所以,大家都不会揭穿同僚们地假证明。于是,必然地结局是:判告的人诬告.

    这群人相互交谈着进入城堡,等来到城堡最高处地塔楼,赵兴表情严肃起来,询问:“我让你们准备的事情,都准备好了?”

    对面的几名宋商也严肃起来。他们恭敬的回答:“大哥,我们派了数百个人前去探查,周围的地形与兵力状况都探查清了。另外,该召集的船只已经召集地差不多了,大人一旦需要,我们就可以立刻开始抢运战利品。东西先藏入这座石堡,等大人的船队抵达,再从石堡转运回国。”

    赵兴点点头,答:“你们先不要动。这次的行动要求以快打快,记住:这只是一次误入,绝对不能让朝廷觉我们早有准备。”

    帅范赶紧问:“兵力怎么样?”

    一名商人回答:“占国只有三座大城,分别是南方的宾童城和北方的佛逝城、王都因陀罗补罗。占国二十年前进入第十王朝,第二王朝是第一王朝为区姓人的女婿范姓,到了第十王朝,已经是女婿的女婿的女婿的女婿,现在的国王据说祖籍来自南洋……”旁边一名宋商哧地一声笑了。插嘴说:“祖籍南洋。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南洋昆仑奴的后代。占城国从二百年前开始毁佛,改姓天竺湿婆神。所以我们把他们的一个城市改名为佛逝城,意思是佛祖在此死去。目前,占城国内合计有兵五千,战乘象,藤为铠,竹为弓矢。出阵则率战象一千,战马四百,分前后军。不过士卒很勇猛,据说打起来一往无前。”

    这名宋商在此纯粹胡扯,佛逝城的历史不是这样的……但现在,有谁关心?帅范乐呵呵的笑了:“整个占城国内合计有兵五千——五千南洋小矮人,也敢说勇猛?!占城国才五千兵,啊啊!积累千年财富,却只有五千小矮人看守,这不是一个小孩拿着一大块金子在街市上炫耀吗。”

    赵兴笑着说:“在我大宋,小孩拿着黄金在街市上炫耀,并不见得有人敢抢——你忘了大宋刑律:见危不救,流两年。”

    帅范笑地像一个满载而归的贼:“可是占城不是大宋!千年的积累啊,五千手持竹弓的奴兵,遇到我们的手雷兵……今日我们那是来战斗的,分明是来旅游的吗?惜乎,我大宋怎么早没现……”

    赵兴也笑地很开心:“我们无需担心占城全军与我们战斗,此前我与大越有个约定,占婆国内两座大城市我们一人一座,宋军只管对付宾童城。各位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帅范拧起眉毛,担心的插嘴:“大人,凭啥叫大越人过来分一半财宝呢,他们的国境与占国相连,而我们却要隔着交趾才能来这里。如果让他们在占了北方的城池,恐怕我们今后守不住这片土地。”

    赵兴目视着北方宾童城方向,慢慢的说:“我只担心朝廷会怎么反应,没准我们会因私自动兵而受到朝廷的罢免,所以将士们少一份伤亡,便是我对他们的补偿。通知下去:本次战争财宝将士们只准取三成。其中五成需要上交朝廷,剩余的,拿出两成作为这次出兵的军费……但愿朝廷看在这次缴获丰厚地情况下,对我们地行动装糊涂。”

    帅范点头:“出前你那么嘴硬,我以为……那就让士兵们上岸休息几天,恢复一下体力,我们绕过路边小城华英、南蟠,直扑宾童城。”

    赵兴还没有回答,帅范已经马上补充说:“眼下这座城堡还要扩建,守卫人员要增加。至少要扩大三倍,以方便我们今后进入南天竺洋。”

    屋内,李清照自进了房间就在东摸西摸,这座市场主要是销售木头的,房间里摆的都是土著人搞的各种木雕,偶尔还有一些散落的宝石原石扔在桌上,这些宝石原石未经加工,也不值几个钱,当地商人全不在意,扔在桌子上没人看。李清照抓了一把石子。跑到窗口,对着阳光细细看。

    赵兴一直没有向大家介绍这位明目皓齿的小姑娘,但她被赵兴牵着手走下船,又浑身透露着那股机灵劲,让宋商们喜爱不已,看到她玩石子,一名宋商取下腰带上的一个钱包。从袋里掏了一把石子,献宝似地捧到小姑娘面前,亲切地说:“小娘子,桌上那堆烂石头不值钱,我这里还有更好的,来,拿去玩。”

    此时。赵兴已经跟帅范趴在当地宋商提供地地图上研究行军路线,当地宋商偶尔给点建议,不一会儿,陈不群浑身叮叮当当的跑进来,一进门就大喊:“酸梅汁、酸角水,快快!这什么天气,正月里了,还热的让人穿不住衣服。”

    赵兴笑着,说:“几十年前。占婆国人去大宋朝贡,你知道理藩院最先教他们干什么——教他们穿衣服。”

    帅范瞥了一眼陈不群,问:“那些白人都安置好了?”

    陈不群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一大缸子水,这位青年人经过岁月的雕刻,已经变的成熟起来,他喝完酸汁,用丝绸手帕细心的揩去嘴角的水迹,而后回答帅范:“安置好了。不过。老师的仆兵抱怨说手中的刀生锈地太快,但我给他们换刀。他们又不肯换。”

    陈不群所说的仆兵是日本人,日本“后三年战争”结束,诞生了大量的流浪武士,也就是浪人,赵兴招募了一个百人队带来南洋,希望依仗他们的凶悍与占婆国的人拼消耗。

    赵兴抬头叮嘱帅范。“唐刀是低温钢,南洋这块气候潮湿,那种刀自然容易生锈。而他们不愿换刀,是因为那些刀是我赐给的,是他们的武士凭证,对他们来说等同于我们地官印……帅大人,你把他们集合起来,我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换刀。到了南洋应该用天竺刀,这里有天竺乌兹刀,以及大食弯刀,既不容易生锈,锋利程度也不下于唐刀,我去跟他们说”

    陈不群插话:“这事,还真的老师出面。”

    帅范嗯了一声,又趴在图上研究,陈不群扫了一眼地图,懒洋洋的说了声:“这片海域我已经提前勘探过数遍,你们研究吧,回头告诉我走哪条航线就行。”

    说完,陈不群慢悠悠的走到窗前,看李清照欣赏小石头,他扫了一眼桌上,抱着胳膊插嘴:“小丫头,光看石头看不出东西,翡翠外面的石头皮很厚,有时候外面石皮很丑,切开了,里头包的石头却很漂亮,和氏璧你知道吗,这里有些石头就跟和氏璧一样,要看它的内李清照斜了陈不群一眼,挥手训斥:“去去去,长不大地小孩装老成,大热天还把军装扣子扣的严严实实的,臭汗淋漓,离我远点,别打搅我干正事。”

    李清照是谁?在正常的历史上,长大后得李清照做诗评,评价古今诗人词人,连苏轼她都看不上眼,满大宋她只认为有一个叫李清照的诗人做的诗好,她的变态自恋让顽石都觉得自己不够坚硬。目前,这位女诗人年纪虽小,但依然不是陈不群所能打动的!

    陈不群哈哈一笑,冲那名不停塞给李清照石头的宋商说:“郭老汉,你尽拿些不值钱地东西哄丫头片子,再弄点好的,让我也见识下。”

    郭老汉年纪其实并不大,四十出头而已,面对陈不群的指责,他讪笑着说:“陈大人,你是什么人啊,我老汉这点破烂哪够让你消遣,饶了我老汉吧。”

    李清照停下手,瞪大眼睛问:“原来你们认识?可我记得郭大爷说二十年没有回乡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不群仰天打了个哈哈,扭身回到桌子边看地图,在他背后,郭老汉继续唠叨:“小娘子,你不知道,陈大人陪带头大哥来过这而好几趟,这座石堡还是陈大人监工建造的,你说,小民能不认识他吗?”

    李清照眼珠转了一下,连忙拉着郭老汉向墙角走,嘴里说:“别打搅他,来,你给我说说这座城堡是怎么修建的。”

    桌子边,大家已经商议妥当,只听赵兴说:“就这样,兵贵神,休整两日我们就动手。不管怎么样,这次行动的后果我全部担了,行动之前,让大家多看看大越人写的《征占日记》,那里记述着越兵与占国交战两百年地经验。一定要把注意事项告诉每个士兵。”

    第二日,晨曦,薄薄地雾气中传来一阵阵喧闹,仿佛是一个巨兽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翻滚踏动,大地在震撼,像是地震一样,然而又不完全像地震,它没有剧烈地跳动,却带着像脉搏一样的一下一下的跳动。

    群鸟惊飞,整个树林出令人恐怖的哗哗声,紧接着,一头巨兽从树林里露出一个头来,它体型庞大,带着五尺长的獠牙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前进着,接着,怪兽那庞大的身体露了出来,它有着柱子一样的粗腿一丈多高,高大宽敞的脊背上坐着一个瘦弱的小孩,一出了树林,他将一柄号角凑到嘴边,奋力吹响了号角。

    这声号角仿佛森林女神的起床号,随着号角响过,森林波动起来,一头又一头怪兽慢悠悠走出树林,向东木头市的小城堡走来,走的不慌不忙,走的神态悠闲。这些后续出来的巨兽每头都用长长的鼻子卷着一根粗大的不像话的巨木,它们将巨木放到长长的獠牙上,仿佛放了一根牙签。

    城堡中,听到号角开始戒备的广南士兵见到接连不断的巨兽涌出树林,立刻吹响了警戒号,大声吼叫:“怪物,全军戒备,快,拖小炮来。”

    城楼上顿时慌乱起来,无数人在奔跑,无数人在不知所谓的呐喊狂呼,也有些人躲在城墙下,似乎以为那厚重的石墙可以给他们保护。

    城墙外那支怪兽队伍停了下来,这时,最大胆的广南士兵现,每头怪兽上都乘坐有人,他们一手持着铁钩子,一手拿着个号角,就是刚才第一个窜出树林的人吹响了号角。

    这声号角仿佛森林女神的起床号,随着号角响过,森林波动起来,一头又一头怪兽慢悠悠走出树林,向东木头市的小城堡走来,走的不慌不忙,走的神态悠闲。这些后续出来的巨兽每头都用长长的鼻子卷着一根粗大的不像话的巨木,它们将巨木放到长长的獠牙上,仿佛放了一根牙签。

    城堡中,听到号角开始戒备的广南士兵见到接连不断的巨兽涌出树林,立刻吹响了警戒号,大声吼叫:“怪物,全军戒备,快,拖小炮来。”

    城楼上顿时慌乱起来,无数人在奔跑,无数人在不知所谓的呐喊狂呼,也有些人躲在城墙下,似乎以为那厚重的石墙可以给他们保护。

第3229章 我需要这场战争

    城墙外那支怪兽队伍停了下来,这时,最大胆的广南士兵现,每头怪兽上都乘坐有人,他们一手持着铁钩子,一手拿着个号角,就是刚才第一个窜出树林的人吹响了号角。

    怪兽在城下立定,默默的望着城上密如树林的枪尖,黑铁锻造的枪尖在晨曦中闪着冰冷的幽光,城上还有一两个人在大喊:“混蛋,你们的任务就是战斗,不管面前是神还是佛,你们的任务就是拿起枪,对准他冲锋,混蛋,捡起你们的枪,回到岗位上……”

    城墙上的骚动慢慢平复下来,枪尖们开始有了队形,一柄柄长枪竖出城墙外,墙头接着出现一阵隆隆声,几个粗嗓门吆喝着:“闪开,闪开,大炮来了,我就不信轰不死它们……”

    早晨的空气饱含着露水的味道,湿气中声音传导的很远,紧接着,一个严厉的声音想起,他不慌不忙的说:“解除警戒!”

    这个命令一下达,墙头一阵沉默,接着,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似乎在辩解争执,紧接着,刚才下命令的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里是东木头市,城外是象队,他们是来搬运木头的。”

    墙头传来一片惊叹声,紧接着,那个下令的声音指着城堡外下令:“好好看看城外吧,这就是大象,南方这片地方,它是主要的坐骑。如果我们有敌人地话,我们的敌人一定乘坐这种巨兽。下令:不知情的士兵可以三五成队就近去观察大象工作,每个人得给我想出一个办法来,对付大象的办法。”

    墙头上,陈不群跟在赵兴身后嚷嚷:“看到了吧,大象背上都坐了一个驯象师的身材,他那么瘦小。都能驯化大象,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也能做到。”

    这话说完,陈不群又转向赵兴:“老师,我们来这东木头市算是做对了,连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巨兽。也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这简直不是人力可以抵挡地,瞧它,用长鼻举起那么粗的木头毫不费力,我想不出有什么力量可以战胜它……咦。它们来市场,怎么排列的如此整齐?”

    赵兴一指象队走出来的地方,说:“那条路名叫象路,你刚才感觉到的大地脉搏就是大象走动的颤动。东木头市收购地是红木、乌木、紫檀木。附近林子里的乌木与紫檀木都已经砍伐殆尽,这些人只好深入更远处的林子里砍伐。

    森林里野兽比较多,砍伐这些木头需要以部落为单位,这些人先把收集到的木头堆放在自己的寨子里,等到象队过来一起收集,运送到这里。

    每逢到象队出地时候。沿途每个寨子都要出几个象奴,队伍前方的象奴负责开路,让大象拔去沿途挡路的小树枝,后方的象奴则以纵队前进,这么做是为了让大象节省体力,免得前面有树木挡路。久而久之,大象走的这条路就成了象路。

    这条象路宽三米出头,因为大象的身宽在两米左右,大象嘴上叼的木头是标准的一丈长。他们走在这条路上。沿途碍事的小树枝都已经拔光,所以三米宽地路一点没有碍事的小枝条,而且路面被踩得很结实,足以通行我们的小炮。”

    陈不群看着士兵出城,开始围着象队打转,那些大象在驯象师的指挥下开始搬运木材,这些古代畜力起重机举起长长的大木头一点不费事,引得官兵们出阵阵惊叹。许多官兵还在议论:“呀。我刚才在城上还在想,这大象举的木头如此粗大。用来撞城,不知道我们的城墙能不能受得住。”

    “老师,这些人已经现了我们的存在,怎么办?”陈不群询问。

    “士兵们已经见到大象了,想必他们再见到象兵时,不会惊慌乱跑了。我们就今晚出动,兵分两路。你带海军与海军6战队从海路走,沿着海岸线向北走大约一百海里,然后停泊在海面上等待天亮。清晨起出击。中午时分,让五百个士兵跟着象队走,他们大约在明天中午能够抵达宾童城下,到时我们两路夹击,一定能打败敌人。”

    陈不群看着那条象路,回答:“老师是打算亲自带队从6路走?我看6路兵少了,才五百个人,顶多能携带十门小炮,这茫茫树林,进去多少人都看不见,老师还是多带些人吧!”

