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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十五章 壮志凌云

    一群满面烟火之色的海贼们正如丧家之犬般奔行在原野之上,沿途尽是他们所丢弃的推车和粮袋,景象分外凄凉。

    在他们身后几里之外,一队千余人的汉军骑兵正不紧不慢的远远吊着,将那些战利品从容笑纳。

    “你奶奶的!”满头尽是焦发的大帅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镇定,他抢过部下手中的长弓,狠狠向着天上翱翔的雄鹰射出徒劳无功的一箭,破口大骂道:“想烧死老子!没门!你个死扁毛畜生,有本事追到海上来!”

    “大帅!”几个头领灰头土脸的围了上来,惨兮兮道:“兄弟们实在是跑不动了,这可如何是好?”

    “继续扔啊!”大帅瞪着眼睛道:“那些粮食和钱财反正都是抢来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要它何用?跑路要紧啊!”

    “已经全扔光了啊!”一个头领哭丧着脸道:“人家骑着马呢!兄弟们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们?”

    “还没有耍够咱们吗?”大帅脸色黑得直要滴出水来:“距离下一个落脚点还有多远?”

    “最少还有两日!”一个头领舔了舔嘴唇,一脸苦涩。

    “没有办法了!”大帅阴着脸想了一会儿:“让兄弟们抓紧时间休息……本大帅去探探汉军的路数!”

    “大帅,你要和汉军去谈判吗?”几个头领一起变了颜色,将他团团围定:“这是去送死啊!”

    “你们懂个屁?”那大帅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真想弄死我们的话,昨日夜里那一把火就不会离着一百步外烧了!你们数数,从昨夜到现在,咱们有死一个人吗?”

    “别以为是咱们福星高照,瞧瞧!”他指了指天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呢!”

    “什么?”几个头领面面相觑:“不是要杀我们?那这些汉军想怎么对付我们?”

    “这是羞辱,是鄙视,是**裸的戏弄!”大帅忍无可忍的咆哮道:“老子现在就去问个明白,这些汉军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坚定的转过身来,迎着远处渐渐扬起的尘头,毫不犹豫的直行过去。

    “嗤”的一声轻响,大帅止下步来,望向贴着脚趾钉在地上的那支羽箭,不由眼角直跳。

    他再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前方那个收回弓弦的普通汉军小卒,更是瞳孔收缩。

    “你们…...”他大吼道。

    “谁让你过来的!”汉军中有人厉声喝道:“继续跑啊!没有命令不准停下!”

    “什么?”大帅瞬间石化。你奶奶的,老子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部下了?让跑便跑?让停才能停!

    还没有等他想明白过来,一名汉军传令兵疾驰而来,老远便大叫道:“将军有令,全军原地休息!”

    “得令!”一名汉军将领恭敬应道,他扯过马头,冷冷的扫了一眼呆在当地的大帅:“那个谁,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吧!”

    大帅掉头便走。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合着这是将他们当成一群傻子了,这是拿他们在练兵呢!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走……大帅沉着脸回到本阵,手一挥:“该吃吃,该喝喝,先休息够了咱再说!”咱也算豁豁出去了,随你们怎么玩吧!

    有个头领忍受不了这样的污辱,怒发冲冠的操起刀来要去拼命,却被大帅一个大耳刮子打了回去。

    没看到对方一个小卒子都有着一手吓死人的箭法?人家鹰扬中郎将手下的精兵悍将看来真不是盖的,东征西讨的个个都是百战余生,拿咱们兄弟的命去给人家当盘菜?滚你娘的吧!

    有人傻乎乎的提出了一个问题:休息够了又咋办?

    “啪”又是一个大耳刮子。人家摆明了不想杀咱们,咋办?继续跑呗!

