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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赤虎     宋时明月txt下载     宋时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35章 不知不觉中的成就

    客司官操着手,恶狠狠的回答:“原来是两位贼子冒充官员,我说你们怎么掏不出经略司的告牌!好嘛,胆敢去经略使大人家里胡闹,我若不是有官身在此,也动手打你们个满脸桃花开。”

    “够了!”一声简短的喝斥响了起来,这声喝斥响过之后,棍棒顿时停止,董必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连声呼喊:“打的好,打的好!”

    当然打的好,两位官员闯入赵兴后宅吵闹,如果廖小小反咬一口,这两人脱不开身。但现在挨一顿打,等于偿清了后院闹事的债。赵兴不好追究他们,两位官员也不敢提挨打的事,彼此两清了……然而,两位官员已经悄悄把怨恨埋藏在心中。

    来的人是万俟咏,他匆匆忙忙赶到官舍,看着躺在地下的两位察访使,却没有伸手搀扶的意思,等两位官员自己爬起身来,万俟咏慢悠悠的说:“在下正与广州知州李格非在后院商议,听到有人吵闹,家丁们说是两位大人咆哮后宅,在下还没来得及迎接,两位大人已经离开府邸。

    在下又听几名庄丁商议着要给大人一个教训,故而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了……请问,两位大人要弹劾赵经略治家不严,纵容家奴殴打朝廷命官吗?”

    董必装作擦脸上的血,没有回答,王颖这会已经想通了。他赶紧回答:“原是我等冒失了,这下好了,我们谁也不欠账……请问,贵官是哪位?”

    万俟咏拱手回答:“在下乃广南东路经略司度支副使万俟咏……两位大人先不用掏官身文诰,赵经略去广西处理押钱纲。随身带着官印。在下没有经略使官印。办不成这事,所以还请大人耐心等待赵经略回家。”

    万俟咏说罢,拱了拱手,向两位大人告别,董必在背后斥骂:“这位万俟咏我听说过,听说赵离人在环庆路打仗,官印都是他拿着,这厮连搀我们一下都做不到。甚是可恨!”

    王颖看着万俟咏离开的背影,他被打的鼻青脸肿,只能含含糊糊哼哼说:“这才第三个年头,是吧,赵离人到了广东才三个年头,但已经把广东经营地铁板一块,没他点头,我们连官舍都进不去。董兄,你还记得赵离人在京城的名声吗,看他的属官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恐怕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董必呲的一声笑了:“王兄胆子小,你去低头吧,反正我明天动身去广西,在下宦囊丰厚,原不指望广东经略司补贴地那几个钱。”

    这场吵闹刚开始地时候,赵兴正在码头与几个藩商交流。不一会,廖小小怒气冲冲的赶来告状,赵兴摸着下巴琢磨一会,抬手示意廖小小暂时退避一下。他转过脸去,继续通过喀丝丽的翻译跟那几名来人交流:“几位先生,我相信你们已经了解,我确实有能力护航,但现在两条航线,让我很难选择。

    如果通过非洲航线,我建议你们伪装成我的生意伙伴蒲易安的船只,先去探探路。据我从蒲易安那里获得的消息。战争已经全面爆了。在君士坦丁堡来自欧洲十多个国家的数万名骑士。以及上百万农夫正在进行军事训练,他们也在疯狂造船。

    阿拉伯的地中海舰队已经全军覆没。但他们已开始疯狂造船,希望能弥补损失。而阿拉伯地印度洋舰队依然完好,他们已经开始执行封锁计划,目标就是你们这群生在南洋的白人。如今那片海域,除了阿拉伯船只,谁也不准航行。连我们宋商的船只也在那遭到扣押与抢劫——这事我已上报我们的政府,目前答复还没有来。

    诸位,东西方的海上航线已经断绝了,如果你们想要回到欧洲,我建议你们采用第二条航线,我会用全部武力护送你们抵达非洲,然而,那片大6也被战火包裹着,我不认为你们能冲过上千里的战区。

    各位,战争不可能一年平息,这是一场漫长的世纪之战,各位何不静下心来耐心等待。比如你们可以在我的舰队护航下,先去印度,去非洲中部进行贸易,积蓄财产,等到那片非洲大6战火平息,你们就可以在非洲中部登6,然后从6地走到耶路撒冷,再从耶路撒冷返回家乡——几个世纪以来,这不是你们的通常商路吗?”

    “大人,这条路太漫长,没有补给我们度不过波涛汹涌而浩瀚的印度洋,我希望我们地商人有权使用您开辟的那条商路,但也请您降低那条航线上的护航价格,您开的价我们实在出不起。”

    赵兴点点头,回答:“我一向以为,只有蛋糕大了,我们每个分蛋糕的人才能分得更多的分量。这样吧,让我们一起来把蛋糕做大,我们一起组建一个公司,譬如叫东印度公司。

    在这个公司里,我出航线图,并负责提供武装护航,我要求占有三成股份,这不过分吧。不过,既然我们是同一个公司,我想,我们的水手是不是要重新分配一下,毕竟我要往你们的船上派遣引航员。为了对海图保密,我还要派几个护卫……所以我建议,我们来成立一个董事会,共同管理这家公司,同时吸纳一部分宋商参与。

    而水手的搭配,应该确立一种资格制:凡是到我们船上服役的水手,都需要通过我们公司地专门考核,这样一来,每艘船上要上多少水手,各个岗位怎么安排,我们就有了依据,可以更合理的使用我们的力量。”

    几名商人商量了一下,立马同意了这个明显对他们有好处地建议,赵兴顺势跟他们商量建议一座航海学校事情。双方决定共同出资,建设一座大规模的航海学校,师资力量由双方共同承担,毕业的水手则由东印度公司统一调配……

    大约一个时辰后,赵兴跟这群白人达成意向。白人们起身告辞。准备回去募集股份,赵兴接着转向身边的程爽,吩咐说:“你跟了我好几年了,我们以前曾经谈过理想国的问题,现在陈夫人带着二公子在金兰,你去那里,按照理想国地办法把那建设成一个基地,记住。要擅于利用当地人巩固统治。我在当地留下了五千名本土士兵,你要擅于利用他们。

    另外,要擅于利用宗教地力量,安思达派过去的人已经抵达那里,你去干吧,我把那片土地扔给你,当你地试验田,任由你挥……”

    程爽鞠了躬,嘴唇蠕动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他默默的再鞠一躬。告辞而去。

    赵兴接着叫过陈不群,展开一份海图,在北方的耽罗岛点了一下,而后笔往东北方向滑动,落到了小琉球上面,而后将笔转到了大琉球上面,笔尖顺势滑过麻逸、勃泥,掠到了占城国,而后回到广州,再向北连接杭州、密州。与耽罗岛闭合成了一个圆圈。

    赵兴指点着这个大圆圈,指导陈不群:“这就是我的海洋攻略,拿下了文莱,这个大圆圈所有的环节已经串好了,也就是说:我大宋附近所有的洋面,都由我宋人做主。

    但这还不够,你现在从占城再往南走,这里是狮子城。南海联盟一直没有精力与当地人争夺这片土地。所以只在那修了座城堡,一个码头。

    我在麻逸隐藏了三十艘海船。给你二十艘,耽罗岛总共三十艘战舰,这不能动,此外还有小琉球,那里是硝石矿,我大宋地火药全靠日本与小琉球供给,此二地可谓我大宋的生命线。但你也可以从小琉球抽走一半舰队,先期前往狮子城耀武扬威,等当地人被你打服了,明年开春你试着进入印度洋。

    在印度次大6这儿,航行的危险性不大,印度人不擅航海,那里是宋船的天下——关键是阿拉伯。我要求你明年用一年的时间查清真腊、驻辇国的所有动向,以及沿岸的水文状况,如果能收买几座岛上的当地人,愿意给我们提供锚地与补给,那就更好了。

    后年,我相信广东的枪兵能够编练成功,我会给你提供更多的军力,让你前往阿拉伯——对,是前往阿拉伯。非洲大6已经打烂了,那片市场已经容量不大,只有阿拉伯人才能给我们提供更多地税收,我们必须打通这条商路。

    我预计,在五年之内非洲大6的商贸量不大,五年后,等非洲大6稳定下来,那时,有可能贸易量会上升——换句话说,我们有五年的时间消灭阿拉伯海军,争取让阿拉伯人也在那片海域里听我们的话,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证广南赋税继续增长。

    末世就要来了,在这个末世当中,我们身在这个国度,一方面是做好准备迎接变乱,尽可能挽回;另一方面是尽量给朝廷提供更多的财赋,让那场动乱来的更晚一点,让我们的迎接准备,做的更充分一点。”

    陈不群躬身回答:“老师,武力侦查我可以做到,但真正与阿拉伯人对上,我还需要老师的指点,那场战斗我希望老师亲自指挥……实话说,我们的战船虽然庞大,但水手控帆地技巧远不如阿拉伯人,跟阿拉伯人交手,我心中没有底。”

    赵兴一指北方,提醒说:“福建地少人多,那里的人历来就有闯海的习惯,我明年就尽可能多的从福建招纳水手,争取五年之内给你武装三千艘战船,如此,对上阿拉伯舰队,我们在数量上就不会太吃亏——据我所知,驻辇国前不久跟三佛齐打了一仗,出动了三千艘战船,我相信阿拉伯舰队的数目不会少于驻辇国。”

    陈不群冷汗直冒:“老师,你别难为我,我指挥三十多艘战船还能够指挥的过来。让我指挥三千艘,恐怕……,不,我是绝对干不来的。”

    赵兴苦笑了一下,回答:“我也没有指挥千艘战船地经验。但我想。这也是一个组织学难题,你不妨试试分级管理,设立几个分舰队,慢慢摸索。好在我们有五年地时间,可以先拿印度次大6地小国练练手——就先从真腊开始吧。”

    陈不群看了看待在一旁不耐烦的廖小小,懂事地鞠躬告退。赵兴这才有功夫跟廖小小交流,他伸手搂过廖小小,安慰对方说:“放心。这两位察访使如果早来一年,还能有所作为,但现在他们来晚了。我整顿枪兵,其实就是加强各州县地组织管理,等我把各州县理顺了,他们在两广,想指挥人都指挥不动,哼哼,他敢欺负我家小小……等着,我让他生不如死。”

    王颖在香港一等。就等了四十多天,这四十多天里,他度日如年。

    作为察访使,他是有自己地印绶的,然而这份印绶却需要经略司加盖官印,布全路,然后才能生效。没有赵兴的许可,他拿着印绶到了各个官衙,别人顶多承认他是个官,但想要行使职权……你先靠边歇歇吧。

    四十多天后。王颖终于想通了,他跑到广州找李格非,两人都是汉人,在京城里曾经见过面,王颖打着拜访旧友的名义向李格非递上官帖,耐心在广州府衙外等待。

    名帖传到后衙,李格非见到旧朋友,大喜过望。连忙招呼:“快请快请。”

    “且慢”。李清照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别人不知道王颖的底细,李清照在广东仗着赵兴的宠爱。出入各大官衙毫无障碍,她知道王颖的处境,一边阻止衙役们地行动,一边向父亲介绍:“嫡父,我听说王颖与董必到任第一天,趁着赵叔叔不在家,进入内宅无理取闹。这事经略司衙门都传遍了,通衙门没有一个人理会这厮。嫡父现在让他进来,回头赵叔叔回来,恐怕嫡父面子上交代不过去。”

    李格非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是咋说咋肯,李清照这么一说,他仰脸思考片刻,吩咐衙役:“来人,去告诉王大人,就说王大人尚未上任,本官不好私下结交……得罪了,请他先去官舍安歇,……程仪加倍,送他二十贯。”

    王颖在府衙外拿着这二十贯臣银哭笑不得,喃喃自语:“老朋友了,竟然以为我是来打秋风的,好不厚道。”

    站在门口了半天呆,王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拍脑门说:“啊也,我怎么忘了经略司的走马承受文勋了,李格非不见我,难道文勋不见我吗?”

    文勋真不能不见王颖,他在自家院子的后堂迎接了王颖,王颖望着穿一身薯莨纱,潇潇洒洒的端着茶杯的文勋,一阵感慨:“文勋当的好官,我在广南东路转运司衙门待了四十多天,就没见到你上一天班。你说你如今还是转运司的官员吗?”

    文勋潇洒的一摆手,请王颖坐下,嘴里淡淡地说:“谁说我不是转运司的人,你出门打听打听,全广州哪个敢说我不是转运司衙门的人?”

    “咄!朝廷官员若都像你这样上班,那就乱套了”,王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找了一张藤椅,躺倒在椅子上。

    文勋这间屋子摆了几张藤椅,有金黄色的细藤编成的椅子,也有一些雪白仿佛银子一样的树藤编成的摇椅。王颖躺倒在一张白藤椅上,一边摸着光滑的椅子扶手,一边说:“好漂亮的藤椅,这也是广东产的吗?价值几何?”

    文勋看到王颖坐下,自己也找了张藤椅坐倒,一边懒懒地回答王颖的问题,一边招呼从人泡茶:“这藤椅是麻逸树藤编成的,有金藤和银藤两种,我这屋子的藤椅还不是上品,赵经略屋子的藤椅,那才叫华丽……噢,我听说你把赵经略得罪了,他家小妾廖小小正在四处宣扬你们去内宅胡闹。哈哈!”

    王颖面红耳赤,刚想辩解,文勋已经把话题接下去:“你刚才说我上班轻松,哈哈,在广州不是我一人如此。那转运司衙门、经略安抚司衙门,忙碌的都是赵经略的亲信,像我这等闲官,还是逍遥自在地好。”

    文勋这话隐含着警告,王颖听懂了对方地意思。也愁眉苦脸地说:“那廖大家宣扬我们去内宅吵闹。她一定没说后来,后来她指使家丁殴打了我们……

    唉,一时不慎呐。我算是上了董必的当,董必在路上说,广南东路是个肥缺,我们该拿腔作势,让赵离人讨好一下,没想到赵离人如此强硬。如此有恃无恐。”

    文勋笑着端起茶,轻轻地啜了一口,驳斥说:“你说廖大家指使家仆殴打你们,你要在朝堂上如此说,又着了赵安抚地道儿。廖大家在你们走后就去了码头,送别赵安抚。所以你说廖大家指使家仆一事,又是个谎言——人家有人证,几千人看到了,你们有吗?哼哼,便是你们真挨了打。也是白捱。”

    王颖冷汗慢慢地下来了,他小心翼翼的问:“文大人,我们的事已经传的尽人皆知了?”

    文勋点点头:“广州官场无人不知,好笑你们两个人还一副懵懂像。我跟你们说了吧,这件事你若老老实实忍下来,还可以大事化小,一旦你们向朝廷递报了奏章……”

    文勋顿了顿,看着王颖的表情,惊愕的问:“莫非你们已经向朝廷递交了奏章……莫非你真向朝廷弹劾赵经略治家不严,廖大家指使家仆殴打你?”

    此时的王颖像是刚从澡堂里出来的。浑身都是水迹,文勋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上班……可惜你晚来了一年。你若早来一年,广南地事情还能有所作为,但现在,赵经略已经俨然南方节镇了。广南的事情,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所谓的“节镇”,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军阀。

    看着王颖呆愣愣的眼神。文勋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职方司已经给了我报告,让我配合你。可惜我有力使不上。

    让我给你说现在两广的情况吧:自去年起。广西经略使张立就跟赵经略勾搭在一起,张立已经把经略司衙门迁到了钦州,赵经略在那里替张立见了一座城,并修建了水军码头。此后广西各个州县都伸手向赵经略要钱,说是整修道路,现如今广西半数州县都要仰仗广东鼻息。我瞧着,董必去了广西,日子也不好过。

    广西尚且如此,广东就更不要提了。从前年开始,赵经略就推行一个政策,凡是有贬官的地方,就整修道路,开垦荒田。两广一地有贬官二十多名,分布在六个州。赵离人便用了三年时间,修了这六条大路,他称作州际公路。此后,赵离人开始沿着公路重新划归县、镇、乡、里,前不久他又开始组织枪手,建立所谓的预备役制度。

    等这些工作做完了,我才琢磨出味来,原来赵离人如此一搞,广东至少有六个州,就是那修路的六州,其无论乡村还是县城,都已经被他重新规划过,上上下下全是他地人。至于广东枪手——他在三年前就派遣自己的家丁金不二,开始在各个县城建立唐手道馆,如今,各地枪手的头目都是唐手道馆训练出来的,你说,这种状况,他不是节镇,谁是节镇?

    在这种情形下,你在广东惹了赵离人,那不是自己找死吗。只要赵离人稍稍使个眼色,你在广东便寸步难行——我听说你去李格非府上,他没有见你,是吧?你难道还不觉悟吗?”

    王颖冷汗出尽了,渐渐的也不害怕了,形势已经恶化成这个样子了,他还怕什么,他鼓足勇气,破罐子破摔的问:“府学呢?各地府学的情况怎么样?我听说赵离人重新校订的四书五经,大都是元党人出面校订的。朝廷打算毁禁元党人的著作,他赵离人难道不顾朝廷地律法了吗?”

    文勋晃着茶杯轻轻笑了:“你不知道各地府学有多少书吗?光今年各地府学收到的书不下六十万册,那些书你要一本本翻过去,查处违禁的书籍,翻不死你。可即便是这样,你能斗得过赵离人吗?他可是绰号赵老虎,人称惹不得。

    府学的书如此庞杂,你便是查出了一两本违禁的书,他大可以推脱,说是自己公务庞杂,没功夫一本本去府学查看,这事顶多是个失误而已。我能想到朝廷的处罚,不过罚铜数十斤。赵离人缺钱吗?你罚他几十斤铜,他能给你拉一船过来,气不死你。”

    “等等”,王颖连忙打断了文勋的说话:“你的意思是说,每处府学藏书数百万册,全广东各个府学都是如此?”

    文勋点点头:“赵离人从去年就开始捐建各地府学地名堂,并开始鼓动商贾捐献藏书楼,现如今各地地藏书楼都是商贾们捐建而成的,里面地藏书也是赵经略家中的妻妾先捐献。这还是今年夏天的事情,今年秋天开始,赵离人又开始整顿各县门学,要求各地门童必须强制上县学,接受启蒙教育。所以你要查书,不仅要查州学,还要查县学、乡学。

    州学、县学、乡学这三个体系被赵离人称作三级教育体制。王兄,你要是来广州查书,光各地的书籍,恐怕你卸任的时候都翻不完。”

    王颖擦干冷汗,说:“文兄,我问的不是这个,捐献如此多的书籍,那得花多大一笔钱。这还不算,三级教育,要养多少官,你刚才还说广东一年修了六条路,这需要花多少钱?”

    文勋得意的端起了茶杯,悠悠的说:“你上任以后就知道了,在广州别的好处没有,就是钱多。

    广州物价波动极其厉害,每年春天的时候,数十万人来广州修路、拓荒,粮价一日三涨,这时候,广州官府会额外的米粮钱;叫粮油补贴。等到秋天,垦荒的田地都成熟了,那时候粮价会大跌——粮价大跌也钱,官员的职分田产的粮食,因为粮价大跌导致损失,这时候给你的是保护粮价款。

    广州钱多,我在旁边看了赵离人三年,浑搞不懂他哪来的那么多钱。比如夏天天热,官府给百官放降温消暑钱;刮风下雨,官府有一笔房屋修缮费、雨衣置办费……这的钱太多了,我一下子没法跟你说清楚,等你上任就知道了。”

    王颖瞪大眼睛,义正词严的质问:“文大人,赵经略给你的钱多,如此就收买了你了?你自去年起,公文报告稀疏不堪,每个月不过一两份,且全从6路传递,等京城收到你的报告,已经是半年以后了,章老大人让我来问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第3236章 嚣张的代价

    文勋听到这话,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摇晃着藤椅,不以为然的笑着说:“章老大人如果不满意,那就免了我的官职。这几年我也挣够了钱,正好回乡看看。”

    广南东路为什么成为“指射之地”,或贬官居住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地少人稀,官员们把到这里任职当作一种惩罚。文勋如果真撂挑子不干,一时之间朝廷还真找不出一个替代。而后广东当地选拔人——哈哈哈,如今赵兴加强各地教育建设,那些新学出来的学生都差不多相当于他的门生,让他的门生来监督他本人,这不是让左手监视右手吗?

    王颖摇摇头,跳过这个话题,缓和了语气,责备说:“如今朝廷的公文大都走海路,传递起来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到京城。文兄有怨气,也不该走6路传递情报吧?你从6路传送的情报半年后抵达京城,可四个月前赵离人的处理报告都到了,人把事都处理完了才看到你的报告,你这不是忽悠朝廷吗?”

    文勋咧着嘴笑了:“我大宋从6路传递广南消息已经一百多年了,难道我走驿路传递消息,错了吗?若真错了,朝廷也该下诏更正,只要朝廷下诏不许我再走6路——你以为我会那么麻烦,亲自找驿站投递?

    我看朝廷那帮人是让赵离人养叼了胃口。你们难道没现,凡是与赵离人相关的公文,都走的海路,因为转运司、经略司、市舶司有一笔相关的投递费,可惜这笔投递费不涵盖我。难道我要拿着呈送给朝廷的密报。去找赵离人特批邮递费,而后让赵离人帮我传递我打地小报告?是朝堂的那群大人脑子傻了,还是我傻了?”

    王颖沉默了片刻,又揪住一个问题问:“文大人,我还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广南东路不是边疆州,怎么这里不禁弓弩。我进城那会。瞧见好多人都携带弓弩,还有一些人穿着怪异,是不是传说中的服妖军?他们上身穿怪异的红装,下身黑裤子……”

    文勋插嘴说:“他们头戴斗笠吧?……你遇到的是斗笠军,那是广东枪手,就是我跟你说的各地乡勇。这些人不是广东精锐,广东地精锐恰是你说地服妖军、大将营。就是这些人,才出动了一千多人。就把一个立国千年的占城国给攻陷了。

    不过,你说的对。广东确实不禁弓弩。自从广东外海频遭海盗骚扰后。赵离人已经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把广东设立为镇州,哈哈,我估计赵离人这份奏章走的又是6路。朝廷现在还没接到奏报,但赵安抚这里已先斩后奏了,借口嘛,肯定是朝廷久不答复,故而他先做主了。”

    王颖站起身来,在地下转了一圈。拱手央求文勋:“文大人。照你这么说,在广南想寻找赵安抚的把柄。实在太难,现在我只想求文兄帮忙,让我去服妖军看看。我听人说服妖军使用的一种新武器,声若霹雳,威力巨大——他赵离人私自装备军队,这总是个大错吧?”

    文勋干笑一声:“哈,我劝你别操那个心了。我之所以给你说这么多,是告诉你:想在广东继续当官,赶紧去找赵安抚赔礼道歉,否则的话你待不长。

    你说的服妖军、新武器,这朝廷也知道,不过是密州梨花枪地改良版,这事章相公早就知道,根本不用你去说。”

    文勋说完,闲闲的又补充一句:“我听说章相公贬居乡间地时候,就曾从赵离人那里拿了两杆梨花枪地改良版,所以,你拿这事跟朝廷说,没用!”

    王颖还想再说什么,文勋已经失去了跟他谈话的心思,他招呼家仆端来二陈汤送客,王颖只好怏怏告辞。

    王颖刚走,文勋立刻拿过来一张纸,奋笔疾书,把他刚才与王颖交谈的内容记录下来,而后将这份记录装入信封,招呼家人:“快去,把这封信送给赵经略,就说王颖大人已经给京城传递了奏章。本大人刚才已经劝过他了,可惜他听不听的进去,难以判断。”

    文勋这么做,等于暗地里坑了王颖一把,王颖走出文勋府,还在思量文勋的介绍,越想他越是后怕,看到路过的百姓望向他的目光,王颖疑神疑鬼,他在广州再也待不下去了,连夜动身跑回香港,日日在香港赵兴家门口闲逛,让人人都看到他的存在……

    王颖陷入局促不安的境地,董必也好不到哪去。

    这厮从广州登岸后,从6路前往广西接任,广西方面倒没有为难他,顺利地给他交换了公文。董必闲不住,得到公文后立刻坐船先去儋州,视察苏轼地居住情况。

    董必抵达儋州后,千辛万苦赶到了昌化军,管一百户人的昌化军节度使迎接了他,董必趾高气昂地问:“贬官苏子瞻何在?”

    昌化军这座小乡村是赵兴特地留下麻痹朝廷官员的,这地方显得很破败,大多数都是木头屋子,那位昌化军节度使听到问话,犹豫的指了指县城里最完好的那栋石头屋子,迟迟疑疑的回答:“在,在……”

    董必翻眼了:“县城中最好的屋子,那应该是官舍或官衙吧,贬官怎么能居住在官衙里呢?快赶他出去。”

    昌化军这座石屋其实也是赵兴盖的,前面是官衙,后面是官舍。这座屋子并不比赵兴在码头特地给苏轼建造的书院舒适,虽然如此,董必这样驱赶人出官衙,实在太令人难堪了。

    董必这话说完,昌化军节度使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像看个死人,他叉手站在那不动,董必喝斥:“怎么。你也想被贬吗?”

    昌化军节度使呲的一声笑了:“某家已经到了昌化军了,朝廷还能往哪里贬我?董大人,朝廷法度咱家不好违反,但要动手,你只管自己去,咱家可是害怕苏公背后的那头老虎。”

    董必趾高气昂的回答:“你说地是赵离人吧,本官与他品级相当。他广东管不上广西……好。好,你不动手,本官自己去。”

    董必说罢,指挥他的随从驱赶苏轼出官舍,闻讯赶来的昌化军百姓默默无语的帮苏轼扛着行礼,苏轼面无表情的牵着小儿子苏过的手,向海边走去。

    苏轼被赶出官舍,他住哪。董必才不关心。

    这个百户之地没有空闲的房子,按正常地情况。被赶出官舍地苏轼只能露宿海滩……

    赶走了苏轼后。昌化军节度使也没了笑脸了,他冷冷的拱了拱手,返回自己的官衙,全当作董必不存在。董必在昌化军晃了一圈,催促昌化军几个百姓送他回儋州,却见昌化军人人像躲瘟疫一样躲避他。

    董必大怒,暴跳的说:“本官从儋州走到了这里,不信就走不回去。”

    旁边一个老军好心的提醒:“察访,你从儋州走到昌化军之前。没有得罪赵老虎。如今你走回去,可就难保了。我跟你说实话吧。赵大人与琼州的黎人关系甚好,那些黎人欠他好大一个情,所以,自苏公贬来儋州后,我昌化军通往儋州的道路就平静了许多。不然的话,察访去打听一下,去年他们还在这条路袭击旅人,割了旅人地头皮,砍下头颅作为屋中装饰。

    察访,黎人不袭击沿途的人,就担心伤了赵大人地老师,可你如今把赵大人地老师赶出去,要是黎人在海滩上看见了,他们与我等语言不通,要是为了讨好赵大人,割了别人头去,我们都不好跟他们交代。”

    董必这才明白刚才昌化军节度使为什么看他的目光充满怜悯,他连忙窜进节度使的县衙,节度使正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纳凉,董必大喊:“快快,给本官派些护卫,护送本官回儋州。”

    节度使晃悠悠的回答:“大人还想走吗?昌化军里贪图赵经略钱的人不少,受过赵经略恩的人也不少,刚才你赶他老师出去,一定有人去向他报告了。察访大人,我昌化军总共就这点人,你要就全拿去,可是沿途有数万黎人,如果黎人翻了脸,你能走出这片山区吗?

    便是察访大人走出这片山区又能怎样,大人没听说过吗,最近广州附近海面海盗猖獗,连赵经略的坐舟都屡遭袭击。负责这片海面巡逻的是广东沿海制置司。大海茫茫地,只要广东那头老虎稍稍睁只眼闭只眼,我料大人地船沉到海里,都不会有人知道——海盗频繁骚扰,大人遇难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谁能怪得上广州那条老虎?”

    董必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他已经明白这位节度使暗中的话,大海之上,广东沿海制置司挂起军旗是官军,扯下军旗就是海盗,只要赵兴怒了,官军把他地船击沉,那是剿匪,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坐到地上想了许久,屋里只听见节度使藤椅摇晃的声音,董必出了一阵子冷汗,又问:“依节度大人看,本官该怎么办?”

    节度使晃晃悠悠回答:“昌化军粮食不能自己,以前全靠儋州从6地转运,而儋州的粮食又是从雷州运来的,自苏公到了昌化,雷州那面无论风雨,每天往这里直一艘粮船。苏公赶出了官舍,我昌化军也就不再享受赵老虎的补贴,军卒们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怕他们会故意把大人领去黎人的寨子做客……

    罢了,我看大人抛荒无际,给你出个主意:赶紧把苏公请回来,赔礼道歉。然后向赵老虎道歉——这里消息传的很快,我刚才说过,每天这里都有一艘粮船抵达,苏公消息,对岸今晚就会知道。大人要赔礼,请尽快。”

    对岸的消息果然传的很快,当晚,雷州粮船送来消息,请察访使董必暂居儋州,等候赵兴的答复。大喜过望的董必这才在昌化军地护送下赶到儋州。但他却不敢从儋州乘船返回大6,非要广南东路水军战舰过来接他才肯回去,为此,他一封接一封的向赵兴赔礼道歉信。

    其实,董必不知道,昌化军那些人都在跟他演习,而离昌化军不远的海湾。就隐藏着一股庞大的势力。这股势力属于赵兴的。

    那位昌化军节度使早已经是赵兴的人了,平常昌化军的人根本不会待在昌化县城,他们都去赵兴地海湾居住,只有在官府派人视察地时候,他们才返回那片旧屋做做样子。因为那些旧屋常年无人居住,所以显得格外破败,而昌化军不留董必住宿,需要用各种手段逼他当即返回。也是担心董必无意中现那片海湾的秘密。

    董必不知道,自己待在儋州那个穷困之地苦熬日子的时候。昌化军的人已经重新回到了那片海湾。大鱼大肉的happy…

    董必这一待,足足待到当年年底,赵兴等于变相将他囚禁在儋州,董必这位察访使在儋州过的日子,比苏轼这边贬官还苦,等到冬至节前后,董必实在忍不住了,他死赖活赖的爬上水军给儋州运送年礼的战船,抱着桅杆再不松手。无奈之下。水军将他直接带到了广州,驾着他进入广州沿海制置司衙内。

    沿海制置司衙门很大。这座水军衙门带有一个大校场,董必进来地时候,现校场上已经站了百多号贡士,不时的有几个被传唤到内堂,而后喜滋滋地离开,也有人出来后灰头灰脸,神色说不出地沮丧。

    董必只来得及瞥了那些贡士一眼,心里还纳闷,怎么广东一带的贡士都跑到这里来了。要知道广东人少,能凑齐一千多名士兵已经很不容易了。

    宋代虽然富裕,但能读得起书的人,家境肯定要在中上以上,这些读书人按四十取一的比例再考上贡士,数目就更稀少了。整个广东历年积累,考中不足千人,在这个校场,董必却看到了几百个。

    纳闷的董必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士兵们没有容他停脚观察,这时,恰好有一名秀才模样的白胡子老头与他擦肩而过,脸上说不出是喜是悲,两眼茫然无神的盯着远方,脚步踉跄的喃喃自语:“才是个学谕,竟然只得了个学谕。”

    校场上几个贡士听了他嘟囔的话,开玩笑说:“吉秀才,得了个学谕已经不错了,莫非你还想当县令。”

    吉秀才不满地抱怨:“以老夫地才学,怎么就当不成县令。”

    听到这番对话,董必突然想起,从去年起,朝廷就把考核广东百官的职权下放到广南转运司。而后赵兴弹劾了二十多位县令,朝廷一一照准。从此后,朝廷“秋司”过后,都会免去一部分广南官员,留下地空位由赵兴上报,进行“指射”。现在进行的就是一场官员任命大会:赵兴把广南的空缺官职全部刊录出来,送给各地府学,让府学的人推荐人才,然后赵兴进行考核。一旦考核通过,则予以当场任命。

    瞧这时间,正好又是朝廷“秋司”结束的时候。

    士兵们领着董必拐过了几个巷子,渐渐的,董必听见后院传过来一段音乐,那是一种描述激烈战斗场面的琵琶曲,琵琶声急促而响亮,听的让人热血沸腾。

    士兵们的脚步正向着音乐响起的地方走去,越走越近,音乐越来越响亮。进到后院,树阴掩映下,门廊边站着几名贡士,他们一副侧耳欣赏音乐,并为音乐而陶醉的模样,但两个眼珠却滴溜溜转个不停,一现董必进来,立刻向董必拱手行礼。

    董必还想保持官员体面,向这几位举子回礼,但随行的士兵手一紧,架着他脚不沾地进了大堂。

    大堂内,一名胡人模样的女伎正挥汗如雨的弹着琵琶,琵琶曲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曲声逐渐缓和,但曲调渐趋沉重,每一次拨动琴弦,那女伎都使出浑身力气,让人心潮澎湃,感觉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重锤敲击。

    董必眼睛一转,现坐在大堂正中的赵兴,他闭目凝神倾听音乐,脸上一副陶醉的神情,那是真陶醉。

    赵兴旁边坐着脸色灰暗的王颖,见到董必进来,王颖也没大招呼,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一边。董必很纳闷这位昔日朋友怎么变了一副嘴脸,他倒是依照官场规矩,先向赵兴行礼,而后再向王颖行礼。

    乐声渐停,赵兴似乎还沉醉在音乐里,摇头晃脑的,不一会,万俟咏端着一叠卷宗走近赵兴,低声说了几句,赵兴睁开眼睛,招手将那名胡姬叫到身边,取出手帕,温柔的给那名胡姬擦擦汗水。那胡姬擦完汗后,低声跟赵兴交谈两句,放下手中的琵琶,告辞而去。

    董必正瞧着那胡姬飘动的裙角走入后院,偷听赵兴询问:“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吗?”