    “五百人够了,小炮要不了十门,五门足够了,路上走需要轻装前进,带太多的人,反而是累赘,就五百人,不能再多了。”

    陈不群犹豫了半天,开口问:“老师还有什么交代?”

    赵兴随口回答:“没有了,退下吧。”

    可陈不群依然不走,赵兴愣了一下,马上又恍然:“不必担心,我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

    陈不群苦着脸,慢慢地说:“我不担心敌人方面的事情,这几年累累看到老师筹划对敌,我知道只要老师筹划好了,一般来说,跟我们作对的人没有翻盘的机会,可老师对敌人的计算不遗余力,怎么就算不到我们自己呢。比如……”

    陈不群吸了口气,继续说:“比如朝廷那方面,私自兴兵可是一件大事,而且打的是灭国战争,老师不怕朝廷方面……”

    陈不群语气一转,说:“老师,朝堂上争论的如此厉害,如今便是新党本身的人员也朝不保夕,顺之则昌,逆之则亡,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更厉害地还在后面,便是章本人也不见得能够在这场风暴中保存全尸。

    这就像一场大戏,你方唱罢我登场地。上来地人并不是于国于民有大功,而是政治需要,比如吕惠卿,虽然贪污巨万,使环庆战局怠怠可危,但依然可以因功升职,师公守杭州、定州、密州。处处为国为民谋利,每治一处便惠泽百姓,但依然是大罪贬往岭南荒蛮之地。

    老师,现如今这个世道是乱地,说不上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老师现在保住这个官位,全靠当日章那点旧情,但章是念旧情的人吗?去年各地一起报灾,朝廷税收不过八千万出头,但广南一地交纳了两千万。老师。章是希望老师能给他捞钱啊。一旦老师出了错,他能庇护老师吗?

    老师,广南已经是我们最后的栖息之地,但老师庇护贬官,已经惹怒了新党,新党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章今日能容忍老师,后日能容忍吗?我担心章做事如此嚣张,恐怕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陈不群稍稍停顿片刻。不容赵兴反驳,马上又说:“老师,我不知道这场战争你打算打多久,打成什么样子,但请老师时刻提醒自己——此时此刻,可不是开疆拓土的好时机;此时此刻,可不是惹怒朝堂御史官员的好时机。”

    赵兴望着湄公河西岸,沉默了片刻,咧嘴一笑:“你刚才说的有一部分是正确地。比如:章现在容忍我,是因为我能够替他敛钱。

    你知道今年各地官员为什么纷纷报灾,他们报的依旧是*。朝廷的新法不得人心啊,但章不得不推行新法,即使这种新法经过验证,已经证明是错误的,他也要强行推广。因为他需要新法,他需要这种政治武器。这是他上台的理由。也是他执政的理由。所以暂时我倒不了。因为我地存在证明了推行新法依然能增税增收。

    只要我不停的给章输钱,他就不能动我。无论他心中对我有什么想法,他必须容忍我……

    然而,钱就那么好挣吗?这世界从来没有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们屡次通过赤字财政,扩大对广南的投入,但如今产出跟不上,我们的赤字窟窿越来越大,必须有一笔横财才能填补这个空洞,而这世间,无论什么生意都没有动一场战争得来地暴利。

    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是我们需要这场战争,而不是朝堂的大臣们需要这场战争,我们必须打……

    另一方面,南洋各国的情况我们了若指掌,为了应付这里的气候,我们招收了专门生活在山林中的夷人,经过近一年的丛林战训练,我们也有胜利的把握。”

    话说到这里,赵兴话头一跳,又指指湄公河西岸,说:“你知道河对岸属于什么国家吗,汉代叫做扶南,宋书上把它叫做真腊。他们自己称自己为吴哥王朝。那群人是在两百年前建立这个吴哥王朝的,那时起,他们才有了自己的文字,称之为高棉文。

    这个国家有百万建筑工人,非常擅长修建石头建筑,它每年动用上百万人修建印度教寺庙,经过两百年不事生产,专业修建,这个王朝已经衰落了,它像一枚熟透地果子,只要在树下轻轻一跺脚,果子就会坠落。我们先要做的就是扫平湄公河东岸,去西岸跺跺脚。”

    赵兴垂涎欲滴:“一片相当于我广南东路面积大小的土地、一百万熟练的建筑奴隶,他们国家的士兵没有进行军事训练的热情,没有耕作的心思,全副心思都在修建寺庙膜拜神灵上。怀着对宗教的虔诚,他们盖起了一座又一座宏伟的寺庙,神像全用黄金宝石镶嵌,这简直是快大肥肉……

    那些奴工,只要几个铜板,管几顿饭就能让他们干一年。你说,这么丰硕地果实——天予不取,必遭天谴。”

    陈不群见劝不动赵兴,叹了口气,立正行礼:“老师,我下去准备开船了。”赵兴摆手向对方告别:“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你到了那里,不要犹豫,不管我到不到,立刻动攻击。这片海域还没有遭受过海军6战队的袭击,以快打快。别让他们回过神来。”

    陈不群躬身告退。

    这个年轻人不知道政治地残酷性,他只是从表象上判断,但赵兴看到的是事物的本质。

    现在的小皇帝是章拥立的,正处于青春逆反期的小皇帝做事不可理喻,但他对章却有一种父爱情节,小皇帝不死,章不论做地多么出格。决不会倒台。赵兴只要源源不断地供给章钱财,他自己也不会倒的。

    历史地大势不容逆转,目前,东西方的战争已经爆了,西方世界通向中国的道路已被战火隔绝。无论赵兴个人怎么努力,东西方的贸易额必将大幅度下滑。而且下滑程度不是一成两成,应该是*成。在这种情况下,赵兴必须广开财源,才能维持广南地高展,以及以增长势头向朝廷递交赋税……

    公元1096年春。也就在赵兴抵达东木头市时,十字军东征第一仗打响了。先期应召赶到君士坦丁堡的各国农民决定:不让骑士团夺取战的荣誉,他们背着包裹抢先渡河,他们向巴勒斯坦进。不出意料地在河对岸,遭遇了马木留客骑兵,各国农夫无畏地挥舞着包裹,向全副武装的阿拉伯骑兵动了决死冲锋……

    大屠杀开始了!

    先期渡河的各国农夫无一幸存。

    此战过后,东征地脚步暂时停顿下来。经过这一仗,各国狂热的农夫基本上被消灭干净。剩下的农夫都是理智型,他们决定把战争的主导权交回到职业兵手里——让拿刀的手拿刀,握锄头的手紧握锄头。从此,各种骑士团纷纷掌握了战争主动权,农夫们进入骑士团,向骑士们学习战斗机巧。

    在这个血腥的时代,原本历史上一片平静祥和的南亚也掀起了波澜,大宋广南东路经略安抚使、市舶使、两广驻钱司都大提点赵兴对占城国的攻击开始了,当时地人们不知道。正是这次不宣而战的战争,拉开了大宋南下扩张的序幕。从此,温文尔雅的大宋君子们冲南亚裂开了狞笑的大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

    后世史学家用无数华丽的词藻描写这次进军,然而现实却是乏闷之极的。当时,雨下个不停,在瓢泼大雨中,空气却显得又湿又闷。连续的大雨让披着薯莨纱地赵兴都觉得沉闷酷热。浓重的湿气已经渗透了薯莨纱。让他衣内全是水迹。他站在路边,看着士兵们艰难冒雨前进。一名倭人在他身后撑着残破的雨伞。

    小小的雨伞挡不住瓢泼的雨水,虽然那倭人已经竭力将雨伞端正,但风雨还是不断的淋在赵兴身上。

    一名倭人趿拉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赵兴身边,腰弯了九十度汇报:“长门殿,前面洪水,已经没有路了。”

    赵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答:“砍树,准备修路。”

    那名倭人犹豫了一下,回答:“长门殿,这雨下地如此大,常言道:急雨不长久。不如我们等雨停再走。”

    赵兴一咧嘴,答:“你说地常言道,是日本的常言道、大宋地常言道,但在这块地方,有连续下三五个月的雨,那种雨每天都这么大,甚至比这个还大……

    不过你不用担心,现在是旱季,我们遭遇的只是一场雷暴雨,这种雨只是偶尔生,每次也就下一两天。可我们没有时间等待,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还在象路上跋涉,必须加快行军度。”

    赵兴正说着,忽然之间,雨像关了水龙头一样,嘎然而止,倭人纳闷的看了看天空,此时,热带的太阳已经*辣的照在当头,那倭人摸摸脑袋,奇怪的说:“天下万物,竟如此千差万别,这种豪雨,还有说停就停的时候。”

    热带的雨就是这样。雨一停,士兵们砍树便砍得轻松起来,等赵兴走到河边,现河水很大,很浑浊,河上的那座小桥已经被冲毁,几个士兵正散布在河边砍树,一名士兵挽起了裤腿,走下河去,准备疏理河道。

    “小心!”赵兴急忙招呼那名士兵:“快上来,赶快上来!”

    晚了。那名士兵还傻呆呆的看着赵兴,纳闷为什么不让他走进河里,这时,河水沸腾起来,那名士兵一个趔趄倒在水中,紧接着他就在水里扑腾起来,一边扑腾一边高呼救命。随着他地喊叫,河水变成一团红色。

    几个士兵奔到河边脱衣服,赵兴大怒:“禁止下河,全上来。”

    正喊着,河中的呼救声已经停止,河水沸腾的像一锅粥。血色越来越浓,赵兴走到河边,望着河中的血泊叹口气,说:“我让你们看越南人写的《征占日记》,你们都没看?”

    正说着。河水平静下来,一副白森森的骨架飘上河面,一名士兵看到那副骨架浮出,带着颤抖的语调复述《征占日记》地内容:“占城国中有食人鱼,国人即使在小溪里也只敢乘筏子……有飞头瘟,没有身体,只有一头飞来飞去吃人。”

    赵兴一伸手,呼喊:“拿个手雷来,谁有没有受潮的手雷?”

    旁边人递过来一枚手雷。赵兴拉响了手雷扔到水里,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细流中一些小白条鱼被炸出水面,河上,白色的鱼鳞泛起一片粼光,那小鱼体型优美,然而宋兵们现在看见这些小鱼,却一点不觉得可爱,心中不时的冒寒气。

    “这就是食人鱼。它是鲳鱼的一种,平时躲在岩缝里,闻到血腥味就起群体攻击。刚才那名士兵身上一定有伤口,所以被食人鱼闻到了血腥。

    我让你们打绑腿,就是这份目的,一方面防止水蛭叮咬,另一方面防止食人鱼袭击……各位都看了吧,这不是妖魔鬼怪。就是一种小鱼。现在我们砍树渡河!”

    士兵们打了个哆嗦,一名士兵大概是程氏族人。临走地时候他问赵兴:“七叔,那飞头瘟是怎么回事?”

    “没有飞头瘟,这是一种大苍蝇,这种苍蝇体型很大,喜欢舔食咸的东西,人出了汗就会招来大苍蝇。苍蝇体型大,舔起人来很痛,它身上带着很多病菌,一旦拍打死,病菌就会深入伤口。这种病传染起来很厉害,所以被人称为瘟疫。你们只要按照我定的卫生条例,每天洗澡,饭前洗手,就不会有事。”

    修好路后,队伍继续艰难前进,又跋涉了整整一天,才走完这段海上走六七个小时的路。

    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是连片地农田,这里的人都种植水稻,就是一年两熟的占城稻。谁能想到,占城人曾经的朋友,现在向他们挥起了刀。

    农田很宁静,赵兴这支队伍窜出密林后在路边修整,农田的人没有停下劳作,他们抬头望了这里一眼,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一会,不远的寨子穿出号角,二三十个寨兵驾着三头战象慢悠悠的出现在稻田尽头。大象走的很慢,活像老头散步。大象左右的士兵们光着脚,身上披了一件竹子编地无袖背心,顶着一个竹笠,也慢悠悠的向这队路边休息的士兵走来。

    一名倭兵提着刀跑向自己的队伍,呼喊大家披甲迎敌,淮南战士们已经开始点燃火把,检查手中的手雷是否受潮,赵兴也没有起身,他斜靠着大树,懒洋洋的看对面那群士兵用散步度向他们逼近。

    一名赵兴的学生很好奇,他纳闷的问:“老师,他们是在打仗吗,怎么如此慢悠悠。”

    赵兴懒懒的指一指天空,回答:“这是热带,这里地人都这样,在这种天气里,你跑几步试试看。”

    那名学生哦了一声,而后坚决的回答:“我们赢定了!”