    于是乎,在渤海郡境内,一场前所未有的剿匪之战上演了。

    一大群衣衫不整的盗匪在前面气喘吁吁的跑,阵形严整、盔甲鲜明的大队汉军骑兵在后头好整以暇的追。到了食宿的时间,双方便很有默契的停下来,瞧着对方袅袅升起的炊烟,抓到便吃,倒头便睡。

    大道之侧,偶尔有目瞪口呆的百姓们目睹这一盛事,盗匪们我行我素的一哄而过,秋毫无犯。汉军们却很有耐心的停下马来,不惜工本的发动起宣传攻势。

    “乡亲们!鹰扬中郎将属下兵马剿匪至此,惊扰之处,敬请原谅!”

    “大叔,您别瞧了!快回家吧,不把你们保护好,我们不敢放心追赶盗匪啊!”

    “那个谁,带着你的兵,把乡亲们护送回家躲好,然后自行追赶大队!”

    百姓们热泪盈眶的被送回家中,关起门来在心中回味无穷的感念着新任太守大人的悲天悯人,更有人欢欣鼓舞的庆祝着,谁说鹰扬中郎将徒有虚名来着?这不是追得上千盗匪屁滚尿流吗?光天化日之下,亲眼所见啊!咱们终于不必担心匪祸了啊!

    百姓们却浑然不知,汉军将士从心底松了一口气:老百姓们也不是傻子,如果被看出来这是与盗匪们在作戏怎么办?

    很快,在稍稍提升了一些马速后,汉军骑兵们再次远远认出了盗匪们东倒西歪的背影。

    在盗匪们的下一个据点,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又出现了。盗匪们刚刚一头扎进自己的窝去,汉军们又慢条斯理的从外头开始放火,只差没大吼一声:出来!继续跑!

    盗匪们心里哀嚎着:你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如果不是知道你们不想杀人,老子们现在就和你们拼了!

    想归想,做归做。大帅一咬牙,兄弟们!收拾细软,咱接着跑吧!反正都跑了几天了,你们当练兵,咱也当练腿!

    可惜他低估了汉军们的恶劣,跑了没多远,一队汉军从旁边包抄过来,直接把他们给截停了。

    汉军们骂骂咧咧的跳下马来,肆无忌惮的分开盗匪们直接走进人群,教训儿子一般的骂开了。

    “跑了几天了没累死你们?还背着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放下放下!按人头算,每个人只能带一石粮食!集中起来用车子拉!”

    “瞪什么瞪!你小子背得动吗?老子是为了你好,还不放下!”

    最后一个汉军将军总结了一句:“给你们一个时辰休整,多余的物资放路边,咱们接管了!”

    又一个汉军凑过头来,好心好意道:“没水喝了吧?一会儿咱们给送过来,前面的路好象还挺长的!”

    望着汉军们旁若无人的扬长而去,盗匪们欲哭无泪,连死的心都有了,敢情这一趟买卖给人家做嫁衣了。

    大帅却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命是真的保住了啊!他的心中不禁又有些惊疑不定:这个鹰扬中郎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本将在想啊!看来这伙盗匪真是从海上过来的!”南鹰的手指顺着地图一路指了过去:“你们瞧瞧,他们一路东进,明显是有退往海边的意图!”

    “是的将军!”高风立即答道:“前方传来消息,咱们的一队兄弟刚刚和那些盗匪进行了近距离接触。这些人个个面色黝黑,皮肤粗糙,具有极为明显的海贼特征!”

    “有意思!”南鹰摸了摸下巴:“现在就有成规模的海盗了吗?一千五百人啊,他们的海船数量只怕也为数不少!”

    “还有一个情况!”高风继续道:“据我们的兄弟描述,这些海贼虽然一退再退,却在行军之际表现出超出想象的严整队形,末将大胆揣测,这些海贼极有可能便是大汉水军摇身一变而成!”

    “哦?散兵游勇啊!”南鹰眼睛一亮:“如果不是考虑到影响问题,本将真想直接收编了他们!”

    “收编他们?”甘宁大叫起来:“将军,末将可不想要这些乌合之众做部下!”

    “眼光还挺高?”南鹰有些疑惑道:“我军各兵种都已初具雏形,独独是水军至今没有形成建制。你这个平海都尉难道想做光竿将军?”