第3237章 选胡萝卜还是刀子

    董必一呆,等他醒过神来,现赵兴正盯着他,董必赶紧拱手回答:“知道!这曲子有许多名字,但它都是叙述昔日汉高祖刘邦与楚霸王下一战的场景。

    唐初时,波斯琵琶刚刚传入大唐,白居易在《琵琶行》里就描述过这曲子,那时,这曲子叫做《淮阳平楚》,总共有十八段。后来,这曲子也被叫做《楚汉》,此时它有十五段。再后来,这曲子被称为《十面》、或《十面埋伏》时,只剩下了十段。”

    赵兴哑然的坐起身子:“噢,还有这样的说法?如此说来,我现在听到的只是不完整曲目,至少已经丢失了一半。”

    赵兴不跟董必谈琼州岛的事情,这让董必很高兴,他侃侃而谈:“也不能说这曲子丢失了一半,古人曲目的分段方法跟现在不同,古曲十八段,也许跟现在十三段差不多。再说,在波斯,琵琶这个乐器时男子弹的,而传入中原,多是女子弹。从敦煌壁画飞天就可以看到,唐人喜欢让女子弹琵琶。

    这曲子壮怀激烈,弹的时候需要耗费很多体力,其中的抡指手法,很费精神。十八段曲目弹下来,对于女子来说,恐怕体力不济。故而后人也进行了一些删减,删减后,这曲目甚至比原来的曲目更加紧凑,更加精彩。”

    赵兴一拍手,答:“这就对了,我向来认为:文明最可贵的是它的创造力。譬如万里长城为什么让人感到敬畏。不是那堵残缺破城墙,让人肃然起敬,而是建造万里长城地创造能力。

    同样的道理,开封铁塔巍峨高耸,让人一见就觉得博大,但博大的是那座砖石的塔么——不,博大的是建造这座塔的创造力。

    古曲琵琶是不错,白居易都曾赞赏,但对它的缩编。更体现的是一种创造力。唯有创造,那才辉煌。”

    董必不知道赵兴为什么说这个,他口不应心的答应着:“那是那是!”

    赵兴点点头,接着说:“今年我扫荡了南洋一带地土人,据说那些南洋土人从非洲迁移过来的历史,比我们还悠久,可是。他们为什么只能做我们的奴隶,是因为他们缺乏创造力。

    现如今,倭国、高丽、交趾、勃泥……这样的国家我可以给你数出一大串,为什么他们都匍匐在我们的脚下,对我皇宋心存敬仰——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的创造力让他们惊叹。”

    董必还是不明白赵兴想说什么,他迟疑的转动眼珠,屋里地王颖怏怏不快的耷拉着脑袋。^^万俟咏笑意盈盈的从赵兴桌上捡起印绶。一份一份在官职任命书上盖章,赵兴眼角瞥都不瞥万俟咏的举动。而大堂门口,坐着一个黑铁塔汉子,正懒洋洋的眯着眼。堂外,几名等候的举人正站着侧耳倾听大堂内的讲话。

    赵兴叹了口气,继续说:“我们创造了什么?让我盘点一下——有开封铁塔,有《五马图》,有丝绸、有茶叶、有精美的瓷器;律法上。我们有令人惊叹地《天圣令》解放奴仆、有会计法、有版权法;技术上有水运仪象台、有龙骨水车、有法烛,行政手段上还有政府采购地手段——牙商招标法。

    瞧瞧我们的辉煌,我们的官民福利会让秦、汉、唐的百姓以及官员嫉妒的哭死;我们的免费医疗,会让草原上的牧民绝望的以头抢地;我们享受假期,会让全地球地人流口水;我们对老人、对儿童的赡养,会让别国的百姓哭着喊着想当大宋人;我们的大宋百姓享受的权力,直会让以后的奴隶制国度咒骂我们对百姓太积弱、万恶……

    这就是大宋,还有。还有。还有很多我说不出的好处。

    这是一个华丽的时代,官员百姓地言论完全自由。他们可以从事任何职业,而不用担心官府抢劫。想一想眼前地这一切,多么华丽!多么辉煌!多么登峰造极——虽然它也有一点不令人满意,但一个不加省略的社会事实就是这样、有好有坏,完整而普通。

    现在,我们只需稍稍努力,就能让它越整个世界一千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毁了这一切?就为别人跟你党派不同吗?

    我大宋凭什么做到过去地辉煌,太祖承受天命,只是去其甚,其他法令条目多仍其旧。祖宗之法不是说过:以防弊之政,为立国之法——主旨就三条:兴文教抑武事、不禁言论、不杀士大夫。

    王荆公说他要变法,说祖宗之法不可畏,所以要毁去,那么他想建立什么法则,以便让后人遵守?大凡做事底人,多是先立大纲,其他内容据大纲可因则因,此方是英雄手段。王荆公确立的新法则,新大纲是什么?

    没有,什么原则他也不在乎,天地鬼神、老百姓、祖宗王法,他都不在乎。为了显示自己在变法,为了打击不同意见,凡是反对赞成的,凡是过去人所创造的一切,都在破坏范畴。

    难道因为与自己党派不同,就要举起刀杀戮自己的同胞,这才是他的法则吗?

    我也知道这个世界需要变革,但这个世界需要的是创造力而不是破坏。变法,它应该是创造力的更新,而不是毁灭旧有的一切。你们、包括王荆公,都是一群以破坏为己任的家伙,你们创造了什么?你们打破了所有的规则,心中没有任何敬畏,创造了流民千里、*横行、百姓哭嚎失所。皆呼彘为拗相公?还不够吗?

    今日,我们因为没有创造力而鄙视南洋奴,当我们失去创造力的时候,高丽、倭国、交趾人还会向现在这样仰视我们吗?不,他们会像我们今日鄙视南洋奴那样鄙视我们。可你们因为党派原因,封杀了资治通鉴、封杀了水运仪象台,封杀了会计法,封杀了旧党地一切创造,你们创造了什么?

    我们的文明没有了创造力。会剩下什么?只剩下寻章摘句,告诉人们古圣贤说过什么,不能起违反——这不是文明,而是重复过去,而您们这些不守规则的人所说的古圣贤说的,常常是你们自已篡改后、符合你们自己心愿的理论!”

    赵兴说的那些过于遥远,过于高深。王颖与董必不懂,他们也不可能懂。因为在他们的世界观里没有妥协,只有“反对敌人所赞成的,赞成敌人所反对地”斗争观念,听到手里捏着他们小命的赵兴辱及他们尊敬的老师王安石,董必最先想到的是怒。

    这要是在京城,董必早已经跳起来,吆喝一帮同党上前打杀赵兴……但这是在广东。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况且新党的学问里讲究服从。赵兴是广东之主,究竟该不该与主官相拗……似乎王颖的学问里是不容许这么做的!

    王颖还在犹豫,赵兴不会等他反应过来再谈,他没容王颖多说,又随手丢过一份邸报,笑着说:“这是最近地邸报,你看看吧,那上面说的很有意思——比如章回到了环庆。开始重新动对西夏的反攻;环庆第二将张诚突入西夏境内侦查,路遇大股夏军,不慌不忙徐徐而退……还有,河东路殿帅折可行自秋至今,仅仅三个月,就斩杀过两千名西夏金兵。”

    董必待在广西,朝廷邸报这东西已经许久没摸过了,他翻动了两下。停下手来。瞪着赵兴,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反击。^^^^赵兴一摆手,吩咐从人:“给董察访搬邸报来,把这两年的邸报都搬来,还有《资治通鉴》也搬来。”

    司马光的《资治通鉴》也在查禁之列,董必脸色一变,正准备驳斥,赵兴已抱着膀子,慢悠悠的说:“董察访,你可细细翻一翻,这《资治通鉴》上、这邸报上,可有我广南的消息?”

    董必已经被赵兴牵着话题奔波不定,他不知道赵兴问话的意思,只是在使劲地想。王颖似乎有过被赵兴摧残地经验,他翻着白眼,阴阳怪气的说:“大人交代给下官的任务,下官已经完成了——《资治通鉴》上,一百多页也只能查到一条广南的消息,但每每只有寥寥数语。邸报上,这两年只有一条广南的消息,也就是大人遭遇海盗,突入占城国抓捕盗贼的消息。”

    赵兴点了点头,别有意味的提醒:“两位察访,广南为什么是偏僻之地,这就是原因。《资治通鉴》上翻一百多页,才能找见一条广南的消息,邸报上连续两年,只提了闲话一句。广南有什么大事,没人在意!”

    这句话董必听懂了,这是威胁。

    赵兴在*裸地威胁这两个人。

    到了广南后不久,董必已经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传说中民风凶悍的两广地带,几乎找不见一个盗匪,而海上更是蹊跷,来往的大宋商船耀武扬威,别说海盗了,连海鸟都不敢招惹宋船。因为宋船上对床弩等致命武器的限制已开始解除,那些宋船没人招惹,还时不时的射出成群的弩矢训练射程,怎么会有海鸟歇息?

    而往深里想,当初海盗到伶仃洋口招惹赵兴,就更令人诧异了。

    再经过海南岛的惊吓,董必已经完全清楚:这广州最大地海盗就是眼前这位经略使,他才是整个南洋海域地海盗头子……然而,这事是朝廷拿钱,大家欢喜的事情。若朝廷不承认广州海面有海盗存在,则意味着赵兴攻击占城国地理由就不存在了,那么,朝廷就需要把占城国的财宝重新吐出来,归还人宾童王,而这点,是朝廷打死也不肯的。

    如此一来,董必这位察访使哪怕在广州家门口遇海盗。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而他本人为了和朝廷保持一致,也只能咬着牙承认广东确实遭受过海盗袭击。于是,若他不顺着赵兴的意思,坐舟被“海盗”击沉了,连伸冤都无处可去。

    刚才,赵兴又谈到了另一个威胁:广州是传说地瘴疠之地,由于信息传递的迟滞,朝廷向来不太关注这里的情况,邸报上、资治通鉴上对广南的漠视就是明证。便是这两位官员死在任上。朝廷会认为是平常的病故,连邸报上都不屑于刊登,而史书上更不会关注。

    只要赵兴每年给朝廷正常提供赋税,朝廷会像往常一样,完全忽视这片“指射之地”上生的大小事件。

    人生最可怕的就是生死被人漠视、遗忘。

    董必还在琢磨,王颖在心里不甘呐喊:“旧党,赵离人绝对是个旧党。枉费朝廷大臣还老拿他说事。认为他在旧党得势的时候不忘改革,是新党的南方旗帜,原来他骨子里面是个旧党。他骂王荆公了,骂王荆公是猪!……我,我该怎么办?”

    王颖想到这里,嘴里苦——赵兴是新党干将!这话是谁说地?是现在的新党领袖章。否定章的结论就是否定新党,新党能允许吗?

    只用了一刹那,王颖便想通了。他抬眼看看董必。现董必眼中全是绝望,他整整衣冠,拱拱手,说:“赵大人看来是必不许我活了,所以才对我说这么重的话,以至于连素来隐藏的面目都暴露出来了,既如此,且容本官更衣沐浴。”

    赵兴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新党里头会有不怕死的——应该只有一个,这是历史上记载的。历史上记载金兵攻入汴梁城下地时候,满城新党都是投降派,唯有一个坚决抵抗的,但那个人肯定不是董必。

    赵兴从桌上捡起一本书,丢到董必面前,抱着膀子说:“这是《然集》,我老师坡公写的。依你看。里面哪诗词不能流传千古?”

    董必不去捡那本书,梗着脖子说:“苏公的诗词我向来推崇。那是没说的……”

    赵兴紧逼着问:“像我家老师这等才华,这等诗词,这等创造力,历史会把他忽略吗?”

    董必一下子噎住了,他明白赵兴问话的意思,冷汗渐渐的从额头上冒出来。

    赵兴说的意思是:历史绝不会忽略像苏轼这样有才华地诗人,历史在记述苏东坡生平地时候,董必的行为、以及所有对苏东坡的迫害行为都要记录在案。如此一来,他驱赶苏东坡出了昌化军官舍,反而将自己写进了历史,而且是以一个小丑形态写进历史的。

    历史绝不会忽略苏东坡,柳永一生穷困潦倒,然而他的才华使人们无法遗忘,历史记住了这位诗人。*****而苏东坡这位做过几任尚书,做过几任地方官的翰林学士,历史更不会遗忘。

    读书人最渴望什么,渴望的是青史留名,这个留名是留下美名而不是骂名,董必与王颖原来一脑门心思讨好当权,一不留神把自己弄到了尴尬的境地……

    赵兴冷冷地笑着,继续说:“文勋大概告诉你们了吧,我广南就是钱多,我给你们做个约定吧,你们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视而不见,我允许你们在广南一任逍遥度过,否则的话,我翻起脸来可是不认人的。”

    服了,两位察访使现在是彻底服了。

    赵兴一手拿着胡萝卜,一手拿着大棒——不,他那手提着明亮的刀子,让人选择胡萝卜还是刀子。

    傻子才选刀子呢!

    文人好虚名,如果自己刚直不阿,能在史书上留下个好名字,那么两人还有拼一拼的想法,赌赵兴敢不敢造反。但赵兴现在已经清晰的告诉了二人,他碾死这两位官员轻松地像碾死一个蚂蚁,而且他们地死毫无价值,弄不好还要在历史上留下一个骂名。

    这可不好。

    至此,两位察访使心服口服——于是,广南一带,赵兴的军阀时代也拉开了帷幕。此后广南官员对赵兴唯唯诺诺。朝廷派来地监视官员屡经撤换,可来广南没几天便被糖衣炮弹打倒,开始用广南地腔调说话。

    两位察访使唯唯诺诺的告退,并再三向赵兴保证,自己凡是向朝廷呈报的奏章,都会呈递给赵兴过目,还表示察访司官衙最好由赵兴安排人选,组建衙门……

    等他们退下后,万俟咏盖完了公章。呈递给赵兴过目:“这次我们更换了三十一名县官,加上去年的,广东一地70%的县官、县丞、县尉、主簿都是我们挑选的。剩下的30%也是听我们话的人。”

    赵兴点点头,回答:“只要我们把广东基层组织健全了,无论州官怎么撤换,都无关大局。这是指射之地,县官只能从当地选择。把基层控制在我们手里,无论上面怎么折腾,广东都是我们的了。”

    万俟咏眺望南方,很贪心地补充说:“下面是广西。”

    赵兴叹了口气:“真腊的情况不容乐观,有情报传来,真腊的王城——大吴哥城墙绵延十五里,石墙高十七米,每个城门都有五重石门。攻下这样的城池。需要花的鲜血,我广东承受不起。”

    广东一地经过赵兴的再三罗攫,目前只凑出了两万士兵,其中一万二分布在水军,他的服妖军目前只凑出了两千多人马,辅助兵约六千,这种兵力去攻打一座拥有五重石门地雄伟城墙,赵兴花不起那个代价。

    万俟咏一声轻笑:“那不是更好吗?短期里面。我们正好把目标转向大理,用大理的军功诱惑张立,他一定允许我们插手广西。”

    按宋朝的军制,大将在外一旦立下军功,为了防止他拥军自重,朝廷会立刻将其调回京城,给一份闲职荣养起来。张立如果立下开疆拓土的功劳,他就要离开广西。所以。只要诱惑足够。张立才不在乎广西的官员由谁任命。

    赵兴点头附和万俟咏的话,顺嘴又问:“我们在善阐府修建的大钟楼也该完工了吧?”

    万俟咏回答:“明年正旦正式开光。请了安思达的徒来举行开光礼,打算在正旦那天鸣响铜钟,让整个善阐府都能听见我大宋地钟声响亮……只可惜,紫金做地大铜钟为了把钟从广南运到善阐,我们光修那条路就花了一百万贯。”赵兴笑着问:“如果不是为了运送铜钟,你猜大理会让我们深入他们的境内修路吗——这是宋代版的木马计,知道特洛伊木马吗?我给你讲个故事……”

    赵兴把故事讲完,万俟咏拍着手赞叹:“我明白了,这条路也是我们的进军路线,有了这条路,我们的大部队可以直入善阐府……”

    赵兴笑着补充:“应该说,我们可以水6并进,直入善阐府。到时候我们水6齐,两支大军相互照应,不等大理反应过来,我们甚至可以在外海集结,从真腊一带突入大理。”

    “那还等什么”,门外传来帅范的声音,他一边进门一边驱赶围在门口的贡士:“去去,都堵在门边干什么,来人,把他们的名姓都记下来,今日地消息若传出去,为他们是问。”

    赶走了那帮学生,帅范一边进门一边说:“我们的火枪队已经训练成兵,总计一千五百人,有五百彝人,一千广南人,辅助兵种七千人——刚好拿大理试试手,赶紧动手制造舆论吧。”

    万俟咏笑着补充:“大理人现在乖的跟猫似的,怎么会惹我们呢?”

    帅范翻了个白眼:“颠倒黑白的手段你都没有了,无中生有的手段你又不是没干过,占婆国不是前例吗?快动手,正好拿弱小的大理试试身手。”

    万俟咏摇晃着脑袋,说:“不急,大人连续两年放垦荒的人自由回乡,今年冬天地兆头很好,来广东定居地百姓,仅仅一个月就到了二十万,照这个势头增长下去,明年我广东能有二百万,甚至三百万人。以广东的富足,再养一万军,也能承受,到时候我们地兵力会更充足。”

    帅范点点头,回答:“我想也是,我们连续两年让那些人自由回乡,广东给的工钱高,他们垦荒的土地又归自己,人回乡了,土地走不了,他们终究还要回来看顾他们的土地。虽说百姓乡土情结比较重,但土地情结更重。拥有十倾肥沃的土地,即使他们自己不要,也会转让亲戚朋友。他们的亲戚朋友终究还要拖家带口过来垦荒。

    如此一来,垦荒的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等到人口上去了,我们就百业兴旺了。”

    帅范话题一转,又补充说:“可是我等不了,早点定下大理,我们能早点稳定内部,一个信佛的国度,百姓士兵都迷信不能杀生,这样的国家有什么战斗力,筹划好了,我们能一举端了他的王城。”

    赵兴一拍手,说:“那还等什么,就让我们好好筹划一番,直接端了他王城,而后把大理王送到京城,再把缴获的东西往朝廷那一扔,如此一来,看朝廷怎么办,他总不会把大理王送回大理,重新登位吧。”

    现在的大理正处于印度教与佛教、权臣与旧国王段氏极端冲突时,它对南部地区的控制力非常虚弱,而当时的宋人也不把大理南部划归大理,单独称之为“西南夷”。原本的历史上,不久之后,一名信仰印度教的人在大理南部、也就是今日西双版纳与老挝地带,建立了一个新国家,叫做:景隆金殿国。

    原先,因为大理南部动荡不安,加上情况特殊,所以赵兴才策划闪击善阐府,但现在帅范有决心拿下大理王都,赵兴的胃口不免就大了……

第3238章 武装嫖妓

    赵兴他们在谈论“立即动手”,但实际上他们不可能马上完成调兵遣将工作。因为热带存在一个雨季问题。

    即使赵兴他们当即布命令,等他们调遣好军队,准备好了物资军械,布置好进攻准备,雨季也到了。在这古代的行军条件下,漫长的雨季里根本完成不了行军打仗的任务。美国越战就是吃了雨季的亏,现代化的美军在20世纪尚且如此,在宋代,根本不可能实现雨季攻势。

    武力进攻要受气候的影响,心理战手段却不需要,赵兴与帅范商议妥当后,一支浩大的文艺队伍立刻向大理派出,名义上他们将在正旦抵达善阐府,参加善阐府宋商会馆钟楼揭幕式,而后趁着正月的喜庆,在大理各地展开巡游,每到一处,则向大理人展示大宋文化的韵律……

    这支文艺队伍由廖小小亲自带领,第二天就出动身,临走当夜,赵兴宿在廖小小处,不提他如何在廖小小房间策划阴谋诡计,且说王颖与董必,两位察访使灰溜溜的出了赵兴的广州府邸,王颖两眼上翻,站在门口了半天呆,董必也不走,就站在门口欣赏广州的街景。

    自李格非上任后,赵兴就开始整顿广州街道,每条街道都拓宽成可容四匹马车并驰的水泥大道,主干道边还增设了人行辅道。新路修好后,最大的变化就是交通工具的变化,原来广州街头多是走路的人,偶尔也有些坐轿的,但现在,轮子成了主要的交通工具。

    当地的富户们多数喜欢购置一种四轮轻便马车,或自己驾驭,或找个马车夫帮助驱赶车。而即使是轿子,现在也装到轮子上了,广州街头现在流行一种独轮轿。这种轿子形状活像现代马戏团所用的特技独轮车,上面放置一个座位,两根轿杆从座位下穿过。轿夫们抬这种轿子无需费多大的力气。只要一前一后两个人掌控方向。就可以推着独轮轿飞快的奔跑。

    两位察访使站在赵兴地府邸前,耳朵里一片轮子的响声,一辆辆马车、独轮轿不时地擦肩而过,轮子上的人衣袖飘飘。展露在两位察访使面前地是一片繁忙景象,更加凹陷出两位官员地无所事事。

    董必了一阵呆,见到王颖还在愣,他叹了口气,说:“王兄。当日是我错了。我不知道赵安抚居然以家为官府,弄得我们打上门来……唉,这事也就罢了吧,告诉你,我今日差点不能活着从海南出来……”

    董必唠唠叨叨叙说他在海南的惊险经历,王颖翻着白眼听了半天,突然打断他的话,插嘴说:“董兄好不仗义,出了事自己跑路……罢了。你记得去年吕惠卿掩败为胜。反而加官晋爵吧?”

    董必回答:“当然记得,满朝大臣都在议论。西夏人攻陷了我们的金明寨,怎么吕惠卿还当作功劳,向朝廷报功?当时你还在说:吕惠卿到底是西夏人还是宋人?他向我们朝廷报功,到底把我们朝廷当作是大宋朝庭,还是西夏朝廷。”

    王颖闷闷地回答:“可是章相公承认吕惠卿有功。

    董必叹息说:“是呀,听说官家听到了章相公这个决定,也在说:章卿太照顾吕惠卿。”

    王颖翻了个白眼:“你说,章相公照顾不照顾赵离人?”

    董必噎住了,犹豫半天,他回答:“似乎……,章相公待赵离人的情意比吕惠卿还厚。搁别人这么照顾苏老子,章相公早翻脸了,可是对赵离人却视若无睹——无他,赵离人擅于弄钱尔。

    如今,各地连年灾害,朝廷府库都空了,常平司也都见底了,章相公要依靠赵离人的钱救急,要依靠广东屯垦的粮食救急……吕惠卿失陷了一座金明寨,章相公能掩败为胜……赵离人擅自举兵灭了一个国家,章相公何曾加以半句责罚——他不也是升官了吗。”

    王颖点了点头,一边举步一边说:“文勋刚直不阿,不是一点钱就能哄住的,可他现在也得过且过……这段日子我也算弄清了,文勋不是不操心国事,实在是说了也没用,无论他怎么说赵离人地坏话,朝堂上都当他放了个屁。广南一地只能养一千多军队,南兵又不堪战,朝廷会怕赵离人造反吗?他如今四处征伐,在南洋树敌越多,朝廷越不怕,只要朝廷收到钱,才不管他灭了谁地国。”

    王颖说到这,又看了董必一眼,补充说:“……当然,你我的生死,朝廷也当作一个屁。”

    董必听了这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通向脖颈,一刹那涌进了脑子里,他眨巴眨巴眼,心有余悸的说:“原来如此,原来你我二人是来广南送死的。只要得罪了赵离人,完成了章相公的心愿,那位大人或许会把我们当作顺水人情,送给赵离人惩罚,以消减赵老虎的怒气。”

    王颖点点头:“这段日子我一直在想,文勋怎么那么懒散。前几日才想通了——赵离人阴狠,他宁愿把我们摆在明面上,战战兢兢、度日如年,也不愿应对一个新的察访使。所以我们还活着——生不如死的活着,服服气气的活着,苟延残喘地活着,我们活着地每一天都必须讨好那头老虎,否则他翻手之间,会将我们死无葬生之地……”

    王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着大海地方向。董必对此深有体会,那趟惊险的经历已经让他知道,赵兴想让某个人沉入海底,那就是一个眼色的事情,只要他稍稍表示对两位察访使的不满,会有一大群人气喘吁吁、吐着舌头冲他们扑来,唯恐下手晚了无法讨好那头老虎。

    董必仰天长叹:“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王兄听说广东的钱多,我在广西没收到多少钱,今天到你的地头,吃你的!你说吧,今日我们到何处买醉?”

    王颖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罢了。原先我以为岭南可怕的是瘴疠,现在看来,瘴疠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头老虎。那头老虎比瘴疠可怕十倍、百倍……走。去春江、花月夜,我们去那地方喝个天昏地暗、喝个日夜无光、喝它个今夕何夕……”

    董必听到这句话,面色一喜,大呼:“原来王兄还有资格出入那个地方。道我们去的是春江?还是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是赵兴整修广州后,重新修建的大型娱乐场所,它分为“春江苑”与“花月夜”。这两座园林造型优美,其中“花月夜”是一座面向平民与官绅地综合性娱乐场所,共分十二个院落。每个院落都以月份命名。比如“二月苑”,“七月苑”等等。

    这些院落都自成体系,比如“七月苑”,里面栽的是七月开花的各种植物以及芳草玉树,整个“七月苑”有八座独立地小楼组成一个组合,每座小楼都用一种当月开花地植物命名,这八座小楼里,有以演唱戏剧为主的“梨花楼”,以演唱偶戏与相扑表演的“樱花楼”。等等。

    每一个独立院落里。最出名的那座楼被称为“月魁楼”,这座月魁楼里住地都是院子里的行。由于这些院落格调高雅。风格独特,所以,想登上月魁楼都需要提前预约,不仅有钱,还要有势,才能独占月魁——因为每座月魁楼一天只迎接一拨客人,包下整座月魁楼需要花费巨资,因为供不应求,光有钱也做不到。

    “花月夜”如此,“春江苑”则干脆不对外,它采用汴梁六大名楼所采用的俱乐部会员制,不是会员压根不予接待,而“春江苑”的会员,不是大宋身家千万的海商,就是广南一地五品以上地官员——还得是有钱地官员。

    这座大型的综合娱乐场所崛起于广州之后,广州当地的游手不是不想染指分一杯羹,但这座院子有赵老虎撑腰,一心想打造与众不同的自己高雅格调,快刀斩乱麻的将那些企图染指的无赖子斩杀殆尽。此后,“春江花月夜”就成了广州高品位的娱乐场所,在这里消费的人不担心招惹上流氓,也不担心窃窃私语的商业密谈会被人窃听。而传说中,这两座院子地幕后老板才是广东最大地流氓。

    别人不知道这两座院子的幕后老板是谁,两位察访使知道,因为他们地职业就是察访——按照他们打探到的消息,赵兴的小妾廖小小在这里占有10%的股份,此外蔡京也占有10%的股份,其余的股东则是广州当地海商,以及两广一些官绅、将领。

    这两座院子的园林设计出自蔡京之手,力求完美、好大喜功的蔡京设计出一座面积浩大的理想园林,赵兴凭借自己的雄厚财力,帮蔡京实现了这个梦想,不过,蔡京却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因为这一特殊背景,所以广州的官员都喜欢扎到“春江花月夜”里。按照官场习惯,在酒宴中、在谈笑间商量公事……

    董必上次来广东匆匆而走,没来得及观赏这座园林,现在有王颖带路,他一路东张西望,不停的啧啧赞赏,活像个进入大观园的刘姥姥。

    王颖凭借着身上的五品官服,顺利的走进了园子,再往里走,每个院门都有把门的,王颖正琢磨着怎么进去,突然现一个用扇子遮面,低着头匆匆走路的青衣汉子,他连忙伸手招呼:“文兄,文兄,我在这,我看见你了。”

    王颖一溜小跑跑到青衣小帽的文勋面前,讨好的笑着问:“文兄,怎么你穿成这样来逛园子,我记得广东本不禁止官员来这里宴游,饱览园林胜景,文兄换这一身便服干嘛?”

    文勋取下了遮面的扇子,尴尬的一笑,正在想词,董必也追了上来。王颖见到同伴跟上,他原本也不指望文勋回答,干脆嘿嘿一笑,顺竿爬着贴上去,笑说:“文兄。前面是十二月,文兄也打算去十二月的院子,不知道打算去哪座花楼?下官正感到游玩的同伴少。不如我也去陪文兄玩玩。凑个份子。”

    王颖这么一说,董必明白了,原来王颖这厮对这个地方也不熟,他跑这儿。也就是拉上熟人一起蹭饭——现代将这种行为称之为“吃白食”。

    太丢人了!

    董必家境富裕,想明白王颖的作为后,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而对面的文勋眼珠一转,这会儿似乎已做出了决定,他将扇子在手心拍打了两下。若有所思的说:“两位察访都在啊……。也罢,我带你们去,不过今日所见所闻,休得乱说出去?”

    文勋这么一说,王颖这个“包打听”眼睛一亮,顺势望向董必,董必在他眼里现的全是“外室”、“二奶”、“小蜜”等等词汇,但他没看见自己的眼睛,其实王颖在董必地眼里。看到的也是这些词汇。

    文勋唰的一声打开了扇子。继续用扇子遮着脸,低着头走进了“十二月”。看文勋行走地方向,王颖与董必且惊且喜,心里直嘀咕:“竟然是月魁楼,难道这厮包下了十二月地月魁。”

    走到腊月月魁楼附近,董必现,文勋要不给他们两人领路,这两人真的靠近不了这座楼房。只见月魁楼附近散步着许多穿红衣的汉子,这些汉子腰上扎着武装带,挂着腰刀,别着手铳,警惕的盯着每一位靠近——王颖认识这伙人地打扮,这就是广东著名的“服妖军”、个个都是“大将”。

    牛!真牛!!真牛叉!!!

    “服妖军”远远的看见文勋,就向这位转运司衙门的“走马承受”点头鞠躬,让开了道路,王颖与董必边走边相互递眼色,眼里全是钦佩:这人跟人比,气死人。瞧这位走马承受,连出来*都是“武装*”,事先调动这么多军队围住了自己要去的院子,这简直太强悍了。

    跟着文勋,两位察访使走进了小楼,顿时,歌舞、乐声、舞妓娇软地笑声,丝弦声,夹杂着花香、脂粉香,以及淡淡地薄荷香,扑面而来,这座树荫掩映下的月魁楼,仿佛是一个欢笑的精灵,勾的人心头痒痒。

    进到门里,两位察访使现里面早有几位客人了,他们正与歌伎调笑,也有的在侧耳倾听歌伎的弹唱——这种弹唱是暧昧无比的一对一弹唱,就是歌伎站在身边,或坐你腿上低声歌唱,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厅里总共有六人,一位是李格非,他一见文勋进来,才一扬手,看见文勋后面的两位察访使,愣了一下,停止了摆手。

    李格非旁边是连州知州廖正一,这两位都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又是太学同学,所以坐的很近,李格非身边一个女伎正向他展示一副绘画,两人跟前地桌子上墨汁毛笔俱在,似乎是那位女伎刚刚现场作画,呈送给李格非欣赏……

    廖正一身边坐着一名孤老,那个孤老正一板一眼,用吟唱的手法向廖正一吟唱一段话本,但周围一片噪杂声,两位察访使听不清说唱地是什么。

    这两人下手是一名男子,这名男子四五十岁左右,两个膝头一边坐了一个女伎,一个女伎正端着一杯酒喂他,另一个女伎则在他腿上扭腰,表演蛇舞。这名男子的注意力还十分活跃,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推开扭动的那名舞妓,从人缝中露出一张脸来,张嘴要向来人打招呼,但等他看清了来人,便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两位察访使一见这人的脸,头都竖了起来,用手指着那男子,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还是王颖先反应过来,他跳着脚大喊:“怎么是你?好胆,你岂敢在这里,还武装*

    唰的一声,文勋合上了扇子,挨个轻轻敲打两位察访使举直的胳膊,将这两个胳膊轻轻打落,而后唰的一声又打开扇子,不慌不忙的说:“慌什么,董察访,王察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为人何必认真?坐,来,请上座。”

    两位察访使了半天呆,慢慢的回过神来,王颖先开口:“秦观秦少游,我上个月才见到你安置地官员的汇报,说你身体欠佳,胃口不好,终日郁郁——我看你胃口很好!”

    李格非一拍桌子,笑嘻嘻的回答:“他当然胃口不好,胃口很不好。”

    王颖垂下了眼帘,愣了一下,他又转向坐在第一个位子上的那位汉子,此人正在跟歌伎偶偶细语,这两人的桌子上摆着一堆水果,一壶香茶——茶壶是赵兴明的那种玻璃壶。

    王颖喘了口气,继续说:“黄庭坚黄鲁直,我今天早晨才看到快马报来的消息,说是你在惠州安置地,正在跟左邻吃酸角,教导他的孩子呢——惠州离这里,怕不止一天的路吧。你总不会比那快马传递的朝廷信函还到的快吧?”