    当先迎上去的是倭兵,这些倭兵一脸凶狠,面目狰狞的冲庞然大物迎了上去,他们每五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队,或持长枪,或双手持刀。在这么热的天气里,他们一身的铠甲,气势汹汹逼向那群寨兵。

第3230章 一场关于收获的争议

    倭兵们纵跳如飞,跑的很快,一眨眼他们冲到离大象十步的距离,散开来包围了战象,但接下来,占婆寨兵们的反应让他们目瞪口呆——那些寨兵把武器一扔,撒腿就跑,度还挺快。

    见了他们的奔跑,刚才询问赵兴的那位学生很纳闷,连忙寻求同伴的确认:“我没看错吧?老师说他们不擅奔跑,可我看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

    剩下的事就像一场武装游行,赵兴这队人马修整完毕重新上路。路上连续碰到几拨占婆寨兵,他们总是站的远远的,冲这股队伍大喊大叫,偶尔用竹弓射出几箭,赵兴这里刚摆开队形,没等动冲锋,他已经找不见敌人了。

    郁闷不已的赵兴在日落时分好不容易冲到宾童城城下,让他更郁闷的事情来了,陈不群领着一帮海军军官趾高气昂的迎接赵兴,他拍着肚子说:“老师,这下子我可抢到你的先头了。我在第二天清晨,只打了两轮炮击,城中的人已经过来投降了……

    可老师为什么把我派去迎接的几拨人都打跑了呢?我占领这座城池已经三天了,苦候老师不至,连续派了几拨人在那条小路上等候,但他们都被老师打了回来,说是你们很凶恶,不容人说话,不容人迎接。”赵兴闷闷不乐的看了一眼宾童城,转移话题问:“这城池怎么如此完好……你说你开过两轮炮?”

    陈不群点头:“老师,我按照你的说法进行炮火推进……嗯嗯,弹幕徐进。我第一轮炮只是扫清了码头,第二轮炮才延伸到城下,城头上已经竖起了白旗,接着他们的城主就出来了……这小子反应挺快。让我不好意思下手。”

    赵兴郁闷啊,他烦躁地一挥手,让自己的士兵进城,这些精锐步兵经过了路上的艰难跋涉,已经减员一成以上。现在战斗结束了,中途,他们唯一的战斗就是赵兴往水里扔了一颗手雷,炸死了无数食人鱼。

    进了城主府,赵兴问陈不群:“点算了没有,收获如何?”

    陈不群回答:“老实说对了,这里地人真有收藏黄金、金器的习俗……但让我看,他们最大的财宝还在各个寺庙里,寺庙里的雕像都贴的黄金,金碧辉煌地。让人看了眼馋……本地城主是一名占城王爷,他封王于宾童三百年了。皇宫里倒是有很多金银珠宝,可他投降太爽利,到让我不好意思直接翻脸抢。”

    赵兴摇头:“不好意思也得抢——出前你不是问我,担心朝廷里面会出异议吗?我告诉你:立刻把这位王爷送上船,而后将城里的王族全部送到船上,让他们亲自去汴梁。向陛下解释为什么频频袭击我们宋商——皇宫里的陛下是个孩子,正处于青春逆反期,而且好大喜功。宾童王宫里的财宝就是让陛下闭眼的法宝,他的财产就是让朝臣闭嘴的宝贝……

    赶快动手,我不是来看风景的,我是来帮宾童王整顿低俗之风的——对,这个词好。你赶紧把那些低俗的黄金呀、金器呀、古董呀、宝石呀……凡是你觉得低俗地东西。统统搬我船上,由我保管。我担心宾童人保留着些低俗的东西,会养成奢靡浮华地风气,那可是要亡国的,为了他们好,我勉强保管这些低俗的玩意吧。且不收他们的保管费了!”

    陈不群咧开嘴。笑嘻嘻地回答:“我就知道老师能找见借口……我这就动手,儿郎们早急的嗷嗷叫了。这下好了。我也觉得宾童人太多低俗之物了,为了正义,为了南洋,为了……管他为了什么理由,我们开抢吧!”

    一眨眼,陈不群跑的不见影子。赵兴在他身后下令,要求宾童城内所有地王族到王宫汇合,等待迎接赵兴。这些人赶到王宫之后,赵兴却迟迟没有见他们。海军从船上卸下几门小炮,将这些人堵在王宫广场上,紧接着,赵兴的士兵开始行动了,他们挨家挨户开始查抄王族财产,却刻意对平民百姓秋毫无犯。

    与此同时,北方,越南不惜代价攻破了占城国清水关,开始围攻占城国都城因陀罗补罗。宾童城不会有人来救援了,这也意味着占城国亡国在即。

    当晚,宾童城的王族被送上船,随后查抄各王府的行动持续了十天,赵兴在查抄行动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士兵们中饱私囊,拼死收刮。事后,他还将财宝截留下三成,从清单上划去,自己与陈不群、帅范私分——就这样,整个宾童城查点出来的在册黄金财宝,依旧价值一亿三千万贯。

    “太少太少!”赵兴满脸遗憾的看着堆积如山的财宝,不甘心地说:“王都才是一块大肥肉,我们把肥肉让给了越南人,太遗憾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占城国随后跟越南进行了两百年的战争,这场两百年战争最终将占城国的千年积累耗光,使得他们在南宋末年走向灭亡。但就这样,越南灭绝占城国之后,依旧从占城国掠夺了价值过大宋十五年赋税的财宝。而那时,大宋的赋税大约是一亿贯三千万贯。

    陈不群这时已被巨额财宝刺激地红了眼,他一个劲怂恿:“老师常说,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恒地朋友,也没有永恒的盟约,纯粹是利益地苟合。越南现在久攻王城因陀罗补罗,不下,不如我们过去帮把手。”

    尾随而来的帅范也在煽风点火:“大人留在这里坐镇,我带士兵从海路去,用大炮轰开王城的城墙……我看了,这叫啥城墙,就是一些竹席子裹土而已,几*炮一轰,一定可以轰开这个土围子。”

    赵兴摇摇头:“还是我亲自去。跟大越人打交道。我出面比较合适,这里,你坐镇指挥,争取尽快把东西转运回汴梁,堵住京城里那些官员的嘴……对了。李家那小妞在哪里?”

    帅范当时留在东木头市,监管东木头市的事态展,李清照也随帅范一起待在安全的后方。等宾童城破后,他们两个才赶过来。

    帅范倒挺欣赏那小丫头的机灵劲,他指着王宫后面,回答:“她在王库里,据说打算清点一下宾童王的库房,说是在那里现了许多汉唐遗物,她打算把玩一下。”

    赵兴拍手大笑:“告诉她,看中什么只管拿。反正都不是我地东西,我不心疼。”

    赵兴说完。指了指脚下,说:“这批货赶快运出去,马上会从广州过来百艘运石灰的船,我定了一百船石灰,你们帮我把这个土城拆了,而后建立一座石头城……宾童城里的子民不是我的子民。我不心疼——征他们做劳役,给我修建一座石头城市,匠师则就近雇用真腊的石匠,用宾童王地钱付款。

    我打算把这里改名做金兰城,城池面前那个小海湾,今后就叫金兰湾。以后剩下的事,我跟越南人去说。你们只管在这里建城。要将这座城市修的固若金汤。

    立即通知东木头市,告诉东木头市的宋商,我打算封赏他们土地,叫他们都过来,在城池附近跑马圈地,能占多少地我给他们封赏多少。对士兵也不要吝啬。该拿的让他们尽量拿。但因为大船舱位有限。跟他们约定好:此战有功劳的人,准许拿两倍体重的货物登船;无功之人。准许拿一倍体重的货物……”

    帅范兴奋地只搓手,赵兴要拆城,这意味着整座宾童的建筑都无需保留。嗯,貌似以前赵兴曾拿“贺兰原府尊的房梁烤马腿”出来炫耀,这次帅范跑得慢点,好东西都清点过了。现在赵兴要拆城,如此一来,我是不是可以拆下宾童王地房梁,拿回家去镶在自家屋子上,炫耀一辈子……

    跟赵兴商议几句,帅范早已心不在焉……

    数日后,赵兴召集宾童城本土士兵三千人,自己带则着两千宋兵赶往因陀罗补罗城。他的到来立刻加剧了王都攻城战地惨烈,原先越南人与宾童交手,总担心伤亡过大,让别人成火打劫,故此总把战争烈度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如今有了大宋的助战则不同了,他们豁上了全部家底。

    在大炮的轰击下,占城王都应声陷落,紧接着,宋兵与越南兵冲入城内开始了大抢劫。

    这是一场抢劫比赛,谁能想到,几十年前宋兵曾为救援占婆,而与交趾交火,双方打的难解难分。但随后,占婆国占了便宜不感谢,交趾卑躬屈膝慢慢收回了失去的土地,今年今日,宋兵居然与交趾联手攻入占城王都。

    抢东西,赵兴手脚向来快,他地士兵在宾童抢过一次,早已形成了理论化系统化规范化抢劫流程。先期入城的士兵立刻占住王宫,但越南人熟悉地形,马上接管占城国库,紧接着,宋兵不甘落后抢占占城官衙,主要是兵部武库与户部钱库。随后,更多的越南兵涌入城市,开始满城大劫掠……

    越南方面的统兵大将是熟人李源,他怒气冲冲冲入王宫,在王宫台阶上遇到乐呵呵的赵兴,劈头就问:“赵兄,你什么意思?占城国王你要了也没用,占住王宫干什么?”

    赵兴笑眯眯的点头,附和说:“没错,占城国王我要了没用,我拿回去,朝廷方面也不好交代——送给你,占城王族无论男女老幼都送给你。可王宫里的财产不能送,这是孩儿们地战利品……另外,将士们辛苦一场抓捕占城王,也不能让孩儿们把国王白交出去——你得付一笔辛苦费!”

    李源看了看王宫,狠说:“赵兄,赵大人,占城国的财富七成都在王宫,你现在霸住王宫,莫非想独吞那笔财宝,可我大越国怎么办?难道我们白打了一场?

    你知道清水关前我们死了多少人?五万!我大越国可不是大宋,没那么多人好死。五万人啊,你总得让我跟国民有个交代吧。”

    赵兴笑眯眯的回答:“没错,清水关下你死了五万人。可要是没有我,你死了五万人后,还敢进逼他们的王都吗?没我,你能攻破他们的王城吗?占城与交趾乃百年仇敌啊,你一战而定。占城北方的土地都归你了,我抢点钱花花,又算什么?你这人,怎么如此小器,好无趣!”

    李源喘了几口粗气,问:“我需要付什么代价,你才肯罢手?”

    赵兴往南方指一指,回答:“宾童城以南!”

    李源一下子跳了起来:“赵兄,我现在现,你才是占城之战最大地敌人。我大越辛苦一场,战利品……你地胃口未免太大了吧。宾童那块土地,跟大宋并不相连,你要去,做什么?”

    赵兴笑嘻嘻的回答:“给我儿子——陈伊伊生地儿子,怎么也该封个王吧?我估计,我大宋朝堂上。恐怕不会在意这片海外飞地,便送给我儿子。你大越封我小儿子为王,再送个公主来,约定等他们长大后成婚。并把宾童城以南,都封给我儿子,由我来经营,照章纳税。怎么样?”

    李源笑了:“赵兄这条件倒不苛刻。可我听说伊伊生的小孩子才两岁,难道赵兄要移民来我大越,那我可欢迎之至……嗯,听说天朝党争闹得很厉害,竟然到了这地步,连赵大人也在考虑外逃?!”

    赵兴摇头:“我不打算亲自来管理宾童。这几年。我培养了一些学生与童子。正打算让他们实习一下管理手段,便让他们来这片土地练练手。顺便积累一下政务经验。等我儿子长大之后,就过来成婚——你们叫就藩,是吧。

    不过,我儿子今后会不会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也不敢保证,但即使他不住在那片土地上,你也不准插手宾童事务,那里的官员由我委派,一切权力在我。我可以承诺向你纳税,承认你地宗主权。”

    李源也乐呵呵的坐了下来,讨价还价起来:“王宫里的一切财产分我一半……宾童官员可以由你任命,但必须向我王报备。”

    赵兴回答:“分你一成,这是你白捡来的,一成已经不错了……宾童城以南的官员任命,我只向你报备,无需经过你批准,你必须一一承认。”

    李源回答:“四成五……你儿子之后谁来继承那片产业,必须经过我大越王室认可,这是我们的宗主权,你必须尊重。”

    赵兴回答:“三成,不要拉倒……王位继承,可以经过你同意,但你们没有在那里的驻军权,宾童军队必须是我家私军,归我们管理,归我们养活。”

    李源拍着大腿笑着说:“也罢,三成就三成……可每年的赋税额,我们要经过核查,该交的税一分不能少!”

    赵兴翻了个白眼:“现在我只肯出两成,否则你给我一个固定税额,五十年一调整。”

    “不行!”李源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哪有这样地事情……”

    赵兴举起了蒜臼般大小的拳头,示威地吹了口气,打断对方的话,慢悠悠的说:“自古至今,没听说过封王的土地还要正常纳税,我许你这一点,当然是个非正常纳税了,原本就是让你们体现宗主权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李源恨恨的原地跺了几下脚,气哼哼地问:“你打算缴纳多少赋税?”

    赵兴伸出一根指头,李源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赵兴憨厚的说:“一万贯!”

    “成交!”李源回答的很爽快,他伸出手跟赵兴握了握,而后真诚的回答:“原本你只要出一个铜板赋税,我也肯的。”

    赵兴真诚的回复说:“原本我伸一个指头,想说一百万贯,可是看你的表情,我诚心想气气你。”

    李源笑地像脸上开了花,他握着赵兴的手连连摇晃:“五十年不变!”

    “五十年不变!”赵兴斩钉截铁的回答。

    李源得意的招呼一个百人队进来,接管王宫里的占城王族,他对这些清洁溜溜,素面朝天的王族毫不在意,仿佛没看见赵兴对他们地搜刮,甚至连占城王玺也不询问下落。直接命令:“拖出去,斩!一个不留!”