    “回将军的话!”甘宁自信道:“末将当日带入军中的一百多个兄弟都是水性精熟之人。只要将军拨给足够的装备和人手,末将便可命这些老兄弟在最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批合格的水军!”

    “无知是福啊!”南鹰摇了摇头:“你的部下或许在江河之中可以如鱼得水,海上则是完全不同。何况你匆匆训练出来的水军,也绝对不可能打胜一批久历海上的海贼!”

    “这个末将明白!”甘宁踌蹰了一阵,才正色道:“但是末将仍然认为,以一支海贼为基础建立起来的水军,极有可能败坏整支水军的军纪!选兵之要,最重诚实,独畏狡滑,末将情愿择取黑大粗壮、辛苦手面的海边渔民从头练起,也不愿要这些擅离职守、油滑成性的兵贼!”

    “说得好!”南鹰喜出望外的拍了拍甘宁:“你这个想法很好,今后要传达到全军,便以此要求做为选取兵员的第一步审核!”

    “虽然这支海贼,有其可取之处,本将日后当酌情用之!”他有些出神道:“但是,我们直接指挥下的军队,必须做到军纪严明,令行禁止!今日甘宁的话,算是给本将提了一个醒!”

    “你们都过来!”他向着部将们招了招手:“考考你们,知道本将心目中的军队是什么标准吗?”

    众将思索着,却没有人敢于回答。将军的想法从来都是天马行空,鬼才知道他心中的军队要达到什么样的水平?

    “其实,只要做到一件事便可!”南鹰眼睛亮亮的,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振奋的往事:“卒夜宿城中,民开门愿纳,却无人敢入者,便是本将心目中的军队!”

    他缓缓伸出五根手指:“古往今来,能够具备如此军纪者,屈指可数!而有此军纪者,必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有人嘀咕道:“如果人数相当,我军现在已经是战无不胜!”

    “你懂什么?”南鹰背过身来,望着远方悠悠道:“打起仗来战无不胜算得什么?军人本职,皆所以保民也,除暴定乱则民生遂,民生遂则国本安。一言以蔽之:得民心者得天下!”

    “连这些海贼都可以喊出劫富济贫的口号,这也是本将对他们逼而不剿的真正原因…..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又是怎么盘剥天下百姓的?”

    他缓缓伸出大姆指,指尖朝下:“知道本将为什么敢鄙视天下士族吗?因为,本将心中的志向,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高不可攀!”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十六章 反恐军演

    远方,蔚蓝的海洋上正飞溅着晶莹的浪花,喧腾的涛声,咸腥的海风,还有那片片雪白的风帆,无一不令人心驰神往,情难自已。

    一条身影艰难的从一处山坡上探出头来,凝视着那粼粼

    微波和片片白帆,激动的泪水忍不住奔涌而出,他扭头狂叫道:“兄弟们,跑啊!终于就要回家了!”

    人声沸腾之中,上千条蓬头垢面的身影拥上山坡,一起迸发出欢呼之声,然后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狂奔起来。

    隆隆的如雷蹄声中,四面八方同时扬起高达数丈的尘头,一队队黑甲骑兵从黄沙之中现出身形,在烈日的映照下,铁一般的光泽几乎令远方那蔚蓝色的海洋为之失色。

    从闷雷响起之时,不过十几个呼吸之间,如潮的铁流便完成了对千余海贼们的合围。

    望着近在咫尺却仿佛是遥不可及的大海,连续奔命达七日之久的海贼们心中无不如坠冰窖,温暖的海边日光也丝毫不能带给他们些微的热力。

    “呛啷”一声,大帅手中长刀脱手坠地,他摇摇欲坠的悲愤大吼道:“图穷匕现啊!兄弟们准备,拼了!”