    廖正一摆手打断了他身边的演唱,一拍桌子,低声吼道:“吵什么吵!今日来到月魁楼是来开心的,怎么了?谁想找不自在?这位正是黄鲁直,他下面坐的是晁补之,再下来是张耒,苏门弟子都在此,还差了一位,他待在广东水军衙门办公务,怎么了?两位察访使有什么不满意吗?”

    王颖憋了半天,端起桌上一杯酒,软弱无力的回答:“这也……太,太肆无忌惮了吧?”

第3239章 震撼的忘了鼓掌?

    廖正一嗓子里咕噜了一声,低声说:“今日我跟你们这样说话,还算客气的,你们要觉得这也算肆无忌惮,让帅范来跟你说,或让我家小师弟跟你说。”

    文勋连忙打哈哈:“廖兄这是何必呢,咱也没有招惹那头老虎的兴致……两位察访,今日情景你们也见了,这四位大人是章相公换给赵大人的,他们今日的情景,下官早已经报给章相公了,赵安抚愿意做一做面子上的功夫,不让外人知道以维持大家和气,两位也该知道怎么办了。”

    王颖一仰头喝尽了杯中酒,董必也赶忙找了个大杯子,一口气喝干。等两人把自己灌成七成醉后,王颖恶狠狠的说:“我知我知……”

    他用指头指着秦观,说:“秦大人今天还在韶州,我今天见到的不是秦大人……”

    王颖又用手一指黄庭坚,继续说:“黄大人今天在惠州,本官已经核查了,谁说你不在惠州,我跟他急。”

    黄庭坚是个厚道人,厚道到两位察访使进来他都没抬眼皮,王颖这说半天话,他都没有停止与自己的歌伎谈话,倒是他的歌伎时不时的抬眼看看两位察访使。见到俩位察访使说话,那歌伎想调和一下气氛,才轻咳一声,黄庭坚嗓子里一声“嗯”,歌伎马上把话咽了回去。继续与黄庭坚调笑。

    晁补之一拍大肚皮,竭力缓和现场地气氛:“当然,今日我等且风花雪月,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家小师弟,我们不管。”

    董必这会想通了,胳膊扭不过大腿。他坐到座位上,醉眼迷离的唤过一名歌伎,调笑说:“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威风,竟然调兵围了整个月魁楼,在里面欢笑。原来是秦观秦少游秦大才子,啊,也只有秦学士才有这么大的气派……”

    文勋低低的在他耳边解释:“四位大人前天帮赵大人写了一篇稿子,以便赵大人在冬至节上演讲,一番劳累后。出来散散心。门口那些守卫是阻止外人进来……嗯,几位学士聚会在一起,难免写写诗,谱谱曲,那些门口地士兵,会在事后帮几位学士把场面打扫干净。”

    文勋这段话是解释自己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事先知道几位学士在帮赵兴写稿子,顺便也知道秦观这位无日不欢的风流子打算出来轻松一下的消息。没准还是秦观约了他。而看文勋熟门熟路的样子。想必这样地聚会不是第一次。以前之所以没有泄露消息,也是门口那队士兵严密封锁的原因。

    服妖军中,有一部分是赵兴从广西招来的彝人、人士兵,赵兴挨家都去拜访过这些少数民族士兵的家庭,故此,在那些夷人眼里没有朝廷的概念,只知道天大地大,赵大官人最大。这些夷人有一个长项:专会装傻。非邀请地客人,哪怕是再大的官。他们一句听不懂宋语。便把所有事顶了回去。有他们守在门口,秦观的寻欢作乐就不为人知晓。事后他们又会将文人聚会留下的墨宝全部收缴。于是。所有的书面证据就销毁了。

    没了书面证据,消息只能口口传颂,而口口传颂的消息,在现在这个时代下,估计一百年也不见得传出广州城。

    听完文勋的解释,两位察访使一起拍拍腰带,表示自己坦坦荡荡,腰间没有呢夹带笔墨,他们还一叠声地表态:“本官今天绝不写诗!开什么玩笑,在苏门六学士面前摆弄诗词,那不是找骂吗,本官今天绝不写一个字。”

    李格非摇晃着脑袋,不知所云地说:“好,这曲子好,唱的本官心中舒贴。”

    王颖举起酒杯,又自灌一杯,趁着醉意,放浪形骸的吼道:“来,唱一曲,本官听说月魁楼的歌舞独出心裁,今日第一次登上月魁楼,月魁呢,那位姑娘是月魁,来给本官唱一曲。”

    至于董必,这厮现在只想把自己尽快灌醉。他觉得这世界崩溃了,原本他还想来到两广,想批斗谁就批斗谁,看哪个不顺眼就收拾,没想到先被收拾掉的是他自己,现在,他居然要和被监视的犯官同堂而坐,一起欣赏歌舞——在戒备森严中欣赏歌舞。这局面让他说不出的郁闷,可他又不敢怒,只好对酒菜运气。

    这一通大喝,两名察访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官舍的,待第二天中午,宿醉未醒,头痛欲裂的董必得到招呼,说是冬至节广州学子准备大祭,邀请他顺便也参加,并答应事后将他护送到桂林……

    冬至节,又一年地“释菜先师”开始了。

    祭奠过至圣先师孔夫子后,赵兴带着各府学学谕感谢今年那些捐资助学地乡绅,而后在广州府学的明堂表了那篇经四大学士联手润色过地“劝学令”。

    地方官员不能制定法律,制定法律的权力在皇帝。赵兴这位地方官只能布地方行政命令,所以称之为“劝学令”。但这个劝学令实际上等于一道地方法规,其内容相当于现代的《义务教育法》。

    在这篇文章中,赵兴引用夫子教授七十二门徒、讲文明火种传播给庶民的先例,呼吁孩子家长将适龄儿童送入府学,而各地府学应该本着“有教无类”的态度,公平的给予每个儿童“受教育权”。

    赵兴在文章中抨击了广东雇用童工的现象,并宣布将对这些行为予以惩戒。宋刑律中没有规定禁止雇用童工,所以这种惩戒不是从法律角度上予以地刑罚——赵兴打算竖立两块碑。碑文上铭刻上雇用童工的姓名,一块立于该人家门口以示羞辱。另一块碑藏在当地府学,让当地的读书人予以唾弃。

    在道德施压之后,赵兴也做出对于上学儿童的补偿。因为这时代,孩子通常也是劳力之一,因为上学。贫困的人家可能少了一项收入,还要供养孩子读书。一出一进,许多贫困人家可能无法供养。所以赵兴在劝学令中公开表示:只要他在任,每个上学孩子不仅不收学费,官府还要予以补偿。

    这其中。一份补偿是给学谕以及学校的,各地府学每收一名学生,转运司、经略司衙门按生员数额拨款。此外,民间力量也可以申请自己办学,同样每招收一个学生。官府给予一定额度地补贴。

    此外,赵兴还宣布给孩子放上学的交通费与牛奶钱。凡是送孩子上学的家庭,当地官府都予以减免农税,赵兴还承诺,只要家里有孩子上学,根据免役法给与孩子家庭准士绅待遇,免除孩子家庭的劳役。

    四大学子联手出击。这篇文章写的非常恢弘。谈到被雇童工地凄惨时,读之令人泪下,谈到官府苦心给予孩子各种方便以便让孩子读书识字,闻之令人热血沸腾……

    “劝学令”颁布之后,轮到年度例行讲话了。作为当地最高长官,赵兴深吸一口气,扫了一遍台下的学生,又看了看台上的官员,平静的说:“以前我在连州谈过礼之用。和为贵……。后来大家让我再谈谈君子六艺——礼、乐、射、驭、书、数。

    在谈君子六艺之前,让我先谈谈动物吧——人何德何能成为万物之灵?论视力。人比不过老鹰;论嗅觉,人不如狗;论力气,人不如熊;论勇猛,人不如老虎;论敏捷,人不如羚羊与马;论耐力,人不如骆驼;论飞行,人不如鸟;论游泳,人不如鱼。

    然而,人却成了万物之灵,位于食物链的顶端,禽兽都匍匐于脚下,让我们享用,他们地肉不好吃,我们还嫌弃,包括万兽之王的老虎肉,为什么?

    那是人会创造,人拥有创造力。

    论视力,人确实不如老鹰,然而人能够明千里眼、望远镜,让自己看的比老鹰还远;论嗅觉,人确实不如狗。然而,人却可以创造驯化技术,驯化狗来替我们嗅东西;论力气,人确实不如熊,然而,《墨经》上记载了滑轮与撬棍,滑轮可以吊起连熊也提不动的重物,而撬棍-西洋有个人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熊不会说这句话,所以它成为我们盘中餐。

    论勇猛,人不如老虎,但人明了刀、枪、弓箭,让老虎看见我们都要跑路;论敏捷,人不如羚羊与马,但现在马是让我们骑的家畜,羚羊是我们盘中的美味;论耐力,人不如骆驼,但骆驼却要被人牵着穿过茫茫大沙漠,从长安走到黑衣大食;论游泳,人不如鱼,但人可以造出大船来,捕捞大鱼;论飞行,人不如鸟,但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会明一种天上飞的马车,飞地比鸟更高更远。

    为什么我们样样不如动物与禽鸟,但我们却样样胜过动物与飞鸟,就是因为我们拥有创造力,我们地创造力使我们有别于禽兽,使我们成为万物之灵——我认为君子六艺,也是古时衡定创造力的六艺,它的每一项要求,都是要求我们有别于禽兽,要求我们保持自己的创造力。

    先说礼吧。我们都知道,大自然是弱肉强食,比如水里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河虾,河虾吃泥巴。这是大自然的严酷。生为河虾是悲哀的,但生为人却不一样,人是万物之灵,为了保持优胜的竞争力,为了让每个优秀的人才都能获得公平的、脱颖而出地机会,我们制定了社会规则,这个规则就是礼。譬如我们地科举。

    科举可以保证:无论你生为何人,无论你的父母原来是什么人,只要你长了一个脑袋,你就有机会学习知识。只要你学地比别人好,你就有机会脱颖而出。成为一条大鱼——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满朝朱紫衣,都是读书人。读书是上进地路径,这是规则,是鼓励人上进的规则。这规则鱼学不会,它们也制定不出来,所以它们是我们的盘中餐。

    古人把“礼”放在第一位,可见古人对社会规则的重视,这个规则也就是古人所称的“伦常”的表现。伦常规定了每个人地角色。每个人该尽的责任,同时也规定了每个人奋斗的路径。有了规则约束,人类才能多而不乱,各司其职、分工明细。譬如:农夫的任务是种地产粮;工匠负责建造、民夫负责运粮、女人负责生子育幼;士兵负责抵御外侵、保卫家园。这其中,既没有谁可以挑肥拣瘦。因为规定明确,也没有互相扯皮与内耗,大家各尽所长、各安其位、相互配合默契。此所谓小康、大同社会。

    好吧,关于礼我已经讲的太多了,下面说说乐。天地之美,飞鸟走兽可以感觉地到,但它们无法记录下来。把它记录下来的就叫绘画与音乐。这东西只有人能做到。

    鸟的鸣叫婉转动听。人的嗓门比不过,于是我们便明了歌唱,我们可以创造性的模拟鸟鸣,并将风声涛声水声,把世界地各种声音重新记录下来,谱写成歌曲——这还不够,我们还创造了乐曲,用乐曲将自然之声携带在身边,时时欣赏。

    不仅如此。我们还能把生活记录下来。我们创造了戏曲、杂剧,记录我们在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时时欣赏,时时品味,……,这东西飞禽走兽做不到,普通人也做不到,只有君子可以做到,君子可以把自然之美,生活之忧苦喜乐携带在身边,随时拿出来重温,欣赏,并以此警示后来。所以古人把乐定为君子之艺,君子通过这个方式来体验生活之美。

    六艺当中的射体现的是人胜过老虎、人猎捕食物的能力,这一点,我想把它解释为谋生能力,养家糊口能力——众所周知,古人说话比较节省,一个词、一个字常常包含很多意思,这是因为古代词汇不多,必须用有限的词描述更多的事物。

    在古代,人们最基本地谋生手段就是打猎,所以射地手艺高低代表养家糊口的能力。现在养家糊口不再光凭借射术了,还有许许多多的谋生技巧。在这里我不详尽的说,因为要说的太详细,一本书都说不完。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古人所称的君子,通俗点讲就是人上人,这样的人他不应该生活穷困,但为什么我们有些村秀才穷困潦倒,活的连农夫都不如——这就是我要说地书。

    熊与老虎都是不会写书地,它们的生活经验都要靠父母教授,或亲身体验,比如一头熊经过一块摇摇欲坠地石边,一阵风吹过,石头掉下来,砸住熊脑袋,于是熊知道了不要从摇晃的石头下走。人不需要这样,人不需要石头砸到脑袋,才知道下面不能走动。因为人有书本,书本里记述了前人总结的经验。

    有人说书意味着书写,意味着书法,然而,我刚才反复强调的是什么,是创造力。先人创造了文字,并有能力将获得的经验创造性的书写下来,于是成为书本,这是一种创造而不是一种复制。这是人有别于禽兽的地方。单单字写得好,书法好,体现的不是创造,而是复制。

    前不久,我在府里听曲子,广西察访使董必董大人告诉我,这曲子最早叫做《淮阳平楚》,有十八段曲子,现在叫做《十面》、《楚汉》,有十三段曲子,而后来存在的十三段不是因为丢失,是改编。前人所做的曲目,后人学会了,改编了一下,比前人所做的更出色。这就是人有别于熊的一面,熊做不到。它父母交给它怎么捕食,它只会照做,绝不会改编。

    遗憾的是,村秀才常常是一群自己要做禽兽,并且坚决不许别人不做禽兽的人。他们总是从书本里翻出一两句父辈记录在书中的字句,告诉我们他们从古人的字句里研究,取得了重大现。终于知道古人在什么时候是怎么做地,而我们今人也要严格按照故人的做法做。

    他们这种行为,这种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的本领,恰恰丢失了最可贵的创造力……”

    实际上,君子六艺中的“书”原本说的就是书写能力,但赵兴在这里却解释为记录能力。或是从前人经验中地学习能力,现场如果有苏轼在,他肯定骂赵兴不学无术,但苏轼没在,在场的官员人人都知道赵老虎人称“惹不得”。他讲的那番道理听起来似乎还蛮有理,听得让人津津有味。

    赵兴语气一转,马上又接着说:“那么,什么是正确的学习方法呢,这就是君子六艺中的驭。

    有人说。这个驭等同于御,说地是驾驭马车的技巧——我认为他说的也对也不对。孔夫子所在的时代哪有马车,分明只有牛车与两条腿。但现在我们有了马车,有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后诞生的骑马术……时代在变,现在马车、骑马是我们地交通工具,以后会不会创造出不用马也不用牛,完全不吃草。依靠机械的力量。自动行驶的交通工具?很难说。那么,这个驭是不是说驾驭这种铁制交通工具的本领呢?

    我刚才还说过了:总有一天,人们也许会明一个机器,让自己飞翔在天空,比鸟飞的更高更远,那么这个驭说的是不是驾驭铁鸟的本事?或说地是驾驭自动行走地机器的本事?很难说。

    我认为夫子微言大义,我们理解夫子的话,应该切合这个时代。在夫子生活的时代,马车、牛车是什么。是交通工具。交通工具的使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人的活动范围更大,人的活动范围大了。看到的事情就多了,看到的人生百态就多了,所以这个驭,它应该表现地是人们获得外界信息地能力,或说是驾驭知识的能力。

    驾驭知识,是为了创造,古人讲驭,是为了现,现更多地新事物,现更广阔的天地。我们掌握君子六艺的目的,就需要提醒自己,要尽可能的让自己有一定阅读外面世界的能力,从充足的信息中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才是君子行为。

    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那是重复,禽兽都这样,一代又一代重复父辈所做的事情,所以虽然看的比我们远,力气比我们大,游泳比我们厉害,然而它们终究是禽兽,不是人。人却能从经验中创造出新的东西,不断的推陈出新,所以人成了万物之灵。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做到推陈出新的,有些人活着譬如禽兽,他们早晨起来,吃完了饭,努力工作,到了晚上回到床上。一天又一天,一日复一日,然而君子,也就是大家所说的人上人,他们越了禽兽的生活,因为他们拥有创造力。他们创造,所以他们看的比老鹰还远,力气比老虎还大,在水里走的比鱼还快——这就是人上人。

    他们之所以成为人上人,是因为他们比禽兽擅于创造。

    君子六艺中的数我不想说了,因为计算本领就像是鹰的眼睛、老虎的爪子、马的蹄子一样,那是人上人的一个器官。生为人上人,你先要会计算家中的人口,再要学会计算家中的产业,使家中的资产不断增值,使自己的生活也在众人之上,这才是君子。

    而如果你有幸治理一县,或不当官去一间大坊场做大掌柜,你也必须知道数理计算。不会这个,你也等同于普罗大众,等同于禽兽,因为禽兽都不会计算。

    所以,君子六艺,按照我们这个时代的特点,它应该解释为:礼:一个懂得守规则的人、一个知道尊重规则、并利用规则与别人和谐相处的人;乐:一个懂得欣赏生活之美的人、一个懂得欣赏别人的优点的人、一个与你所处的环境——包括人文环境、邻里环境,相处和谐,并时时感到快乐的人,他的快乐感染了周围的人,以至于人人都把他当作君子。

    此外,他还应该是一个拥有谋生手段的人,能够为自己射猎足够的生活资源,并能让自己的家庭生活富足,充满优裕的人;一个懂得驾驭知识的人,一个知道如何获取外界知识的人,并拥有了解世界的主动性的人;一个擅于从前人经验中学习,并知道将自己获得的经验记录下来,当作知识传授给同伴、后代,以及同胞的人。

    他还应该是个懂得量入为出,懂得计算,懂得生活中各种知识的人——这样的人,是为君子!这样的人才是人上人,才有资格站立在众人之上,俯视苍生……”

    赵兴侃侃而谈,他这番话讲完后,全场鸦雀无声,赵兴站在台上愣了半天,听不见掌声,他讪讪而下。

    台下,万俟咏瞪着赵兴,频频眨巴他的眼,帅范面色潮红,嘴唇频频蠕动。这两人身后,苏门四学士躲在讲台的幕布之后,都张大嘴瞪着赵兴,赵兴闷闷不乐的冲帅范说:“擦不亮,我的刀没有擦亮。”

    赵兴到了这个时代,也学会按照唐人的礼节,也就是按照现代倭人的礼节,每天保养他的战刀,他跟帅范说“擦不亮”,意思是这次讲演搞砸了,他说的话太越这个时代,以至于大家都听不懂。

    对他这话,苏门四学士恍若未闻,他们张大嘴,呆滞的目光空洞而没有焦距。帅范嘴唇哆嗦半天,马上回答:“哪里,你这番话振聋聩,听众不是不知道这番话的精彩,只是他们在震惊中忘了为之喝彩——历史必将记录这一时刻,你对君子六艺的新解必将载入历史。台下的听众见证了这一时刻,他们只是来不及向这段话膜拜。”

    黄庭坚半天才合拢嘴,他竖起了大拇子,朴实的说:“我等师兄弟几个,都知道学习老师的诗词,学习老师的书法,没想到小师弟却学习了老师的精髓——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离人今日这番讲演,已经足以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主。可惜……”

第3240章 谁来喝彩?

    黄庭坚没有讲他“可惜”什么。

    没错,赵兴确实曲解了圣人语言。

    他用“符合这时代”作为借口,用本时代的语言解释了古圣贤所说的哲理。

    他是在广东说这番话的。

    这别处说这番话,可能他还没出门,就会被读书人的口水与砖头淹没,完全不会等他这番话造成影响。

    但这是在广东,朝廷的指射之地。

    在广东,没人敢质疑赵兴的话,应为他们多多少少都是赵兴政策的受惠。

    他们知道赵兴所做的,与大宋大多数官员的行为并不一致,有许多行为他们基本上看不懂,然而,他们却从这些举动中享受到了莫大的利益。

    且不说新颁布的劝学令会让他们的子孙收益,就说之前的版权法扩大涵盖范畴,广东每个人都从这项行政令中获得巨大收益。

    赵兴的职权仅在广东,他仅能在广东庇护住明创造着,然而,随着他的努力,这几年广东无数的技术应用被推广起来,如今广东百姓人家,自家没有一两个作坊,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他们享受着版权扩大化对自己的保护,深深体会到“创造力”的魅力。所以赵兴这番讲话他们感同身受。

    这段理论,加上赵兴此前在连州对于“礼”地演讲。立刻像一阵飓风刮过广东的土地。起先对这番演说质疑的人,都是宿儒大佬,但广东学子不在乎——赵兴给他们钱,给他们书本,给他们提供各种便利让他们了解世界,生为一名广东学子。那是快乐的。在广东读书,官府给的补贴甚至可以养家糊口。所以广东学子才不在意别人的“歪理学说”地指控,他们学这套理论有补贴拿。

    在他们看来,赵兴背后还站着一位巨匠地身影,苏门六学士以及一群贬官也都隐隐站在他身后,这些“天下贤”令他们仰视,这让他们对赵兴提出的理论心悦诚服,于是,在众多的否定浪潮当中。广东普通学子纷纷借用各种名目。出书、出文章表达自己的支持——接着,一场震撼灵魂的洗礼开始了。

    然而。赵兴演讲当时的场景却并不热烈,黄庭坚说完后,其他三位学士只是咂巴嘴,没有对赵兴的话做出评价。而另两位苏门学士——李格非与廖正一他们坐在台下第一排座位,同广州官员并排坐在一起,等赵兴讲完后,他们也只顾呆。

    因为赵兴所说的理论实在太震撼了,里面的许多观念颠覆了他们地世界观,他们需要长时间地品味才能清醒过来。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在震惊、都在回味。广东学政方次彭在难堪地沉默中扭扭捏捏的走上讲台。吞吞吐吐的宣布散会,学生们在极度震惊中。仿佛孤魂野鬼般失魂落魄的走出明堂……

    多日以后,他们才回味过来这段讲话,才不由自主的对这段讲话出响亮的喝彩。

    当时,唯有帅范在一路嘟囔:“啊,我听懂了,我听懂了!唯有擅于创造的人,才能居于人上人,当别人使用牙齿狩猎时,某人使用长矛,他就是人上人;当别人使用长矛,某人创造了弓箭;当别人使用弓箭,某人有创造了弩、创造了火枪、火炮,当然,他当之无愧成为人上人。大人说的对,君子六艺提倡的是创造,古圣贤说地话,现在人只注意表面词汇,都读傻了。”

    “怕不是现在地人读傻了,是有人故意把他们教傻。比如一些使用牙齿狩猎的人,当别人使用长矛地时候,他告诉别人使用长矛违反了传统,是万恶、是西化呀什么的理由……总之是大逆不道”,赵兴闷闷地说:“说这话的人,一定是牙齿狩猎方式中的人上人,他们想维持自己的牙齿优势,所以不希望别人使用长矛、弓弩。

    可怕的是,他们的骗术往往能够成功。总也些人跟在他们后面反对创造,反对越,我担心,我这番讲话,会不会有人听进去,他们又能听进去多少。”

    “听得进去,听得进去”,帅范用尽全身力气回答:“我们广东版权法保护创造,眼见得百姓因为创造而成为人上人,明明白白的好处摆在那里,他们怎么不信,我以为,他们听了这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就有这种感觉!”

    赵兴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赵兴并不知道,这段讲话使他这个做了少少几诗词,一直忙碌于公务的、苏门最不成器的学生,一举越了其他几名知名学士,成为苏门的一面旗帜。此后,苏东坡虽然继续贬谪生涯,但他的学识,他的佛拉明戈生活态度,再加上他以前亲身实践,又经赵兴提倡的“讲究实用、勇于创造”等学术主张,却越来越影响深远……

    第二年正月,也就是1097年春,西方的十字军骑士团在威尼斯、比萨、米兰、那不勒斯公国舰队的掩护下,强渡海峡,登6巴勒斯坦,战击溃了防守的二十万马木留克大军,取得了登6点,随后,十字军攻占塞尔柱人国都尼凯亚,西塞尔柱国亡国。不久,来自欧洲十四国百万农夫登6巴勒斯坦,他们在骑士团的掩护下,前仆后继的向耶路撒冷开进——欧洲人用战争的方式结束了漫长的七年灾荒。这次战争意味着此后千年的东西方对峙拉开帷幕。

    与此同时。东方、章表元党论,将元党人地名姓刻在碑上,凡列名碑上的元党人都是国家与民族的罪人,他们的著作都要查禁与烧毁、他们的学术理论要封杀,甚至他们的字帖也不容许收藏。在这股焚毁查禁风暴中,苏轼明地龙骨水车、秧马都要不能幸免。除此之外。还包括李公麟所绘地《西园雅集》图……

    赵兴是在府邸接受了王颖递交的朝廷诏书。他懒洋洋的扫了一眼,抱怨说:“某家也是元年间中举的,而且是在老师坡公名下中的进士,怎么元党碑里没有我的名字?”

    王颖脸色都绿了,他肚里一直抱怨:“天啦!这元党碑还要争列其上,他以为这是荣誉吗?”

    王颖不知道,被王安石党徒迫害的经历,在宋代还剩下的岁月里,确实是一个无上的荣誉。许多元党徒特地在自己家门口设立一个元党碑。然后用红漆勾画自己地名字。而百姓见到元党碑竖立家门口地庭院,也说不出的敬仰。认为这些人都是正人君子,心里装着百姓苦难,不是那些一心要“代表人民声音”地党棍。他们从这样的门庭走过,都自觉的下马落轿,步行而过。

    这一习俗一直延续到明代中期,直到满清入关,这一习俗才正式绝灭。

    王颖嚅嗫地回答:“章相公说了,朝廷打算专门设立一个机构,为元年间受贬谪的、受迫害的、受打击的官员百姓伸冤。另外。这个元党碑必须设立于各个州学。以警示学子……”

    赵兴打断了王颖的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要论起来,元年间,数青唐人被迫害最重,因为我们的大军在元年间彻底粉碎了他们入侵地希望,并将他们地土地正式占有——朝廷有没有意思给青唐人平反,承认他们杀戮宋人的合法性,归还他们被夺占地土地……什么,没有?!看来朝廷还没有糊涂到宁要本党的野草,不要异党的麦苗,有救!

    哈哈,王察访,我得向你老实承认,我这名元党徒也迫害了——不对,应该说我严重摧残了嘉宁军司、摧残了西夏人,摧残了西夏的张五公子,朝廷现在把我都贬到了岭南,有没有意思为西夏人,为张五公子平反昭雪……”

    王颖决定无视赵兴的话。

    这一段时间里,王颖已经逐渐的安静下来。这人都是喜欢安逸的,王颖一旦不跳腾了,他立刻感觉到在广东这个瘴疠之地当官的好处。在广州当官都做什么?王颖自己的回答是:早晨去酒楼报到,晚上在“春江花月夜”消遣。至于公务——全广州官员都这样,连各州知州也都是挂一个头衔,光拿钱不干活,因为所有的行政事务,都由赵兴任命的学生把持。

    广东钱多,隔三差五都给官员一些说不上名堂的钱款。刚开始赵兴还费尽心思的琢磨钱的理由,后来干脆不费事了,广东官员也懒得问为什么钱,只要衙门里吼一嗓子“钱了”,官吏们便老老实实、兴冲冲排队领钱。

    这里钱多事少。只要不给赵兴找麻烦,这样的日子就能永远下去,三年到任会获得一个好的考评,如果想续任,跟赵兴说一声,不想续任,则依仗丰厚的宦囊自己去京城活动——在这种悠闲的日子下,王颖已经彻底屈服了,他现在也跟文勋学习,每天让赵兴派来的属吏起草一份文件,誊写两份。一份送交赵兴,等赵兴许可,就将留在手里的那份文件快马送交京城。

    这样的日子久了,王颖也习惯了,他已经现,自己也成了广东利益圈的人,所以否定赵兴的话,他既没有胆子,也不敢想象,只好在肚里嘲讽几句。

    赵兴似乎没有察觉王颖的沉默,他把目光转向万俟咏、转向帅范。帅范把脸扭过去,不迎接赵兴的目光。万俟咏则摸着山羊胡,若有所思的提醒:“大人,现在是县召了。”

    赵兴今年的三年任期满了,按规矩他将在二月份迎接考评,以决定是否调任。

    万俟咏这一提醒。赵兴摸着脑袋,回答:“看来,我需要给朝廷找点事……这样吧,向朝廷汇报,广西生动乱;大理南部动荡不安,西南夷入境抢劫……”

    王颖嘴唇一哆嗦。他想站出来问一嗓子:有你这样作假地吗?当着我这个朝廷察访使的面。就敢直接编造谎言,那还让不让我活了?