    赵兴笑眯眯地看着李源将占城王族拖出去,一反手,从袖中摸出占城王玺观赏,还用左手举起来。招呼后面的人观赏,并下令:“现在,命令士兵分批进入王库,告诉他们只准搬运一趟,只要拿得动,就让他们搬,无论他们从王库里面搬出多少东西,都算他们自己地。命令他们将自己的东西贴上标签,堆放在王宫广场。

    告诉他们,我会派专人看管他们地东西。既然他们拿足了,就给我干点正事。给我向码头上搬运东西,把王库里的东西都给我搬到码头,装船运至金兰……对了,那五千宾童兵也算上,容许他们享受同等待遇,进入王库。有多少东西拿多少。告诉他们,第一趟搬运,是给他们自己搬的……”

    李源闪得很快,走的时候没有问赵兴如何应付大宋朝廷,处理完占城王族,他忙着接管占城国官衙,赵兴这里则忙着大转运……

    也就在他着急搬运占城国库时。占城的宾童王已被押到汴梁。赵兴在表章中讲述了他押解宾童王入京的理由,他找了十余名商人,指证宾童王容纳海盗,纵容海盗抢劫宋商,甚至“抢劫到了赵兴的头上”。

    奏章中赵兴作出一副莽汉的神态,说自己因为市舶司交易量的下降。内心焦虑。所以频频出海巡视,结果在海面上遭遇到海盗攻击。

    赵兴是个炮仗脾气。这谁都知道,押解苏门四学士的解差回到吏部,已经四处控诉了。所以赵兴这个暴脾气忍耐不住,奋起反击了,并追着海盗闯入宾童城——这大家都可以理解,大家不理解地就是,赵兴竟然凶暴的攻陷了宾童城,俘虏了宾童王,并押解宾童王上京,要求他亲自向陛下赔罪。

    当晚,御史们着急地准备材料攻击赵兴这种“以力服人,不讲仁义”的做法,但接着传来的消息让他们集体失语——赵兴报告:他攻破了宾童王宫,约计搜刮到一亿六千万贯的财富,正在把这些财富装船运到汴梁,准备把这些钱当作宾童王向大宋的道歉赔礼。

    一亿六千万贯,不是一贯六。

    在大宋财政捉襟见肘,四方频频汇报灾荒的情况下,这笔相当于大宋全国两年财税地横财,让官员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整个大宋朝正陷入集体失语当中,赵兴的第一船缴货物到了,全是些金器,上面镶嵌了不知道名称的宝石,满满一船,几吨重。这一船金器停在相国寺码头,连续卸了三天,往皇宫搬运的马车络绎不绝的跑了三天,一些小金器从马车上掉下,运送的士兵甚至不屑弯腰,很让京城百姓捡了一把便宜。

    随后,更大量的财宝运到,有金器,有银器,有大量说不出明堂地南洋珍宝:犀牛角杯是论斤算的、珊瑚树枝论筐量、珍珠论车、象牙论船……

    对于南洋战斗,赵兴只有四个字的评价:人傻、钱多!

    整个大宋朝都被这笔厚财震惊的无以复加,紧接着,交趾国上了表章,声言自己听说大宋商人遭受的不公平,所以起兵帮助大宋进行报复,如今已经攻破了占城国国都,斩杀了整个占城国王族,占城国国灭……

    奏章中,越南谦恭的表示:听说宋军攻陷了宾童城,所以大越国地兵马止步于宾童城之北,愿意把宾童城以南地土地奉献给大宋,任由大宋接管。

    越南国王的举动立刻在朝廷引轩然大波。

    占城已经灭国了,宾童王已经没有任何身份,那么大宋无需顾忌仁义道德,当然可以将赵兴搜刮来地财宝当作战争赔偿,剩下的就是朝廷的脸面如何维持。

    至此,战争赔偿,这个词第一次进入大宋朝廷。

    朝堂上,也有人提出大越国攻陷了整个占城国,会使其势力大涨,朝廷以后恐怕不好牵制,但这种论调立刻淹没在一片争议当中,连个水花都没起。

    朝廷现在争议的是:大越国献上的宾童城以南的土地该怎么办?

第3231章 闭上眼睛的“君子”

    在古代中国史中,没有设立海外殖民地的习惯,尤其是灭一个海外国而建立海外殖民地。

    宋代人对近在咫尺、三国时代开过的大琉球都不甚在意,全无开之心。而对海南岛,也只当作流放地。怎会关心与国土并不相连的占婆国土地。

    没有前例,朝廷的人理所当然不考虑越南献上土地的心思,他们辩论的是:这片土地该怎么处置?

    有人建议还给越南,以显示仁德,有人建议将这片土地指明赐赏给越南的王室某兄弟,以此分化越南势力……至于那位宾童王的命运,南蛮野人一个,现在什么身份也没有,谁去关心?!

    紧接着,赵兴接连不断的运来占城财富,进一步的消息是:大越国在围攻占城国都的时候,邀请了赵兴参与,并向赵兴解释说他们已经得到了大宋朝廷的许可。而在赵兴方面,因为广南距离朝廷遥远,一来一回至少半年。在战况紧急的时候,赵兴来不及派人回去向朝廷求证,于是他便带着宾童得胜之师,参与了占城王都的围攻,并当先破城而入。

    越南没有向朝廷求兵,朝廷也不可能为了今日为占城同伴,合力抵抗越南,明日则与越南合攻占城,朝廷拉不下这个脸。至于怎么处置私自出兵的赵兴,朝廷还在犹豫,这一犹豫,坏事鸟!

    赵兴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紧赶着,递上缴获的占城国玺,并附送缴获的占城地图与户籍册。这下子,朝廷更不好表态了。

    在中国古代。上缴国土地图与户籍册有着非同一般的意思。它意味着:献土、归顺、并国、接受处置。

    朝廷大臣虽然愚,但还没有愚到拒绝送上门来的领土地意思,若朝廷连着也要拒绝。后世读书人地笔能把他们骂死。

    有了这份顾忌,朝廷大臣谨慎多了,原本弹劾赵兴的御史,连夜悄悄将自己的奏章焚毁。他们还需要看看风色。

    接着,风色来了,朝廷官员指着赵兴献上地那份地图解说,原来。此时那片南方蛮夷之地、最大的国家不是交趾,还有一个比交趾国大四五倍的真腊国,他们常年与交趾交战不休,所以即使交趾吞并了占城,国力依然比真腊差老大一截。

    如此一来,交趾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用担心交趾通过此战国力强盛,以至于威胁到朝廷东南财赋之地,那么,剩下地事就是考虑牵制了。以朝廷大臣们的学问体系,成事或许做不到。但拖后腿坏事则是专业对口,一眨眼,大臣们就能想出上千个牵制办法大臣们正琢磨着呐,赵兴缴获的王城财富接连不断的运到京城了,朝廷悄悄现赵兴对战利品价值地计算有误。在赵兴的奏章里,他坦率承认了自己出现失误,说经过最后核定,宾童缴获的财宝也就一亿一千万贯。没有他原来说的那么多……然而。这是赵兴的算法,赵兴是按广州价格核算的。而那些战利品运到汴梁后,价格又增长十倍不止。

    朝廷核算完宾童缴获后,集体闭上了嘴巴,他们对赵兴的计算错误装聋作哑。收了这笔巨款后,他们顺势对赵兴的战争理由,所谓“赔偿宋商”的说法采取了追认措施,并动作很快第决定拨款五百万贯,补偿广南海商的“遭劫”损失。其度之快捷,似乎唯恐赵兴现自己地错误后反悔。

    随后,朝廷也对各市舶司的赔偿请求一律照准,当然,除了广南,其余市舶司的赔偿总额皆以百万为上限。于是,这一年,拜“占婆战争”所赐,所有的宋商都了点小财。****这期间,以广东商人最幸福,他们啥事不用干,就跟在赵兴后面嚷嚷自己被抢劫了,这就能得到“政府赔偿”,多数十万贯,少的也有上万贯。这批赔偿物都用占城缴获支付,按海贸途径运至汴梁,获利丰厚的令人梦中都小醒。

    当然,经此事后,大宋全国商人异口同声:没错,俺们确实遭到了占婆海盗的抢劫,因此受到重大损失!

    如此一来,朝廷对宾童王的待遇讨论不了了之,接下来朝廷随意封赏他一名海外节度使地官衔,赐钱三百万贯,容许他在大宋安置。再以后,这位宾童王泯灭无闻……

    等到赵兴将占城王都地财宝运到汴梁后,金价暴跌,银价暴跌、海外奇珍暴跌。刹那间,黄金饰便宜的令人难以指,朝廷为了度过财政困境,一次性抛出价值三千万贯地占婆特产、黄金、宝石、饰、古董折现,引得汴梁城饰业大崩盘。这种崩盘效应使大宋饰业与黄金业直到五年后才恢复元气。

    但朝廷没钱,接下来又连续抛出占城珠宝犀牛角象牙论筐卖、珊瑚珍珠论堆出售、占城木雕木器则轮车向外抛售,一时之间、朝廷活脱脱变成一名夜市摆摊的小贩,只把过去那些珍奇古玩像大白菜一样向外扔,拼命地在短期内兑换现金,以补贴财政亏空,这使得黄金崩盘效应从汴梁向周围扩散……

    当然,这番胜景也是数十年后,汴梁城百姓也津津乐道。这次,大宋上下,一起切身感受到“战争红利”。

    等赵兴回到广州,接到朝廷的消息后,他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不应该啊,不应该!这么多黄金,朝廷应该以黄金储备行新币,怎么一下子全部涌上市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赵兴的幕僚都在愁眉苦脸,李清照这小丫头嘴快,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她扭着手帕说:“赵叔叔虽然控制住了广南,让我们这里的黄金价格没像京城那么乱来,可依旧在这几日跌了四成。嗯,我那一箱子宝贝原来值六十万贯。眼瞧着这几天价格一天天往下掉。现在也就值个三十五万贯吧。真是不让人活了!

    赵叔叔,我听说你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清点完,听说你库房里常能现惊喜。你看,我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不如,让我也去你的库房惊喜一下!”

    赵兴颁布的“等身金”奖赏方案让这次所有参与南征地士兵都了大财。但这“等身金”计划不涵盖赵兴几个亲信。尤其是李清照。这小丫头在占城王宫里泡了十来天,专拣价值高地,有古董意味的,有研究价值的珠宝收藏。这些东西装了满满十大箱,论分量远比她地体重高。但没办法,谁叫她跟赵兴随行,而赵兴总不会不给自己留足舱位吧?!

    李清照满载而归,可乐坏了李格非。

    李格非现在在赵兴的经略司兼职,除了朝廷俸禄外,赵兴还给一份补贴。因此而宦囊丰厚的李格非没有急于出售那些珍宝,结果他眼看着黄金珠宝价格直线下降,短短一个月内,它们的价值已经凭空少了三成。

    不过。李格非还是有点自制力,他知道这股风头过后,那些带有政治意义地珠宝还会慢慢升值,甚至出它们原本的价值,所以李格非不仅不慌,反而拿出余钱来,收购了部分跌价珠宝。此刻,看到李清照又去压榨赵兴。任是他再宠爱。也不得不劝解:“清照,不要如此贪心。南洋有功之臣才收入多少贯,你一个人搬了十箱回来,还不够吗。”

    李清照低声嘟囔:“可赵叔叔搬的东西足足装满三艘大船,帅叔叔也有一船宝贝,陈大哥也装了两船走,我才拿了可怜的十箱,眨眼之间,它们地价值又少了三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李格非拍着手笑:“丫头知足吧,你跟着赵大人去了一趟南海,四处看遍风景,便搬回来十箱宝贝。占城国千年积蓄,而你在别人家的宝库里任挑任选,还有什么抱怨?”

    赵兴笑的意味深长:“哈哈,拿走占城宝物,我不心疼,只要不是违制物品,相信朝廷大臣也不会找麻烦。李兄,清照小丫头我非常喜爱,可惜我没有合适的儿子相配,要是她肯嫁入我程族……啊,哪怕是嫁给我门下的弟子,或苏公门下学生,我再送你一船战利品做嫁妆,如何!”

    李清照摇了摇小脑袋,说:“我不要赵叔叔再送我东西,我只希望赵叔叔告诉我,你当初将宾童王送走的时候,似乎已经知道了后面会生什么事,为什么?程族学生都在说赵叔叔一直在研究智慧学,请赵叔叔说一说,让小女子也长点智慧?”

    赵兴哈哈一笑,得意的晃着腿回答:“逻辑——这个叫逻辑推导能力,你想让事情像你希望的方向展,就尽量影响它的几个重要因素。

    比如我们俘虏了宾童王之后,立即送他上京城,然后告诉京城的人两个消息:第一,整个占城国亡国了;第二这厮有数以亿计地财产,正好用来赔偿我宋商遭受的损失,顺便填补朝廷府库空虚。

    瞧,我给大臣们一个好借口——赔偿;一份巨大的诱惑——巨量的财宝;一个可以忽视宾童王本人抗辩的关键——他所在的国家亡国了,他说的话已经无关紧要。

    在这种情况下,宾童王本人如何辩解都无关紧要,所以我压根没有跟他串口供,因为剩下的活儿,朝堂里地人会替我完善。没错,我是无故入侵他地国家,并把它亡国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宾童王必然会被奖赏了一笔丰厚的钱,让他默默奉养终身,但以后,这个人已经是废物了,没人关心他说地什么。他要敢开口,嘿嘿,汴梁城百万百姓,谁会相信?

    我把握了时间的几个关键点,所以我知道,事情必然会向我希望的方向展,这就是智慧——寻找事物的关键,控制事物的关键,推动事物的关键……”

    李清照眨巴一下眼睛,又问:“赵叔叔,那么你为何要让越南向朝廷奉献宾童以南的土地呢?”