    道道泥泞的汗水划过污垢的面庞,所有海贼们目光中尽是玉石俱焚的决然之色,颤抖的双手中闪现着长刀凄惨的白光,似乎折射着生命中最后的光辉。

    如潮的汉军骑兵缓缓迫近,一排排的矛尖上寒光乍现,有如择人而噬的蛇信。

    粗重的喘息中,海贼们情不自禁的挤在一处,感受同伴们身上那微弱的体温,对抗着汉军阵势传来的可怕威压。可惜的是,他们的圆阵越加收缩,越象是即将被重重黑浪拍打粉碎的孤礁。

    突然大军分波裂浪之中,一骑如飞驰出,向黑色海洋中的小小“孤岛”奔来。

    在距离海贼们约五十步的地方,骏马悠闲的停下脚步,马上的黑甲将军推开护面,露出一张令海贼们瞠目结舌的年轻面庞。

    “本将是鹰扬中郎将麾下军司马高风,请对面首领出阵一斜!”那将军文绉绉的挥了挥手,一副闲话家常的淡定。

    海贼们面面相觑,适才那拼死一战的决心立时有几分褪色。这架式,难道是想要阵前招降?管他娘的,诈降反正是咱的拿手好戏,先保了命再说。

    骂骂咧咧之中,大帅将挡在身前的部下们推得东倒西歪,丝毫不惧的来到高风面前,昂然道:“老子在此,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他扫视了一眼目带希翼的部下们,又吼了一嗓子:“但是士可杀不可辱!想让老子投降,却是休想啊休想!”

    此言一出,上千海贼们心中无不大骂,大帅今日脑袋让驴给踢了?平日里就数他擅使什么“瞒天过海”和“上屋抽梯”之计,曾经令无数官军折戟沉沙,更令数千部下们对他敬若神明,可是他为何此时却一反常态的与人死磕?别是连滚带爬的逃了几日,气出失心疯了吧?

    “好汉子!”那黑甲将军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他拱了拱手道:“本将真是不曾想到,盗匪之中也有如此宁折不弯的人物!失敬了……”

    眼见那汉军将军不但不怪大帅的狂妄,反而施以礼节,海贼们一阵骚动,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那大帅虽然仍是寒着一张脸,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无意间暴露出他的真实所想。你奶奶的,真是一帮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蛋,当老子不想使诈降之计吗?可是这是对着赫赫有名的鹰扬中郎将,传说中软硬不吃的狠角色啊!一旦示弱,说不定真会被当场屠了,不如扮出一副英雄末路的样子,弄不好便能引起一点惺惺相惜之意,然后大家拍拍肩膀,说几句识英雄重英雄的场面话后就此各奔前程……不对不对,说不定还能套回点钱粮,哈哈,皆大欢喜啊!

    “可是?”那黑甲将军有些疑惑道:“本将奉鹰扬中郎将的将令至此,既不曾令本将打杀,也不曾下令劝降,不知这位兄弟何出此言?”

    “呃?”大帅呆在当场,事先想好的满腹豪言壮语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奶奶的!”他突然跳了起来,七窍生烟的破口大骂道:“不打杀也不劝降?鹰扬中郎将他老人家好大的兴致!追了几日几夜,没事儿拿着我们这些苦哈哈当猴子耍吗?”

    “没有这回事!”那黑甲将军一本正经道:“将军闻听你们落难至此,特命本将一路保护,礼送出境!”

    “礼送出境?”大帅再次石化,他呆呆的咀嚼着这几个字,连骂的力气也没了。

    良久,他才冷笑道:“世上有这么礼送出境的?追得我们连裤子都掉了,还在此扮出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你们是兵,我们是贼,你们会这么好心?”

    “这位兄弟请慎言!”那黑甲将军皱眉道:“虽然经过几日高强度行军,敢问你们可有一人死伤?”

    “不说别的!”他郑重其事道:“请你的手下一个个来让本将查验,若有一个掉了裤子,本将负责赔偿!”

    “干!”大帅险些没有找到地洞钻进去。如果自己手下真有人掉了裤子,也不能给你们查验啊!输人不输阵,老子如果落下这个名声,今后还能混吗?

    他心中骂翻了天,口中忿忿道:“那么请问将军,追了这好几日,究竟有什么用意?”