    但王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帅范敢说,他一晃脑袋:“广西有动乱,那也该张田说,大人说不合适。”

    “那就让张田说,告诉他大理确实有动乱……”

    大理确实有动乱,这动乱是赵兴挑起的。

    正旦日,赵兴的钟楼揭幕。同月,十字军攻占敖德萨和安条克。建立起最初几个十字军国家。

    赵兴捐建的善阐府钟楼是广西广东驻大理的宋商会馆。赵兴还在会馆里派了一名官员“驻泊”。这座钟楼是一个半官方半民间地综合性机构,它底下是一座大商厦。楼顶四座钟楼式“楼上楼”,分别是一座寺院、一座医院、一座官舍、一座商人办公点,以帮助宋商适应大理生活。楼顶寺庙是景教寺庙,教堂大厅、莲花十字架下,救世主地画像上刻着一句基督教以及阿拉伯教通用的名言:“天上地下,我是唯一,我是唯一的神灵”。

    大理正值印度教与佛教冲突最激烈的时候,其中弥鹿部、落雄部、落温部联盟与大理段氏、权臣高氏因为宗教冲突、政治冲突剑拔弩张,景教的这句话让紧张局势火上添油。

    摄于大宋的威严。大理人暂时没有对大钟楼表现出的高傲进行反击。但他们不知道,赵兴派人去那里就是为了惹事的。那群景教教徒得到赵兴的指点。借助广东歌舞团地表演,开始向大理民众施药,并竭力宣传自己地教义。

    无论是佛教,还是印度教都是收费宗教,不给钱僧侣不会为你祈祷。而景教在广南狂大的财力支持下,不对信众收费,反而免费向信仰与不信仰地百姓治病药。热带病,治疗的手段无非是金鸡纳霜而已,景教有了金鸡纳霜,在争夺民心当中,已经逐渐在善阐府站稳脚跟。

    原本,大宋朝面对大理就有雄厚的文化优势,广州歌舞团瑰丽的表演,所体现的浓厚文化气息,已经加深了大理百姓对大宋文化的钦佩,唤醒他们心中久违的敬畏,再加上大宋的“寺庙”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有病就治病送药,结果,短短一个多月,大理百姓即使不信仰这种宗教,也对宋人的作为深有好感。

    此后,正在争斗不休地印度教、佛教僧侣牵扯进来了,他们地巫蛊之术在金鸡纳霜面前一败涂地,气急败坏的僧侣开始准备挑起事端,最近善阐府宋人会馆已经生了多起斗殴事件,为此,张田与赵兴已经递交了数份奏章,表达自己对这一事件地严重关注,顺便要求大理段氏予以高度重视。但这份抗议书一入大理,如石沉大海——大理段氏现在如同傀儡,哪有言权。

    奏章进入京城,人人都知道赵兴在广东实行的是重商主义,商人在他国受到委屈,赵兴不惜动用武力灭亡别人的国度,现在赵兴又拿着宋商说事,他与张田联袂递交表章到了政事堂后,章一见这份表章,立刻乐了,他环顾左右,笑着说:“这个赵离人,大概又瞄上了大理段氏。”

    林希跟赵兴有过一段的交往,现在在朝中他自诩为赵兴的朋友,章带着三分期待,三分无奈,三分贪婪与一分疼爱说这话,林希也笑着煽风点火:“那还等什么,等着数钱吧。”

    曾布很纳闷的说:“我就奇怪了,昔日狄青,郭逵打交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征调了二十万禁军,旷日持久,所费经年,才勉强打胜了那一仗。怎么赵离人就不一样了,他广南手下只有千把人的队伍,还是一支服妖军。可前不久灭了占婆听说没费多大劲,便抢了一万万六千万……这还是赵离人报来的数字,官方作价不止这个数字。”

    曾布不知道这样一个数据:数百年后法国人征服越南,只用了一百出头的兵力;西班牙人征服美洲数亿人口的大6,也只用了168名士兵。两个时代的差距,创造与墨守陈规之间的鸿沟,不是个人努力能弥补的。

    蔡卞补充:“实际上,那批珍宝我们卖了两万万一千万贯,已相当于我皇宋两年的赋税。”

    章笑呵呵的说:“这个数字可不要告诉赵离人,省的他以后扣押了钱财……”

    蔡卞是蔡京的弟弟,蔡京跟赵兴关系好的同穿一条裤子,他当然不肯指责赵兴,只是暗中翻了个白眼。曾布老好人一个,他也不肯随便攻击他人,章说到这,曾布也乐呵呵的说:“赵离人扣下的钱还少吗,我听说自从批占婆金银器运到汴梁大卖后,赵离人获得消息,立刻又扣下了一成——这厮从不肯亏待自己。”

    曾布这么一说,大家都没有抵触情绪,章一摆手,含笑的说:“只扣下一成,这个赵离人做事从不过分。他向朝廷奉献了两万万一千万,朝廷只不过给他几百万贯让他补偿商人,我看他也肯了……这事不说了,这笔钱是打着补偿商人上交朝廷的,朝廷只给他一根瘦骨头,原本是朝廷的不是。他扣下一成也是理所当然……不提了,不提了。”

    蔡卞转了转眼珠,张嘴欲说,又没有出声音来。林希看到了他的表情,一拍手回答:“啊也,我想到了,似乎赵离人的任期到了,现在南方有事,我们是不是……”

    章一摇头,笑着说:“其实赵离人不该给我耍这个小心眼,他虽然能挣钱,与老夫也算有点情意,但此人桀骜不驯,我原本就想着让他在广东磨一磨性子,至少也需要他求着老夫,老夫才会给他转任内地。

    不过,他真要求着老夫,老夫打算将他调入户部——李常、苏辙、范锷走后,这户部一团乱麻,各地灾荒平平,陕西战火不断。老夫焦头烂额,真需要有个点金手帮我管一管户部,赵离人的手段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就看他肯不肯低头。”

    赵兴不肯低头,三月,大理终于向赵兴所期望的那样生了流血事件。广东官员紧急撤回大宋艺术团,张田与赵兴一起叫嚣:如果大理不能保护宋商的权益,那么宋朝廷不惮亲自保护宋商。

    这是战争威胁。

    赵兴灭亡了占婆国,这消息已经传遍了南方。而他逼迫勃泥国王屈服的事情,只在军队里悄悄流传。不过,即使大家不知道勃泥事件,赵兴敢用数百人奇袭占婆,他的胆量与无法无天,也深受南方各小国畏惧。

    大理段氏在接到广东、广西两位经略大人的连番警告后,一边派出人向两位经略道歉,一边派遣使节前往汴梁,希望用大义的名义,让宋朝庭给赵兴这匹烈马套上笼头……

    大理那边忙着道歉,紧接着,连绵的雨季到了,大理国上下松了口气。而雨季的到来也意味着交通不便,他们对外界的消息也断绝了。

    大理人不知道,在浓浓的雨雾笼罩下,广东、广西两地已经开始调兵遣将,两路的军队顺着新修的大路开始向战略要点集结,他们耐心等待着雨季的结束……

第3241章 大宋“海军”的诞生

    是年三月,朝廷的新任命也下来了,名目上是南方不靖,两位官员原地连任。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赵兴那方面给朝廷一个台阶,朝廷借着这个台阶顺势给了赵兴想要的,同时,朝廷官员也准备好了足够的空钱袋,等赵兴运来的东西装满那些袋子。

    三月末,陈不群带领广南水军终于护卫着大宋商船驶过了狮子城,进入印度洋海域。

    此举意味着“广东水师”正式成为“海军”。

    现代,海权理论认为:不进行跨洋护航的舰队只是“餐桌上的军舰”,或“渠沟里水师”。只有进行了针对商船的跨洋护航行动,才能让舰队正式升级为“海军”。清末,中国舰队之所以只敢称“北洋水师”、“南洋水师”而不称“北洋海军”、“南洋海军”,就是因为他们不曾对民船有过护航行动。

    这次,陈不群的跨洋护航行动,使中国在宋代就正式拥有了“海军”。

    可惜,当世的人没有体会到广南水师突入印度洋护航的意义,他们只关心印度次大6的商贸情况。而赵兴第一笔采购单子也令他们笑掉大牙,因为赵兴的第一笔采购单子是树苗,他向印度诸土王下了一笔六十万株酸角树苗的大单子,要求土王在两年内交货。

    赵兴第一批采购地树苗装满了几艘大船。这艘大船因为载有树苗,不敢在当地停留,立即返回了,并带回了宋商打破阿拉伯商人的封锁,实现与天竺商人直接交易的希望。随后,码头上满载茶叶、丝绸、陶器等等货物的宋船纷纷扯起了帆。尾随着广南第二分舰队向印度奔跑。

    接下来是连续不断的返航宋船,这些宋船的桅杆一个挨一个,从广州湾一直铺到了天际尽头,如果这时有人从一个船头走到船尾。再跳上另一艘船,他可以脚不沾水地一直走到印度。

    返航的宋船带回了印度的黄金、著名的乌兹钢,印度地牲畜。以及巨量的粮食、翡翠、宝石、玳瑁、象牙、虎皮,还有整船整船的香料。那些耀眼地财富让广州港的海商红了眼,他们立刻组织起第三批船队,在广州第三分舰队的保护下快马加鞭奔向了印度。

    赵兴站在香港的岬角。送别最后一艘宋船后,乐地嘴都合不拢:“我看到了什么。满眼全是税收啊,出海的每船,货物有10%归市舶司,这么多地船出去,广州今年的赋税一定增涨的难以想象……恩,打仗的钱有了。”

    万俟咏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兴奋的说:“大人原来就说,养一支海军护航最挣钱,我现在才知道:做什么投资都不如投资军舰。这一艘船出去。至少带回来三百料战利品。一年的军费也就有了。还能给我们增涨赋税。挣钱啊,这海军我们要多养几个。听说天竺过去是黑衣大食,黑衣大食过去就是邓御夫去的非洲大6,那片土地跟我们脚下的大6面积相仿,这么大地海洋,要多少军舰才能护地住。”

    赵兴笑呵呵的回答:“三年前三佛齐与驻辇国进行了一场小规模海战,驻辇国出动大小船只四千三百二十一艘,这只是驻辇国地一部分军力,当然,驻辇国的半数战船都是独木舟级一级的,我们用战船撞也能将他们碾碎。”

    帅范突然插嘴:“三年前,我记得三年前大人上任的时候,曾在海上待了一个多月,是不是那个时候大人目睹了那场海战——双方谁胜了?我记得大人这次制压南海,独独落下三佛齐。”

    赵兴摸着脑袋,笑的很憨厚,他回答:“谁都没胜,因为双方战斗的两天两夜,在打的精疲力竭的时候,麻逸海军参战了,它见谁都打,一战把双方的海军全部送进了海底。此后,三佛齐与驻辇国的争斗减弱了下来,因为双方都打不起了。”

    帅范翻了个白眼,嘴唇无声的蠕动了一下。赵兴没理会帅范的小动作,他指着千帆竞渡的海面,对帅范说:“子廉,我的学生已经把海路打通了,6地要看你的了。”

    帅范掰着指头盘算:“雨季要到七月末才能停止,等地面稍干下来,才能拖着大炮走,我现在手头只是一支单兵,你不是说可以从湄公河穿越整个真腊,突入大理国吗,陈不群开始行动了没有?”

    赵兴摇头:“我预计:穿越整个湄公河的航程需要一个月。所以我让他雨停后开始动身,约定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号。你需要计算自己的行程,争取在八月二号之前抵达善阐府。”

    四月初,荆湖北路转运使谢麟信给赵兴,这位原先的泾源路经略使用自己人的口气向赵兴抱怨,由于最近气候变迁,导致泾源路一带农业收成急剧下降,甚至商业也深受影响,在连年的灾害下,荆湖北路流民越来越多,而官府既没有钱也没有兵力弹压,眼看着民情汹汹,地方官员却一味的依据新法压榨百姓……

    谢麟在信末尾,忧虑的指出:难道大宋的气运就要终结了,难道荆湖北路又要爆民变?难道……?

    同月,广东省内的道路正式修缮完成,与此同时,广东至广西的跨境公路也修筑完善,赵兴接到谢麟的信时,正在筹划公布广东五年展计划。

    “谢麟终究是拉不下面子”,万俟咏看完谢麟的信,轻笑着解释:“我听说这位官学大家在荆湖北路。以蓝田乡约治理民政,与乡老时不时地举行乡饮酒礼,使荆湖北路民风敦厚,颇得士民爱戴。大人,他这封信是有求于大人,却不好开口。只好婉转诉苦。”

    赵兴摸着脑袋,使劲回忆,他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段时间,荆湖北路一带确实生了大规模的流民暴乱,这些流民像蝗虫一样将荆湖北路的庄稼横扫一空。用杀戮和抢劫报复了这个社会,似乎,这场暴乱还是大宋历史上规模较大的一次农民起义——主要以抢劫农民为主的“起义”。

    “这是一拍两合地事情”,赵兴放下撑着额头的手。说:“我们现在需要劳力,大量的劳力。雅言,你告诉谢经略,说我们可以吸纳二十万到三十万流民,让他赶紧动手。”

    漫长的七年灾荒行将结束,西方社会用战争形式终结了灾荒,东方社会却用大规模地赈济挺过了气候变迁,但朝廷也因此将百年积蓄花光了,现在朝廷还要应付与西夏的战争,此外。还要应付流离失所的农民。稍不小心,国家又将陷入动乱。因此赵兴决定能帮谢麟一把就尽量帮。

    万俟咏应承着,一边快手快脚地书写着给谢麟的回信,赵兴在那里低声嘀咕:“是方腊?钟相、杨太,还是王小波?”

    赵兴猜测错了,方腊起义还在二十年后,王小波起义应该在一百年前。万俟咏直接驳斥:“东翁,你不应该不知道王小波,那王小波曾经提出……”

    万俟咏欲言又止,赵兴淡淡的笑着,补充了三个字:“均田地!”

    王小波的意思是:别人地辛苦工作而家致富,都不算他们有资格享受自己劳动成果的必然。只要我没有田种,田多地人就应该分给我一块田地,让我把它当自己的财产。如果他们不愿意,我就抢,抢“劫”他们的“富”裕周“济”自己的“贫”穷,简称“劫富济贫”,是值得提倡的“好汉”行为。

    王小波的言论在宋代是个禁忌,因这句抢劫口号对于无地农民太有杀伤力,而抢劫是乱世成本最低的投资行为,投入的只是自己的生命而已。若这种理论成为“真理”,那么创造与生产使大家最不屑地事情,蝗虫式掠夺与破坏成为主流。历朝历代政府都认为不应该鼓励蝗虫,所以把它定为“歪理邪说”,提都不愿意提。万俟咏刚才欲言又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惜,有些事情并不是闭眼不看就能躲避地。就在赵兴与万俟咏商谈的时候,帅范拿着一份报告匆匆进来,连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京东、河北、河东、荆湖、两浙、福建等地,都爆了流民暴乱,据说有地地方已经展到攻城掠地的程度,连几个小县城都已经被占了。”

    赵兴慢悠悠的摇摇头,回答:“你放心,他们绝不会承认。”

    赵兴所说的“他们”是指朝堂上那帮新党。

    在七年灾荒前夕,大宋幸运的让保守派元党执政了,在连年的灾荒中,各地并没有爆大规模暴乱,但现在一群“改革家”登台了,他们把曾经造成流民百万的政策拿出来,又造成郑侠当日所描述的流民千里的场景,这现象,新党能承认吗?

    帅范拍着桌子打断了赵兴的悠闲:“荆湖北路与我们相邻,我广东这几年生活富足,那些流民在荆湖抢不了东西,难免想要南下,大人,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我们的军队正打算出击大理,这下子,今年的计划泡汤了。**”

    赵兴稳稳的坐着,回答:“出击大理的行动不能变!开玩笑,打大理段氏,那是替大宋抢钱;打流民,那是屠杀同胞,而且还是穷同胞,打胜了要消耗我的火药与军械,一分钱都没有收获,还要花钱安置他们——亏本的买卖我不干。”

    帅范跳着脚说:“大人,由不得你啊。流民入境,那是见什么抢什么。可怜我们新修好的大路,也免不了被破坏,那些流民才不管你修建的时候多么辛苦。为了防备我们调动兵力对付他们,他们绝对会挖坏我们地新路面。推倒我们的房子,烧毁我们的秧苗……大人,我们的兵力不足啊。”

    万俟咏看到赵兴不慌不忙,他手指敲了一下桌子,闲闲的提醒:“大人从去年开始就在重组广东枪手,如今我们的正规兵力虽然只有两千出头。但各地乡勇不下三万。

    这可是一群大兵力。金不二在各地设立武馆,将枪手们训练了两三年,我不信他们打不过那群农夫。”

    帅范嘴唇蠕动了一下,他正想要求赵兴集结各地乡勇。但才张嘴,又想到现在夏收季节,各处劳力紧缺。便是想要集结乡勇,恐怕也抽不出多少人来。

    犹豫了一下,帅范旁敲侧击地提醒说:“大人,我广州建设三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可破坏这一切只需要几个月的功夫。大人,预作防范啊。”

    赵兴瞥了一眼帅范手中的报告,又问:“你这报告,恐怕不是朝廷地正式报告吧?”

    帅范轻轻摇摇头:“这是你家迅猛兽商行送来的消息,我正好在军司领军械,看到了这情报……”

    赵兴长长的哦地一声,慢慢的说:“既然不是朝廷邸报,我们私自调兵,恐怕枢密院会有想法。这样吧。我先让广南东路边境上的几个州县提高警戒。抢种抢收夏粮,至于具体的调兵。还要等到枢密院颁布消息后才行!”

    帅范翻了个白眼,嘀咕一声:“大人调动军队,什么时候征得朝廷许可了?”

    万俟咏将手上一份卷宗递给帅范,笑着解释:“别地时候我们可以偶尔冒犯,这时候不行。打大理,那是给朝廷抢钱,朝廷可能忍了,但调动兵力,封锁与周围的境县相邻地道路,恐怕朝廷要猜测我们割据。”

    万俟咏如此解释,帅范低头一看他刚才递上来的卷宗,立马乐了:“大人,你这……胆子太大了点吧。朝廷刚刚允许大人连任,这一届连任不过三年,大人却要公布五年计划,这不是扇朝廷的脸吗?”

    当然是扇朝廷的脸。朝廷下达的留任诏书刚刚抵达广南,赵兴这一届任满后,他手下的大多数官员都被允许留任,但任命官员的权力终究还是在于朝廷,一届任期也不过三年。赵兴现在却提出了一个跨越他任期的《五年展纲要》。

    帅范嘲笑完,翻动着纲要啧啧赞叹:“不过,这份纲要确实写的好,我们前几年只是修了路,将各地地基础建设搞好了,现在移民数量爆式增涨,正该有个指导性地展计划。

    不错,这第一部分作物展计划我很满意,前几年我们虽然竭力种植酸角,可成效不大,现在提出全面用酸角林替代桑林养蚕的计划也正是时候。一株酸角树地商业价值赛过一百一十三株桑树,农民原先有一亩桑林,换种酸角之后,相当于一百一十三亩桑林,这样一来,收入上去了,谁还想着造反。”

    “可惜,这酸角树只适合种植于热带,否则的话,福建多山,种植这样的酸角林不占农田,收入反而要大幅度上升……”赵兴感慨的说。

    他不知道,由于他在广东建立水军时,大量的吸纳福建船民,使得福建这场暴乱,远比本来的规模要小。

    帅范继续翻着纲要,跟赵兴闲聊几句,把卷宗扔到桌上,无聊的说:“像这样做规划的事情,我不熟,提不出意见来,不过,与荆湖相邻的连州、韶州需要立即布告示,集结乡勇。与福建路相邻的潮州、梅州兵力不足,需要赶快调一队人马过去,还有,与江南东路相邻的循州、南雄州也要提高警戒——给我!”

    赵兴随手扯过一张公文纸,在这张空白公文纸上盖了个官印,一边将这张空白授权书递给帅范,赵兴一边提醒:“流民暴乱,朝廷的消息还没有布,我们提前做好准备,会让朝廷很没面子。我最近做了太多让朝廷没面子的事情,你可不要给我惹事。”

    帅范咧嘴一笑:“也不差这一件吧!”

    说罢,帅范抓起那张空白授权书,一溜烟的跑出了经略司。万俟咏看着他跑出地背影。摸着山羊胡,若有所思的说:“我广南东路的移民暴增,有些人一时半时也找不见工作,让他们四处晃荡,也是个隐患,我估摸着朝廷不久会布剿匪通告。给各地布置剿匪任务,江南这块,打过仗的只有谢经略与大人了,枢密院一定把担子压在你们两人头上。不如……”

    赵兴两眼亮:“这是个契机,增兵的契机,把闲散人手集结起来。加以训练,即使以后把他们淘汰了,那些淘汰的人也受过我们地军事训练,还拿了几个月的军饷。也对广东的环境熟悉了,再找工作也不用愁。”

    万俟咏击掌。补充说:“对呀,我广东有钱,这里气候适宜,稻谷一年三熟,有钱有粮,招多少兵还不是大人说的算。”

    “招兵,……多多益善,……一边训练一边淘汰”,赵兴两眼亮。兴奋地说。

    赵兴最擅长什么。他最擅长的是**动态数据。若流水般招纳乡勇进行训练,不合格的再流水般遣散出去。这头招人,那头遣散,军营中就会保留一个庞大地预备役队伍,而朝廷方面都不好指责他,因为他确实在大规模淘汰人手。

    万俟咏手快,赵兴才一说完,他已经书写完布告。而后,赵兴从兜里取出一个又一个官印,加盖其上。

    这种征召士兵的活动属于经略司衙门管辖,但因为招集的士兵要保护转运司衙门的正常转运,所以要加盖转运司衙门地官印。又因为广州市舶司听到暴乱的消息,商人们会惊慌失措,所以训练地士兵要保护市舶司稳定商人情绪,这就需要加盖市舶司的官印。

    提举驻钱司的官印也不能少,有了这个官印,赵兴甚至能把手伸进广西……一堆又一堆的官印加盖在公文上,让整个布告一半是官印,一半才是正文。赵兴盖完了最好一份官印,遗憾的看了看红通通的布告,咂了咂嘴说:“可惜,布告的纸张太小……”

    万俟咏没理赵兴的话,他拎起这张布告原件,让属吏誊录三百份。顿了顿,赵兴又老实的补充说:“这么多官印,全在我一个人地腰包里,我要不是大军阀,谁是?”

    万俟咏转身叮咛:“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自己知道就行了。说起来,与大人相仿地官员还真能找到一位,比如那位刚给你来信的谢麟谢大人,他不是荆湖北路转运使,兼本路军马钤辖,除本路经略使吗,我听说那位大人头上地官衔不比东翁少。”

    赵兴叹了口气,评价说:“两个大军阀!”

    不错,赵兴与谢麟是宋朝庭南方的两大军阀,当月,被四处的暴乱弄得焦头烂额的朝廷给赵兴与谢麟放开了手脚,允许他们训练乡勇,剿灭本地暴乱,甚至还强力要求两人分片包干,负责平定南方的动乱。谢麟分到了两湖、两江、两淮的地盘,负责清剿这片区域的农民暴乱。赵兴则负责两广、两浙、福建的沿海地域。此后,赵兴开始与谢麟比赛的扩军。

    谢麟所在的地盘人口多,闲着没事的人也多,他一口气招了三万兵,赵兴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广东招了五千人,恼羞成怒的赵兴干脆给谢麟写信,要求谢麟将手头的军队分给他一半,谢麟回信,要求他每移送一名士兵,搭配五名老弱家人,由广东给予安置……赵兴爽快的答应了,于是,谢麟将手头的三万军队全塞给赵兴,转手拿着赵兴交给他的买卖人口钱,在两湖又招收了四万人。

    这一举动让赵兴气的跺脚,他立刻派遣招兵官深入福建与两淮,干脆从两地直接拉人。

    这场招兵比赛以谢麟最先达到五万兵力而告终,因为谢麟再也养不起更多的人了,而赵兴比照谢麟招满五万人后,也停止了这场招兵大赛,双方以一比一平罢手言和。

    同样是五万人,但素质不一样,谢麟招的人仿造厢军编制,装备不过一件红上衣黑裤子、头戴一顶范阳帽,人手一把缨枪与腰刀;而赵兴招的军队延续了服妖军的风格,每人六套军装,服装又炫又妖。至于军械……这东西还是别提得好,免得谢麟气晕。

    谢麟的部队只经过了简单的训练,伙食水平也比照厢军,而赵兴的五万军队经过优胜劣汰后,即使那些淘汰到兵工厂工作的军匠,也是每天必有一顿大肉,薪水是禁军的两到三倍。

    谢麟的军队弓箭兵很少,赵兴最后挑选下来的三万士兵,其中却有六千弩手,那些弩都是优质紫檀制成的上等“名弓”——其实就是酸角枝制成的“假红木弓弩”。

    谢麟的军队没有骑兵,赵兴却奢侈的组建了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队伍,另外还有一支三千人的火枪队。

    整个五月,帅范都在荆湖与广东两头跑,跟谢麟划分防区,看完谢麟的军队,他回头悄悄的告诉赵兴:“大人,你最后裁减了两万人,我看是做对了。我们一万人的军队都能花他们五万人的军费,以我看,我们五千人可以扫荡他手头的那五万兵。”

    “五千人打败谢麟手头那支军队——你小看我了”,赵兴得意的笑着,又补充说:“当然,你也小看自己了。我们什么训练方式,谢麟什么训练方式?虽然这两支军队都是由环庆老兵担任军官,组建的强军。但我们跟谢麟不一样,谢麟练军是秉承经验主义,而我们的练军方式,已经弄成理论化、系统化的科学模式。以我看,我们派一千人出去,就能打的他满地找牙。”

    帅范讪笑着,舔着脸要求:“大人,原本针对大理打的是突袭战,但现在多了三万军队,那就不一样了,你再给我一万,我给你搬来更多的东西。”

    赵兴一摇头:“应付流寇骚扰,我需要马军。马军不能动,火枪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在战场上,其他的你可以拿走。不过,这些才训练了一个月的士兵有什么用,最多做个搬运工而已。”

    帅范也赞成赵兴的说法:“有搬运工才好,我这次去大理就是当搬运工的,搬运工越多越好。”

    赵兴与广西经略使张田磨刀霍霍,但接下来要考验这两人脸皮的厚度了,虽然雨季道路泥泞,但大理国一点没闲着,他们至今已经派出了六拨使节,直接从大理进入成都,而后从成都前往汴梁。大理派出的使节态度谦卑,言词悲情,就差直接跟朝廷说:你快把我们身边那头老虎赶走,我们惹不起,现在愿意服软,别欺负我们。

    大理的使节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孩一样跟朝廷撒娇,还在京城满大街逢人诉说他们的委屈,一时之间,弄得赵老虎的凶名传的连京城三岁小孩都知道,也弄得朝廷不好不做出表态。

    五月底,估摸着赵兴那里已急不可耐的枢密院扭捏的下了一份诏书,诏书中云山雾海的大谈仁义道德,认为该用仁义感化四夷,不该妄动刀兵……然而,究竟怎么做,朝廷却无明确表示。

    这份诏书传达到两广,广南西路经略使张田不好意思了,他偷偷的解散了自己集结的军队,但赵兴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他直接宣布:广南东路将于近日派遣两个都指挥的禁军进入西南善阐府,以“保护大宋商人的利益”。

    至此,战争序幕拉开了。

第3242章 畅想当侠客的孩子

    出兵命令下达后,赵兴也没等朝廷的答复,就指挥憋不住的帅范带五千人马,顺着善阐府那条运送铜钟的大路,在雨季末的丝丝小雨下,兵不血刃的进驻善阐府……

    可惜,此后帅范再也找不见动手的机会了。

    宋朝的大军一到,大理国连续派出十几拨人马,一方面向宋朝庭汇报自己的委屈,另一方面,当地的官员直接扔下官职,逃回了大理王都,苦闷之极的帅范来信向赵兴诉委屈,信中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他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我军行进当中,还不时有人为我们端茶送水,我该怎么打他们?”

    赵兴一接到帅范的信,立刻痛骂起来:“傻啊!大理百姓这么老实,说明我的心理战见了成效,那里人傻钱多,还特憨厚,特仰慕我大宋文化,这样的人,我们怎能不给予以保护呢?命令他挺进大理王都,把大理国王置于我们的保护之下。”

    赵兴的回信还没到帅范手里,张田已醒悟过来了,这厮打仗没胆,抢功水平一流。他立刻集结广西三万人马扑入大理,与帅范这个文明人不一样,张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越过善阐府扑向大理王都——善阐府是帅范攻下的,张田滞留善阐府,什么功劳也没有,唯有向大理王都挺进他才有功……七月初,沿着湄公河上溯的广南水师突然出现在大理王都附近,水师用重炮轰开了王都城门,张田立刻挥军扑入大理,大肆烧杀抢掠,直到帅范赶到赶到才阻止广西军的抢掠——至此。大理国灭。整个灭国过程中,大理只是表现出深厚的“老牌抗议国”底蕴,不断地抗议、抗议、抗议,除此之外,没有一个指头的抵抗,直至国灭。

    这场灭*功是送给张田的,所以赵兴没有出面。事后,张田也就仿造赵兴在占婆地做法,闪电般将大理王族押送上水军战船,让水军从水路送往京城。而此时。大理的使节还在京城抗议,章刚刚送走了大理使节,新任枢密使邓温伯笑嘻嘻的进来。晃着手中的战报问章:“章相公,你猜我手头是什么?”

    章笑着问:“他们抢了多少?有没有留下尾?”

    邓温伯诧异的问:“章相公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章一声轻笑:“无非是张田打下了大理——我早就知道苏老坡打了一场好赌,赢了一位好徒弟。哈哈,原先在苏州乡居的时候。我就知道赵离人的手段,张田这家伙有福。有赵离人策划,有两广作为后盾,拿下一个大理,还不轻松?”

    邓温伯叹了口气,纳闷的又问:“章相公,我就奇怪了。昔日我们动用倾国之力对付交趾小国,才不过夺占五省。怎么赵离人轻轻松松,只用了两广一半的力量,就灭了一个大理国。”

    章笑了,他指指门外相国寺码头那个方位,回答:“你不知道吧。原来在乡间地时候,我就现了赵离人那迅猛兽货运栈的神奇。赵离人擅长经营,擅长网罗势力。那条货运客栈就是他传递消息,联络各方势力的绳索。

    狄青、郭愧过去伐越地时候,我们两眼一摸黑。不辩东西南北。所以要尽可能多的人手才能保障沿线补给,但赵离人是谁。他从三年前就开始训练彝兵人,那些彝兵人熟悉当地气候,甚至熟悉当地语言,而那座大钟寺的修建又给两广军队指明了袭军路线。

    至于大军的补给嘛——你忘了赵离人沿途的货栈。我猜他一定预先用经商地名义,在沿途货栈里储存一部分物资,这样,大军就可以轻松快进,只要走到大理王都城下就算胜利了。瞧,这样简单的仗还打胜不了,那我就要小看赵离人了。”

    章过去担任过枢密使,他也是从陕西前线下来的老将,打仗的事情他知道。经章这一分析,邓温伯明白了,他吸着气说:“章相公,赵离人一去广南就开始训练彝兵人,难道他那时候已经打上了大理的主意?”

    章笑了:“也不见得他那时就在打大理的主意,但你记得赵离人去环庆地事吧,他一到环庆,就运来了几十万苹果苗苏丹草籽,这苹果苗可不是一天两天置办的起来地,这说明赵离人做事喜欢预作筹划,留有后手。

    哈哈,我早就看着赵离人不对劲了,他在广南花钱像泼水一样,不盯上周围的国家,他怎么填补那份窟窿……所以我这次只问赵离人打算给朝廷上交多少?只要上交的数额让朝廷满意,我才不管他留下多少钱填补自己的钱窟窿。”

    正说着,许将跑了进来,神色尴尬的问:“章相、邓大人,这怎么回事?大理国使节在宣德楼外伏阙大哭,你们又怎么惹着他们了?”

    章还没回答,许将看到邓温伯的存在,哦的一声,惊诧的说:“两广他们手脚这么快,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这可是灭国之战,啊啊!”

    章摆了摆手,回答:“说得对,灭国之战!上次赵离人攻灭了占婆国,那次不算灭国之战,因那个国土我们占不上。所以官家要举行献俘太庙祭祀,我阻止了。这次可是真灭国之战,你们赶紧筹备祭祀吧。也得让陛下欣喜一下……哦,我大宋多少年没有献俘太庙了。”

    许将掰着指头说:“最后一次献俘太庙应该在两甲子前,攻破蜀国的时候举行献俘仪式地,我们是不是仿造那个仪式……可大理是外国,我们攻破外郡别国,再献俘太庙,可没有先例。”

    许将说地是:蜀国原来是中原王朝的传统领地,攻破蜀国。统一天下,自然要献俘太庙,但这次打地是外国,是典型的扩张领土,手段还似乎有点不道德,更何况大理使节还在宣德楼外伏地嚎啕。

    章一跺脚:“大理怎么不是我朝原有的地盘,我已经打算恢复象林郡,让汉唐时代地象林郡重现大宋,而你我这些人,都将因此事而载入青史——老夫老了。没想到还能摊上这等拓疆开国的美事!”

    章这么一说,在座的人人满眼喜色。是呀,话要看你怎么说。恢复千年前的汉唐故地。这下子,无论什么手段,那都荣耀无比。在座的各个大臣,都要因这次盛典而被载入史册。

    邓温伯扬了扬手头的战报,问:“那么赵兴怎么办?虽然攻陷大理的是张田。战报上只字未提广东军队的功劳,但天下人人都知道这里有赵兴的影子,我们该怎么封赏那头赵老虎?”

    章不答反问:“战报上怎么说?”

    邓温伯答:“除了张田还是张田——广南东路是赋税重地,张田没有这个本事让赋税稳步增长。而大理灭亡之后,要让他们归化大宋,张田没有这个本事。”

    枢密使曾布答:“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让张田牵制赵离人,那是笑话。张氏将门数张用出色。剩下张敦礼还有点出息。余则碌碌。他堂兄张用没有牵制成赵离人,凭什么张田这个旁门庶子都能牵制赵老虎。我看,张田这次与赵离人配合的满娴熟,我认为,张田反而不适合再待在广西,不如另外调一个人去,还有可能牵制住。”

    章也爽快,马上回答:“既如此,就以战功封赏张田。调张田回京入枢密院。另外,赵离人配合之功也要封赏。荫其长子,责令其将长子送入京城国子监,读书上学。”

    章这一提意,实际上隐含地意思是让赵兴送子为质。

    原本章无需赵兴送子为质,因为赵兴的正妻程阿珠一直待在杭州,带一男一女两孩子看门杭州立户。但在大理战事前夕,程阿珠带着孩子去了广州。名义上是孩子大了,需要他父亲亲自启蒙。不过一来,赵兴的全部势力都退缩回了广州,除了留下一部分黄州程族势力外,现在地赵兴似乎全力谋求在南方展。

    这些年来,章一直念念不忘杀苏轼,他想尽名目,使用种种手段,但赵兴在广州兵来将挡,将他的种种煞手一一化解,章最后派董必过去当察访使,没想到董必抵达广南不久,也开始敷衍了是,总用一些不痛不痒的汇报来应付朝廷。章感觉到赵兴越来越有脱离掌控的迹象,所以他才想着把赵兴的长子捏在手心,以便让赵兴能够投鼠忌器……

    可章不知道,此时,赵兴地两个孩子正站在广州转运司衙门接受赵兴的聆讯,在场的除了赵兴外,还有他的四位师兄,此外还有一名不该出现在广州的人——苏轼。

    苏轼捋着胡子,闭目沉思的,许久才睁开眼睛,说:“既然这样,大地那个不如叫做赵风,字子枢。小的嘛,就叫赵海,字子廉。二子就称赵云,字远图——他不是要留在金兰吗,就叫远图。”

    陈伊伊所生地赵云现在还在金兰,由陈伊伊陪着抚慰当地百姓。

    赵兴一边笑呵呵的答应着,一边向两个孩子叮咛:“从今天起,你们算是正式加冠启蒙了,古人20岁加冠,我这里给你们提早加冠,还不快谢谢师公给你们起的名字。”

    古人的规矩是,孩子上学前起的名字都是乳名,等到孩子正式入学的时候,则由家中长辈给起一个正式的名字。赵兴的大儿子今年6岁,恰好是上学的年纪,至于最小地儿子不过4岁,还是个顽皮地童子。赵兴这次把他也算上,让他一并跟兄长上学,主要是因为他府中现在的师资力量变态地雄厚。

    能不雄厚么。苏东坡是谁,一代文宗。他座下的四大弟子个个不凡,这五人凑在一起可不容易,让这五人联袂教导孩子,满大宋唯有赵兴一人能做到。这样教出的孩子,一定比李清照那小妞更聪明灵慧。

    三孩子当中。赵风让他母亲程阿珠教导的板板正正,少年老成。他老老实实的向苏轼叩头拜师,而后又从黄庭坚开始,依次磕下头去。赵兴望着这位拘谨的小孩,心里一声叹息——我地孩子居然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宋人了,他现在脑筋拘谨的,恐怕没有我半分的灵动,是我改变了这个时代?还是这个时代改变了我?