    李清照不知道那块土地已经私下里被赵兴装入腰包,她只是纳闷。明明这块土地朝廷得不到。为什么赵兴还要越南人如此上报。

    “把柄——宋强越弱,今后两个国家打交道,最怕没有闹事的借口。那块土地我留下一个争端借口。以便让我今后插手交趾南部地肥沃平原。而越南人必须给我这个把柄,这是他们欠我地”,赵兴回答的很含糊。

    这块土地是他插手越南事物的一块跷跷板,虽然越南答应转封给陈伊伊生地儿子。但个人与国家对抗。有时候有理说不清,这时,赵兴就要拉上他背后的大宋朝廷作为靠山。大宋朝廷收了他数亿的战争缴获,应该出这份力。另一方面。只要越南作出这番献地表示,不管朝廷如何回答,赵兴便有了动用大宋朝廷之力,干涉那块土地归属的借口……

    李清照眼睛直眨巴,琢磨赵兴话中地意味。赵兴接着诱导:“清照,你想让你的东西升值吗,你要学会宣传,一只铁锅你要把它宣传为包治百病的锅王、锅霸、锅帝、锅皇、锅公子,这样才能把地摊货卖出珠宝价。你不是说你选的那些占婆物事,样样都有来历么?那就宣传一下。宣传地广为人知。

    你写,我帮你出书,要说这些东西格外有意义,收藏它们就是品味的象征,家里没一两件占城战利品,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如此一来,你收藏的东西,想不升值都难……”

    赵兴那里循循善诱。可惜。朝堂大臣不享受李清照这份待遇,没有赵兴亲口解释。他们还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不久,占城王城巨量的财富源源不断的通过海运运到扬州,再传送至京城。在这巨量财宝之前,朝廷也不得不作出表态了,他们先是扭捏的肯定了赵兴调兵肃清海盗的行动,而后装模作样的将宾童以南的土地重新赏赐给越南人,但具体怎么实施,交由赵兴全权处理。

    朝廷地诏书中,嘉奖式抚慰了越南为了替大宋商人出气而攻击占城的举动……如此一来,赵兴私自调兵的举动再无人追究,他反而因为征讨海盗的功劳升任正式三品官。

    按小皇帝的意思,这件事情本应该大肆庆祝,并将它当作一次开疆拓土的大功劳禀报祖宗祭奠祖庙,但章阻制止了,他认为这件事情毕竟太不光彩,因为几个海盗的骚扰,便攻入人家国都,把别人的国王抓捕起来,席卷了别人地财产——这种事情记录在史书中,会让自诩为“君子之国”地朝廷难堪,所以,最好是拿了钱,蒙头财就行了,大家都别嚷嚷。

    章这意见得到朝廷绝大多数官员的赞同,小皇帝无奈,勉强将大肆庆祝地*压了下来。

    不过,小皇帝富了,过年过节赏赐群臣的东西也丰厚起来,这一年,汴梁城百官可是过了肥年,因为平常的赏赐都是些不值钱的笔墨纸砚,今年的赏赐是整块的黄金,大块的宝石,华丽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占城金饰。在万众欢庆中,唯一的不和谐音是西夏的梁太后又来了,她攻陷了会州。

    会州被占领了,而且是春季被占领了,这下子,无论吕惠卿怎么辩解,都不能把它说成是自己的“功劳”,朝廷一下子慌了,不得不急令章重返陕西,而广州知州的位子,也同意由赵兴推荐的李格非担任,至此,赵兴完全掌握了对广东的控制权。

    消息传到广东时,已经是五月了,这还是赵兴快马加鞭,协助朝廷传递消息的结果。送官宴上,章举起酒杯,郑重敬赵兴一杯,诚恳的说:“离人,我知道你一直在关心着环庆的状况,现在环庆的状况很糟糕。我听说从今年初,环庆各大票行已经拒绝给官府贷款,现在环庆百官连薪水都不下来了,我知道你跟几家票行关系密切,能不能给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开放贷款,让环庆喘过这口气。”

    章说到这里,摇晃着白苍苍的头,将酒杯高高举过头顶,拜谢说:“离人,环庆危亡。在此一举。我代环庆百万百姓在这里敬你一杯……”

    章低下了白苍苍的头,赵兴侧过身,表示不受章的那番大礼。他叉着手,冷冷的问:“章经略,环庆不是挺好的么?”

    章无语。

    赵兴这里不是装糊涂,他不是不知道环庆的真实状况。这句话地真实意图是在反问:谁造成了环庆今日地现象?

    想当初赵兴章离开环庆的时候。环庆已经开始转守为攻,甚至两次攻入西夏境内。而市面上的状况也显得百业兴旺,税收节节攀升,银行地贷款归还的非常爽快。但现在那里怎么会经济大崩盘,军事大崩盘,人心全散了?

    造成这一切的是谁?

    吕惠卿干下了这一切,朝廷说他立了大功,但现在吕惠卿并没有因为西夏人攻陷会州而被贬官,朝廷上下都知道他是个废物,所以高官厚禄养着他,让他光贪污不干事,并调章回去卖苦力。而章临走的时候,却要求赵兴为这一切买单。

    凭什么?

    章站直了身子。端着那杯敬酒等了半天,看赵兴没有接过去地意思,他叹了口气,一仰脖将这杯酒饮下,而后拱手告辞。

    章出城走了没二里,帅范拍马赶来,边跑边招呼章稍停,等赶上队伍。他翻身跳下马来。将怀中的包裹递给章:“章经略。我家大人不是不帮忙,只是这事太气人——吕惠卿卷了钱躲到一边偷笑。他导致环庆危亡,国家危亡,这一切却要旁人来付账,而他只管自己数赃款。

    我家大人派我来问章大人两个问题,第一:能让吕惠卿吐出部分赃款吗,无论多少,只要他开始往外吐钱,三大票行那里也算有个交代。”

    章沉默片刻,答:“老夫无能,做不到这点。”

    帅范叹了口气,又问:“钱不是凭空掉出来的,总要有入才能有出。我家大人第二个想问的问题是:章老大人能否让环庆官兵再搞一次突击,哪怕深入夏境,攻破一座小寨,表示环庆官兵依然拥有还款能力,也就行了。”

    章又叹了口气,回答:“我听说去年二月地时候,朝廷下来茶药钱,吕惠卿拖着不给,三大票行立刻断了供给,从那时起,环庆将官就断了薪水。吕惠卿还说环庆将士富足,朝廷以前供养的过于丰厚,便是几月不供给,也对得起环庆兵将了。

    环庆大多数地方半年多没薪水,到现在,有的士兵一年没薪水了,军将们颇有怨气,现如今他们还没有生兵变,已经很看得起老夫了,再驱使他们深入夏境,我怕……罢罢罢,告诉你家大人,老夫尽力而为,只希望他也能顾念着环庆百姓。”

    帅范拱手:“章老大人,在商言商,三家票行的股东不止我家大人一个,我家大人只能从一旁说说。但我家大人表示:反正章老大人要动深垒浅攻,只要章经略反攻开始,他愿意鼎力相助。只是这吕惠卿……”

    章接过话头,斩钉截铁的回答:“老夫自就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始,这环庆路的财政再不让吕惠卿插手。”

    帅范拱拱手:“如此,章老大人放心去吧。我家大人在香港准备好了一条小船,章老大人可以从海路直抵扬州,而后上京面圣,转赴环庆。”

    章拱手,脱下帽子郑重拜谢:“老夫替环庆百姓谢过你家大人了。我知道离人擅长策划,有他在广南,我大宋不会吃亏,愿你家大人宏图万里,遂平生青云之志。只是不知道老夫能否看见了!”

    帅范谢过了章的颂词,也没客气,拱拱手拍马告辞。

    等帅范赶回赵兴的府邸,赵兴府上的送官宴已经变成了迎官宴,李格非正式上任,掌握广东之地百分之五十的人口,百分之七十以上地税收,同僚们不停的举杯祝贺,李清照那个小丫头在席上窜来窜去,不断的找人聊天,交流感情。

    帅范眼睛转了一圈,寻找赵兴的踪影,这时大家都喝得很高兴,浑没注意帅范的到来。帅范在人影中找不到赵兴的身影,他也没跟大家打招呼,悄悄转到后院。

    后院里,帅范先看到的是万俟咏,他正在跟几名越南人交换文书,帅范咦了一声,问万俟咏:“万俟兄,交趾人来这里干啥?”

第3232章 咆哮的“君子”

    万俟咏挥手让那几名越南人退下,一边收拾文书一边向帅范介绍:“那几位不是越南人,是金兰城来的,你们当初带领五千本地人进攻占国王城,后来,跟随你们的五千当地人,个个都大捞了一笔。现如今,他们各个因功封官,成为金兰的小吏,也顺便帮我们掌握了金兰全境……”

    万俟咏晃了晃那几封文诰,接着说:“大人的意思是让金兰城出面跟我们签个文书,容许我们广南水军将金兰城当作驻泊地……嗯,大人说这叫《租借法案》。

    这法案规定:金兰城将它的港湾以每年十个金币的代价租借给我们,并负责供养我们的驻兵费用,而我们的士兵则负责保护金兰城,维持当地治安秩序,以及军事安全……他们是代表金兰城递交文书的,这是刚刚签完的合约。你在找大人吗,我也去,刚好找大人在这文书上盖章。”

    帅范连连冲万俟咏翻白眼。

    那些占城金兰人“立了”战功,什么战功?不过是随着大宋军队跑了一趟王城而已,事后他们每个人享受大宋军队待遇,从王城里拿走了与体重相等的财宝。经过这件事,那些本地军人身上打上了浓重的宋人烙印,不得不跟宋军站在一起,竭力维持当地百姓的归顺。最近,广南水师已经开始从金兰城——也就是过去的宾童城撤军了,当地只留下一百名宋军保持名义上的威慑力。南洋联盟属下的宋商紧跟着迁入,他们雇用当地那五千名参加王城劫掠的士兵维持秩序。后来,赵兴又派过去几名学生、一批以色列人,替他规划管理金兰城的产业。现在他又来了这么一手《租借法案》。

    跟在赵兴身边久了,帅范已经明白赵兴地弯弯绕心思,他将广南的事向朝廷提起,是利用朝廷牵制越南;现在搞这份《租借法案》。是利用广南的军事力量牵制金兰城当地人,同时也是威慑越南。这样层层制衡下来,越南人不得不顾忌赵兴背后的大宋势力,轻易不敢染指金兰以南地事物。

    现如今,占城的情势对大宋来说,简直好的不得了。占城国灭国后已经有五个月了,这五个月里,赵兴在金兰已成功消除了百姓的怨恨。而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越南。越南与占城有世仇,灭了占城国之后。越南不遗余力的推行种族灭绝式报复政策,他们将整村整村的占城国人打包贩卖做奴隶,而后迁移越南人进入原占城国百姓的家园,开始耕作,并享受那片肥沃的土地。

    在这种情况下,统治相对较为和缓地金兰以南地带就成了占城国民唯一的生路,他们携家带口的穿越密林。跋涉到金兰南部,而后在当地投亲靠友,定居下来。他们的到来,将越南的暴行传遍了整个金兰。相比之下,居住在金兰的栈城人唯感庆幸。

    赵兴占领金兰南部后。由于人手准备不足,他对金兰南部的统治还是依靠那五千占城国士兵,因为这是一块海外飞地,所以赵兴只想把南洋联盟总部迁往金兰,让这个商业联盟向日后地东印度公司一样,接着垄断带来的暴利,成为他征服南洋的武器。而南洋联盟毕竟是商业联盟,没有效益的事情不干,太耗费成本的事情也不干,接着贸易带来地丰厚利润。他们压根没想到向农夫征收几个铜板的税赋,结果,逃亡到金兰南部的占城国人,生活反而比在原占城国王统治下要轻松自在——因为他们没有苛捐杂税。

    此后,虽然占城国民中也是有一些顽固的怀旧,无论赵兴对他们多么好,他们依然怀念国王统治的时代。然而,即使这些心存怨恨的人。也不得不对华夏民族上千年的璀璨心存敬畏。随着赵兴不遗余力的推行文化辐射的心理战手段,那些最顽固的人也慢慢弱化了反抗地心思。||||只敢抱怨人心不古,国王死了,国家灭亡了,竟然没有几个殉难。

    与此同时,此战过后,还待在广州的那些白人藩商肯定了赵兴拥有武装护航的能力,他们现在的心思转移到谋取赵兴手中的非洲航线上,一部分人不停催促赵兴正式进入印度洋,另一部分人则在秘密联络,准备募集资金买下赵兴手中那份航海图。

    在这种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广东官员开始追求雅致的宋式宴游生活,万俟咏与帅范在前院的音乐、酒令声中,轻松地边走边聊。他们走进后院时,看见赵兴正光着膀子用铡刀铡草,他瞧见自己地心腹过来,只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从万俟咏手中地卷宗上扫过,轻轻点了个头,做了个手势,示意这两位稍稍等候,自己将铡好的干草收拾一下,抱着它走向马棚。

    赵兴愿意干这种贱役,两位幕僚却没有帮手地意思,万俟咏挥舞着卷宗,帅范抱着膀子,慢悠悠的说:“占城国的百姓如果知道大人现在闲的喂马……嗯,朝堂上那些人若知道大人都有闲心思照顾坐骑,不知道该怎么想。”

    赵兴拍打着身上的碎草,从马棚里走出来,他接过万俟咏手里的卷宗,随便翻了几页,又将卷宗还给万俟咏,吩咐说:“对于金兰,我们还忘了一件事……”

    稍停,赵兴一字一顿地说:“宗教!占城国王信仰印度教,是因为佛教这个多神教面对单一神教——回教的入侵,显得力不从心,所以他们才推出一个自己的新神教:湿婆神。

    我们也要竖立一个自己的宗教,你通知安思达一声,让他派出一些弟子去占城国南部建立寺庙,告诉他,我要在每个城镇修建宏大的钟楼,修建孔庙。用我们曾经的国教、用我们的文化优势,彻底征服那片土地。我要让他们心服口服,要让他们认同自己宋人的身份……”

    万俟咏点点头:“章还没有走,他做地那条船明早才起锚。现在派人去,还赶得及,就让章的随从给安思达带信,让他派一些弟子来。”

    “至少一千!”赵兴狮子大张口,他拍了拍手,又问万俟咏:“占城国的昆仑奴怎么样了?”