    “练兵啊!外加熟悉地理啊!”那黑甲将军若无其事的指了指四周的汉军骑兵:“儿郎们懈怠久了,总要拉出来练练!再说了,这渤海终归是我们将军的地盘,总不能连地形都不认识吧?”

    “所以,这才要借助你们兄弟的配合啊!”他哈哈一笑:“用咱们将军的话来说,这便叫联合反恐军演!”

    “你娘的!”大帅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没有当场背过气去。说了半天,还是拿咱当猴子耍啊!

    他猛喘几口大气,努力将几欲气炸胸口的心脏平复下去,木然道:“在下何德何能?竟能令鹰扬中郎将如此抬爱!那么如今演练已毕,在下斗胆相求,率队返回驻地,请将军准许!”

    既然你们要玩,反正咱也死猪不怕滚水烫,就陪你们玩完,不杀我们就成!

    “撤出军演?”那黑甲将军有些不悦的望了望远处。至少二十艘平底沙船来回游弋着,掌船的海贼们在船上探头探脑的观察着形势,就是不敢靠岸。

    “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将军的直属部下!”黑甲将军毫不留情的斥责道:“身为海贼,却一点不具备专业精神,今后怎么能生存!如今正是海上反恐军演的最重要一环:解救被劫船舶!怎么能提前撤出?”

    “本次解救任务的演习时间…...暂定为五日!”他大手一挥:“来人!帮助海贼兄弟们就地扎营,再送一千石粮食和五百斤肉来犒劳他们一下!”

    “什么?解救被劫船舶?”大帅目瞪口呆。他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可是将军,附近并无被劫船只啊?”

    “你有啊!”黑甲将军望着面如土色的大帅,有些不耐道:“发出旗语吧!让那些沙船明日靠岸,参与联合军演!”

    “什么?”大帅终于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的倒了下去。

    黑甲将军微微一笑,手搭凉棚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多好的机会啊!掌握大汉军队围剿海贼的战法啊……不用谢本将了!日后知恩图报就好!”

    就在高风率领一千五百骑兵将海贼们死死拖在海边之时,又有一连串的恐怖事件借助着夜幕的笼罩,在渤海各地连续上演。

    孤立于平地间的坞堡有如一头待宰的病兽,趴卧在漆黑的夜色下,茫然无助的看着一群群黑巾蒙面的夜行者层层叠叠的悄然围上。

    坞堡的高墙上,数十名提刀大汉正在来往不断的巡视着。近日来噩耗不绝,尽是各地坞堡被攻陷的传闻,虽然听说新任太守已经派兵将贼人们逼得山穷水尽,但是谁又能担保没有漏网之鱼来趁火打劫。

    寂静的夜风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风啸之声。大汉们只觉大腿上一麻,数十支小小的弩箭便有如吸血蚂蟥般贪婪的同时钻入他们的血肉之中。

    没有等他们挥动敲向警锣的手臂,可怕的眩晕同时袭入脑中,数十人渐渐软倒,诡异的躺满一地。

    “哈哈!这些采自奇异森林的小草,竟然比曼陀罗花还要厉害!”一名高大的黑衣人缓缓从黑暗中现出身形,他狞笑着挥动长刀,牙关间迸出一个字:“冲!”

    沙沙的脚步声从原野上四处响起,无数黑衣身影纵掠如飞的向坞堡掠去。

    “夺!夺!夺!”几十只精钢打制的飞爪稳稳的咬住女墙,夜行者们有如游鱼之滑,轻松向城墙攀援而上。

    很快,坞堡的大门从内轰然开启。没有嚣张的欢呼,没有嗜血的嚎叫,所有夜行者们半伏着身体,一手反搭在背后的刀柄上,一手前趋,汇集成几条黑色的长蛇,以令人惊爆眼球的惊人速度和严整队形,游入坞堡之中。