    小儿子赵海走上前来,精灵古怪的冲这五位老师磕头,赵兴看见小儿子的背影。忍不住叹息一声:“幸好还有小海,伊伊生的这个孩子倒是继承了我俩的聪明,但愿他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出自己的精彩。”

    行完拜师礼。赵兴一指小儿子赵海,向苏轼恳求:“老师,这次你陪小海回金兰吧,伊伊在那里,老师也去散散心。等明年五月我再接你回来。”

    苏轼皱了一下眉头。问:“离人,我离开海南,已是坏了朝廷规矩,再去了域外,恐怕……朝廷那里不好交代。”

    赵兴摇摇头,他还没回答。秦观已经插嘴:“老师,谁又知道你离开海南呢?如今董必、王颖乖的像两条家养地狗。他们不说,谁又会知道你离开海南?……占城好啊,风物独特,我早也想去看看,坐着船去游览占城,身子又不累,不如我陪老师一起去吧。”

    苏轼沉吟片刻,回答:“也好,我正好陪朝云去看看异域风情。只是。离人……”

    苏轼欲言又止。

    他想说的是,赵兴在海南。瞒着朝廷弄那么大的基业,到底想做什么?这种事,有时候只要想一想,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海南是素来地穷困之地,不去海南之前,苏轼曾把海南想象的非常穷困——一个连粮食都要大6供应的地方,能养活多少士兵与官员。但到了海南之后,苏轼现赵兴已经在海南秘密的开出十万亩田地,这些田地是赵兴的糖业基地,专门制造糖霜贩售阿拉伯。

    为了出售这些糖,赵兴还在附近地港湾开辟了一座码头。这座码头隐藏的非常隐蔽,它是个完全自给自足的封闭环境,若不是董必将苏轼赶出昌化军,后来苏轼又被赵兴接入那座船厂安置,苏东坡甚至不会知道近在咫尺的地方还隐藏着如此一个巨港。

    当初苏轼被赶出昌化军后,港口留守的程族弟子便将他接入造船厂。苏轼是个细心人,马上现这船厂有可能是亚洲最大的造船厂,它雇用了两万名工人,其中不乏阿拉伯造船名匠与越南、大宋泉州造船高手,此外,还有数千名昆仑奴,而他们制造地铁龙骨大船,正是赵兴船队最常见的主力船种。

    苏轼以前一直纳闷,赵兴船队那些怪船从哪里来,到了海南这个码头区,他这才现——原来这个港湾才是赵兴地根基。这可能赵兴最大的秘密。

    联想到赵兴第一次出海时的经历,苏轼已经隐约搞清了赵兴的展脉络:他就是依托这个港口,从大宋境内以及周边各国招聘水手与造船匠,从而展出自己庞大的船队。经过十年经营,已经把这片港口经营的像铁桶般严密,附近的黎民都在码头区的胡萝卜加大棒的吸引下,有意识地屏蔽外界消息,结果,这个巨大地造船场在大宋境内反而显得默默无闻。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是,赵兴弄这么大地基业,却又不想人知道,他为的什么,想造反吗?

    苏轼不认为赵兴想造反,因为从传统来看,无论水军势力多么强大,6地上的争伐,终究要在一城一池之间进行,没有强大的6军,根本不可能实现篡国的图谋。而赵兴似乎没有在海南训练6军,据苏轼得到的消息,赵兴在广州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过训练了数千士兵,靠这数千士兵是不可能打败大宋百万禁军的。

    耐下心来,苏轼静心观察港口的运作,他现这片港口的运行机制很奇怪。他从没听说赵兴登岛来视察过这片基地,但基地却运行的非常良好。

    几经探查,苏轼现管理这片码头区的是一个叫做“公司”的管理机构,公司里的官员来源很杂,有一部分来源于大宋,似乎是正宗大宋海商,而另一部分则是由一些蕃人组成,其中既有白人,也有大食商人,还有一部分高丽人、倭国人、交趾人……

    这样一个人员构成复杂的管理机构,居然运行很良好,这让苏轼可纳闷了。

    苏轼还想进一步了解下去,但时间已经容不得他过于深入的探察了。自攻陷大理王都后,赵兴的声誉在两广境内上升到顶点,这时,赵兴似乎也无所顾忌,他直接派船将苏轼的家眷接来广州,名义上就是打算将孩子托付给苏轼启蒙,实际上是想给苏轼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

    苏轼是个尊重朝廷法度的人,进入赵兴的府院之后,他一直想跟赵兴交流几句,但总没有时间,心里揣着无数疑问,这让苏轼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他比往常显得少言寡语。

    这时,赵兴正在跟他的孩子交流,他先问赵风:“你知道师公为什么给你起名为赵风吗?”

    赵风拱了拱手,拘谨的回答:“师公是想让我乘风直上九千里,胸中常怀鲲鹏之志,能成为国家栋梁之才,所以字子枢。”

    赵兴和蔼的笑着问:“你能做到吗?”

    赵风拱拱手,回答:“嫡父,孩儿不奢望能做到父亲所拥有的才能,惟愿紧守这份家业,照顾好兄弟姐妹。我以为,如此便已足够了。”

    赵兴咂了咂嘴:“虽然差强人意,但也是一个守户之犬,也罢!小海,你想做什么?”

    小儿子小海眨着他那亮晶晶的眼睛,回答:“我最希望仗剑行千里,饱览天下风景,能够像师公那样,留下几篇传世名作,也便够了,余无多求!”

    赵兴晕了:我竟然生了个侠客儿子。

第3243章 亡国之君的眼泪

    赵海的说法让苏轼很高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所有读书人心中的梦想。前有一个大诗人李白就是一个仗剑行万里的偶像,赵海的话正对他们的胃口,连一向稳重的黄庭坚都笑着调侃:“你要做一代剑侠,可对不起你的父亲,你父亲在海外给你圈了好大一片地方,你走了谁来管那片领地呢……不过,听说那片领地的出产很丰厚,你这辈子倒不缺游山玩水的钱。”

    小海眨巴着眼睛说:“那片占城国领地我是轮不上了,估计个个小云也不用操心。嫡父定下一整套管理规则,程爽哥哥又将那领地管理的很好,他不过做个木偶,逢年过节坐在那个位置上,等大家朝拜就行了。

    这种生活实在令人闷。师公,几位师叔,你们不知道,我去过长门、去过耽罗岛,在哪里,我坐在椅子上动也不能动,要做出威严的样子,不笑不语,眼看着奴仆一个个从我椅子前走过,向我鞠躬、向我谄笑、向我搭讪……我都快憋死了,就想什么时候能甩手离开。

    嫡父,我不要做长门之主,也不想要耽罗岛,要麻逸勃泥什么的,我只想随心所欲地走走,四处看看,累了就住下,烦了接着走,操心的事情让别人干,不行吗?”

    秦观、张耒鼓掌大笑:“我等终于见到了赵离人的聪明劲了。离人,这孩子不简单,这才四岁,已经出落的如此古灵精怪。”

    苏轼可算找到话题了,他顺势说:“离人,刚才这孩子谈到管理规则,你琼州岛那片基业是怎么回事?那处基业,官府不知。难道你想瞒一辈子吗……”

    赵兴摇摇头:“老师,官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高估了我的保密能力,那片基业琼州岛的官吏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瞒下那片码头区,私分了我上交的税金——这事对我有好处,所以我只稍稍加以引导。哈哈,广东已是指射之地,海南更偏,那些官员捞点残羹,顺便帮我隐瞒一下,我何必打破他们的饭碗。”

    苏轼吃了一惊:“私分税款——这事可闹大了!”

    赵兴回答:“当然。刚开始,那片码头只是一片小产业,我将税款交纳给地方官后。稍稍暗示了他们。他们将这笔税款吞下了。以后码头区越做越大,但地方官已经骑虎难下。因为事情一旦揭露开,以前他们瞒报地税利都要吐出来,而且这是大罪,前几任的官员一个都跑不掉,所以,后面几任官员只能跟着瞒下去,希望大家都不知道。

    这是连续几任官员与我一起努力的结果,在我来说,那个船厂的许多宋商都是滞留海外。逾期未归的宋商,还有一些雇员是外藩商人。这与大宋法律相冲突,我当然不愿意轻易让官府毁了这片基业。

    现在我地位越来越稳固,我正想着找个办法将那片基业化暗为明——嗯,这些动作,需要老师走开后才好动手,我准备用开琼州岛的借口,逐渐将那片基业公之于众……”

    晁补之是积年老吏,赵兴话中地暗示他听明白了,马上惊问:“离人已经把手伸入广西了?那琼州可属广西管辖。莫非你已经可以任命琼州府的官员了?”

    赵兴点头:“张田攻占大理国后。我在吏部的朋友已经给我传来信,说是灭国大功。非要重赏。张氏将门算让张田承袭开国公的爵位,立他为当家门主。朝廷也准备提拔张田为枢密副使,调回京城任用。而我举荐的廖正一将担任广西转运使,如此一来,今后两广地带,由我们做主了。”

    苏轼眉头一皱,刚才赵兴的那番回答打消了谋反的嫌疑,但现在赵兴的回答,意图分明是“割据”。

    脑海中念头转了一下,苏轼想起自己罪官地身份,想到现在自己地生活全凭这个徒弟照应,他又把多余的话咽了回去。随即,苏轼这个不可救药的乐天派心怀放开,他哈哈笑着,回答:“我早听说广南战舰威风,这次我去占城,离人弄我一艘战舰坐坐,少游也一起去,我们好好写几诗词,品鉴一下广南风物。”

    还作诗……黄庭坚皱了一下眉,担心的看了一眼赵兴,赵兴轻轻摇头,表示无所谓,黄庭坚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黄庭坚等人居住在赵兴府邸,这已经是广南公开的秘密。这四个人原本就是赵兴用两千万赋税换来的,所以他们抵达广州后,赵兴并没有放他们去朝廷规定的贬谪地。刚开始,大家还要对这件事遮遮掩掩,时间久了,朝廷隐约听到风声却没有责怪,于是,大家也就放开了。

    现在秦观再去勾栏瓦舍流连,已无需赵兴派兵保护。对这四人在广州的行为,朝廷完全在装耳聋。赵兴则小心翼翼,避免触及朝廷底线。

    而苏轼的情况跟苏门弟子不一样,苏轼是朝廷重点监管的对象,如果苏轼出去,随手写上几篇名流千古地诗词,让大家都知道,苏轼在朝廷的监管下还能游山玩水,而且还是跑到外国去游山玩水,这事儿可闹大了。

    黄庭坚地担心也在于此。

    赵兴却以为,苏轼是个闲不住的人,待在海南,那里穷山恶水,关键是没有人能够跟苏轼谈上话,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委屈了苏轼的才华。而金兰城是赵兴插手越南事务的杠杆,必须让那片地方有着不同于越南的文化。所以他需要苏轼的才华,过去震一震那些蛮夷,此外,让苏轼去转一圈,享受外方读书人的敬仰与崇拜,也是件有益身心健康,一举两得的美事。

    至于苏轼出游地消息会传到大宋……赵兴估计,按现在地信息传播度,只要他稍加控制。国外的消息传回大宋境内,至少需要一二十年,等一二十年后,赵兴已经不怕别人指责了。

    “我在金兰城建了一所学堂,专门向外邦学子传授圣人之学,老师这次去就是主持学堂地揭幕仪式。少游兄去帮把手,正好将此事弄的轰轰烈烈,这事即使传到朝堂那里,老师启迪外邦士子心慕王化,也是史书上大书特书地事情,怕什么!”赵兴懒懒地说:“等老师回到琼州,我把该换的官员都换了,以后老师想住琼州就住下。不想住就来广州。保管琼州官员还正常报告老师在昌化军的消息。”

    苏轼摇摇头:“我不知道离人有何打算,但待在广州,我却不敢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则会给离人惹来麻烦。还不如在琼州,每日还可以去海边散散步……如今琼州衣食不缺,还有一群学子向我求学,这日子也算是悠闲,就不麻烦离人了。”

    大堂口,程阿珠与廖小小探头探脑,她俩是想询问厅堂里的拜师礼节做了没有。但礼节上又不能闯入堂中询问,赵兴五岁的小女儿小婕没有顾忌。她施施然的走进大厅,拉着小弟弟地手,转脸向父亲询问:“嫡父,仪式进行完了吗?清照姐姐约我去逛街,我已经等急了。”

    不仅她等急了,门外还围了一堆幕僚,赵兴低头操起小女儿,冲两个儿子摆了摆手,程阿珠进来牵走大儿子。两个小的便跟着廖小小出府。而后,幕僚们鱼贯而入。他们先是向苏轼行礼。而后与黄庭坚几位打趣几句,摊开了公文档案,一一汇报起来。

    赵兴这是打算将他在广东的治政手段克隆到广西,在座的四位学士也都是官场老手,几个人商量几句,不一会,把广西的事情研讨完毕,秦观起身,邀请诸位:“今天我家老师来广州,我在广州春江楼宴请各位,离人也去?”

    赵兴摇摇头:“不了,你们一群骚人凑在一起,我一俗人,插不上话。”

    秦观摇着头,叹息说:“说起来,离人这几年官越做越大,诗词的功夫算是全放下了,多年没有听你写几诗,这样的文人雅会你从不愿参加,真是无趣。”

    万俟咏笑着打圆:“章章老大人平生也就三诗著名,余皆碌碌,我家大人留下几诗,已经不错了……”

    说起来,黄庭坚等四人现在的诗风应该一派愁苦,而秦观更是应该郁闷致死——原本地历史上,心气高地秦观正是在这几年郁郁而终的。但现在,历史跟原来稍有不同,这四人虽然在贬谪路上,但现在小酒喝着,音乐听着,风花雪月的,虽然心中也郁郁不平,到那这四人的诗已经脱离了愁苦,感染上苏轼那几分想得开的思想。

    万俟咏谈到章,刚从大理回来的帅范补充说:“大人,我们的火枪恐怕瞒不过章老大人,火枪队初建的时候,章老大人曾来巡视,这次大理之战过后,恐怕章老大人那里会得到消息……”

    赵兴点头回答:“不错,章老大人在上个月已经上了奏折,要求环庆路火枪队改用广南的火枪……终于,朝廷终于现了火枪的区别。从火药出现在军中,一百多年了,朝廷终于想到把它当作武器了,这是好事。”

    帅范嘴唇蠕动,想说什么,秦观已经拉着他地袖子向外头走,嘴里嚷嚷:“快走,把你征战大理的事情给我们说说,我就不明白,离人到现在还不向朝廷禀报详细战况,为地什么?你给我说说。”

    帅范让秦观拖着走了,一群人簇拥着苏轼钻进马车,马车铃铃的开向广州,赵兴望着帅范的背影,将那句没说出来的话低声嘟囔出来:“现在注意到火枪的威力,也比正常历史提早了一百年。一百年啊,这才现一项新式武器的威力,这难道不是对历史的改变吗?

    遗憾的是,凭借朝廷军器监那帮奴隶匠工,根本做不出质量靠得住的火枪……我不想让朝廷过早插手,就是担心这点。万一火枪被敌军缴获了,那可不是一件好事。步人甲到了西夏人手里成了铁鹞子,值得警惕呀!”

    大厅里这时已经没有人了,赵兴这番嘟囔没有人听到。

    背着双手走向后院,赵兴现泰森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后院门口。他冲这位黑人咧嘴一笑,吩咐:“泰森,你已经跟我三年了吧,对了,夫人身边有两位黑女同胞,你选一位。我给你们把婚事办了。”

    泰森一听,咧着大嘴笑了,乐颠颠地跑向后院,后院是程阿珠的住所,他去求程阿珠去了。

    赵兴顺着泰森地脚步赶到后院时,程阿珠正在训儿子,似乎是小风在大堂内的答话让程阿珠很不满意,她严厉地训斥说:“你怎么能那样回答你父亲呢?你父亲一身本事。只要你学六七成。这辈子也算吃穿不愁。瞧你程夏哥哥,跟在嫡父身边不过零零散散一年出头,现在也是朝堂上一名吏员,你程旺哥哥跟在父亲身边,虽然外面默默无闻,但他掌管的产业,每个月也是几百万贯的出入。

    你是嫡子,你父亲当然要竭力传授他一身的本事,你要学个六七成,那都不算出息……”

    赵兴背着手走进院子。乐呵呵的插嘴说:“行了,孩子还小。别给他太多压力……如今的大宋,局势不好啊,孩子能做一个守家地人,我已经很满意了。至于大展宏图,那是别人的事。”

    程阿珠挥手让孩子退下,又跟黑人侍卫泰森交代了几句,屏退左右来到赵兴身边,牵着手说:“妾身无用,比不得伊伊娘家的势力。也比不得小小的官场见识。经营产业也不如胡姬……”

    赵兴轻抚程阿珠的头,爱怜的说:“行了。又说这种话,如今我的基业已成,正想跟你相守到老,何必再说这样自怨自艾的话……”

    程阿珠小声地补充:“近日胡姬地感觉不对,妾身怀疑胡姬也怀了孩子……相公置下的这份家业,如今小海已经分出去了,大宋境内的产业恐怕全靠风儿了,我担心风儿过于鲁钝,恐怕守不住这么大的地盘。但愿胡姬也生下个儿子,能帮风儿一把。”

    “哦”,赵兴喜色上脸:“这倒是个好消息,但愿那孩子继承胡姬的语言天赋,今后对外交往能帮得上风儿一把,也算是……”

    程阿珠这种说法让赵兴欣喜,他这时还不知道朝堂里有人正在打他儿子的主意。

    朝堂上,邓温伯看着手中的战报,按战报上的内容复述说:“夏四月,宋商频频来报,诉其在大理境内受到不公正待遇,奈何大雨倾盆,朝廷未作任何指示,致使我广西、广东两府有心无力。夏五月,传大理境内爆大规模针对宋商的骚乱,其中多有广西军与广东兵亲属在内,臣等连章飞报朝廷,军情紧急,为防大理骚乱波及宋境,我广东、广西集结兵力严防以待。

    夏六月,雨稍停,传大理集兵边境,广西经略使张田责问大理,不防引起大理警觉,大理兵浅入宋境试探,我广西兵奋起反击,斩三千,并乘胜追击。广东经略使、转运使赵兴随即调兵三千,交付张广西指挥,张广西沿途追击,可惜使用了错误的地图,误入善阐府,宋军遂破城。

    此时局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两广遂添兵大理,大理百姓心慕王化,箪壶犒军,我军势如破竹,攻下大理王都,至此,大理国灭。

    臣等二人再次顿,向吾皇呈现汉时旧郡,幸赖朝廷……吾皇……”

    章一听,笑了:“这文章定是出自张田之手,那个武夫不学无术,说话粗鄙,奏章中语无伦次,可看在他为朝廷开疆拓土地份上,老夫就不追究他了,回头找几个翰林学士,把他的奏章润色一番——这可是大宋百年来第一次灭国开疆地奏章,不能让周边四夷小觑了我们。”

    邓温伯插嘴说:“这奏章也有赵离人的风格,他在环庆路上那几封报捷表我都翻了,一脉相承的不谈战利品,只谈开疆拓土。对自己的错误轻描淡写,对敌人的错误大书特书,甚有颠倒黑白的风格。瞧,不公正待遇、大理集兵边境、使用了错误的地图、误入……偏远的一个象林郡,我们夺回来了又能干什么。朝廷每年贴补地钱都不止这么多。”

    章听到这,低头向自己地儿子章援吩咐一声,章援转身在桌案上翻动了一下,取出一封信递给章,章展开信,冲各位大臣说:“这是赵离人四月份地时候给我送的一封信——私信。我也就是看在这封信上,才打算不理大理人地抱怨。

    赵离人在信中说,大理有数不清的铜矿与银矿,两个铜矿地矿藏蕴含量就相当于现在大宋拥有的铜矿出产总和。赵离人打算夺下大理后,裁撤两广地区所有的小铜矿,裁撤下来的矿监人员全部调往大理,他预计,夺占大理之后。我大宋每年的铸币量能够增加五成。

    五成。就是每年两百万贯左右,如此一来,光两广之地,我们每年的铸币量就能达到五百万贯。加上茶马税、盐税、市易税……我大宋一年能增加约四百万贯的税赋,相当于增加一个福建路。”

    说到钱,还是一笔如此丰厚的巨款,被大宋捉襟见肘地财政困局闹地坐卧不安的大臣这才脸上有了笑容,蔡卞是个急先锋,他赶紧回答:“大理国原先的税赋是多少?让赵离人按大理国原先的赋税加五成上交朝廷,如此。朝廷便许他处置大理……”

    章笑了,他扬一扬手中的赵兴的私信。回答:“那赵兴可占便宜了,他送来的这封信,记录了大理连年的赋税额度,最高峰不过一百三十万贯,嗯哪,便是让赵离人每年交纳两百万贯,以他的能力,也是便宜他了。”

    许将抢先回答:“那就五百万贯,他广东每年上交两千万贯。增加一个象林郡。让他多付五百万贯,也算便宜他了……”

    朝廷大臣商议的热火朝天。他们不觉得自己这番商议有多出格,实际上,他们讨论地是:新占领的象林郡由赵兴全盘负责接管。

    这是不符合朝廷体制地,但由于新占领的国度,安抚起来很是麻烦,朝廷需要不停的往里头贴钱,限于目前的财政状况,几个官员也知道,派别人去免不了要挖地三尺,进而引起民乱,而让赵兴就近接管,治理几年,朝廷可能不但贴钱,反能征收到大笔赋税。

    朝廷大臣们讨论起来,全忘了这次战争是两广勾结在一起,不经朝廷中枢书面许可,便私自调兵灭了一个南方小国,而这个小国的国土面积已经相当于两广加起来那么大。

    枢密院的消息总是滞后了几个月,他们在朝堂上讨论大理的处置问题时,也不知道快手快脚的赵兴已经开始往当地派遣官员,有条不紊地接管大理政权。

    按宋朝的规矩,这样新占领地南方州县,刚开始要采用羁绊地手段,设立羁绊州,由当地人自己管理,每年随意向政府交纳几个税钱,甚至不交钱也行,官府照样认可当地土豪酋长的治制。

    目前,连广西境内还存在许多羁绊州,所以要让朝廷动手,估计也是先羁绊,等明代到了再规化政府……但赵兴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大理成为羁绊州,张田在前头攻陷王都,赵兴这里已经开始在广西广东筛选官吏,划分州县。

    这些新任官员随着大军开进大理国内,借用大宋军事胜利威严,强令大理国各部落领前去广州接受赵兴地训导。等这些酋长族长一走,地方官员开始清理各州县的顽固势力,并挑选各部族中的优秀人才,强迫他们动身前往广州,在广州府学接受宋化教育……

    大理部落酋长们带着满肚子怨气赶到广州,从海路押解的大理王也到了,赵兴带着数千大理读书人,以及两广官员,在码头上笑眯眯的迎接了大理王段正淳,他垂涎欲滴的冲大理王拱拱手,态度和蔼可亲的问:“段王安否?”

    赵兴的问安,在古代中国叫做“宣慰”,是迎接亡国君臣的“六礼”之一。接下来要有人教导他穿戴衣衫——大宋灭亡了他,就教导他穿宋式服装。而后是叫他学会宋式礼节。

    赵兴还问他“安否”呢,段王听了这话,阒然泪下:“小国寡民,自问无负于大宋,怎奈天兵忽至,而今寡人国破家亡,还奢谈什么安不安,唯不知大王想怎么处置我等亡国之人。”

    段正淳这番话是挑拨,他称呼赵兴为“大王”,而且是在迎接他的正式场合上。这话传扬出去,赵兴是个抄家灭族的大罪。但只要赵兴表现出一丝惶恐,在这样的外交场面上,大宋的气势就落到了下乘,段正淳接下来便可理直气壮的责备赵兴的“无义”、“不仁”。

    赵兴脸上肌肉跳了跳,他还没说什么。身后数千大理读书人啜泣不止,现场一片愁楚声。

    这些大理读书人被赵兴强迫来到广州观礼,虽然他们也为广州的繁华所震惊,也深深对大宋所创造的文明而敬畏,但这个场面让他们想起了亡国之痛,这种痛苦自内心最深处出,让人情不自禁垂泪两行。

    赵兴晃了晃脑袋,笑容带上了一丝冷酷的味道,但他继续保持和蔼可亲的态度,拱手说:“段王何必这么说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内,皇帝之域。况且你所拥有的国,原本就是我华夏故地,是当初中原战乱,段家不告而取的。今日,只不过是象林郡回归故国了。

    那片土地本来就是华夏的,哪里的臣民原本就是华夏之民,汝窃据王位,隔断那些热土,那群百姓与我华夏的联系,如今他们重归故土,怎能算是亡国之民,就算是亡也是亡你个人的国,民不是,他们是我的同胞姐妹……

    对了,你家臣子高升泰之子高泰明何在?当初你家夺权自立,他父亲也篡了你家王位,算是一报还一报。我大宋出兵,也是匡扶正义,是吧——瞧……”

    赵兴把手一扬,指了指身后那无数大理读书人,淡淡然的继续说:“千百年来,这些读书人读的依然是孔孟之道,从今往后,他们他们回归大宋,也算我大宋士子士绅的一部分了……在这个万民欢呼的日子,段王个人失国,何必要拖上大理万民陪葬。”赵兴吸了口气,大声宣布:“段王放心,我大宋不杀降王,你的子孙还可以以宋人的身份生活在大宋,甚至当官、做学问,都由他。至少,从此往后他来往我大宋境内,饱览我大宋锦绣山河,再无需通关文碟,因为他也是宋人了——这日子,多美!”

    赵兴说完,俯身凑到段王耳边,低声说:“当然,如果你还有孩子的话。”

    稍停,赵兴阴森森的笑着,补充:“你不知道我被人称作惹不得么,如果你不老实,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第3244章 我不需要别国的爱戴

    赵兴答:“很抱歉,我不能让你给孩子教导仇恨。我不允许你的孩子在仇恨的情绪下成长,这对他们不好。大宋虽然宽容,但也绝不宽容一个仇恨的敌人。所以,他们的命运你不用去想了,先说说你自己吧——人都说国君死社稷,你的国家已经灭了,可你为什么不死?”

    段王叹息一声,回答:“寡人之所以不死,原是放不下心怀,如今倒要多谢你替我抉择。”

    赵兴点点头:“你想通了,我就放心了。你放心,从你王宫俘获的战利品,朝廷会还你一部分,这部分我会帮你孩子运营,让你们段氏宗祀不绝——可你不能现在死,你得死在京城。”

    段王拱手,凄然告退。

    陈不群目睹了这一切,小心的说:“老师,这段事如果记录下来,我怕大理国的人会记恨老师一辈子。”

    赵兴仰天哈哈大笑:“身为男人,被异族敌人记恨一辈子,那才是英雄才具备的荣耀。昔日霍去病、卫青、蒙恬、王翦、李靖、苏定方,这些先辈英烈杀的异族从此不敢正眼眺望中原,他们又何尝不是被异族记恨一辈子?

    我是宋人,干嘛要让别国的百姓念我的好?哼哼,如果我不出卖本国的利益,别国百姓干嘛要惦记我这个他国官员。不群,身为大国人,你要有大国意识,大国的英豪是让别国百姓记恨的,他们越恨你,说明你越对得起本国国民!比如吕惠卿那个反面教材,深受夏人爱戴,夏人皆认为他是仁德之人,这种仁德对我大宋好吗?

    我看你是读圣贤书读傻了。你真以为内修仁德,不动刀枪就能使四夷宾服?你真以为外族屈服于我们,只凭仁义就够了?你真以为不出卖本国利益,外国人就爱戴你?凭什么?”

    赵兴顿了顿,继续说:“让外国人敬服,那需要铁与血,很多的铁、血。当这些血液汇成血海的时候,没有人敢正眼瞧我们。大国百姓不需要被人爱戴,只需别人害怕,就足够了!不群。我们渐渐崛起为大国,你要有大国意识,让别人恐怖、让别国胆怯而不敢冒犯,我们不需要别国百姓爱戴!”

    陈不群噎了一下,跳转话题问:“风儿与海儿都到哪里去了?我给他们带来许多礼物……”

    赵兴挥挥手。回答:“在后院。”

    陈不群赶紧告辞。在他身后,赵兴喃喃自语:“今日大理亡国之恨,却让我想起,若有一天我们也亡国了。也许我们所遭受的屈辱,连今日的大理人也无法想象。”

    陈不群听到这话。脚步顿了一下,而后继续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语:“怎么会呢,我大宋强盛如斯,怎么也会有亡国之痛。”

    汴梁,政事堂大殿,小皇帝赵煦高坐宝座,倾听着官员的汇报,等官员轮流报告一遍,他转向章,询问:“章卿。两广方面有什么消息?怎么战事已经结束一个月了。还没有具体汇报?”

    章拱手回答:“陛下,这个。两广的消息时快时慢,是因为朝廷传讯地时候经过两条途径。一条是赵兴家里经营的海路,若是紧急军情,赵离人会通过海路送。这条海路送的报告,抵达京城只需要十一日;若是不怎么紧要的事情,赵离人会通过正常官路驿站送,如此传递,哪怕是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城也需要两个多月。”

    “一骑荔枝妃子笑——我知道岭南的荔枝在唐代传送至长安,需要四十多天,怎么在我大宋,反而需要两个月?”小皇帝诧异的问。

    章的回答只有一个字:“马!”

    “哦,原来是我大宋缺马,以至于各路驿站只能靠步行传送,但我大宋幸好有舟楫”,小皇帝赵煦说到这儿,看了看奋笔书写《起居注》的翰林官员,摆摆袖子,说:“起居官先退下吧,朕要跟官员们商量点密事。”

    起居官望了望章,章轻轻一点头,那位翰林学士踮着脚尖退下。

    赵煦望着起居官消失在大殿,一摆手说:“前段时间我就纳闷,怎么两广的消息有时忽然快了,有时却慢的要死。很多时候我已经知道了结果,却还不知道开头——譬如这次大理攻伐。结果我们早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两广递来地出兵奏章还没有抵达朝廷。

    诸位爱卿不用尴尬,我特地让起居官出去,就是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听人说,那赵兴一向散慢,他在两广,想让朝廷知道的消息就通过快船递送,不想让朝廷知道的,则老老实实走正规驿径,有这事吧。”

    众臣沉默不语,还是曾布这个老好人喜欢和稀泥,他中庸的解释:“按朝廷的法度:公文走驿路符合朝廷体制。至于私信传递——大家都知道,那条海路是赵离人家妻地产业,他要借这条路投递公文,那是他自己的事,朝廷不好干涉。”

    赵煦又问:“那么,朝廷不能也走快船递的路吗?”

    曾布哭笑了一下,回答:“太贵!一封快函按这法子传递,需要五贯铜钱,陛下,军器监做一副步人甲,不过三贯出头。若非紧急公务,只是传递一封信件,就花费五贯钱——他赵离人花的起,朝廷可花不起。”

    小皇帝眼珠转了转,又问:“我听说赵离人擅长用减税地手段鼓励商贸,我们可不可以对那条海路实施部分减税……”

    “不可……”下面跳出了一群官员,齐声惊呼。

    章以目示意蔡卞,蔡卞跳出来回答:“陛下,去年,光那条迅猛兽共交纳税金五十万贯,杭州一年的市易税也不过百万贯,这条运输行一年交纳地税赋相当于全杭州所有草市总和的一半,减一分,对朝廷也是一笔巨款。官家,花五十万贯用于传递广南信件,不值啊。”

    赵煦叹了口气。

    他也只能叹气,因为这是宋代,宋代对私权的尊重连现代人赵兴都不适应。

    宋代没有没收别人产业地法律与先例,赵兴那条运输行,直让朝廷大臣们看着流口水,但却不敢伸手。

    叹完了气,赵煦又问:“献俘太庙的事情,各位大使都已经任命了吗?”

    按照朝廷献佛仪式。整个献佛过程要任命六位重臣,比如“门阁使”负责接过对方的降表并转递给陛下;“宣抚使”负责安抚被俘国王受惊吓的心灵;“衣裤使”教导对方如何穿戴宋人衣冠;“宣制使”负责教导对方宋朝礼节与法律……总之,这是件很麻烦地事情,但只要担任这个官员,则意味着一生荣耀到了顶点。朝廷政局无论如何变故,都牵扯不到这六位曾经的“六礼使”,因为他们是载入史册的六个人。

    这年头跟皇帝踢过足球并不值得炫耀,因为在宋代跟皇帝一块踢球。甚至一个铲球把皇帝铲倒在地,那都是跟呼吸一样很正常的事。没人把这件事拿出来向别人炫耀。相反,他们一旦炫耀,只会遭到宋人的鄙视。因为满京城跟宋皇踢过足球地人海了。连这都要炫耀,只能说明你是乡下土豹子,或明清穿越人士。

    然而,献俘,在历朝历代都是大事,是朝廷有数地“大礼”之一,而且每朝每代这样的事都不多,许多皇帝终身想轮上一次都得不到。所以,在献俘礼上担任“六大使”之一。绝对是可以记录在家谱上。向子孙万代炫耀地事。因为这意味着其道德文章堪做后世楷模。

    这根肉骨头一抛出,官员的注意力立刻变了。朝堂上不再有别地事情值得他们关心。大家抢夺的目标只有一个:六礼使。

    经过几次利益权衡,外加争吵、撕咬、攻讦、诋毁、吹捧,唇枪舌剑、怒不可遏后,终于有人迎来了热泪盈眶,有人神情沮丧。名单终于定下来了……此时,满京城的官员没人理睬大理使节的伏阙嚎啕,他们反而顺势取消了那几个人的使节身份,将他们赶到寺庙里居住。

    万事俱备,就差段王进京了,小皇帝跟那些“六礼使”盼呀盼,从夏季盼到了秋末,可广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小皇帝很不耐烦。

    章也体会到皇帝地焦灼,他回答:“官家,六使已经任命,官家若是不放心,索性我们破费一次,从快船信给赵离人,问问他多会能把段王送到京城来?”

    小皇帝聪明,他摇摇头,说:“广西这次攻灭一国,虽然是私自出兵,也算是于国有功,先赏赐吧,张田能否调回京城?”