    赵兴这里用了一个传统的“昆仑奴”词语来代替占城国百姓,万俟咏心领神会,马上说:“已经甄别过了,大越国真狠。卖给我们地五十万昆仑奴,其中懂得石料建筑的有十一万,剩下的人中,懂其他各种技术的还有三万,连炼制天竺钢的人都有,出他们外,余则为农夫。”

    赵兴点头:“快点把他们分配下去。如今各州县都要重新整修官舍,他们打算把官舍全部换成石头做的,再修几个玻璃窗,刚好,这批劳力给我们省钱了。剩下的那些人都卖给各个作坊。让我们的参战士兵先挑。只会做农活的昆仑奴,就让他们去帮筑路民夫种田。广南人口少,这下子可解决了大问题。”

    三个人当中谁也没提钱地问题,实际上赵兴第一批送往汴梁的财宝错误估价后,他得到消息马上调整了策略,剩下的财宝已让他瞒下了六成,这笔钱他打算全部花在广南,以完善整个广东、广西的基础建设。

    现在赵兴不缺钱,缺的是人力。帅范也能感觉到了人力的缺乏,他看了看万俟咏。又望了望周围,小心翼翼的轻声说:“大人,这次征讨战后,广西夷人参军很踊跃,许多家丁纷纷来广东应征,如今我们夷军倒不缺乏士兵,可广东现在百业兴旺,汉人地良家子就更不愿当兵了……大人。能不能从别处支援点军队。比如湖山……”

    “湖山”这个词一提,赵兴脸上肌肉微微一跳万俟咏扭过脸去,假意欣赏院子里的景色。帅范知道触及了赵兴的禁忌,他屏住呼吸,等待回答。

    赵兴慢慢的问:“还有谁知道?”

    帅范回答的很爽快:“大人,我们两个在扬州就跟随你,虽然不知道具体地内容,但大人身边不时的出现一队强军,转瞬之间就消失。这些人穿州过县总需要文书,这几年时间,我们如果连这点都察觉不了,岂不成了睁眼瞎。

    大人放心,这事我们也就是隐约猜到,那些兵归我带领,他们言谈之中多少能猜出个*不离十,但外人绝对知道不了……哼哼,现在这种情况,便是外人知道了又如何?”

    赵兴眼角扫了一下万俟咏,万俟咏微微点头,但他的头却扭在一边,装作没听到刚才的话,而低头的动作纯属下意识。

    赵兴的目光又转了回来,观察帅范的表情,帅范点点头,目光坚定。

    “好吧,这事我也没想瞒着你们,毕竟你们是我身边的人——但湖山的兵丁不能动,尤其是经过占城之战后,我越觉得湖山的兵力不能动用。

    坦白说吧,如今湖山总共有两千四百淮勇,全是火枪兵。那片贫瘠地山区只能养活这么点人,再多了,恐怕会被别人现。

    这股兵力是我用来应付北方乱局的。所以轻易不能动用。一是两千兵顶不上大用,二是北方局势越来越危险。比如今年,夏兵攻陷了会州,还是在春季攻陷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占领。

    秋季,城池的陷落意味着劫掠之战。因为到了秋季,东西都收进仓里或转运封存,战胜后虽然收获多,但想要占据这片地方,还要等到来年春耕。而春季占领就不一样了,当年占领,马上可以从后方调来人手进行耕作,田里的麦子种下去,大半年过去了,拥有土地的农民会拼死捍卫自己的收成,再想夺回那片土地就难了。

    以朝廷的反应度,今年会州陷落,怎么也要到明年才能布置好反击,这时,西夏人已经在那片土地上耕作了一年,并实行了一年地行政管理。所以,会州当地地人心已不在朝廷方面了,再想夺回来那片土地,即使我们胜利了。安抚那片土地上的百姓也要花大力气。

    西夏人这是在搞蚕食政策,一点一点地蚕食大宋地土地,而北方的辽国人已经被密州的经济政策,打击到烂了根子。目前有辽国做北方屏障,我大宋还好一点,但万一,北方草原重新崛起了一股更凶残的势力,怎么办?

    这次南征占城,我挑选地还都是身强力壮的夷人。这些夷人还非常习惯丛林生活,但非战斗减员依旧在一成五之上。如果这次出战的不是南方的夷人,而是北方的淮人、山东人、河北人、秦人,怎么办?

    北人南调,打这场仗,肯定要吃大亏。那么南人北调,又会怎么样?南人个子矮小。遇到身材高大的北人,都骑着战马;再加上北方气候干燥,夜里寒冷,以南人的体魄,能适应北方作战吗?

    所以淮人不能南调。那两千四百人是我防备北方乱局的最后依仗。现如今,朝廷还在依仗章。章之后呢?他之后,万一北方有乱局,唯有抽调我们。而我们依仗什么?依仗那些禁军——一群武装戏子而已;厢军——一群农夫而已。

    面对北方的骑兵,我们只能靠那两千四百人,这些人不能南调。我们唯一地办法就是挖掘当地资源。”

    赵兴说罢,拍拍手指点着广西,说:“广西还有兵,我查了郭逵的留书,他攻打越南的时候。广西有三四万私军,这些私军都属于广西土豪寨主。郭逵在前方打的热火朝天,他却调动不了这些广西私军。但我们不同,我们能够压榨出来至少一万人的队伍。

    帅监司刚才不是说,广西有很多家丁过来嘛——全体招收,把他们都编入厢军,让他们监督奴隶修路,给他们最好的待遇。让他们引起他人的垂涎。把寨主地家丁都挤榨出来……下面,我们就要在广东布取消私军令……

    还有。我打算再布《契约法》,声明:广南东路将依据皇宋刑统,尊重契约神圣……此外,还要重申财产权神圣,告诉百姓,你交出私军,我来保护你的财产——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侵占他人财产,甚至包括官府。在这个时代,赵兴顺势推出这两条法定,虽然是地方法,但也不存在任何时代障碍。因为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它离现代文明的普世法则只差一步。因为大宋对财产以及契约的尊重是古代中国少见地,比如以吕惠卿的强势,在票行拒绝贷款后,他也只能干瞪眼;比如以章的狠恶,占了农民田地被告了御状,只能干咽吐沫,忍受朝廷责罚。

    故此,在场两人对赵兴的提议显得波澜不惊,万俟咏还敏锐的现了其中的关窍:“不错,近日常有一些海外滞留宋商来经略司衙门询问定居的事情,大人推出这项策略,可以让他们安心定居广东。这是地方政策,只要他们定居广南,我们就保护他的财产。如此一来,他们还有其它的选择吗——只能定居广东。”

    帅范拍着手说:“不错不错,那些滞留海外的商人都是富人,历年积蓄,腰包丰厚,而且均有一技之长,他们来到我们这里,是带着钱与技术来地,只要我们承诺保护他们的财产,他们在这里定居、开工厂作坊,招工纳税……我广东想不富裕,都难。”

    赵兴一向习惯晃着胡萝卜诱惑别人与他同党结伴,这项指令布后,最先跳出来的是广西,随着巨量的海外滞留宋商归国并选择在广东定居,张田跳了出来,宣布广西追随广东之后,也推行《契约法》与《产权保护法》,接着,沿海各大州县也醒悟过来,他们一起声嘶力竭的宣布容许海外宋商来本州定居……

    此后,大宋对宋商海外行期的限制名存实亡。

    当时,这两项政策还没有显示出在其它方面的威力,大多数官员只是猜想到这是赵兴吸引资金与富商的一种手段,多年后,等到宋徽宗开始搜刮花石纲,这时,大家才想到原来他们手中还有一个武器对付这种财产侵占……

    当时在场地万俟咏与帅范也没有察觉赵兴隐藏在内心深处地布置。帅范只关注军事问题,催促说:“大人,那些藩商们实在等不及了,再说。我们的筑路,所需要地沥青都要从陕西运来,量少价贵,那条新路简直都成了金子打的,你不是说南洋也有油矿吗?

    运输传送货物,一匹马只能驮二百斤的东西,一艘船却能装到一千料。马匹要吃草,船却不用。如果南洋有油矿,我们铺路用的沥青就便宜多了。”

    赵兴一拍大腿。说:“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对了,勃泥,我们该去勃泥看看了。占城之战,海军小胜一次,实在不值得骄傲,因为他们压根没经过残酷战斗,我要领他们去勃泥转一圈。让他们训练一下海上协同,还有舰队火力。

    帅监司,这次你留下,赶紧把我们地厢军与枪手组织起来,监督修路。我亲自带队去南洋晃一圈……”

    此时,前面的宴会厅里,歌舞声越来越响亮,中间还夹杂着阵阵喝彩声。

    赵兴的家伎队伍在广州是有名的,因为他有廖小小与喀丝丽的调教,这一片丝管悠扬是广东最顶尖的。在隐隐的风雅音乐声中,三名在后院的人却在温文尔雅谈论着杀戮,没有人觉着场面诧异。

    这是1096年7月。

    这个月份并不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后世大多数史学家对赵兴整整一年地行动,都简单地评价为报复战争。或是武力示威。

    此前,赵兴与交趾联手灭亡占城国,他们都一致认为这是占城国海盗屡次袭击赵兴坐舟,使得这位一向号称“惹不得”的暴脾气官员,在反击当中误入占城国,恰巧遇到了交趾兵报复,结果走了狗屎运,竟然灭绝了一个存国千年的王朝……

    至于交趾为什么跟赵兴协同兵。这也好理解。赵兴其中一个老婆就是交趾人。丈夫屡屡受气,大宋反应迟钝。妻子跳出来为丈夫出气,派自己异国的家族兵参战……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宋朝庭的反应也似乎证明了这点,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断续以各种名目拨给广南东路补偿款——当然,他们从广东索要的税赋更多。这些补偿款都用来补偿宋商海贸损失,后来,赵兴用这笔钱办起了世界第一个保险企业:广南海贸保险司。

    而那位宾童王,大宋朝也给予了很优厚地待遇,这位王爷在大宋国内,品级只相当于一位城主,大宋朝却用王爷的待遇将他与其家眷荣养终生,对他这名俘虏,朝廷也没有进行惯例的“献俘太庙”,这说明大宋朝廷还是君子,本身也没有想到灭亡对方的国度,只是因为对方受到交趾的攻击而导致国家灭亡,因为回归无路,所以才将其供奉起来。

    对于这年赵兴随后出兵勃泥地行动,大宋君子更有大把的理由证明:这绝不是大宋扩张的开始……

    “我是来做生意的”,赵兴端着茶杯,笑嘻嘻的看着前来迎接的勃泥国官员,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隆隆的炮声仿佛是为他这话做注解。赵兴只稍微停顿了一下,侧耳听听炮声,马上训斥道:“蠢材,有这么**的吗?炮火该怎么使用,我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有直射火力,有威慑火力,有攻击火力,有钳制火力……我让你们打出来的是钳制火力,你们怎么直接轰到船上了。”

    勃泥国官员脸色很难堪,插嘴说:“大人,你从宋国来,一路上都在攻击我们地渔船,但你说是来做生意的,你打算用火焰与钢铁付款吗?”

    赵兴先是歉意的点点头,示意对方稍等,而后转身训斥身边的海军官员:“钳制火力是什么意思,是要求一炮打在船前,一炮打在船后,用炮火封闭对方的行动——换句话说,这炮弹,你们必须打不准!

    大人稍等,等我训完这群蠢材——他们还真是一群蠢材,每次我让他们打不准,他们个个把炮火打的贼准。

    都是钱啦,你们知道那条独木舟是什么材料做的,红木,红木呀。这样一条独木舟,必须选择两百年的大树,用火在中间烧出舱位来,而后刨削……百年红木啊,用来做家具,能卖千万以上。你们一炮上去全打碎了。

    我地炮弹不要钱吗,我地火药不要钱吗?败家子。告诉他们,别把炮打的太准了。”

    骂完了自己手下地官员,赵兴抬起头来看着勃泥国官员,一脸真挚的问:“你刚才说什么?付款方式?我打算用宋钱付款,真金白银的宋钱,我这个人做生意向来有信誉,从不赖账。”

    勃泥国官员气愤的回答:“大人,我看到的是烈火与杀戮,我听说宋国是君子之国,那里的人都是君子,但我现在听到的是雷霆,一阵阵雷霆正降临在我的国民身上,先生,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方式吗?”

第3233章 现在我是狮子

    赵兴慢慢的收敛了笑容,冷冷的说:“佛也有怒目金刚相——你刚才说那些独木舟上坐的都是你的国民?太好了,我大宋商人在这片海域屡屡遭到海盗袭击,连我的坐舟也频频受到攻击,我四处寻找这些海盗,年初的时候,占城国不想交出那些海盗,我把他们的国家灭了,你确信外面的那些海盗都是你的国民?”

    这话让勃泥国官员怎么回答,他如果承认那些人属于自己的国民,那赵兴正好有理由飙;但是不承认这点,就要眼看着赵兴在国都外的码头上大肆屠杀。

    天下哪有这个道理,哪有堵到人家门口,四处屠杀路过的人群,还叫嚣着是来做生意的,勃泥国官员愤怒的质问:“大人,你这么做,不知道历史会怎么述说?”

    “历史是用握刀的手书写的”,赵兴撕下了伪装,冷冷的回答:“虽然说历史的文字是用笔书写的,但终究是由握刀的手指挥那些握笔的人书写——从来如此,从无例外。”

    勃泥国官员喘了半天粗气,怒气冲冲的问:“大人需要什么?”

    赵兴慢悠悠的回答:“简单点说:治外法权。如果非要详细的解释,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听说我宋商在这里经营百年,却没有资格在勃泥国购置产业。许多宋商都必须找个勃泥人,把财产挂在他们名下。这样一来,造成勃泥人频频侵吞我宋商财产,而且是合法侵吞。

    我这次来就是寻求治外法权的,说简单点:就是我,或宋商买下你们一片土地。自己经营,自己管理,而后向你们照章纳税。当然,如果你嫌这种行为复杂了点。那就让我们想个简单点的办法:出租。

    沿着汶莱河,宋商聚集区大约有三里长,你就把这三里的地域租给我们,我每年付给你租金,连税金一块包含。租界内由我们自己管理,你不得采用任何手段阻止人进出租界——这就是我的要求,简单,实行起来一点不麻烦。”

    勃泥官员没想到赵兴的要求如此简单,他们愣了一下。左想右想,看不清赵兴地要求中隐藏着什么陷阱,沉吟片刻,那名官员回答:“大人,你这么做,是否取得贵国官员的许可?”