    很快,凄冷的夜风中,坞堡中五百六十九口男女老幼、二十五条耕牛、五匹驽马、三条黑狗在坞堡前的土地上一起瑟瑟发抖。

    他们和它们的身边,是四十二条有如死猪般呼呼大睡的烂泥之躯和堆积如山的钱山粮海。

    数百名黑衣人双手下垂,冷冷的围成一个大圈,森然的目光令人们无不噤若寒蝉的低下头去,连一向喜爱嘶吼的狗狗们也只敢发出低低的悲鸣。

    这些人绝对不是山匪海贼,他们那远超军队的可怕纪律和有若鬼魅的绝强身手,令阶下囚们连半点反抗的心理也不敢生出。

    低沉的步履之声响起,一下下震颤着人们的心灵,那高大的黑衣人仿佛从鬼域间行出的魔神,他展开一卷手中的木简,借着一点点星月微光念道:“许某、赵某…..出来!”

    没有人敢站出来,但是抖得最厉害的几个倒霉蛋还是被不费吹灰之力的揪了出来。

    “以上苍之名,你们强抢民女、戕害弱小,我天干地支宣判你们死刑!”魔神冰冷的声音有如死神微笑。

    凄惨的刀光一闪即逝,昔日横行无忌的豪强们扑倒在地,任颈间的鲜血慨然浇灌大地。

    人群之中,出人意料的没有爆发出呼天抢地的哭喊之声和尖叫,一股臭气却弥漫在夜空中。所有人直觉喉间如堵,下身前后俱急,前所未有的恐惧令他们暂时丧失了某些感官的功能。

    见过杀人的,没见过杀人比杀鸡还自在的!等等,天干地支?好象在什么地方听过啊!

    “只说一次,违者死:死者家属,迁出渤海!佃农徒附,去留听便!所有人上前领取一月口粮,然后,滚!”

    那黑衣魔神说完,直接转身。

    “轰”巨大的火球直接从坞堡冲天而起,映亮了无数张惊骇欲绝的面庞,也有如星星之火,烧遍了整个渤海。

    ps:犄角旮旯的暗影中,白雪.奥特曼鬼鬼祟祟的伸出头来,一声嚎叫响彻夜空:让骂声来得更猛烈些吧!哥认了!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十七章 四大家族

    “咯吱咯吱”的车轮声中,四辆精致的两轮马车缓缓驰来。车轮上重重缠扎的蒲草,不仅有效减轻了震感,更烘托出马车主人的深厚背景。

    数十名精悍的骑士看似杂乱无章的散布在车队四周,落在内行人眼中,却能看出这些人的位置实则最大限度封死了可能受到袭击的空隙。

    车队行过官道的一处转角,渐行渐远。道旁的一丛深草突然一动,两条浑身挂满草叶的身影突兀的站了起来。

    “四辆马车,五十八名随从…...”一名潜伏者凝视着远方渐渐隐于尘土之中的车队:“放出天眼,禀告将军,应该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四大家族到了!”

    另一名潜伏者飞快的在白帛上书写着,迅速将白帛卷成一卷,口中冷笑道:“这就是四大家族的精锐吗?连我们都发现不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求见将军?”

    “行了!”第一个潜伏者拍了拍同伴,微笑道:“将军初到渤海,又素有爱民如子的美誉,又怎能无故拒绝这些名门望族的请见呢?”

    “要知道,将军现在可是他们心中的救星!”他一本正经道:“这就是父母官的苦恼啊!怎能不管这些孝子贤孙的死活呢?”

    两人肆无忌惮的大笑声中,一只鹞鹰冲天而起。

    “什么人?快快止步!”一名瘦弱的年轻汉军挺身拦在道中,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冷冷注视着面前的车队。可以看得出来,虽然他只有一个人,却浑然没有将面前的几十号人放在眼内。

    “这位兄弟!”骑士们一阵愕然,其中一名华服大汉翻身下马,拱了拱手:“敢问兄弟,前方可是鹰扬中郎将、领渤海太守南将军的营地?”

    “是又如何?”那小卒木无表情道:“说明来意!”

    “渤海四姓前来请见太守!前日便已通禀过的!”那华服大汉体现出与面貌毫不相称的礼仪:“请通传!”