    小皇帝这话的意思是:朝廷至今没有对这场战争做出正式表态,如此一来,两广将士私自出兵的罪名就无法免除,赵兴那头突然断了消息,一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很可能是在等待朝廷正式表态。

    关于两广地封赏,章他们确实没讨论,不过,前线战士有功,这些人只顾忙着庆祝,却没有做出相应的封赏,显得有点凉薄,章赶紧表态:“官家,这次诸将之功悬而未决,是因为还没有收到两广方面地战事详情,只知道是广西经略使张田攻入大理,具体详情还不知道,臣等揣测……”

    赵煦一笑,回答:“张田,这我知道,小时候我还见过他,张氏三子里数他没出息,所以被配往广西,没想到他还能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卿等觉得,我们这次是调张田回来,还是调赵离人回来。”

    几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回答:“张田!”

    章缓缓地回答:“臣的意思是,两个都不能调。有张田在广西,还可以牵制赵离人,若张田不在,恐怕赵离人愈没有制约。”

    小皇帝笑着问:“如果非要做出选择,这两个人里头必须调走一个,章卿会选谁?”

    答案毫无疑问:张田。

    十月,彗星来袭。丙辰,朝议夫大、知池州钱勰卒。至此,大宋贬谪路上再添一位名臣冤魂。

    癸亥,礼部侍郎赵挺之为吏部侍郎。

    孙琮在惠州码头上跳上岸去,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仔细端详着这座苏公港。几名从人提着行李从船上下来,低声劝解孙琮:“大人,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岭南瘴疠之地,人风凶恶,如今各处盗匪丛起。我们人生地不熟,连话都跟这些说鸟语的岭南人无法沟通,这要一路走上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埋土岭南。朝廷那头也不可能知道。”

    孙琮摇摇头,泰然的笑着说:“你们不懂,赵离人的手段我是知道的,他密州任上我看过。环庆任上我也在,此人最擅长的是组织管理。若是赵离人刚到广南。我还有点担心,他到广南已经三年了,若是不能扫灭盗匪。他就不是赵离人了。”

    孙琮穿地是便服,几名随从也一身青衣打扮,不过码头上他们这番低声交谈用地是汴梁官话,听到他们几个交谈,一名老汉凑上来搭讪:“几位官人,要马车吗?某家地马车直通惠州城,每人只要五个铜板。”

    老汉操的是非常生硬地官话,孙琮摇着扇子,一边打量周围的情景。一边顺嘴问:“老丈。我听说这是赵安抚专门为老师修建的港口,怎么这座港口如此冷清?”

    老汉叹了口气。带着回味的神情回答:“官人,你是自京城来的吧,你不知道,坡公贬谪来了惠州,刚开始的时候,我惠州每旬日宰杀一羊,羊肉先尽官员吃,坡公只能分到一些羊骨头,但他运气好,收了个弟子——赵安抚,有钱人,直接在惠州为他修了一座码头,专门给老师送粮送肉。喏,就是这座码头,所以我等庶民把这座港口称之为报恩港,也叫做苏公港。

    可惜,朝廷那些大官总是不安生,知道坡公在惠州过地好,又把他迁去了海南琼州。啊,自苏公一去,这座码头便冷落了许多,原先我们惠州有陶土场、煤场、养马场,这些全是赵安抚为了让老师在惠州过的安心,泼水般花钱建的,但如今苏公一走,那些坊场便没有人经营了,渐渐的,这座码头也冷落了许多。

    官人不知道,原先这座码头一天可以开出上百只船,但现在,一天不过十数只,冷清啊!”

    孙琮顺嘴问:“如此说来,东坡公去了海南,赵安抚是不是也把厂子修到了海南?”

    那老丈看了一眼孙琮,把话题又拽了回来:“官人是要租马车吗?若官人租了马车,我回头在路上慢慢与官人聊……”

    孙琮点点头:“本来我是要到广州下船的,路上听说惠州地事情,所以特地在这惠州游览一番,老丈还有同伴么,我多有几个仆人,再叫几辆马车来,我们一同进城,路上,老丈与我慢慢讲。”

    那老丈响亮的答应了一声,招呼几个同伴,将孙琮及其仆人们的行李搬上马车后,而后挥鞭赶着马车向城里奔去。

    这老丈原来许诺孙琮租上马车,他就与孙琮慢慢聊惠州风物。但上了马车,孙琮才现,那老丈低着头非常专注的驱赶着马车,孙琮隐隐觉自己可能上当了,他寻找话题搭讪。

    “老丈,你地马怎么如此矮小?……”

    老丈沉默不语。

    孙琮继续问:“老丈,大宋各处都缺马,我怎么看着惠州并不缺马,光码头上就有三四十辆马车空闲,这一路上,擦肩而过的马车络绎不绝,怎么惠州车马如此之多?只是奇怪这些马匹矮小地像驴。”

    那老丈甩了个响鞭,回答:“官人,你是从京城来的吧?……勿怪老丈多嘴,原本咱惠州百姓非常看不上京城官员,你说苏公这样的大好人,大水了关心生百姓闹瘟疫,虽然是罪官,也要求当地官府免费药;有了火灾,坡公也想着赈济百姓——这样地人怎么有罪呢?还贬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

    我听说现在管事的都是贪官小人,大奸臣大恶人,被贬谪来我们这的罪官反而个个温顺和善,教导我们的子弟读书识字。连束都不收,怎么这年头好人是罪犯,贪官长了大权。”

    孙琮脸色一沉:“老丈,我问的是马,不是官。”

    那老丈一边甩着鞭子,一边头也不回的回答:“这马……老汉也不知道这马的区别,还是苏公地弟子告诉我们,说马分南北,南马鼻子短小,适应潮湿闷热的天气。所以南方最适合役用这些川马与滇马。这些马都是赵安抚弄来地,听说都是战利品。”

    孙琮坐在马车后面,轻轻摇摇头。

    这是一辆两轮轻便马车,车地形状类似后来的黄包车,并排只能坐两人。车顶有一个雨棚,车后可以携带简单地行李。矮小的滇马拉着轻车,车轮粼粼,不时的与迎面而来的马车擦肩而过。

    这条马路是柏油马路。修的很宽大,路两边栽种着无数酸角树。现在虽然是冬天。但南方依然郁郁葱葱,树荫下,沿途地景色风景如画。但孙琮却没有欣赏沿途景色的心情。他这次是专门来巡查广南的。

    七月,朝廷对广南的封赏下来了,朝堂大臣紧锣密鼓的筹备献俘太庙地庆典,但赵兴那里却再也没有动静。包括本次战争的详情,包括大理王族,他全扣在手中。

    八月,赵兴封还了朝廷的封赏诏书,对于这次封还诏书,赵兴并没有表章详尽说明。只是在诏书的背后。写了一句:“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这是一句名句。据说冯延巳写下这句词地时候,南唐中主李曾调侃冯延巳说:“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李这句调侃,用现代话表示,意思是:风把池水吹皱了,管你屁事。

    在宋代,这句话还没有粗鲁骂人的味道,它只是一句文雅地责问,章翻来覆去重新研究了一遍封赏的表彰,认为可能是赵兴不满荫子的决定,因为朝廷地荫子策略,要求把孩子送到国子监,等于变相为质,所以赵兴骂了一句粗话:“我儿子当不当官,能不能考中进士,管你屁事。”

    虽然宋代这句话还没有粗鲁的意味,章看了还是苦笑了一下,又重新书写了一份封赏表章,经过朝廷大臣商议后布,但因章还担心赵兴耍脾气,便特地派遣自己的心腹孙琮亲自去广南颁旨,临行前,他特地密嘱孙琮多了解一下广南的情景。孙琮自恃与赵兴有一段交情,坦然无惧的接受了这份旨意,乘快船赶到广州,路上听船员说起惠州事务,临时起意,打算在惠州登岸,穿过整个广东。

    带着使命来的孙琮迫切想了解广东的情景,因为朝廷现在对广东是一片睁眼瞎,原先广东广西的“走马承受”还能报上一些重要的消息,但后来,这些人地奏章空洞而乏味,要紧地事情全部没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花边新闻。

    朝廷今年派遣地察访使王颖董必,刚到任的时候还好点,但如今他们的奏章跟“走马承受”的奏章如出一辙,全是攻击赵兴留恋勾栏瓦舍,喜欢哪名歌女的绯闻,这些绯闻拿到现代八卦周刊上是份好稿件,但却不适合当作公文报告。

    看了他们的报告,不知道赵兴性格的人以为赵兴确实在广东花天酒地,胡地胡天,因为赵兴四名妻妾半数是外国人,甚至连胡人也不放过,这样的人不是花心大萝卜,还能谁是?更何况廖小小出奔的事情影响未息,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王巩那句评语:一流的讨好女人手段。

    但章与孙琮却不信,李公麟与米芾等文人也不信,因为他们接触过赵兴,知道赵兴内宅里全是倭女打杂,赵兴如果花心,他的雨露早已经洒遍了中日两国。

    除了他们之外,蔡京更是不信,因为在扬州,那位自愿当“祸水”的柳京娘赵兴都看不上,他才不相信赵兴会在广州那偏僻的指射之地醉生梦死。

    如果赵兴确实跟原来一样自律,那么,几位朝廷密探连番送来的报告就甚为可疑。到底广南生了什么,让他们一入广南,便立刻变节,只谈风花雪月不谈关键——这就是孙琮此行需要寻找的答案。

    孙琮肚子里组织了语言。慢慢的诱导老丈说:“老丈,东坡公去了琼州,不知道琼州最近是否展起来了?我听说赵安抚对老师向来体贴,不知道他又在琼州给老师置办什么?”

    那老汉甩了甩鞭子,意味深长的回答:“官人,我惠州百姓沐浴苏公恩情,可不敢随便说苏公的坏话——你们京城来的大官心肠不好,我们更不敢随口乱说。”

    孙琮一下噎住了,他喘了半天,才喘过这口气来……剩下地旅程在沉闷中慢慢熬过。

    马车进了惠州城。安顿好行李,孙琮急急忙忙带着几名从人赶往苏东坡原来的贬谪处——白鹤峰书院。如今这座书院主持事务的是广东参学政苏鼎,也就是苏轼的二儿子。白鹤峰下依旧人来人往,但却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劲。

    孙琮没有上山,他待在山顶下。细心的观察着来往的学生,只见几个异域装扮的学生正在边走边谈,话语飘入孙琮耳中,他们在说:“昔日诗圣李白曾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来此言诚不欺我,过去我只听说大宋风华物美。锦绣山河,如今亲眼目睹,处处令人震撼。我们这次亡国,亡的实在不亏,大宋不可敌也!”

    同行的另一名异域学子板着脸斥责说:“劳兄此话说错了,我们何曾亡国,原本我等都是象林郡地子民,这次只是回归故土,怎么能说亡国呢。经略使大人视我们为故国子民,你却要自外与大宋百姓,好不晓事。”

    被驳斥的那名易于学生一脸悻悻然。却没有开口反驳。孙琮从他们的话里猜测出。这几名异域打扮的学生正是大理国的读书人,他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赞叹:“离人好手段,这才几个月地功夫,原大理国的百姓也开始以宋人自诩,这是好兆头。”

    站在山坡上凝望了片刻,孙琮转身奔回城里,向惠州学政出示了自己的官身文告,求证说:“我刚才在白鹤峰下遇到了几名异域学子,听他们交谈,似乎是大理百姓,学政大人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学政嚅嗫不语,孙琮鼓励说:“我虽然来自京城,但过去也是赵兄的旧相识,我们在密州、在环庆都有交往,你有话直说,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向朝廷说。”

    惠州学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座白鹤书院,是赵大人专门为坡公修建的,自坡公去后,黄鲁直大人等苏门四学士也偶尔来讲学,听说从明年开始,晁补之大人将坐镇白鹤峰。那些大理学子……”

    孙琮打断对方地话,严肃的提醒:“如今没有大理了,在朝廷没有具体划分之前,只能说是故象林路。”

    惠州学政马上转换腔调,顺势说:“那些故象林郡学子是在大理国……不,是象林路回归之时,被赵大人用刺刀押来的,原本是打算让他们熟悉我大宋官制,以利于象林郡迅归化。

    这些人来地时候,有的情愿,有的不情愿。不过,他们来到广南之后,赵大人许他们自由游览广南,在各府府学游学读书,每日还有车马费,膳食费……

    也就是这几个月,那些故象林郡学子慢慢老实下来,他们大多数都安定下来,开始在各府学挂名学习。而我惠州白鹤峰书院今年年初纳入府学体制之下,这些故象林郡学子慕名挂单有三十七人,如今已经学习两到三月后不止。听说明年赵大人将在他们当中选拔官吏,让他们回象林郡治理地方……孙大人,我惠州府学可是样样依照朝廷体制,没有逾越。”

    孙琮撇撇嘴:“我就不说你了——贬官出任学谕,设立学府,这也是朝廷体制吗?你没有逾越,谁逾越了?”

    惠州府学拍着手笑了:“孙大人,何必如此严苛呢?我们且不说司马相公贬谪到京兆,也开设府学授徒,程颐在京兆也在授徒,就说王荆公吧,他三起三落,贬谪的时候何尝没有开学授徒,若仔细计较起来,当初怎么不禁止王荆公?”

    “大胆!”孙琮抽了口冷气,赶紧说:“朝廷最近重议王荆公,将之配享孔庙,立于孟子之下,视为儒学第三圣!王荆公是你能议论的吗?”

    惠州学政咧着嘴笑了,他悄悄的补充说:“我听说两浙一带将猪称为拗相公,自赵大人来了广东,我广东也开设将猪称为拗相公了……哼哼,猪也能站在孔庙配享,以为孔庙是猪圈吗?”

    孙琮假装没听见,他吩咐说:“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要去广州,对了,广东境内匪患如何?”

第3245章 不出意料升官

    惠州学政咧着嘴笑了:“孙大人说什么呢,我惠州通往广州的大路可是广东第一路,全广东第一条修的路就是我们,这条路上不少运输东西的,赵大人的老师在惠州,他能让这条线存在匪徒吗,大人既然是赵经略的旧友,就该知道赵经略治理民政是一把好手,如今,惠州通往广州沿线,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镇,全是农庄,农庄里既有屯垦百姓,也有我惠州当地士绅。赵大人以军法管束乡邻,保管不会有破落子出来捣乱。”

    孙琮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顺着惠州学政的安排,连夜跳上马车奔向广州。

    惠州通向广州的大路果然是广州第一路,修这条路的时候,赵兴逢山炸山,遇水搭桥,大路笔直的通向天地近处,在这条直路上,即使夜间行走,也不虑翻车事故,孙琮坐在轻车上,边走边看,日后,抵达了广州。

    赵兴不愧是地头蛇,孙琮抵达的消息比他本人预先抵达广州,等孙琮向赵兴府上递上名帖的时候,赵兴似乎早就等在那里,一点没有耽搁的将他迎进府中。孙琮才坐定,赵兴劈头就问:“朝廷如何打算?”

    孙琮从怀中掏出圣旨,苦笑着递给赵兴:“你的脾气,章老大人都知道,你就是索要战利品吗,朝廷许你的士兵保留自己的战利品,但皇宫里的违禁物需要尽数上交。另外,大理王需要迅送到京城……

    如今,看日子,天宁节是赶不上了,朝廷希望你在正旦前将大理王族送入京城,另外还有那些违禁物……”

    赵兴点点头:“就等朝廷这句话了……除了大理王族。王宫里的违禁物品。我再给朝廷上交三千万贯,这些够了吧。”

    孙琮摇摇头:“章相公的意思是,占婆国一个小国,也能搜刮一万万贯,如今朝廷西夏方面战事紧张,处处缺钱,希望你能再多交点。”

    赵兴叹着气,辩解说:“占婆国跟大理的情况不一样。占婆国是外国,占领之后可以进行掠夺,但大理却是故地回归,我们不可能过于搜刮。

    再说,朝廷也太贪心了吧。广西广东没有让朝廷额外花一个钱,轻取了大理一国,还将大理国库敬献给朝廷,朝廷不能这样索求无度。”

    赵兴一直不接圣旨,孙琮将圣旨轻轻放在赵兴手边的桌案上。又补充说:“陕西战事吃紧,朝廷今年要求各路协饷,别处我不知道。广南东路地额度是一千二百万贯……这还是章相公额外照顾你。”

    赵兴脸沉下来了:“我广东赋税两千万贯,再要加协饷一千二百万,还让不让人活了。”孙琮强笑着,回答:“熙宁七年,广南东路协饷一千七百万贯,正税不过一千四百万贯,以你赵离人地手段,难道不如熙宁年间的转运使吗?”

    赵兴呲着牙,冷冷的笑着:“熙宁开边是王荆公主持的吧。你忘了说。那场伟大的战争过后,全国百姓毁家离国。流民千里,卖儿卖女,妻离子散,你忘了两浙一带为什么将猪称之为拗相公,我可不想广东的人以后把猪称之为赵离人。”

    孙琮淡然一笑,说出了王安石的名言:“人言不可畏!”

    赵兴马上接嘴说:“你们不怕老百姓,我怕。所以你对我说这话没用,广东一地绝不协饷……顺便问一句,我听说朝廷打算将王荆公配享孔庙,王荆公尝说宗族之法不可畏,孔学难道不是祖宗之学,一个不畏祖宗王法的人,却需要配享祖宗之祀来证明自己,你们在嘲笑王荆公吗?或,荆公本人其实并不反对传统,只是喜欢借助反对传统,打击别人?”

    孙琮依旧决定无视赵兴地话,他微笑着,自顾自说:“章相公知道你着力恢复广东元气,也没想着你把这笔钱摊到广东百姓头上,你赵离人的手段朝中大臣都知道,他们还知道南洋一带小国无数。”

    赵兴一拍大腿,狂笑着说:“这话我喜欢听,你早说吗,你早说这条件,我还跟你争论个啥。”

    孙琮话里的意思,是隐晦的同意了赵兴拿南洋小国开刀,抢劫他们的财富来充实自己地库房。

    这意味着赵兴今后有了针对南洋的用兵权——加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一职位,等于赵兴递交的出兵奏章可以自己先审阅——嗯,也就是他的”左手“审阅自己的”右手“。

    这项权力正是赵兴需要地,他用胡萝卜诱惑朝廷大臣,就是想得到自主的用兵权。而他迟迟扣下大理的王族与战利品,也是想让朝廷让步。

    如今看来,在现实地压力下,朝堂那些正人君子已经扭扭捏捏默许了赵兴的“对外抢劫”行为。

    得到了自己需要的,赵兴伸手摸向那份圣旨,眉开眼笑的说:“我看看,朝廷给我什么封赏?”

    孙琮叹了口气:“章相公也知道你这个人没有好处不干活,真不知道你拿着朝廷俸禄,却要处处跟朝廷讲条件,苏老坡怎么培养出你这样的弟子。”

    赵兴一边展开圣旨,一边回答:“你错了。我跟朝廷讲条件,是因为我干了朝廷那份俸禄之外的活儿,我拿朝廷俸禄,本职工作干的比谁都好,额外的加班,自然需要一点加班费,这是朝廷该给我的,公平交易,两不相欠。我看看……敷文阁直学士、南洋巡阅使、冠军将军、银青光禄大夫、爵:开国子;勋:上骑都尉;检校枢密院詹事、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好长一份头衔,幸好没有让我儿子去京城汴梁,这份封赏我很满意。”

    赵兴刚才念地那一大堆头衔都是寄禄官,他地职官还原地未动,但加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则意味着他可以阅读职方司的机密文件,也可以被人尊称之为“使相”。虽比枢密使地“枢相”略低一级。不过,总算是“相公”一级了。

    除此此外,朝廷还给他加了一个“南洋巡阅使”的官职,这个官职朝廷以前没有,估计是为了方便他对南洋小国动手,而特地增设的。

    诏书中对万俟咏、帅范也各有封赏,两人都升任了一个节度使地虚衔,踏上了五品官地门槛。可以荫子封妻。

    赵兴翻完圣旨,随手将它丢到桌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孙琮看了半晌,突兀的问:“我听说邢恕最近老在背后捣鬼,有这事吧?”

    孙琮端起茶杯。用喝茶回避赵兴的目光。但赵兴这句话还是让他呛了一下,猛的将茶叶喷了出去,没等他回答,赵兴掰着指头,自顾自的说:“新党现在坐稳了江山。开始正常内讧——章相公与李清臣不合,李清臣被弹劾,出知河南府;张商英与来之劭不合。张商英被贬官外出;杨畏与孙谔不合,杨畏落职;曾布曾相公攻击吕惠卿,吕惠卿始终不能在朝;曾布还攻击章、蔡卞,说这两人在变法派中反复无常,起到很大的破坏作用。

    当初邢恕是被章相公提议任命为御史中丞的,此后邢恕俨然是章相公地得意走狗,指哪儿咬哪儿。我记得邢恕弹劾司马相公,叫嚣要查禁《资治通鉴》,还要扒司马相公的坟。但我听说陛下召见邢恕。询问:外间议章如何?,邢恕却回答:章所长在于果敢。所失在于专恣。其才可以济险,不可使之履平;可使自用,不可使之用众。

    据说邢恕说完这话,自己觉得过于缓和,又补充说:作为丞相,要擅于协调使用众人的才能,而章唯独做不到这一点……,有这事吧?”

    孙琮勉强回答:“你既然知道邢恕所言,也该知道官家如何回答?”

    赵兴所说的是,章在相位待久了,所作所为并不能让赵煦满意,赵煦已经逐渐开始忌惮章,所以才询问御史,而御史是管理弹劾百官的。小皇帝在这里地询问态度,实际上是暗示邢恕进行弹劾。但邢恕这个人太急功近利,他狠狠的攻击了章,却触及到小皇帝本身,因为小皇帝是对章的无限信任,并亲自挑选章担任宰相,所以邢恕说章不适合当宰相,实际上也在说小皇帝眼睛瞎了,看错了人。

    小皇帝当然不肯承认错误,他的暗示只能嘎然而止——官家的回答是:“我能够驾驭章。”

    小皇帝这么一说,邢恕这个顺风草也马上打消了弹劾地念头。不久,章听到这消息,他唯一的手段只能是:寻找转移小皇帝的注意力地办法。

    可遗憾的是,大宋现在财政状况不好,处处都处于灾后恢复阶段,本来天灾过后恢复艰难,再加上推行新法的“”,因此章可选择的面就不多了,想来想去,唯有选择对外战争。

    有赵兴在的南方不用愁,章干脆就放权给赵兴。除此之外剩下的就是西夏,而西夏有吕惠卿那个大贪官在,无论多少拨军费都像拨进了无底洞,章唯一的选择是不停的往无底洞里塞东西,希望有一天能够把吕惠卿这个深渊填平。于是,他就迫切需要财政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赵兴肯给他输钱,他什么条件都肯答应。

    秘密揭开了,孙琮也不想隐瞒,他叹息的说:“现在局势艰难啊,七月份地时候,政事堂议事地地方还在章相公府上,但陛下垂询过邢恕之后,朝堂的风向已经变了,章相公现在迫切需要赵兄地支援,看在以往的情份上,赵兄,此次大理征讨,战利品能否再加两倍?”

    赵兴把头摇的像波浪鼓:“大理王宫那些伪御用品,都是违禁物品,将士们没有敢动分毫,那些东西价值不可估量。仅仅数套从唐代流传下的青瓷杯。也能价值百万贯。光这些王宫用品,我估计已经价值上亿。在这些物品之外,我肯另外增添数千万贯,已经是竭尽所能了,你可不要逼我?”

    孙琮摇摇头,把刚才的话题扔到一边,又从怀中摸出了另一份圣旨:“章章老大人年初的时候,要求从广东调拨火枪。说是朝廷的火枪威力太小,可惜朝廷往广南传递信息不便,这事耽误下来。

    五月份的时候,泾源路准备姚劲轻敌冒进,被西夏人包围。全歼,有一支火枪队也被西夏人俘获。章章大人说,环庆火枪必须换装,可他又不信任军器监地出品,要求朝廷跟你商量。让你帮助训练一支三千人地火枪队。但章相说:你是不给条件不干活,朝廷现在没钱,除了钱之外。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三个准许”,赵兴竖起三根指头:“朝廷既然开了口子,我提的条件太低,朝廷会很没面子,是吧?”

    孙琮面色一紧,催促说:“说详细点。”

    “准许蕃商在广州自由置产;准许滞留海外、逾期未归的宋商自由落户;准许广南海军自由出动——我的意思是说:今后我广南海军出动,无需枢密院调兵令。”

    孙琮长长吐了口气,诧异的望了赵兴一眼。回答:“第一条。准许蕃商在广州自由置产,我大宋从来没有禁止蕃商自由置产。比如泉州蕃商,不仅在城里修建店铺,还盖起偌大的寺庙,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是说准许蕃商置办田地,广州附近的空地你都填了几十万垦荒的人,也不差他们这一个,朝廷可以许可你在广东稍稍放开手脚。

    第二条嘛,逾期未归地宋商问题,我听说你已经在着手了,如果要朝廷出一份正式许可,也不是不可以。至于第三条,稍稍有点麻烦,不过你调的是海军,广南东路距离京城遥远,信息一来一回需要很多日,我们已经允许你掌管南洋攻伐,我可以替枢密院答应你,三十艘以下的船舶任你调用,只需事后报备。枢密院决不干涉——枢密院对于海战并不熟悉,让他们出海战阵图,恐怕他们也出不了。”

    赵兴惊讶的反问:“这么爽快,你真能替枢密院做决定吗?”

    孙琮笑嘻嘻的回答:“不久前,有人建议让谪居岭南地刘挚等人稍徙善地,以感召和气,陛下却说:刘挚等安可徙!——章老大人临来前交代,只要你的要求不涉及贬官,我可以酌情答应。”

    说罢,孙琮又轻笑着补充:“我原本以为你要替自己提要求,但你这三点却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朝廷,章相公那里自然无有不可。”

    赵兴吱的冷笑一声:“我认为,我要真提自己的要求,恐怕朝堂答应的会更爽快——你说地不错,我这里所作所为,确实都死为了朝廷。第一条,准许蕃商购置土地或房屋,可以让广州的土地价格上涨,土地交易每笔税收都归于朝廷,只要交易旺盛了,我的税收就要上来。

    你知道我这几年大力垦荒,那些荒地已经变成熟田,放到垦荒人手里。这些田地有地人年初来耕作,年尾抛荒搁置,或转让亲戚朋友,但无论怎么说,广南稻谷一年三熟,那些地闲一个月都是浪费。这样巨量的土地闲置,导致地价涨不起来,朝廷的税收也受损失,让蕃商参与,给予蕃商购置土地的权力,哪怕他们不去耕作,也可以对土地进行保值——保值,你知道吗?在蕃商的眼里,大宋的土地是最保值的。”

    孙琮点头:“我一定把你说的这点告诉朝廷。”

    “至于逾期宋商的问题,那也是方便我水池将士,茫茫大海,毫无路标,有时候,一个船遇风暴漂离出去,有可能漂出去几个月地路程。而大海实在太大了,海军地一次征战有可能要跨越年头,因为他们要等待季风,躲避风暴。所以,海军出战,不能论月计算时间,而需要论年。

    每位宋商都限定一年一个往返,这对经商的人来说是不公平地。有宋商的例子在前。我们的海军也不敢出远门,只能在澡盆里行驶来行驶去,所以我们不应该限制我大宋百姓出海的日期。他们出海,虽然在海外的时候没有交纳丁口税,没有服劳役,但同样,他们也没有享受我大宋百姓地福利。我大宋官员也没有为管理他们而付出心力,所以。这是件两不亏欠地事。

    为了能让我们的水师,我们的商人走的更远,我要求废除商贾的港引与出海许可证制度,任凭他们自由出海,自由贸易。回来的时候也无需交纳罚款,只要论船纳税就行。”

    孙琮惊问:“如此一来,商人们若是随意出海,随意上岸出售海贸货物,要市舶司干什么。市舶司该怎么征税?”

    赵兴笑着摇摇头:“海贸的货物都是大宗单子,动则数千斤,这些货物总不能在自家的厨房出售。因为人等地起,也许货物也等的起,但船等不起,船一空置下来,满船的水手要养着,船只也要修缮着,每歇一天就是烧一天钱,所以海商需要尽快抛出货物——而有些货物既受不了潮,也不能存放过久。所以他们必须要到专业的大型市场去抛售。

    你放心。市舶司只要建一座大型市场,再修建相应的库房与码头。他们地货物总要从码头上搬卸下来,总要存放在库房,总要尽快抛售,把住码头、库房、大型交易场这三个关键,就已经可以完成征税了。

    告诉朝堂里的大臣们,海贸货物不是菜园子的菜,谁过去了都可以拔出来揣自己兜里,海外的商人来我们这里是来做贸易的,尽快卖出货物,尽快装满他们地船,这才是他们的意图,所以海贸逃税,要比咱本国商人逃税要麻烦的多,成本也大得多……他海外商人们人生地不熟,没那个心思。”

    赵兴是在这里嘲笑朝堂大臣农民意识过重,孙琮对他地嘲笑直接无视了,他连连点头:“回去我会跟章相公细细解说,当然,你能写一封奏章,把理由都陈述清了,我会更方便。”

    赵兴笑了,他玩味的盯着孙琮,突然问:“陛下身体如何?”

    孙琮一愣,缓缓的回答:“陛下常病,太医诊断陛下的病情症状为精液不禁,又多滑泄小皇帝身体不好,这在大宋不是秘密,外界早知哲宗性命难保,中书侍郎范百禄曾兼任侍读,很了解哲宗,对其健康状况深表关切。不久前他出知河中府时,专门上疏哲宗。奏疏引用孔子所说:“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告诫哲宗应注重“养生身之道”、“福寿康宁之术”。

    大宋朝臣早就在议论18岁的小皇帝恐怕活不长了,皇帝的病因起因于极度性放纵,他九岁开始玩女人,十一岁还要找乳娘,这年代没有“整顿低俗”的说法,所以皇帝的丑闻闹的尽人皆知。按中医说法,人小地时候,精关未固,小皇帝地过于放纵,要在普通人家,早就该死了。他之所以现在仍未死,那是因为他是皇帝,皇家级的滋补用品吃地太多,而普通人想吃也吃不起。

    小皇帝对大臣们的告诫却很不以为然,他坚信自己英明神武,万寿无疆,在大宋朝享乐至上的风尚下,谁劝他节制,他就收拾谁。最近,宫里已经传说小皇帝已经“见风流泪”,夜里需要盖重裘才能入睡,而赵兴送给他的鸭绒被更是不可或缺了……

    孙琮极力想岔开话题,转问起赵兴大理的情况:“离人打算什么时候送大理王室上京,正月份的时候能够送到吗?陛下以为最迟不要过三月三,那时金明池开放,正好普天同庆。”

    赵兴答应的很爽快:“大理国的缴获物已经造册、封存,王室子弟也都拘押在位,孙兄要是着急,我明天就船运送他们,保管十一月抵达京师。”

    孙琮轻松的笑了:“既然离人打算通过海运运送段氏子弟,那就先给朝廷送个话,让朝廷有所准备,这样吧,你给朝廷送个快信,约定个日期——就约定正旦吧。腊月十五抵达扬州,让他们从6路走,正旦抵达京师,也好让京师大臣做好献祭准备……然,缴获物的册子必须提前送到京师,我今天回去写奏折,随你的快船一起送往京城。”

    帆船时代的船不可能精确测量,因为那时没有gps,数据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精确。而飞机明后,船舶不再讲究度而追求载货量,从此走上了另一个展方向。因此,不能用大帆船时代的“节数”衡量现代船,两不是同一个概念。而且,尤其不能以中国的轮船度衡量帆船时代的船,因为在现代中国,载是正常现象,轮渡为了节省成本,总是尽可能用马力小的马达,带动尽可能大的船。

    现代,从广州一路航行到杭州,大约五天至十天航程,而大帆船时代,远洋货轮抵达非洲需要七天。据说澳大利亚完全仿制大帆船时代的帆船,能够航出四十五节的航,这个度远比现代中国国内轮渡五至十节、平均八节的航要快。

    在赵兴的努力下,杭州现在抵达广州的快信最快也就是两天,慢一点的话,也就是四天,通常加上装货卸货的时间,海船直驶扬州大约需要九天左右时间。走6路的话,动作快的需要三个月;慢的,比如苏轼的度,则是八个月。

    从时间来看,赵兴真要动,让船快来往,完全可以在十月份完成与京师的信件往来,剩下一个月可以让赵兴筹备献俘的事情,孙琮腊月初动身,完全可以在正旦赶到京城。

    这么一计算时间,现时间非常充裕,孙琮放松了心情,又问赵兴:“离人贤弟,上月,熙河奏称:西蕃有部族来认喀罗谷为自己祖地,又遣人沿河放牧,朝廷认为,恐怕吐蕃有经营罗之意,且与夏人互为唇齿,意图在喀罗谷骚扰,逼近我大宋邈川之地。

    章老大人的意思是,如今陕西一带兵力吃紧,无法应付背后的青唐人。你既然拿下了大理,章相公的意思是,能不能让广西军压上去,压到吐蕃边境,让吐蕃约束青唐部族——既然吐蕃想夹攻我们,我们也可以夹攻吐蕃嘛。”

    赵兴马上接过话题,顺势问:“朝廷对大理的想法是什么?”