    赵兴呲开牙,答:“忘了告诉你。我是商人,同时也是一名官员,广南一带通商事宜恰好属于我管,我已经批准我做这件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名官员喘了口粗气。回答:“大人,你的条件我们可以考虑,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答应你,不就是钱地问题吗?但请你把炮火停下,请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正式答复你。”

    赵兴点点头,随着他一挥手,整个船队的炮火停止了。

    勃泥国官员鞠躬告辞,登岸的时候。他看到几名宋商正乘着小船向赵兴的坐舰驶去,勃泥官员的船与宋商交错的时候,对面的宋商拱手向他行礼,勃泥官员怒目而视,气冲冲的与宋商擦肩而过。

    忐忑不安的宋商爬上赵兴地坐舟,赵兴热情的迎接了这些商人,亲手提着茶壶为宋商们斟上一杯香茶,而后笑盈盈的问:“我需要的石脂你们都备好货了吗。这次。我的船队能够拉走六千料左右的货,你们备的货够吗?”

    宋商先是小心回答了赵兴关于货物地疑虑。而后更小心的问:“大人,我们刚才看到勃泥官员怒气冲冲的走了,他们会不会事后找我们麻烦?”

    赵兴回到座位上,懒洋洋的伸了个腰,回答:“狮子与羔羊之间没有平等。现在我是狮子,他们无可选择。”

    一名商人小心的说:“但是,大人走后……”

    赵兴摇摇头,回答:“我打算买下汶莱河沿线三里地土地,并在这片土地上设立海外贸易领,由大宋市舶司官员出一名监司,分管当地纳税事宜,如此一来,你们虽在海外,也属于大宋之下,不算是滞留未归。同时,我允许你们雇用士兵保卫自己,在遇到侵害时,可以向广南东路经略司求援。”

    迎面的几个宋商依旧忐忑不安,赵兴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微笑的说:“征服,可是一件复杂的事情。但先是文化的征服。我准备在这里修建一座三十米高的钟楼,钟楼下的房间当作勃泥海外贸易领的官衙。我打算把这座钟楼修建的极其雄伟,还要加上避雷针等设备。

    这钟楼是用来体现我们地文化优势的,什么是文化,就是我们的创造力,我们有能力建造一座高入云端的塔楼,让所有的勃泥人在仰望这座塔楼的时候,从心里对我们的文化产生敬畏——这是我该做的,剩下地是你们该做地。

    你们要做的有两个方面:第一,尽量向勃泥国人展现你们地文化,比如我们的节日庆典,比如我们的饮食文化,比如我们的戏曲,我们悠扬传神的歌艺与伎乐;第二,则是需要让他们国家的精英都接受我们的教育,接受我们的影响,从而从心里对我们的文化产生认同感,归属感。

    具体的做法是:朝廷一年四节的花车游行,勃泥也要大搞,要充分向当地展示我们的文明传承,另外,你们可以支助勃泥国某些人来我大宋学习。

    我广南东路每年可以给你们二十到一百名游学名额,用你们普通商人的名义资助勃泥酋长的孩子,这笔钱、包括你们前面所有的节日花费,都可以从税赋中扣除,我广南东路都可以给你们做账报销……

    在勃泥设立的官衙,主要还由你们自己管理,招收警卫以维持当地治安,换句话说:官由我派。吏员你们自己出,这片地方也有你们自己治理。而你们招收的士兵,可以算做我广南的正式兵员编制,我认可他们的大宋吏员身份……

    你们要跟当地搞好关系。甚至可以招收一些当地人帮你们维持——具体怎么做我不再插手,你们自己选举一名市长,统管市内诸事,我给他九品官身。他需要配合我派来地那名监司,但我的监司不管理具体事务,他的存在一是监督,二是体现大宋政府的存在……”

    赵兴简略地将广南对勃泥的打算描述一番,而后挥手命令那些宋商告退,那些宋商退下来的时候。犹不放心,忐忑的问:“大人,你堵在港口炮轰渔船,勃泥国官员还会……”

    赵兴摆手打断他的话,回答:“我刚才说了,征服分为几个方面,你们帮我实现文攻。但世间所有的文攻都需要武力保护,我现在向他们展示的就是武力。

    放心,他们知道我们的武力后,会更好的尊重这份协约。因为这是狮子与羔羊地协约,羔羊唯有抓住这份协约。才能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才能任由你们做手脚。”

    那群宋商才回去不久,赵兴的船开始放下小舟,登6勃泥宋商房屋,队伍才进入一户宋商的房屋,士兵们报告:“大人,勃泥城出兵了,黑压压一片,数不清多少人!”

    赵兴笑着说:“放心,他们不敢打。你带人设立散兵线。命令他们的军队停止前进,我给予你自由开火权。”

    赵兴命令下达后不久,勃泥宋市的商人已经围拢在他所在的房子周围,不久,街市外宋军地炮声响了起来,炮火隆隆的响过三轮,逐渐息落下来,夜暮时分。宋军都头引着两名勃泥将军与先前跟赵兴会谈的那名勃泥官员进入了赵兴的房间。

    赵兴见到这几名勃泥官员进来。眼皮都没有抬,继续跟宋商聊着。一名勃泥将军怒火万丈,跨前一步,大声喊:“阁下,请问这里还是我们的土地吗?为什么我们地军队不能进入这片土地?”

    “不再是了”,赵兴淡淡的回答:“在我的大炮射程之内,真相由我书写。”

    “先生,我们刚才并没有谈妥这片土地的出租事宜”,刚才与赵兴会谈的那名勃泥官员回答。

    “我是个急性子”,赵兴老实的承认:“我很忙,我耗不起,所以我先让军队上岸,实现我的统治。”

    另一名勃泥军官提醒赵兴:“阁下,我们的军队很多,但我看你只不过带来了几百人马。”

    赵兴一指码头外的海面,那里大多数舰船已经下锚,他平静的说:“这个港口外面有三十艘战船,上面还有几千人。如果这还不够,再远一点,我大宋有一亿人。一亿人,这不够吗?

    我刚才说了,我是来做生意地,勃泥一个小国,有文字的历史不过二百年,人口不过三十多万,而我大宋有文字的历史已经两千多年了,我们有一亿的人口,有两千四百年的文化,我们只想替本国商人谋求一个公正待遇:公正的受审权,公正的财产权。我认为这并不过分——你们勃泥商人在我国得到的是国民待遇,难道你们不知道回报吗?”

    一名勃泥军官回答:“大人,刀剑下达成地协议让我们觉得屈辱,让我们觉得不公

    赵兴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几名勃泥高官,这三人都穿着大宋地丝绸衣。勃泥天气热,他们都穿着短裤,一件坎肩。这时候伊斯兰教还没有到达这里,所以勃泥的文字是印度地婆罗门文,打扮也像印度人一样,裹着大包头。

    这几个人的谈吐已经颠覆了赵兴原先对勃泥的认识,在他想象中,似乎明代的勃泥人仍显得很愚昧,没想到他们在宋代,谈吐已经很有条理。

    这就是东亚的苏轼时代,也就是“东亚的佛拉明戈时代”——喜欢慷慨、狂热、豪放和不受拘束的生活方式。

    赵兴不知道,眼前这群人早在唐代就与中国交往,但他们最后也属于种族灭绝、文化灭绝的范畴,他们最终失败于宗教入侵下,后来的文化是重新展起来的。直到现代考古挖掘,才重新认定:原本勃泥岛上的人深受印度文化熏陶,有着很高的文明程度,拥有自己的文字与哲学……

    赵兴慢悠悠地说,神态傲慢:“很抱歉,你的看法跟我的不同,我认为,在刀剑下达成的协议才能长久。各位大人,我给你们的是一份宋人的协议,我们宋商受了委屈,受了屈辱,但我依然很谦恭,我谦恭的请求你们允许宋商购买下他们居住的这片土地,谦恭的同意给你们继续纳税,或支付租金。

    几位大人,你国的商人在我国享受什么待遇,你们自己都清楚。我只要求同等对待。各位,难道这不是一个君子协议吗,在我看来这简直太君子了。至于我的大炮,那是为这份君子协议加上一个背书。

    大人们,抛掉你们的怨气吧,你们的怨气这才一天,我宋商的怨气历时有一百年了。但我们现在不是谈过去的好时机,我们谈将来:将来,你们把这片土地卖给我们,或租给我们。我们不用麻烦你们管理,自己派人管理整个市场,而后谦恭的承认你们的统治权,用租金的形式或是税金的形式,向你们的权威低头。

    难道这还不够吗?相信你们也知道,你们的城墙在我的大炮面前像纸糊的一样,你们的士兵在我的士兵面前像稻草人……决定吧,如果要战斗,我的士兵会在给予你们最大杀伤后,通知海面的船只撤离,但是,等那些舰队重新来的时候,他们会带领一支你们难以想象的军队。这支队伍的数量上限,就是我大宋的人口数:一亿。

    来吧,大人们,签字吧,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但我现在却愿意低下头,谦恭的跟你们签订一份平等条约,你们还等什么,等我的怒火吗?”

    勃泥人确实无法承受大宋的怒火。

    三十万人口的勃泥,与其说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城市。由于热带物质实在丰厚,大多数勃泥人都是懒惰的,他们没有血战到底的勇气与意愿。这三名勃泥官员只是为了维持最后的面子,在赵兴毫不让步下,他们坚持了没多久,屈服了。

    “好吧,大人,我们可以把沿河的土地租借给你们国家的商人,为此,你需要……”,勃泥官员犹豫了一下,似乎担心赵兴对租金有所异议。

    赵兴确实有异议,他截断勃泥官员的话,插嘴说:“十万枚铜板——我认为这个价格很公平,无需讨论了!”

    十万枚铜板,听起来数目吓人,但实际上就是一百贯。

    这是大炮下的公正!

    勃泥国能说什么?

第3234章 末世的脚步声

    “我们同意!”勃泥官员无可奈何地回答。以他们的智力,看不出赵兴的要求有什么不正常。

    赵兴的所有要求得到满足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他笑嘻嘻要求:“你们的国王一直没露面,这份协约的背书应该由他来做——你们放心,我会将勃泥宋城建成整座岛上最著名的建筑,我请你们的勃泥国王帮我征两千奴隶修建界墙,此外,我还会又从占城、吴哥王朝招聘数万石匠,重新规划汶莱河两边的宋城……”

    赵兴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未来,那几位勃泥官员低声嘟囔:“这座宋城,若真成了我们加里曼丹岛上最雄伟最著名的建筑,那荣誉也属于宋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赵兴眼一瞪,旁边的勃泥官员连忙扯了一下多嘴官员的衣袖,一群人改以怒目,却沉默不语。

    在这个苏轼时代,或说“东亚的佛拉明戈时代”,即使南洋土人也有奔放的自由心,赵兴占了便宜,不卖乖。他不为己甚地眨眨眼,放过了这几位吃了大亏的土人……

    热带地区的风暴非常厉害,大多数国家都不把城市设在沿海,勃泥也是这样,他们的都城需要沿着勃泥城深入三五十里,通过文莱河进出海口。赵兴这次在勃泥河口修建“宋人市”,等于连勃泥国本国人进出国都,都需要经过宋人的许可。

    勃泥国答应赵兴的土地是沿河两岸三里,但离河有多少纵深却没有特意标明。于是,赵兴就不客气了,他一口气用木栅栏圈了一个二十公里长地扁圆城市,因为这座城市堵住了河口。赵兴也不好意思完全封闭河道,所以他在河口两端修建了水门,水门终日长开。听凭人自有往来。

    修建一座城市是一项大工程,赵兴把地圈好了以后。做好了规划,留了两百名士兵,三门小炮驻守,自己调转身返回广南。

    一登岸,苏鼎与秦观迎在岸边,焦急的迎上赵兴,气喘吁吁的说:“兴哥,不好了不好了。朝廷下令将苏公贬谪儋州(今属海南),还派来一位新的广南察访使,准备查探广南。怎么办?”

    万俟咏从二人身后探出头来,解释说:“大人,听说苏公在惠州写地诗流传出去了,诗中有两句:为报诗人春睡足,道人轻打五更钟。诗传到京城,章相公认为苏公在逆境中也能这么逍遥,就该贬他到更偏远的地方……

    听说章原先打算派吕升卿为广南西路察访。吕升卿天资刻薄,据说是果于杀害。幸好曾布、御史邢恕等人遂极力反对吕升卿的任命。邢恕力陈曰:本朝享国安宁,度越汉唐,由祖宗以来未尝诛杀大臣德泽所致。据说陛下也反对,他说:联遵守祖宗遗制,不曾随便杀戮大臣,其释勿治。

    此后,朝廷才改任董必代替吕升卿出任广南西路察访……”

    赵兴忙问:“老师已经动身了吗?”

    苏鼎回答:“朝廷解差催地急,嫡父已经抵达海南。”

    赵兴不慌不忙的点点头:“虽说世人都认为贬谪海南是仅次于杀头地处罚。但对我来说却恰好相反。苏公去了海南才能安全,那块土地才是真正由我掌控的——不慌。现在我想知道的是:谁把苏公的诗泄露出去的?董必来广西,除了想察苏公的事情,还想做什么?”

    万俟咏刚才频频冲赵兴使眼色,也是这个原因,赵兴在广东实在有太多的秘密,现在朝廷突兀的派过来一名察访使,想干什么?