    “是有这事,”那小卒侧身让开:“请吧!”

    数十人面面相觑。这么容易便放行了?难道便不怕自己这些人是冒充的?

    “兄弟!”一名骑士忍不住笑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守在此处?难道不怕宵小们前来触犯鹰扬中郎将的虎威?”

    “哼!”那小卒傲然道:“只要我还活着,就算是一只鸟儿也休想从我头上飞过……除非我放它过去!”

    “呵!好大的口气!”数十名骑士一起心中嘀咕。他们昔日亦是身手强横的侠者,平日里目空一切惯了,哪见得如此嚣张跋扈的人物?何况这还只是一个小卒!

    “卟啦啦!”一阵振翼之声传来,众人一齐讶然抬头,恰见一只野鸽径自飞来。

    骑士们交换了一个古怪的神色,再次将目光聚向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卒。不是说连一只鸟儿也休想飞过吗?看你如何当众出丑!

    那小卒眯起眼睛盯着那渐渐飞近的野鸽,慢慢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左瞄右瞄。

    骑士们面容扭动,苦忍着笑意。这个毛头小子,还想虚张声势来挽回面子吗?真是少不更事啊!

    那小卒突然牵了牵嘴角,低喝一声:“落!”

    凄厉的鸣镝之音骤然响起,半空之中血光乍现,几根羽毛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啪哒”,坠地之声起处,那只可怜的鸽子重重栽在地上。

    随着那鸽子的落地。骑士们的心儿也狠狠的抖动了一下,脸色全变了。怪不得这小子如此有恃无恐,原来这四周还伏着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只怕还不止一人。

    他们惶然四顾,然而放眼望去尽是密林深草,哪里能看到半个人影。

    那华服大汉脑门上突然渗出汗来,看来鹰扬中郎将的偌大名头确是名下无虚,连属下几个寻常小卒也有如此本事!可笑自己之前尚有试探之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定了定神,勉强一笑:“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南鹰扬不愧是咱们主人生平最钦佩的名将!兄弟们还不下马?军营重地,岂容咱们放肆!”

    那小卒闻言,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郑重的行了一个军礼,再侧过身来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四大家族?都是什么货色啊?”南鹰斜靠在将案侧面,毫无风度的架起双腿:“听起来很嚣张嘛!有这份实力没有?”

    “渤海的宗族豪强不少,却甚少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户,,这四大家族便是这为数不多者中的杰出代表!”贾诩低头细细查阅着手中的书简:“根据张曼成和听风营两方提供的情报来源,这四大家族分别是修县高氏和封氏、高城巴氏、南皮李氏!”

    “…...没听过说!”南鹰挺起身体,愕然道:“有南阳袁氏、弘农杨氏那么牛吗?”

    “当然不能比…..可是,当年在渤海开枝散叶的四姓家主或为老谋深算之人,或者名动天下之辈,如今经过几代繁衍生息,这四家更是根深蒂固,几乎占据了半个渤海!”贾诩有些感慨道:“说穿了,渤海境内的百余家宗主豪强,倒有一半是他们的分支或是附庸!”

    “哦?这么说确是不能小觑了!”南鹰眨眨眼睛道:“看来你老贾倒似乎对他们知之甚详啊!说来听听!”

    “四姓之中,高氏底蕴最深,实力也最强!”贾诩的声音缓了下来,似乎正在搜肠刮肚的翻出心底的记忆:“这一族的起源可以上溯至太公姜尚一脉,据说是其八世孙被封于高邑,人称公子高,其孙又被周天子封为齐国上卿。因与名臣管仲携手辅助齐桓公称霸中原,桓公赐以王父名为氏……”

    “说不定啊!”他突然一笑:“咱们高帅也是这一脉传承的子孙呢!”

    他见南鹰打了个呵欠,才讷讷道:“言归正传,后来田氏代齐,高氏衰落,其中一支迁移渤海发展至今,可说的上是如今渤海首屈一指的大家了!”