第3246章 对付狗的肉包子

    孙琮笑了,他脊背重重靠在椅子上,狡猾的回答:“听说你在云南已经开始改土归流,划分县治……朝廷,朝廷的意思是完全看你的意思,你该赶紧向朝廷上奏。”

    赵兴憨憨的笑着,一副肝胆为国的模样:“广西边境设立了太多的羁绊州,我却不打算让大理一开始就成为羁绊——如今,我已经将善阐府一分为二,将大理北部也分为四,设立六个州,准备将整个大理作为一个新的路,我希望朝廷能够允许这个路按我的想法处理。”

    孙琮回答:“我来的时候,章老大人的意思是将大理单独划为一个路,恢复古称象林,称之为象林路,由广西代管,这大理与广东隔着一个广西,大人若感觉插手不方便,朝廷的意思是取消广南西路转运司,合并成为两广转运司,但广西必须另设钤辖,治所桂林,统管广西兵马。”

    赵兴拍手:“正合我意!”

    孙琮顺势又说:“若是离人肯用快船运送大理伪王,那我还有时间去大理王都看看,不知道大理的王都怎样?”

    赵兴马上赞同:“是该看看,一国之都啊,那座羊苴咩城非常美——传说,仁宗年代、庆历元年,大理国第九代国王段素贞打算退位为僧,问资质聪慧的孙子段素兴是否愿意继位。段素兴说:阿祖若传位,当让吾土繁花似锦,赛过皇帝洛阳。

    果然,段素兴继位后,立刻以东库金银营建拓东,开春登堤,遍种四时黄花二十四品。名金梭堤。又于云津桥种二十四品四时白花,名银梭堤。辟三泉九曲,仿兰亭事。每年春天,他挟妓又载酒,男女列坐,昼夜行乐。妓女中有一个叫素馨,甚得段素兴喜爱,因而命名堤上白色花为素馨,这就是素馨花的来历。

    可惜,现在不是春季。春季的时候,羊苴咩城百花盛开,满城香气,美不胜收。”

    孙琮摇头:“那有什么,那座城市再美,不过也是段素贞追仿我洛阳制作的,它能有洛阳美吗?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段素兴的名字。庆历年间,大理国王段廉义曾入贡朝廷,这位段素兴,未曾听说过,现在大理国王还是段廉义吗?”

    赵兴答:“说起来。我的入侵赶了个好时候,熙宁九年(1076年),大理国王段廉义曾派使入贡宋廷。但那时,权臣高智升已渐渐攫取了全部权柄。

    到元丰三年,大理臣子杨义贞动政变,杀国君段廉义而自立。改元德安,号“广安皇帝”。高智升派儿子高升泰带兵讨逆,诛杨义贞,拥立段廉义的侄子段寿辉,自任布燮。以儿子高升泰为善阐侯。自此高氏父子在大理国权倾朝野。

    段寿辉畏惧高氏,在位仅一年,就出家为僧。禅位给堂弟、段思廉之孙段正明。绍圣元年,高升泰废段正明自立为王。这位废王段正明帝号为保定帝,他有一弟名段正淳。

    去年,高升泰病逝。由于云南诸部地反对,高升泰临终嘱咐其子高泰明还政段氏,于是高泰明拥立段正明的弟弟段正淳为第十五代大理皇帝,但大理国柄依然掌握在高氏手中,人称这位善阐侯为高国主。

    段正淳儿子段和誉今年一岁,也在俘虏堆中。

    段正淳去年才登位。但大理权臣把持国政,国内动荡不安,再加上宗教冲突不断,大理人人都无心战斗,让我捡了个便宜……你看,大理国国王段廉义被杀,大理国没有告哀;大理国国王段正淳复位,没有向我大宋报告,我大宋对于这个蕃属完全失去了控制……我认为这些入侵理由足够了,剩下的让朝堂那帮大臣去编吧,他们要想不出我们灭亡大理的理由,就白读了一肚子圣贤书了。”

    孙琮哑然的问:“庆历元年继位的是第九代国王段素贞,现在已经是第十五代了?大理王位的更替可真快,那位喜欢携伎暇游的段素兴又去了哪里?”

    “段素兴热衷于城池建设,自然无心于国事。因而不到三年就被群臣要求下台,给段思廉让位。而段素兴接到新皇帝让他去皇位做善阐侯的诏书,竟高兴地说:阿弥陀佛,当皇帝有多稀奇,听大臣奏事耳朵割麻。如今我住我建地鄯阐,地位和皇帝无两样。观我的花,行我的乐。今后我怎么行乐,段思廉也管不了。

    而段思廉之后,高智升已经兴起了,段素兴建好的城市便便宜了这位权臣……此后大理国王更换频繁,几任国王常常出家为僧,结果让高升泰篡了位……”

    孙琮有滋有味的听赵兴讲述了一遍大理国的近代史,兴致勃勃的说:“我真该去大理王都看看,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见一见王颖、董必、文勋,离人贤弟,我见他们,没什么大碍吧?”

    赵兴笑眯眯的摆手,招呼从人:“来,端上二陈汤。”

    “别,离人兄,虽然公事谈完了,但我们这还没说几句私语呢,你怎么就开始奉汤送客……”

    赵兴笑眯眯地回答:“君子坦荡荡——老师教我要遵守规则,我是个最守规则的人,比如大理国王的情况,我不是也没阻止他们上报吗,我对朝廷没什么可隐瞒的,孙兄要去,只管去。”

    孙琮笑了:“得了,赵离人。你别在我面前装样子了,比如你的火炮,比如你造枪的广东枪械局,这些你都没有向朝廷报告,是我在职方司替你压下了这些报告,所以我这次来,你不能亏待我——我听说广东现在有不少真腊货物,天竺货物,运到京城卖的很火。往京城运送战利品的船只,你得给我留一半地舱位。我顺便带点私货回去,也好补贴家用。”

    赵兴晃着脑袋,笑着说:“我到广州四年了,广东的小船基本上淘汰了,现在用最小地快帆船跑沿海,每船大约是二百料的舱位,按我们这里的计算法,能装百吨货物。而最大的船,一船货可以装五百吨,你真要装半船货物过去吗?那可是百吨,这些货物用马车装,你能装两千辆马车,你有这么多钱买货吗?”

    孙琮咧着嘴,无赖的笑着:“琼州知州周逢、昌化军节度使白枢——”

    赵兴笑而不答,孙琮拖长了腔,见到赵兴始终胸有成竹,笑了笑。回答:“这两个人曾经报告,说你在琼州建立码头,屯垦养兵,这份报告是递往福建地,报告中说你名下有不下五百艘商船。如今,这封报告被我压下了,赵大人还有什么说的?”

    赵兴鼻子耸了耸。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允许,他俩能够把信递出去。哈,这封信还是枢密院衙门里的一赐乐业小吏提醒你地吧?也就是他们提醒你了,你才注意到,是不是?我听说这封信你拿回家里,你不妨回家去翻一翻,看看信还在不在?”

    孙琮脊梁冷,他嚅嗫的说:“难道……赵大人。私自屯垦。养军,那可是大忌。我当初看了也是一身冷汗,可又想到南兵不堪战,水军终究上不了6地,才替你瞒下来,你不会……”

    赵兴哈哈笑了:“你认为我会反叛吗?你认为我在策划谋反吗?”

    孙琮摇摇头:“广东偏僻之地,你最多能凑集两三万军队……昔日刘邦居汉中称王,要烧毁栈道才行,你一到广东就大肆修建通向邻近各州县的道路,章相公也说了,这不是割据称王的架势……我是怕琼州多事,又惹来朝堂攻讦,才替你瞒下了。”

    赵兴点头:“还是章相公知我。原本我开琼州,也有一个犯忌之处,就是那座农庄用了大量的昆仑奴,这违反了天圣令。另外,码头也是有多国蕃商共同管理的,违反了朝廷关于蕃商的管制条令,所以我不想说出去,打算慢慢向朝廷递过话去,然后揭开秘密。毕竟现在琼州收入不高,便是征税也征不了多少,等到那码头建起来了,税收上去了,再向朝廷说,也是个收入。

    奈何董必去了一趟海南,几名官员都吓了一跳,他们疑神疑鬼,不敢向广东投诉,我索性将他们的信递送到了福建,这样,也避免我广东掀起轩然大波。

    我就是想让他们看看,这件事原本就是一件不以为然地鸡毛小事——琼州能有多少人力?货物能有多少消费市场,我也就是在那圈了一片地,种点粮食,种点糖对外卖卖,那个地方,几个鸟人也能掀起叛乱吗啊?”

    孙琮拍了拍胸口,补充说:“你地意思是,我若不扣下那份文件,一赐乐业小吏也会将文件扣下,而朝廷不做批复,时间久了,也便冷了他们地心,是吧?

    ……我明白了,告诉你,你刚才不是问我有多少钱,是否能够买下半船货吗?我没打算掏一个钱,我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该给我的。”

    赵兴气狠狠地回答:“当然,我原本也知道你这次不打算掏钱,对了,你给我的那份职方司名单,我也都用上了,咱俩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捅出我的秘密,自己也落不了好。”

    孙琮舔着脸回答:“当然,说起来朝堂大臣待你不公,你在密州、杭州、扬州、环庆,每到一处造福一方,朝廷反而把你贬来岭南,还要让你把孩子送到国子监,这分明是猜忌你,我也心里鄙薄。

    你不把孩子送去是对的,孩子到了朝堂,你再像今日这样为所欲为,可就难了。我是你的老朋友。能帮地上你,当然要帮你一把,我当然知道你没有谋反的心思,只是不愿太受拘束而已,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让你少受注意,我已经尽量帮你了……”

    孙琮说话的时候,赵兴的记忆里已经跳到了别处,他似乎想起女真人崛起地时候,大宋对女真的情况全不知情,竟然要靠一个叛变来的辽国商人介绍。才能知道辽金生了大战。而对西夏方面,职方司做地也不够,原本那些商人会成为最好的间谍,因为对商人来讲,经商必须了解当地的市况……可惜,职方司显然忽视了这点。

    从孙琮刚才的话里,赵兴可以知道,大宋对大理这个国家也是两眼一摸黑的。大约那些官员们依然没有意思到商人的情报价值。

    与国家机构相反的是,赵兴地货栈沿着长江、运河已经深入到京城,深入到陕西,向北则深入辽国、女真部落。

    看来,要给大宋官员换换脑筋了,赵兴竖起一个指头,说:“刚才你提到我为什么不提个人要求,我现在提个个人要求:咱大宋禁止个人出面办报纸,你也知道,我家妾室廖小小名下有一间活字印刷坊。我想允许朝廷开个特例,哪怕用广州官府的名义,允许我办一个报纸,就叫做海外风物志,怎么样?用这份报纸。我向商人们刊登一些域外商业信息,方便他们经商。”

    孙琮大包大揽:“我刚才说了,章相公已经答应。只要不涉及贬官,什么都答应。以广州官府地名义办邸报,最好,朝廷虽然禁止个人,但恰好没有禁止官府办,只要不影响朝廷税收,朝廷支出不是太多,我可以替你答应下来。”

    “不需要朝廷支出一个铜板”,赵兴赶紧解释:“从头到尾不需要朝廷支付一个铜板。办报纸。那可是暴利。挣钱地行业怎么要朝廷掏钱——挂什么名目无所谓,只要朝廷允许就行。”

    中国惯例是。有理由的违反规则那不是犯罪,是为国为民。赵兴肚子里一大把地理由,孙琮代表朝廷表态了,那他还有什么顾虑——“海事新闻报,我打算给这个报纸起这个名字。报纸每十天一期,除了刊登官场信息外,还要刊登一些海外轶闻,包括千奇百怪的食物、动物,加上商品行情,还有广告……”

    赵兴脑海里浮想联翩,他准备把现代报纸的排版技巧引入其中,让报纸成为百姓喜闻乐见地一种传播方式……

    他在那儿遐想,没听见孙琮的呼喊,孙琮喊了几遍,他才醒过神来,反问:“什么?你刚才问我什么?”

    孙琮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继续问:“你刚才说到海外轶闻,倒让我想起一个疑问,你是怎么打败大理象兵的?听说狄青攻打交趾的时候,遇到了交趾象兵,大败而归,传说大象怕老鼠,狄青后来让士兵抓了许多老鼠,才吓跑了大象。

    人都说大理是瘴疠之地,狄青原来统二十万大军,耗费数年才攻入交趾北方五省,你怎么一支侵兵就灭亡了整个大理,如今京城说浑话的伎人们都在传言张立是武曲星转世,使大神通吓跑了大理象兵,你们用的也是老鼠吗?”

    赵兴笑的满地打滚:“大象会怕老鼠,你见过怕肉包子的狗吗?”

    孙琮诧异的反问:“这话什么意思?”

    赵兴笑地肚子疼,他好不容易平息了笑容,气喘吁吁的说:“大象是杂食性的,这个意思是说它既吃草,也吃肉,老鼠对它来说是最味美的糕点,它见了老鼠就好像饥饿的乞丐见了猪蹄子,饿了几天地狗见了肉包子——当有一天狗开始害怕肉包子的时候,也许大象会怕老鼠。

    你不知道,大象行进的时候,现田野上地老鼠洞,经常会用象鼻子吸住洞口,将洞内的老鼠吸出来,你若看见几头大象围在一起跺脚,那就是他们在捕捉老鼠,它们用跺脚惊动洞里的老鼠,等老鼠一行动起来,大象就会用鼻子吸出老鼠,送到嘴边咀嚼。

    太可笑了,居然有人传说老鼠能打败大象,就像馒头能打败饿鬼,肉包子能打败狗,这不可笑吗?!”

    孙琮脸黄了,他不依不饶的问:“可是狄青当年确实遇到象兵,他是怎么打败象兵的呢?你是怎么打败的?”

    赵兴笑着回答:“大象怕声音,驯化好的大象,多数是被刺聋耳朵,象奴用一个铁钩子指导大象行动,大象皮糙肉厚,让它往左走,象奴会用铁钩钩它左边耳朵的肉……

    但是,大象耳聋之后会有很多弊端,所以替代方法是刺聋大象一边耳朵,但也有人不刺聋大象耳朵开始驯化的,这样地大象会害怕巨大地响声,人们不得不在它耳边频繁吹号,以让它适应这种声音。

    此外,大象从不爬坡,因为它身体太重,爬坡要消耗太多的能量与体力,所以象走过地路上,低处的草全吃光,山坡上的草却一动不动。

    狄青的战场我研究过,狄青连续败在象兵手下后,有一天他刚好列阵在一个山坡上,所以任凭象奴怎么催促,大象也不愿仰面攻山——我可以猜测当初的情景,大象停滞在山坡下,狄青用火箭惊扰大象,敲锣打鼓吵闹大象,被烘烤的狂的战象反身践踏了交趾国的后续军队,事后狄青不知道为什么大象不肯向他攻击,把这种结果归之于神,又恐怕朝廷猜忌,所以他含含糊糊的描述战况,结果以讹传讹,便成了狄青用肉包子打败了狗。

    至于我,我打占婆国,占婆国还没来得及摆出大象;我打大理国之前,已经把通往善阐府的大路修的宽宽大大,所以,我的士兵一路吹着口哨进入大理权臣高泰明的善阐府,拿下了高泰明,大理国还有什么兵力抵抗?……一切就这么简单。”

    孙琮张了半天嘴,许久才合拢:“就这么完了?!一个立国数百年的国家,一个别人以为二十万大军都打不下来的国家,你竟然吹着口哨就灭亡了它。”

    赵兴摇着头,轻笑着回答:“你忘了我事先做了多少工作:我先是修建大路,而后又竭力向大理伸出触角,甚至花钱替他们铸造了一口紫金铜钟,如今那口铜钟还悬挂在善阐府我大宋钟楼里,为了运送那口铜钟,我用二十万人修了一年道路,花的钱像泼水。你以为简单,这其中要多少谋划。”

    孙琮打了个哆嗦:“难怪你叫赵老虎,大理人白得你一条大路和一座钟楼,自以为占了莫大的便宜,没想到却让你趁机攻灭了他们的国家——这样看来,你的便宜不好占,你送我半船货物,不会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第3247章 去大理抢石头

    孙琮的说法让赵兴笑了,赵兴斜着眼睛盯着孙琮,不屑的反问:“你一个六品詹事,能给予我什么东西?”

    孙琮晃着脑袋,得意地回答:“我虽然成事不足,但败事有余的,你可不要小看我……对了,你一直说大理国是由高氏把持朝政,这批俘虏里是否有高氏的存在,若有他们,朝堂里有大把的理由可以解释我们出兵的理由,比如:我们是为了消除叛逆,出兵攻入大理,俘获了高氏叛臣……”

    赵兴冷笑的说:“高氏俘虏还在,但在我看来,最好的出兵理由就是太祖说的那句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孙琮却不在意赵兴的煽风点火,他笑着说:“高氏在哪里?有他在,我这趟任务算是完美了?”

    赵兴答:“段氏复兴,政令都出自高氏,人称高国主,段氏徒拥虚位。蒲甘、阿巴斯王朝波斯行省、昆仑、真腊等国前去进贡,要先见高国主,然后朝见段王。高氏为久远计,大封子弟于永昌、昆明、建昌、鹤庆、楚雄等重要地方,使权力集中在高氏家族——现在,我单独关押善阐侯高泰明,因为他有用。其他几名高氏弟子便拘押在封地里头,你不是要去大理看看吗,恰好你去把那些高氏侯爷全带回京城。”

    赵兴说到这,拍着大腿补充:“说起来,我们抓住了一个好时机,段正淳去年复位,国王的位置还没有坐稳,高氏几个侯爷新封下去,有的还没有到任,全被我们抓起来了,这让我们管束大理。减轻了许多障碍,如今大理恢复县治的情况。做的非常出色,你回去告诉朝廷,大理直接改为我大宋州县。已经水到渠成,无需节外生枝了。”

    宋语“波斯”与“大食”同音,赵兴刚才解释的时候。孙琮目光闪动,就想插话,等到赵兴稍稍停歇,孙琮赶忙见缝插针:“等等,你刚才说大食是阿巴斯王朝的一个行省,是这样吗?”

    赵兴点头。孙琮若有所思的说:“这么说来,有宋以来,凡是以黑衣大食的名义来朝贡地人。都是骗子!”

    赵兴哈哈笑起来,指点着窗外说:“你知道为何自我主管广州市舶司以来,朝贡的商人就已经绝迹,我告诉你,广州市舶司有一群舌人,专门帮外国人伪造国书,冒名朝贡。这些人从唐朝就开始干这事,因为那个大食国从唐朝开始就是阿拉伯地一个行省了,有唐以来。所有大食朝贡使。都是广州市舶司的舌人伪造出来的。”

    赵兴只谈到距离大宋三百年之前,波斯已经成了阿拉伯王朝地一个行省。他还不知道。在此以后的七百年间,波斯一直是阿拉伯各大王朝的转让品。

    “大食从三百年前已经灭亡,现在赛尔柱帝国崛起,他占领了黑衣大食地西北部,与此同时,黑衣大食的东北部由花剌子模王国占领,而他的南部还有新崛起的廓尔王国——知道我那些廓尔喀奴隶吗,他们就是来自这个王国。

    黑衣大食从唐代就不存在了,他们只是别人的一个行省,没有独立的外交权,而从目前地局势看,只要赛尔柱王国继续南侵,他们会切断波斯行省与阿拉伯的联系,最终,这个波斯必将被赛尔柱与廓尔王国瓜分。”

    孙琮被赵兴的话所震撼,他喃喃自语:“原来有唐以来,所有地大食商人都是假冒的,怎么会这样?”

    赵兴笑着反问:“你知道了真相,你会说出来吗?”

    孙琮不会说出来,他慢慢的摇着头。

    自唐以来,所谓波斯商人的朝贡事件何止百例,否定这件事,那么三百多年间,多少官员成了被骗的傻瓜,依据官场潜规则,孙琮不应该公布真相,让其他的官员出丑。

    他不知道,在此往后,还有七百年的历史,继续有人假冒波斯商人朝贡。而实际上,波斯被赛尔柱与廓尔王国瓜分后,他们随后遇到了南下的蒙古大军,成了蒙古人的奴隶,等到蒙古南征大军被埃及马木留克兵剿灭后,他们又成了奥斯曼帝国地附属物。

    直到清代中期,奥斯曼帝国衰落之后,波斯人才重新建立自己地国度。

    也就是说,在中国古代史上,大多数时候所谓的波斯商人朝觐,基本上都是一个骗局,因为那时地大食压根没有独立的外交权。

    “怎么会这样,广州那些舌人为什么会假造大食商人朝觐?”孙琮难以置信的问。

    赵兴淡淡的回答:“因为朝贡是贸易方式——海贸一般有五十倍到七十倍的利润,然而我们的朝贡贸易,赏赐却相当于货物价值的十倍,据说这样做体现了天朝上国的富足与宽容大度。

    请记住,这个赏赐十倍与货值,是按京师的物价标准衡量的,这也就是说,蕃商贩来一船货物,如果在广州售,只能获得五十倍到七十倍的利润,而假托朝觐使,将货物奉献给朝廷,他能获得五百倍到七百倍的利润,甚至一千倍。

    这也意味着,如果大食朝贡使向朝廷奉献上一砣狗屎的话,朝廷送给他的是一块狗屎大小的黄金,甚至五块这种大小的黄金。厚利之下,怎么不让人疯狂——你知道,十倍的利润已经足以让人冒着毁家的危险,五百倍的利润,谁不肯干。

    便是地方官员对这种事也是尽量蒙骗着,因为在朝廷来说,万国来朝那是祥瑞,指引一位朝觐使过去,地方官在考绩上会得到卓极,会顺利升官,这种荣耀事的参与是要将此事写入墓志铭向后辈被夸耀的。所以地方官员明知道是假的,也愿意向朝廷引荐。

    在上下配合下,只要一位陌生的商人来到广州。没有携带我大宋放的船引与贸易许可,舌人为了将这船货物销售出去。而后抽取佣金,会指导他冒充朝觐使,地方官员也会积极配合——于是。我华夏被蒙蔽了三百年……”

    赵兴还没有说的是,我华夏还将继续被蒙蔽七百年。因为孙琮即使知道了真相,限于官场潜规则。他也不能说,而赵兴也不敢随意揭开真相……

    这恰好是他想办一份《海事新闻报》的初衷。

    “原来我们的朝贡贸易,都已经被番外各国当作傻瓜贸易、白痴贸易,三百年了”,孙琮轻轻叹息:“这事牵扯太广,理藩院归礼部掌管。历任礼部尚书多有做丞相,这事掀开了,上下三百年。凡做过礼部尚书地人都不好受,因为他们都成了天下笑柄……

    离人,这个问题不要再谈了,你刚才不是已经奉汤送客了吗,我先告辞了,两三天后,等我见过几位察访使,我们一起动身去大理。”

    赵兴叹息着说:“优势文明的魅力在于创造,唯有创造才能保持优秀。我们在石器时代创造了朝贡贸易。原本这种贸易方式是想在效率低下地石器时代。以国家力量促进货物流通,但现在进化到了铁器时代。社会分工越来越细,生产力水平越来越高,我们也应该适应这时代,创造出新的贸易方式。

    我以为,贸易的事情归市舶司——我在广州就是这样做地;而外交的事情归朝廷礼部,朝廷不应该再维持石器时代的贸易方式……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没用,礼部大人地岩石脑袋,你我撼动不了……请喝汤。”

    孙琮举起二陈汤一饮而尽,生怕赵兴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慌慌张张的起身告辞。

    等孙琮走后,赵兴翻手从桌案上取出一张信笺,这张信笺自孙琮进来后一直反扣在桌上,现在它被赵兴拿在手中,低声诵读着。

    这张信纸上写着京城轶闻,先是小皇帝的身体状况,刚才赵兴与孙琮交谈时所说的资料都写在这张纸上,信纸的末尾写了一段无聊地话——月末,皇宫失盗,开封府罚铜,窃匪疑是丐帮弟子。

    赵兴哈哈一笑:“张田回去以后,肯定要担任阖门使,这下子,他卷到漩涡里了。”

    看完这张信笺,赵兴就手划着一根法烛,讲信笺焚毁——他并不知道,信末这句看似闲闲的一句话,却是宋代十大谜案之一,在皇宫森严的警卫下,不知有多少人竟然神秘地潜入宫中,盗窃了大量财物,而后又神秘消失,这一谜案一直未曾破解,随后导致了小皇帝亲信——太监冯世宁从太尉官职上罢免,随后宫中空虚,随后也导致了小皇帝的“死因不明”。

    两三日后,孙琮与广东走马承受文勋、察访使王颖交流之后,动身前往广西,准备与广西那二位交换情报,顺便也恭送张田上京担任枢密副使的官职,赵兴作为陪同与他共同动身。

    那条仿造“特洛伊木马计”修建的“铜钟大道”非常宽敞,这是一条六车道大道,赵兴仿造现代交通法则,规定了右行原则,右边三条大道分别是快行线、慢行线,最边一条线是事故线和人行线混用,孙琮坐着中型旅行马车行进在这条大路上,透过马车的琉璃窗,兴致勃勃的观察着沿路的风景。

    在宋代琉璃已经被称为玻璃了。在明亮的车窗下,孙琮坐在车尾,面朝行进方向;对面坐着赵兴,背朝行进方向,赵兴的身边还蹲着一名昆仑奴,他用小扇挡着酒精茶炉冒出地烟尘,茶炉上咕嘟咕嘟地煮着香茶,让这个车厢飘着豆蔻的味道。

    孙琮看见赵兴也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他诧异的问:“离人也没走过这条路吗?”

    赵兴点点头:“这条送钟大路是为大理国送终的,在此之前,我要求官员们尽量不要踏上这条路,以免引起大理国的警惕。你不知道,现在这条路上走的都是货用马车,而以前这条路上走的都是信徒。你不了解信徒的执着,他们为了将铜钟送入大理,简直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修筑这条大路,这条路地修筑过程中。因为火药用量掌握不足,有一万三千名信徒为之献身。

    信徒的狂热令我震惊,我常常在想。我们送入大理地这口铜钟,不仅仅是景教教徒的虔诚,其中还包含我大宋百姓的创造力。这是源于我大宋地文明,什么时候,我们的百姓对我们的文明也有那种信徒般地执着,如此,你我也不愧为一名大宋人了。”

    赵兴谈的话题过于高远,孙琮听了几句。听不懂赵兴话中的含义,听不懂赵兴话中透露的哀伤,他的目光已被迎面来的车队所吸引。迎面地车上拉的都是石头,沉重的石头压地车辕很低,有一辆车车轴已被压坏,正歇在路边修理,孙琮盯着这辆马车,好奇的问赵兴:“石头,怎么拉石头,我大宋缺石头吗,需要从大理拉石头?”

    赵兴瞥了一眼。此时。那个车队已经从车窗边掠过,远远的落到后面。赵兴这一瞥,已经看清楚了,他懒懒的回答:“这是我家的马车,我打算在广州盖一座府邸,若有能力的话,再于香港盖一个,这些石料是为我家打地基用的。”

    孙琮撇着嘴,嘲笑说:“从大理万里迢迢把石头运到广州,那石头也是金子价了,离人是钱多的花不出去了,竟然要从大理运石头建房,真好笑。”

    赵兴憨憨的笑着,老实地承认:“是呀,我错了,这大概是我地怪癖,只是这事不可与人言,子枢回去后不要乱说。”

    其实,赵兴肚里已经对孙琮鄙薄不已,他心说:“你个大傻冒,知道啥,这都是翡翠石,巴掌大小的翡翠石重七公斤左右,价值人民币一千万,这价格还买不上品质好地石头。我这一车翡翠埋到我家地基中,后世子孙穷了,刨出地基来,卖一块石头足以花天酒地一辈子,这傻冒不知道,请尽情嘲笑我吧。”

    孙琮倒是又想岔了,他看到赵兴脸上笑的很憨厚,不禁打了个哆嗦,惊问:“离人,你这是收买人心吧,自己花钱买一些不值钱的石头,以便让大理百姓有活干,有钱挣,便不想着闹事……我知道,你向来喜欢这样,可你不能花自己的钱,花自己钱那是收买人心——我建议这笔钱由官府掏了,等运到广州,再另行把这些石头贩售。”

    赵兴激动的一拍大腿,喃喃说:“我怎么没想到呢?朝廷肯为我买下这些石头?!太好了,谢谢你!”

    孙琮思绪飘散开来,他下面说的话吓出赵兴一身冷汗,他若有所思的说:“我记得你在密州也盖了一座石头屋,都是用上好的密州石修建的院墙。如今密州石越卖越贵,你那座园子没有出手吧?”

    赵兴的冷汗流下来了,他小心翼翼的回答:“没有,那座石屋最初借给王巩居住了,现在密州团练使张用帮我照管着,偶尔我的倭仆源业平也去住上两天——怎么了,你想那座屋子了?我可没有出售的意思。”

    孙琮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好奇怪,你怎么有修建石屋的癖好,我记得你在杭州、扬州都盖了一座石头屋子,唯独环庆没有修建产业,这次你打算也像密州那样,盖一座宽宽大大的石屋,砌好城堡般的后墙吗……咦,你怎么出汗出的这么多?这都冬天了,天这么冷,你流那么多汗干嘛?”

    赵兴擦着冷汗,憨厚的回答:“是呀,我打算在大理撒点钱,让他们帮我开采一些没用的石头,有了这些钱,他们手中有粮,就不会想着谋反——是吧?你说我除了让他们挖石头,还能怎样让大理人体会到我大宋的关怀呢?总不能让他们夜里仰望星星,然后我给他们钱,作为看星星的酬劳。”

    孙琮沉吟着点点头:“就该如此明显,就让他们知道,我大宋是很关爱他们的,连挖石头都给他们付费。如此一来,他们会对重归我大宋充满很多期待——妙,绝妙!

    你刚才说让我别把这事说出去,这么奇思妙想的收心政策,正该让朝堂那帮大臣们见识一下……”

    赵兴的冷汗已经快淌成瀑布了。他挥汗如雨的、又竭力装作不以为然的摆手劝解:“别,小事啊。朝廷大臣知道了,没准又说我收买人心,我可不想惹事。”

    孙琮鄙夷的望了赵兴一眼:“你赵老虎也有害怕的时候。朝堂大臣那点议论你也害怕了,你若是如此胆小,当初就不应该恐吓董必。”

    赵兴冷汗顿时停止。他顺手接过昆仑奴递过来地茶杯,神情自若的说:“董必海南岛之行,事后也汇报朝廷了吗?我就知道朝廷不会处置我,有什么大不了地,不过吓唬了一个胆小的官而已。”

    孙琮笑着点点头:“怎么?你不怕了吗?这才是真正的大事,当初章相公接到董必奏章地时候。也是深恨你嚣张,可我劝住了。”赵兴冷冷的笑着,答:“当然。恐吓董必的时候,我给广州留下了三千万地财政赤字,但广州每年还承担交纳两千万赋税的重任,我就想着,若朝廷把我免去了,这五千贯的窟窿——爱谁补谁补,从此不管我的事。

    如今新法实施,百姓又开始千里哀嚎,独我广州一支独秀。我就不信这东南财赋之地。章老大人肯轻易换人,我就是想让董必知道。我真把他扔到海里,只要朝廷面子上过的去,他死了也白死。”

    孙琮叹了口气,回答说:“当初我也是这样劝章老大人的,章老大人事后也说,与坡公地仇恨不值两个钱啊,只要你让坡公继续待在海南,他也忍下这口气了。如今看来,你做的恰如其分,倒让章老大人想不出作的理由……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我职方司探察海南,这一年花地经费实在太多,今后还要仰仗你多多襄助。”

    孙琮这是承认了赵兴没有谋反之心,也承认了广州压根没有谋反之力,这个偏远的岭南之地,朝廷要加强监视,耗费的时间、花费的钱财实在让枢密院负担不起,所以今后就要靠各级官员的自觉性了。

    赵兴小口小口的啜着玻璃杯中的豆蔻茶,轻松的回答:“你这么说,倒让我彻底放开了手脚——没问题,广东的赋税如期上交,协饷也按你说地数额一分不差。明年我准备向真腊动手,占住湄公河西岸地土地,估计又能捞一笔,明年我许诺上交两千五百万的赋税,朝廷这下该满意了吧。”

    孙琮一机灵,他诧异地说:“离人,这可是两千五百万贯,怎么说到这数据,你不淌冷汗了?”

    赵兴翻了个白眼,心说:“两千五百万贯算个啥,我那一车石头要放到现代,也是一个百亿身价,刚才你谈的那车石头价值千亿不止——千亿的资产,比尔.盖茨来了也要淌冷汗。”

    这么一大笔财富,能在人前说吗,刚才孙琮的话题已经几次涉及到玉石的秘密,幸运的事他终究没有触及到真相。

    等他的话题跑远,赵兴还担心什么,他当然冷汗顿时停止,还要努力的把孙琮的话越岔越远。

    这一路上走了十多天,传说中给赵兴运送盖房子石料的马车络绎不绝,孙琮起初还有心情观察,后来见怪不怪,便不再上

    这一日,马车进入邕州,这个地方也就是现代的南宁市。邕州码头驻扎着一支水军,当初灭亡大理的时候,广西军队就是从邕州水路进的,赵兴打算在这里换乘船只,加快行程。

    码头上人来人往,赵兴的车队停留在其中最堂皇的一座客舍,客舍老板一见下来的赵兴,立刻小跑的迎上来,说着南腔北调的宋语,一叠声的招呼:“赵安抚,您老怎么来邕州了,也不提前招呼一声,瞧,小老儿这里什么都没准备……孩子他妈,快来,快来招呼赵大人。”

    孙琮站在马车门边,不满的责备赵兴:“赵大人,你不是说从没有走上这条送钟大道吗,怎么这人认识你?”