    宋代地察访使相当于后来的钦差大臣,他带着皇帝的使命下来考察,有直接报告皇帝的权力。赵兴有太多的秘密不想让朝廷知道,所以他希望这位察访使来的越晚越好。

    可是他现在挡不住。

    近年来,朝廷已经知道走海路的便捷,重要的信函都从海路向广南,而扬州正是一个大的起运码头,由于赵兴的屯垦计划,无论什么人在扬州买一张船票,都可以坐上海船直接开往广南。一旦船只起锚,赵兴无法通知对方进行扣押,所以他根本挡不住董必地到来。

    “立刻编练广南枪手”,赵兴沉默片刻,突然云山雾海的说起这个话题:“我们马上要从占城运来大量的奴隶,三年里头,广州百姓也该休息够了,把各地枪手组织起来,沿新修的道路分布——这事立刻着手……”

    帅范犹豫半天,劝解说:“大人,按计划我们应该在这个月装备火枪兵,如果再着手编练枪手……”

    帅范欲言又止。

    他想说的是:我们打了占城,私自侵吞了一半战利品;而后又去勃泥,勒索了很多战利品,眼看我们又要装备火枪兵,虽然朝廷对火枪这块没有禁止,但我们私自做了许多逾越的事情,眼看广南来了个察访使,我们不想着遮掩,反而大张旗鼓的在广南整顿军队,似乎有点不合适。

    赵兴明白对方的意思,他眼睛一瞪,反问:“难道整顿广南东路地军队,不是我经略安抚司地职责……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可你们难道没有嗅到一股末世的味道?少游,还有什么事,你一块说出来!”

    秦观愣了一下,补充说:“朝廷已经设立了一座元党碑,凡是元年间,主张废弃王荆公新法地人全部列名其上,老师与我们四个的名字都列名其上,另外,朝廷已经下令焚毁元党人的著作。这位察访使来两广。就是监督焚书地。离人,你送给府学院的那些书,凡是有元党人的著作,都在焚毁之列。”

    赵兴冷冷的笑了。补充说:“包括苏三丈写地中国第一会计书,包括苏公写的《物影成像》书籍,也包括老师明的秧马与龙骨水车。包括吕大防地《蓝田乡约》,包括这些人描写的盛世大宋地诗歌文章。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焚毁之列,是吧?”

    众人默默无语。

    赵兴喘了口气,回答:“这就是末世。一个王朝灭亡会有很多原因,但钳制言论,禁止人们获得最全面的信息,那是一个王朝灭亡的必要条件——虽然不是充分条件。

    让我们盘点一下:秦朝焚书坑儒,不久灭亡了;东汉党锢之乱,开始钳制言论。不久国都失陷,在一代人的时间内开始走向灭亡;晋朝动乱不休,我们且不说了,但八王之乱,导致魏晋人士只能长歌当哭,结果中原道统失陷于异族;唐朝也是这样,武则天搞了一次酷吏告,李林甫口蜜腹剑,开始闹党争禁锢言论,不久也是国都失陷。辉煌的大唐走向衰落。

    秦汉晋唐都是这样,禁锢言论虽然不是亡国的充分条件,但它至少是一个表征:凡是某个王朝开始禁锢言论,铲除异己,则意味着即将亡国。我们已经有三个朝代作为证明,还需要拖上大宋作证据吗?难道大宋也要从开始禁锢言论走向亡国?”

    赵兴还没有说的是,明代地灭亡也是从东明党掀起党争开始……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说:“一个王朝的灭亡。不可能只有一个原因。但一旦开始禁锢言论,铲除异己。接下来,没有了监督,党争的胜利就会肆无忌惮的贪污*,毫无顾忌的欺压百姓,于是诸弊丛生,百姓只好用脚投票,选择抛弃他们。这是一个简单真理,从来如此,毫无例外。”

    赵兴冲在场的各位拱拱手,一脸颓废的说:“诸位,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了末世,需早早做准备。”

    赵兴说完,一拱手领着众人回府,万俟咏一路跟着他,一路补充说:“大人,新党那里也开始内讧了,蔡京已经免官,他回到了苏州定居。前几日传讯来,说是打算来广州看你。”

    赵兴默默无语,秦观最是性急,他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最先打破沉默,说:“离人,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赵兴慢慢的摇摇头,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努力做地是让历史改变方向,但这件事实在太难了,千百次我推动历史展,想让它偏离固有的轨道,但它总是执拗的返回那条惯性道路——难啊。”

    秦观连忙表态:“离人,需要我怎么做你说一声,只要我能帮忙,一定竭尽全力。”

    赵兴咬着牙,使尽全身力气说:“好吧,既然我改变不了整个大宋,就让我们一起努力,改变整个两广——把你们的全部力量都借给我,让我们一起努力,维持两广的局面。”

    维持两广局面是所有贬官的心愿,因为他们虽然贬谪到了岭南,但实际上他们的待遇比在内6还要好。由于这些贬官的存在,赵兴巧立名目,用各种形式给府学教育放津贴,这些津贴累积核算下来,相当于一个现任知州地俸禄。这在内地是不可想象地。所以赵兴这番表态通过私下里的渠道传到贬官耳朵里,那些贬官立刻大为感激。

    除了贬官之外,府学地教授也很赞同,赵兴的主张。他们也知道,因为贬官没有俸禄,没有生活来源,赵兴为了照顾那些贬官,常常给教授群体放一些说不上明堂的补贴,这些补贴是冲着贬官放的,有贬官存在的州府有补贴,有新修建的道路,没有贬官存在的州县沦为二等公民。这意味着如果贬官离开府学,府学教授的生活水平就要降低。

    如此一来,各地州县都在忙着安置自己的贬官,原本贬官在各州学里都是当作看门人存在的,赵兴私下里传出消息后,他们纷纷把贬官移送到书院后院。新修一堵墙隔开这个院落,但小门却时常开着……

    赵兴那方面动作也不满,他放出消息后,满意的看着各州县都将贬官藏入了府学后院。而后,为了掩藏那些元党人地书籍,赵兴开始向各府学赠送海量的书籍。这些书籍都是打着私人捐赠的旗号送给各府学的。赵兴不仅自己送。还动员广州乡绅捐赠,一霎时。整个广州府学淹没在海量地赠书当中,仅仅一个月的功夫,大多数府学的藏书量都突破十万卷,三百万册。

    广南西路察访使董必来地很快,赵兴接到信后,四十天的功夫,他已经赶到了广南东路,与他同行地是广南东路察访使王颖。此二人在湘港上了岸。立刻向广东经略安抚司投贴,迎接的廖小小满脸歉意的回答:“两位大人,真不巧,我家官员今日一早恰好出海,说是去广西催促押钱纲,这一去大约有一月的功夫才能回来,两位大人可在官衙静候,等我家官人回来,妾身一定通知二位。”

    董必满脸不悦,王颖仰起脸。回答:“廖大家,既然赵大人今早动身,现在追上去也来得及,麻烦你派人追一下赵大人,就说朝廷有旨意到了……”

    王颖说的很不客气,廖小小是谁,京城十绝之一。以前吕大防、刘挚、蔡京、苏轼等宰相与文人学子都围在她身边讨好过她,对于王颖这样听都没听说过的小人物。耐下心来笑脸敷衍已经是好脾气了。听到王颖说话如此不客气,廖小小把脸一沉。争锋相对的回答:“两位大人,妾不是官场中人,原不知道官场规矩,大人们既然自由安排,妾身正好告退,有礼了。”

    廖小小一甩袖子,带领侍女慢慢悠悠的走出府门,气地两位察访使直翻白眼,等廖小小走出大门,两人才反应过来,董必大呼:“来人,快来人,都死哪里去了!”

    董必这一叫,一下子窜出三四十个人,他们抱着膀子冷冷的盯着两位察访使,其中一名官家模样的人走上前来拱拱手,彬彬有礼的说:“两位大人放尊重些,这里是内宅,莫欺我家大人不在,否则的话,我认得两位大人是官人,拳头可不认得两位大人。”

    “内宅!”王颖跳着脚质问:“这里是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何时成了你家大人的内宅?”

    那名官家呲的一声,咧嘴笑了:“两位大人不妨出门打听一下,这里分明是我家大人的私宅,何时成了广南东路经略安抚司,大人休得胡闹,请体面点,否则,我叫院子们叉你们出去。”

    身为官员,当然不能让下人们叉出去。两位察访使在院子们的簇拥下悻悻走出大门,董必不信,揪住过路的一个老汉,问:“老丈,这里不是经略安抚司吗?”

    那老丈纳闷地看了两个官员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的官袍,斩钉截铁的回答:“官人,这确实是经略安抚使赵大人的府邸。”

    这话等于没说,董必气急,揪住老汉不放,又问:“我知道这是赵大人府邸,可是难道不是经略安抚使衙门?”

    那老汉傻傻的看了二人半晌,才回味过来:“噢,两位官人是问经略安抚使衙门的人在哪里办公吧,这经略安抚使衙门在城东头,房子比较小,没赵大人这房子舒服……啧啧,赵大人有钱啊,听说头上挂了好几个官职,光每月的薪水都足够老汉我干二十年的。”

    董必气急败坏地打断老汉地感慨,问:“我没问你赵大人的薪水问题,我问地是经略安抚使衙门在哪?”

    王颖听出了蹊跷,他摆手制止了董必:“等等,老丈,你说经略安抚使衙门地方小,那里的人不在衙门里办公是吧?”

    “当然,那些大人们都图舒服,全跑到赵大人侧院办公,听说那里可舒服了,门前有个大游泳池……咦,我还没说完呢,两位大人怎么就走了。”

    “我们就这样走了?”走在路上,王颖不甘心的问。

    董必的任职在广西,王颖却需要在广东,他不向经略安抚使衙门递上官诰。意味着他无法在广东行使职权,所以董必可以走,但他却不得不再进去。

    董必摇摇头,说:“怎么进去。我们在人家内宅闹的那一出,现在重新过去,万一吃个闭门羹。岂不失了体面。王兄不如与我同去官衙,我们打听一下情况再说。”

    广南东路安抚使官衙官舍居然不让两位大人居住。客司官扬着脸,心平气和的,但态度坚决地回答:“两位大人,我认识两位大人,可我广南的规矩不同。经略安抚司去年下了告示,说是来往官员的接待费用,全部采用数字化度量……

    啥叫数字化,那不就是钱呗。两位大人可以拿官诰去衙门里登记。衙门里会给你一笔钱,而后给你一份告牌。凭着告牌来官舍登记,我官舍给你们安排住宿,但官舍里的食宿你们都要掏钱,衙门里不是给你们钱了吗——那笔钱就是你们地食宿费用。

    经略司有规定,几品的官身每日补贴多少,路过官员可以住宿几天,办事可以住宿几天,任职可以停留几天,都有规定。按照规定给你们食宿补贴。享受免费接待。

    两位大人没有经略司的告牌,我这里也可以住,不过两位大人需要自己掏钱,这官舍每日住宿什么人,伙食多少都有规定,两位大人不掏钱,这笔钱我就得自己掏腰包……其实,两位大人不用着急。你们要真是官。是你们地钱总跑不了。

    嗯,你们可以先自己掏钱住宿。等赵大人回来,你们把官身文诰递进去,经略司定会给你们钱的。这等于你们先自己垫上吃饭住宿地钱,回头衙门里再把钱给你们,早晚的事。大人,我这么解释你听懂了吗?”

    “嗦!”董必喝斥一声。王颖现在态度已经软了,他想到的是先需要赵兴配合他才能就任,否则,赵兴有可能把他晾上好几个月。想到京城里赵兴素有的恶名声,王颖决定态度缓和点。

    肚里做好了打算,王颖冲客司官笑了笑,和颜悦色的问:“听说经略司官员都喜欢到赵大人的宅院办公,是吧,我们刚去了赵大人府上,听说赵大人刚刚出海,贵官有没有办法通知赵大人一声……”

    宋代的客司官也就相当于现代的政府接待办主任,他摇摇头,说:“两位大人说笑了人,大海茫茫,到处都是路,谁知道赵大人走地哪条路。海上追人,基本上没戏。两位大人是没有出海经验,前不久赵大人在海上追逐一艘海盗船,听说眼睛明明可以看见对方的船,但追了一天一夜才追进射程。

    海上追人,可不是玩笑话,谁能追的上,除非是神仙。”

    王颖脊背上渐渐冒出了冷汗,他知道如果海上追逐根本无法做到,那他刚才在赵兴府内的作就有失官体,跑到人家内宅里,趁着主人不在,冲人家的小妾脾气,这事闹大了,决定是丑闻。

    如果赵兴的府邸仅仅是私下院落还好说,王颖大不了事后死不认账,但如果那个府邸还有些官员存在,那么,事后那些官员一出来作证,两个人想抵赖都不成。

    王颖想到这,看了一眼董必,眼神中充满绝望,董必没事人一样的耸了耸肩,回答:“赵大人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王兄要在这里多等几天,下官就不等了。明日一早下官就动身前往广西。”

    王颖的脸色灰败,两人正相对无语的时候,只见一名官员带着几名衙役赶了过来,边走边喝斥:“兀那两个贼子,也不打听打听赵大人是干什么的,竟敢跑进我家内院闹事,来呀,来呀,儿郎们,给我狠狠地打。”

    王颖等人还没来得及辩解,一通棍棒劈头盖脸的将他们打倒在地,王颖一边惨呼,一边冲客司官呼救:“客司,广东还有王法吗?怎么竟然在官舍前公然殴打官人,你这名小官居然看着暴徒行凶,快,快喝止他们!”

    ps:祝大家五一快乐,嗯,劳动节,劳动应该最快乐!

    顺便求票中,哈哈,俺似乎这节日里也不休息,读朋友,能投几票支持一下吗?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1203/ 第一时间欣赏宋时明月最新章节! 作者:赤虎所写的《宋时明月》为转载作品,宋时明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宋时明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宋时明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宋时明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宋时明月介绍:
这是一个穿越做小人物的故事。
不经意间,赵兴成了一名宋朝人,他交往的对象不乏名传千古的词人、遗臭万年的大贪官、逼上梁山的大盗、艳名四播的绝代风华。
这是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代,这里有真情浪漫的千古好男人;有闪烁千年的诗歌佳句;有精彩纷呈的商业性歌舞表演和花样百出的商业竞争……
在这个瑰丽的时代里,赵兴处身其中,如鱼得水地享受这时代的雅致人生。
本书中没有朝堂争斗没有官吏倾轧。本书描写的只是宋代市井人的世界观。
或许,书中的内容颠覆了你对宋代的惯性思维,但请你细细品味。宋时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