第3248章 玉石铸就的城市

    赵兴摇摇头,回答:“我确实第一次来这里,但这位老人家我也确实认识,瞧……”

    赵兴手指着门匾,这户房子是砖石砌成的,在广西一带,普遍是竹楼建筑的建筑群中,显得特别乍眼,砖石砌成的门楼前修建着一座类似内地状元坊的石牌楼,牌楼上嵌着一个大铜匾,四个大字:“大将之家”。

    孙琮听说过赵兴服妖军、“大将”军的传闻,他哦的一声:“原来是广东火枪队士兵,怎么,火枪队如此富裕,竟能在广西盖起这么大的砖屋。”

    老板笑呵呵的冲孙琮拱手,说:“原来这也是一位大人,哈哈,我家小子在大将军中服役,参加了占婆国征讨,前不久也参加了大理征讨。赵大人来过小老儿家,故此小老儿认识,小人的儿子两战颇有功绩,赏赐物寄回来,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交代小老儿迁居到邕州码头。

    这不,小老儿这栋房子就是用孩子的俸禄盖起来的——不贵,广西一车砖才二十文钱,这栋房子也就是小儿三五个月的俸禄,屋里两战赏赐的战利品还没用,就等着孩儿退役后,给他迎娶头人的二女儿。”

    孙琮点点头:“怎么?人都说广西瘴疠之地,一个老汉说话也如此雅致,语句通畅不说,还颇有条理。那老儿骄傲地笑着:“瞧大人说的。如今咱也是官宦之家,我家儿子明年退役是要当县尉的,小老儿为此特地聘请了一名村夫子,几年熏陶下来,若还说不了一句囫囵话,那不是小看了咱家了。”

    赵兴摊开手,笑着说:“这就是文化的魅力。这就是文明的征服力,走,不要多说,这家孩子服役的时候,我曾来他家送牌匾,我记起来了,这家好像是宾州人。”

    赵兴拉着孙琮走,是因为那座牌楼的事情。这家人虽然竭力模仿官宦人家地气度。终究还是文化底蕴上漏了怯。他修建的那座牌楼是状元坊,仿制的还四不像,而按照大宋礼制。这种牌楼只有进士及第之家,才准修建。

    赵兴可以猜到这座牌楼的来历,大约是那位服妖军军士在广州混久了,知道这样式的牌楼极其崇高,而整个广州没几位进士,目前只有赵兴的府邸前有一座“及第坊”,章还没来得及修建就走了,现任广州知府李格非则一直居住在官衙。没有在广州置产的意思,于是。这座牌坊罕见的寥寥无几。那厮肯定是看了赵兴牌坊地模样,便在自家府邸仿制。广西天高皇帝远,再加上这人眼看就要当官,左右的人都没跟他计较,于是,这座有牌坊的客舍就成了码头上最显眼地建筑。

    “紫云轩的茶香鸽,还有鲟鱼脍,老丈,你这靠近江边。我要生鲜的活鲟鱼”。赵兴一边向屋里走,一边吩咐客舍老板。客舍老板连声答应着。赵兴扭头向孙琮介绍:“我点这两样菜都是邕州特色,其中茶香鸽是用茶叶烘烤熏出来的烟熏鸽,茶叶的香味浸透到肉里,滋味极佳。

    吃这种鸽子,需要喝烈酒,我马车里有扬州白酒,咱们吃白酒,吃肉吃脍,滋味别提多好了……”

    老板躬了个身子,讨好的说:“大人,今天我们客舍还有从广州快船运来的冰鲜海胆与日本鳗鱼,我再给你做一味海胆鳗鱼饭,那就啥都全了。”

    赵兴停住了脚,诧异的问:“在这荒郊野外,偏僻地邕州,也会有人做海胆鳗鱼饭,不会吧——我告诉你,鳗鱼要掏出鱼籽来,用酱浸泡,再加上少许芥末金葵,鳗鱼要烤半个时辰,一边烤一边刷油,这样,油料慢慢的渗入鳗鱼中,再被火烤出来,只留下油料中地调料。

    如此,油渗入鳗鱼肉里,再被烤出来,反复半个时辰,鳗鱼肉才能烤好,而后蒸一碗蒲甘香米,上面铺上一层烤鳗,再把浸泡好的海胆卵撒在鳗鱼上,而后用爱理不理的态度随意拌两下——记住,一定要用爱理不理的态度拌饭。因为搅拌勤了,烤好的鳗鱼块就会被拌碎,而一点不搅拌,鳗鱼海胆的滋味浸透不到米饭里头,吃起来不够味……”

    赵兴细心的向老板解释海胆鳗鱼饭的做法,这种饭在《非诚勿扰》电影中曾出现过,但电影中的吃法却是错误地,日本人不喜欢绝对不在上面打个生鸡蛋。赵兴是听过韩国老板地唠叨,才知道究竟,这一刻,能够重新吃到海胆鳗鱼饭,让他嗅到了过去的气味,一时之间,他地两眼有点湿润。

    孙琮却在那里不知趣,他撇撇嘴,说:“人都说赵离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如今我可是知道了,拌的饭也要那么多穷讲究。”

    赵兴走了几步,又好奇的停住脚步,反问说:“老丈,怎么这邕州也有海胆鳗鱼饭?”

    老丈笑了:“赵大人,这是陈督师带来的喜好,他在邕州听了几天,每天都让人送海胆鳗鱼宴。等他走了,这个风尚也留了下来,我邕州水路直通广州,海里的东西原也不稀奇,只是这用冰冻的方式运送海鲜的风尚,也还是陈督师带来的……”

    老丈这里说的陈督师指的是陈不群,他的正式称呼是广南东路沿海置制司水师提辖,而民间称之为“水军都帅”,传来传去,成了“陈督师”,“师”是个尊称,不是官名。

    若是陈不群带来的风尚,那就没有疑问了。这家伙随着赵兴闯了一趟海,将赵兴的习惯学了个十足。此次从水路攻陷大理,功劳都被张田占去了,心中一定有点不舒服,到了邕州,他借机耍弄一下广西土豹子,顺便搬来了最难弄地冰鲜海胆鳗鱼,以显示——虽然我弄的很多战利品。但老子从来不愁钱,看到了吗,我吃的东西都要专门从日本运过来,那点钱算什么,我所喜好的是“名”,但你们却不给我应享的荣誉。

    赵兴是喜欢从细节看清整体的人,老板这一解释,他已明白陈不群心有不满。不过,今后陈不群应该不会抱怨了,因为赵兴已经从枢密院取得了对南海的用兵权。征服南海地荣誉比收复旧郡更响亮……

    客船行进在江中,两岸群山巍峨,时不时的,有一条山道掩映在群山之中,赵兴坐在船头,专注的观察着那些山道,仿佛是看着价值连城的珍宝。

    江面上不止赵兴这一条船,不时的有一些满载石料的船只顺江而下。逆流上溯的船只也有不少,它们都靠着大江右岸行驶。江边的岸上,常常有一些身穿鲜艳服装地夷人少女站在岸边冲船上招手,船夫们用一声声号子与岸上的少女们调笑着,整个江中歌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孙琮从船尾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琢磨——赵兴乘坐的这是一艘海鳅船,但是这种海鳅船地轮桨与运河上的海鳅船不同,它的轮桨有点类似现代的螺旋桨,桨叶是弧形的。放置在船尾。几名身强力壮的汉子像踩动自行车一样蹬踏着轮桨,船夫则手持长长的竹蒿。一边掌握方向,一边用竹蒿帮助轮桨前进。

    “海鳅船从来没有越过太湖,据我所知这种船从来没有在南方出现过,运河上的海鳅船桨叶很大,一般都竖立在船地两侧,你这轮桨怎么放在船尾?好奇怪”,孙琮一边摇着头,一边跟赵兴说。

    赵兴指点着江边的景色,凭空画了个大圈,兴致勃勃地说:“我手下的帅监司称这条江为丽江,这条江的下半段,广东人称之为珠江,意思是它像珍珠一样,令人赏心悦目——这条江的江水比较浅,我准备在今后花几年的功夫,用炸药将江中的暗礁全部炸毁,彻底疏通这条美丽的江水。

    也因为这江水比较浅,所以轮桨必须小,只能安放在船尾,故而我们的海鳅船变成了这副样子……海鳅船好啊,逆流而上的时候只需要五六名船夫,就能驶过湍流,而顺江下行地时候,压根不需要船夫努力,只需要掌握方向就行了。

    这是一条美丽地江,两岸景色实在令人留恋难忘,可你却要问什么桨叶的问题,你难道没有现两岸地景色实在令人难忘吗?”

    孙琮点点头:“从广东到广西,离人的治理手段我已经看到了,大块大块的棉田,大片大片的甘蔗林,还有山坡上一眼望不到尽处的酸角林……

    说起来,广东的变化,我在京城也能感觉到,原先广东水果人们只能在传说中回忆,可现在京城里充斥着各种广式水果,比如香蕉、酸角,原先京城见不到,后来,新进入京城时,这香蕉每根数贯,价比黄金白银,但现在,路边小贩也推着车子贩售此种水果。广东的变化,确实显出了赵大人的手段。

    除了这些,我现在还看到沿江的水力磨坊,纺织作坊,以及各种各样的坊场,现如今广东布业称雄大宋,连带着京师的布价也大大下降……沿江那条时隐时现的大路——那就是送钟大路吧?”

    赵兴不满意的瞪了孙琮一眼:“你老说送钟大道,这名字丧气,你应该说金钟大道,这条路是给大理运送金钟的,我保证,它今后将带给大理更美好的生活——金钟大道,记住,可不能乱叫。”

    孙琮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说:“你送了大理的终,还不让人说,有你这样的嘛。现在我倒是非常想看看那座大钟,传说那座大钟是紫金铸成的,金光灿灿,一旦敲响,声震十里,余音渺渺,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我倒是想知道,这座终结了传承十五代大理国的铜钟。究竟是什么样子地!”

    任孙琮如何想象,他也想象不到金钟阁的宏伟,当他站在善阐府金钟阁前的时候,忍不住频频倒抽冷气:“我不知道,我竟然想不到你盖了一座玉石大厦,这简直太奢华了,做人怎么能像你这样……我决定了。那半船的货物我一个铜板也不付给你,你这厮简直太有钱了。”

    赵兴站在孙琮旁边,此处的位置离金钟大厦还有一段距离,他们站在一处山坡上,眺望着落日下那栋白色的大厦,这栋大厦是上万名吴哥工匠修造的,它由白色地巨石筑成,形状类似拜占庭的索菲亚祈祷大厅。十五米高的楼房全由巨石柱砌成,白色的石柱旁边,是波光闪闪。像水晶一般晶亮的玻璃窗,在落日下,反射着万道霞光。

    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厦的上层建筑,大厦的四个角修建了一座更高的尖塔,每座尖塔都是一个钟楼,而大厦屋顶还修建着许多中式屋檐——现在称“日式”斜顶屋檐,站在这个角度上看,还可以看到屋檐下一排排小小地玻璃窗。

    除了这几个日式屋檐外。大厦顶部是个大平台,平台上还有人影活动。夕阳下,那座平台显得如水般光滑,这是新式瓷砖造成的效果。

    赵兴满意的看着这座白色地金钟大厦,轻轻的说:“你说错了,这不是我的金钟大厦,它是大宋的金钟大厦,修建那座大厦的石头也不是玉石,我把它叫做大理石——这是大理,这种石头最便宜。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叫做汉白玉大厦。这确实是一座玉石修建的大楼,凡是见到这座大厦的大理人。忍不住要匍匐在这种伟大的创造力之下,这就是文明地力量。”

    孙琮看了一会,不久,金钟敲响,在落日的余晖下,四个角地金钟声音洪亮,整个城市都在洪亮的钟声下面颤抖,随着洪亮的钟声,许多大理人都停住脚步,冲着金钟响起的地方在胸前画个十字,更有虔诚的信徒匍匐在地下,冲着金钟响起的地方膜拜。

    赵兴仿佛不愿惊醒沉睡的孩子,他用爱恋的态度,直到钟声敲完,才轻轻的招呼孙琮:“走吧,让我们看看这座金钟大厦。”

    金钟大厦地内部也像一个祈祷大厅,十五米地高度没有任何障碍,大厅中都是一根根通天的石柱,在大厅两边摆放着无数地柜台,还有一些木料搭制的玻璃小隔间,小隔间中,大宋商人骄傲的坐在高高的柜台上,柜台里是琳琅满目的货物。

    这些商人有资格骄傲,因为赵兴是上下三千年来,第一位以大宋商人受到损害的名义动对外战争的人,文明的优势让他们面对大理人有一种天生的骄傲,赵兴的强硬保护态度,又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这片土地上的尊贵人,他们个个摆出骄傲无比的态度,坐在柜台上,居高临下的招呼着大理客人。

    然而这是宋代,宋代周边强国林立,使得宋朝庭没有居高临下的天朝态度,他们已经学会按照契约法,平等的与各国打交道,这才是地球文明史上真正的外交。那些大宋商人虽然神情自豪,态度骄傲,但他们招呼大理客人的态度依然是商人的态度,带着那种屈尊俯就的贵族似的殷勤。

    孙琮看了半天,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他结结巴巴的说:“多么宏伟,多么博大,多么华丽,多么豪奢,这样一座大厦,你竟然用来当作菜市场,将那些商贩请进来吆喝,我实在太钦佩你的想象了。”

    这座金钟大厦确实是一座大卖场,它是宋商设立在大理的大型卖场,底部高达十五米的大厅,里面全是些商贩,而楼顶六座中式小方楼才是大宋官员与景教教徒的办公场所,在这里办公的大宋官员,赵兴称之为“大宋驻大理商务代表”——也正是他们“受到不公正待遇”,赵兴随即动的战争,以“保护他们的利益”,结果顺手灭亡了大理。你不知道,商人们值得住进这座殿堂——我大宋目前的农业税只占了整个税赋的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剩下的税赋都是商人们贡献的,他们用我大宋地铜板撬开整个南洋的国门。我攻大理、取占婆、压服勃泥,全靠他们指路,没有他们,战争不可能进行的那么顺利;没有他们,我所花费的战争费用十倍不止,而取得的战争红利也要大大降低——这些人值得请进这座宏伟的殿堂,我打算在今后的战争中。利用他们挥舞地大宋铜板,逐个叩击南洋国的大门。”

    孙琮点点头:“这是枢密院许可你的,你现在不是检校枢密院詹事么,以后你调动南洋水师,不再需要事先申报。”

    “应该是广南海军,而不是水师”,赵兴认真的纠正说:“我们已经开始为商船护航了,所以我们不再是水师。是海军。”

    “谁你怎么叫吧”,孙琮不以为然的回答,停了一下。他又问:“你说大理王都羊苴咩城很美,又把修建这座大厦的石头称之为大理石,难道那座王都也是一座玉石修建的城市?”

    “那整个城市都是玉石修建的”,赵兴眺望着大理王都方向,悠然神往地说:“一座玉石修筑的城市,城市里开满鲜花,四季如春,简直像梦幻一样。像是梦中的伊甸园。“我有点迫不及待了”,孙琮忍不住说:“你打算在这里停留多久。可能地话我们尽早前往羊苴咩城,我让你说的心里痒痒……”

    羊苴咩城之美,不能用语言形容,原本大宋人不可能见到这座玉石城,不久后蒙古人攻入大理,彻底毁灭了这座梦幻之城,而善阐府却因为不是王都,反而幸存下来,后来展成云南府昆明。而原来的那座大理梦幻城则成了一片废墟。

    近代历史学家曾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凡是蒙古人曾经踏足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是当地落后区域。当时的历史学家还声称,由于蒙古人对文明的破坏,他们预言:那些地方在千年后依旧是落后地地方。

    他们说对了,蒙古人踏足一千年之后,他们的预言依旧是历史事实。所以从那时起,落后蒙昧地区在史学界也就有了一个特定地词:“蒙古地区”。这片区域包括俄罗斯、波兰,以及阿拉伯与亚洲大部。

    羊苴咩城这座美丽的城市只是在蒙古蝗虫式袭击下毁灭的无数城市之一,站在这座城市里,赵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不知道这座城市能否存在到永远——作为大宋的美丽,存在到永远。

    旁边孙琮不知道这座城市的最终命运,他跟着赵兴走在这座城市中,难以置信的看着脚下铺的石板,痴痴呆呆的说:“玉石地,我竟然走在玉石铺成地大路上,这一切是真的吗?

    我简直喘不过气来,这世界上竟然有一座玉石铺成地城市,相比这座城市,相比整个城市的玉石,你的金钟大厦只是一块渣,你竟然用一座金钟大厦送了大理的终,真难以想象,这座玉石造就的城市竟然匍匐在我大宋的脚下,你竟然用了几千兵就让这座城市向你低头。”

    赵兴望着满城的大理石,望着那些华美的石屋,心不在焉的说:“一城的玉石算什么,玉石不是创造,而我那座巍峨的金钟大厦才是创造,你难道不知道水运仪象台吗,修建一座定时敲钟的计时钟楼,这是何等的创造力,大理人即使再铺上一座城市的玉石,他们也创造不出这样的巧夺天工。

    你不懂,堡垒总是从内部攻陷的,大理人若不闹了内讧,若不是大理人对段王的忠诚降到最低,若不是高氏权臣的威信处于最衰落期,这座城市不可能轻易倒下,再过几年,我大宋要征服这座城市,所花的心力十倍不止。我们是赶了一个好时代,这个时代散着无以伦比的创造力,令整个亚洲对我们心存敬畏,我只是擅于利用他们的敬畏心理而已。

    但愿这座梦幻之城能够永远,能够地老天荒,孙大人,把你今天看到的一切记录下来,告诉京城的那些人,放开我的手脚,我把整个南亚敬献到陛下的脚下——瞧,这座如此华丽的城市,如今属于我大宋,在这座城市之外,还有更加辉煌的吴哥王朝,那个王朝的城市建筑更宏伟,财富更是不可想象,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它也是我大宋的,相信我。”

    孙琮坚定的点点头:“别人放这个大话,我完全不信,你赵离人说这话我信,这么一座玉石造就的城市,你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你搜刮了多少?”

第3249章 越南也来占便宜

    赵兴随手指了几个方向,回答:“我搜刮了多少,你无需问,你该问我为大宋搜刮了多少?那儿、那儿、那儿,这三个方向有三座储藏巨量的铜矿,它的铜蕴藏量是现在大宋的总和。我准备裁撤两广地区那些地品味的小铜矿,专门在这里修建大型矿场。

    除了铜矿之外,这附近已经现七座大型银矿,其含银量也是我大宋现在所有银矿的十倍不止。我大宋缺银缺铜,还缺铁,而有了这座大理,什么都满足了。”

    赵兴又指了指远方,继续说:“那里还有一条江,直接通向交趾,交趾的煤质量非常好,还有铁矿石,沿着那条湄公河,我可以将交趾的煤炭运入大理,修建一座大铁场,就地冶炼大理的铁矿、铜矿与银矿,有了这些巨量的银与铜,我大宋从此不缺钱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孙琮点点头:“可惜时间来不及,我无法去几座矿场看看,不过,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把大理交给你管理,实在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这东西放在别人手里,都被贪渎掉了,只有到你手里才会生作用,我回去一定告诉章相公。”

    赵兴点头应承。

    这是理所应当的,大宋在税收高峰期,差不多有一亿六千万贯的收入,赵兴若是肯把广南的税收加到两千五百万贯,再加上广西与大理,他一个人等于承担着整个大宋三分之一的税赋,甚至二分之一。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怎么也要对他的异动睁只眼闭只眼。

    这趟巡视只是走马观花,孙琮急着要返回京城,他在大理晃了一圈后,也从大理搜刮了一船石头,匆匆赶回广州。等他搜刮上这船石头后,他终于明白赵兴为什么疯狂搜罗大理的石头了。

    大理石在大理并不罕见,大理更稀奇的是翡翠以及红蓝宝石,孙琮搜罗的那船石头既有汉白玉,也有各种颜色的大理石,当然也有少部分翡翠与宝石,他兴匆匆的赶到广州,心里直觉得这趟出差,实在太值了。

    “我从来就知道。来离人这里是个肥差,好笑京城那帮蠢货,听到要来广州。都纷纷推辞,我向来认为,离人即使到了穷乡僻壤,到了九幽深处,那里也会淌金子”,孙琮满意地都快呻吟出来了。

    赵兴也很满意,这趟巡视回来。朝廷那方面已经将答复送来了,基本上都按照赵兴的要求,一一落实。

    这场大战后,赵兴也开始封赏手下,将自己身兼的多个职务分配给追随——李格非升任广南东路经略使,廖正一担当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而李之仪也调回了广州。担当市舶使的职务。

    与此同时,万俟咏正式成为广州府知府,当然。他原来转运司计司的职务依旧落不下。而帅范则正式成为梅州知州,兼任转运司兵马主案……

    所有的手下封赏完毕后,孙琮带着半船货物,带着大理国的国王与权臣起身回京,在他动身前夕,朝廷根据他大理之行的汇报,也给出了新的答复,朝廷设在广东广西地四位耳目不再注意赵兴所做的鸡毛蒜皮小事,朝廷的新命令是:注意两广以及象林路税收情况。保证赵兴承诺地税赋能够在春冬两季及时运……

    朝廷这一命令可算把几位处境尴尬的朝廷耳目解脱了。这意味着今后他们只管拿钱,并在每年二月、十一月监视赵兴及时出押钱纲。便一切ok。

    如此一来,赵兴也解脱了,他可以大明大晃的造枪造炮,扩军动武……而他先做的是将苏轼正式接回广州,同时任命苏轼与自己四位师兄为广东府学“参学谕”——对此,王颖与文勋视而不见,广西那两位担任相同使命的官员也假装不知道。

    腊月,朝廷开始下诏,明令各州县团练禁止私造火器,然而,两广地区除外。

    赵兴开始正式武装两广的枪手,他指点着地图给帅范交代:“两广与大理,不,应该说象林路,这三个地方有三处养军之地。象林路靠近吐蕃地区,是连绵的山区,那些山区海拔在三千米之上,有地地方终年积雪。

    这两广可不是一个训练士兵的好地方,冬天气温也不低,大家一年四季一件大裤衩就可以过来,在这个地方训练出的军队,一旦到了北方,在北方那种昼夜温差极大的情况下,恐怕不用打仗,士兵们也会因病减员。

    这几年我四处琢磨,唯有大理山区最合适训练吃苦耐劳的军队,我需要在大理山区训练一支两万人的军队,让他们适应风雪交加的气候。至于广东,整个广州唯有韶州山区气候适宜,我广东便囤重兵与韶关。另外,福建也不错,福建匪患归我们广东负责,那里地山区土匪屡剿不尽,福建转运司已经向我哀求一年了,我准备向福建要一块地盘,将我广东的火枪兵放置在福建山区,让他们适应一下山地作战。

    自从离开环庆后,我老是愤愤不平,想着总有一天打回环庆,让西夏人彻底知道我赵老虎惹不得。而环庆地方苦寒,我们必须让士兵有一个山地作战的概念,有冬季作战地概念。我是这样想的,章章老大人打算让我训练三千火枪,我跟他要了四千人,其中一千我们留下来,作为军中种子。

    除此之外,广西山区的离人吃苦耐劳,再加上象林郡的高山土夷,此外,我们从福建招收水手,从广东屯垦百姓中招收火枪手,我还打算从淮南,从密州招收一批身材高大的长矛手,组成火枪长矛大阵。

    帅监司,我现在应该叫你帅梅州,是吧。我在密州训练了一队火枪手,但终究还是被糟蹋了,从那以后我知道一个道理,靠人的自觉性来完成****维护。是不可能的,我需要用规则约束这些火枪兵——你给我组织人手,总结这两战的经验,书写条例,以后我们的士兵都用条例约束,告诉士兵遇到什么事该怎么做,这样,我们地士兵就是一群知道如何战斗地士兵,他们将不再盲目……”

    帅范苦着脸回答:“大人。这两战根本没啥经验,打占婆国我们是恐吓,一通大炮他们就屈服了;打大理。不过是一场长途行军,也就是在善阐府、王都城下,大理人列阵想跟我们交手,可我才放了两轮火枪,他们就崩溃了。你让我总结经验,我总结什么,是士兵旅游经验吗?”

    赵兴强硬的说:“我不管。我需要火枪兵条例,长矛兵条例、辎重兵条例、卫生条例、行军条例、扎营条例、训练条例……所有地军事行动,我都希望你总结出一套条例来,甚至包括火枪兵轮射的规范……

    我们没有时间耽误,陈不群已经带着舰队闯入印度洋,我需要在明年成军,明年夏天。我要亲自带兵去福建跑一趟,通过实战检验一下我们的军队,现在这帮士卒太轻松了。恐吓一趟,旅游一趟,也赚的囤满,赶快换鞋,富贵兵大不了仗……”

    赵兴正在露胳膊挽袖子,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对军队的整改方案,却见廊下一名程族孩子冲他挤眉弄眼,赵兴不满意了,他拍着桌子吼道:“没看见我正在谈论国家大事吗。不是国家大事就给我滚开。我懒得理你家长里短的小事。”

    那名程族孩子哼哼唧唧的说:“七叔公,我要说的正是国家大事……唔。也算是咱家里地事情——叔公别着急,确实是大事,广西来报:陈夫人娘家、交趾北五省的陈氏出兵特磨道,占了我大宋一十七寨,广西来信,询问该怎么应对。”

    听了这话,所有的人把目光转向赵兴,看他如何回答。

    特磨道是广西地羁绊州,这个州县有当地土司进行管理,搁现代的话叫做“自治区”。这一地区是深入大理与交趾的缓冲地带。而特磨道南部,也就是现代越南的北部平原。

    原本越南是一个狭长的地带,一直以来它想夺取一个战略纵身,在原本的历史上,越南是在大理灭亡后,出兵占领特磨道南部的,由此使得越南现代地国土、北部地区非常宽大,而南部只是一个狭长的走廊。

    赵兴出兵大理,在他将大理国君臣全部俘虏之后,整个大理呈现出一种权力争锋时代,这种权力争锋也影响到特磨道统治,此时,在越南北部占统治地位的陈族禁不住诱惑,出兵抢占了特磨道一部,希望借着与赵兴的亲戚关系造成既成事实。

    而广西军方知道赵兴曾与交趾共同瓜分占婆,估计交趾与赵兴的关系,再加上广西确实没有多少兵力,他们就将这一“入侵”推脱了,上报给赵兴,等待赵兴的答复。

    赵兴扫了一眼屋中各人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地问:“诸位,国家利益与个人利益谁重要?”

    万俟咏回避了赵兴的目光,在他想来,什么利益都比不上自己雇主的利益,如果赵兴愿意妥协,他会想出大把地理由拖延这事的处理。

    帅范一拍桌子,脸红脖子粗的吼道:“当然,毋庸置疑,国事当先!”

    赵兴笑了,他慢悠悠的说:“一直以来,我都想插手越南,金兰城只是一只脚,现在看来我该伸出一只手——命令:梅州知州兼广东南路转运司并案主管帅范,统领广东大将军进入广西,击退交趾军队。”

    帅范站起身来,一敲胸膛行了个军礼,神情呆板的大声问:“请问,我的战线截止点在哪里?”

    赵兴爽快的回答:“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推进到越南王都之下——大宋曾经在元丰年间归还交趾北方五省,这次,你最低目标是夺回北方五省,当然,如果你占了更多的便宜,我只会祝贺你。”

    帅范又敲了一下胸膛,一言不地转过身去,以军人地步伐昂走出大厅。身后,万俟咏低声嘟囔:“大人。陈夫人还在金兰,这事是否要知会一下陈夫人?”

    赵兴一晃脑袋:“交趾人出兵的事,并没有通知我,我们也无需通知交趾人。赶紧派快船过去,接回陈夫人。”

    万俟咏马上补充:“还要向金兰增兵,防止交趾人趁机……”

    赵兴拍着桌子笑了:“无妨,交趾人若是向金兰出兵,那他就是两线作战,而我们就从北方攻入——沿着湄公河顺流而下。直接抵达他地王都……那座城市叫什么,我记得我曾经给他们取过一个名字,叫做河内。靠河的城市。对于我强大的水军来说,是不设防的城市……具体地战略让帅范操心去,我们接着议。”

    接下来的议题是“海事新闻报”的筹办问题,腊月初十,孙琮带着被俘的大理君臣刚刚抵达杭州,第一期海事新闻报浓重行了。这份报纸里头版是赵兴布的大理战报,整个大理之战的详细战果事无巨细的呈现在大家面前。紧跟着是孙琮的奏章。这份奏章还没有上报给朝廷,但已经预先刊登在《海事新闻报》上。

    孙琮的奏章了,先提到了一个概念,叫“国民荣誉”,他在游览大理地时候,先观察到了大理宋商,以及大理归化士子对身为大宋人的自豪感。这次战争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以“国民安危”的名义动地。战争过后,让每一个旅居在大理的宋人感到极度自豪……

    孙琮还谈到了金钟大厦,谈到他站在山脚下。仰望落日下的金钟大厦所感觉到的极度自豪感,在这篇文章里,他第一次谈到赵兴的观点——文化,也是一种战争武器。

    接下来,孙琮谈到他游览那座玉石砌成的大理王都羊苴咩城,他谈到当他走上大理石铺成的玉石大道时赵兴所说地话——从此以后,它是我大宋的梦幻之城。

    孙琮在文章中将那座玉石打造的梦幻之城描述的非常美好,此后,大宋的旅游业正式诞生。赵兴修好宽广的马路后。有了旅游业诞生的基础,许多文人士子慕名赶往广州。在广州或乘坐马车,或乘坐水上交通船,赶往象林郡亲身感受那座梦幻之城地美丽。

    赵兴所办的第一期海事新闻报,除了战报与孙琮游记外,还有一份“百将谱”,里面刊登了大理战事有功的一百名大将,这些大将还用“铁线画法”——也就是漫画地线条勾勒法,描绘出将领的头像,详细介绍这些将领的籍贯与功绩,这些大将中,有过七成的属于广西夷人,这一下子,掀起了广西夷人的从军热,新归属的象林郡少数民族也跟风作案,他们哭着喊着要求加入广东服妖军……

    赵兴办这份报纸是为了打开国民眼界的,除了国内的事情,也刊登了当今西方最流行的话题——罗德岛铜像之谜。

    在公元前,希腊地罗德岛制作了一座高三十三米地铜像,现在,人们就对传说中的罗德岛神像外形作出这样地推测:巨像右手举着投枪,左手按着长剑,柱脚是很高的圆柱,四周环绕着起伏的海浪。传说中巨像的**能进出轮船。制作它的人哈列塔斯曾经声称:“给了世界第二个太阳”。

    然而,罗德岛巨大铜像只矗立了50余年就惨遭不测。在公元前227年至公元前226年,罗德岛连续生毁灭性的大地震,岛上的城市建筑遭到严重破坏。太阳神像也从它最不牢固的地方——膝盖处断裂开了,倒塌在地,只留下台座和两条小腿。

    此后,埃及法老托勒密三世向罗德岛人伸出了援助的双手,准备提供一笔巨额款项帮助罗德岛人修复太阳神巨像,但罗德人谢绝了托勒密三世的好意。

    神像巨大的身躯横在地上,任凭风吹雨打,秋去春来。约900年后,即公元653年,阿拉伯人侵入罗德岛,现了躺在地上的巨像残骸,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残骸运送到叙利亚,卖给了一位商人。据说那个商人用了880头骆驼才把残骸运完,以后巨像就不知去向。又有人说,巨像倒塌不久后就被人盗走,但贼船在海上遇风暴沉没,铜像埋在深深的海底。铜像究竟去了哪里?恐怕是无从知晓的了。

    罗德岛的太阳神巨像已不复存在,但有关这个神奇雕像的传说和猜测却经久不衰。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是位于意大利的“世界第一大学”。他们声称:罗德岛巨像高达33米,按力学原理,巨像两脚间间隔最多只有10米宽,而这样的跨度,稍具规模的船只进出都有困难;若是这种姿势,巨像的整体格局就会失去平衡。

    对罗德岛巨像的讨论,意味着文艺复兴时代的正式开始,而随着对罗德岛巨像的物理学研究,稍后不久催生了哥白尼。世界历史学家认为,从这一年开始,地球进入了“物理时代”。

    《海事新闻报》在这篇报道之后,加了一个编案,询问大家:“为什么说按力学原理,巨像两脚间间隔最多只有10米宽,这一结果是怎么计算出来的,他们是依据什么道理做出这一计算的。力学原理,说的是什么原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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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介绍:
这是一个穿越做小人物的故事。
不经意间,赵兴成了一名宋朝人,他交往的对象不乏名传千古的词人、遗臭万年的大贪官、逼上梁山的大盗、艳名四播的绝代风华。
这是一个“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代,这里有真情浪漫的千古好男人;有闪烁千年的诗歌佳句;有精彩纷呈的商业性歌舞表演和花样百出的商业竞争……
在这个瑰丽的时代里,赵兴处身其中,如鱼得水地享受这时代的雅致人生。
本书中没有朝堂争斗没有官吏倾轧。本书描写的只是宋代市井人的世界观。
或许,书中的内容颠覆了你对宋代的惯性思维,但请你细细品味。宋时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时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时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