    “还有那封氏,其先祖封岌不过是本朝一个侍中,却极具高瞻远瞩的目光,当年他率全族迁居修县,便是看中渤海紧靠海河、土地肥沃的优越地理。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过多强宗大姓称雄乡里,民生相对安定,并与北方少数民族相毗邻,可以借此脚踏两船,与朝廷讨价还价,谋取自己更大的发展空间。”贾诩摇摇头:“可以想象,这四大家族中的高、封二家,绝对不是易与之辈!”

    “嘿嘿!好象是本将有些轻敌了啊!”南鹰轻轻的干笑了几声:“那么高城巴氏、南皮李氏又如何?”

    “这巴氏虽然枝繁叶茂,却一向甚是低调。只因当日出了一个巴肃,巴氏一族这才水涨船高!”贾诩沉吟了一会儿:“至于李氏,我却是闻所未闻,想来只是渤海本地士族,因根基颇深才得以同列四大家族吧?”

    “巴肃?什么来头?”南鹰托着下巴想了半晌:“也没听说过啊!”

    “主公你真是不学无术……”贾诩没好气道:“听过三君、八顾、八厨和八俊吗?”

    “当然听说!刘表那厮不就是八俊之一吗?可惜还没见过!”南鹰突然醒悟过来:“你说巴肃也是党人领袖之一!”

    “正是!他便是八顾之一,当年与太尉陈蕃共谋诛除宦官,后来虽然事败身死,巴氏一族却从此名动天下!”贾诩苦笑道:“所以,我一直建议主公与张让他们保持距离!”

    “本将愿结交谁是本将的事!”南鹰嘴一咧,一连串的大骂脱口而出:“天下间谁都能瞧不起宦官,只有那些党人没资格!他们还不是想争权夺利?是不是输不起啊?我呸……”

    气象森严的军营终于在望,四辆马车一字儿排开,车軡外布幔撩起,四个锦衣中年男子缓缓步下车来,并肩向军营望来。

    “鹰扬中郎将……横空出世的英雄人物啊!”说话者容颜俊秀,身躯雄伟如山,顾盼之间自有一股不可测度的气势。他瞧了瞧三位同伴,微笑道:“三位仁兄以为,我们此次拜访,是否可以心想事成呢?”

    “听说这位将军虽然脾气不好,却是吃软不吃硬!”一个短髯如戟,神态威猛的大汉道:“你我兄弟四人同至,足见一片诚意了!再加以卑辞厚币,这位将军应该不会不近人情吧?”

    “你对这位将军的认识,怕是不实!”一个清瘦儒雅的文士捋着颚下美髯,低笑道:“这位将军的脾气,应该是喜怒无常才对!听说他当日只因一言不合,竟对天子使臣和董破虏大打出手……啧啧!端的是个难缠的主儿!”

    “哼!此人到底是什么出身?竟敢如此横行无忌?”最后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人忍不住忿然道:“如此目无尊长、不敬同僚的粗鄙之人,能配窃居一郡之守?”

    “住口!”此番却是前三人一起失色喝止。

    “李兄,若你还抱着如此态度……”仪容俊秀的那人沉下脸来,眼中寒光一闪:“你最好还是尽快打道回府,免得误人误己!”

    那面色阴沉的中年人张口结舌,半晌才怔怔道:“高兄,难道我说错话了?”

    “错了!还是大错特错!”那神态威猛的大汉眯起眼来,眼中尽是与容貌不相映称的精明之色:“这位鹰扬中郎将的出身虽然至今成谜,但是除了当今天子,没有人敢不卖他的面子……连大将军何进都曾出府亲迎,这样的人物岂是你我之辈所能得罪?”

    “这可是我当日亲眼所见!”他瞪了一眼那面色阴沉的中年人:“刚才一路上的光景,你也瞧见了,盛名之下无虚士啊!所以对于这位新任父母官,我劝你最好带上一丝敬畏之情!”

    “什么?封兄亲眼所见?”没有等那面色阴沉的中年人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那清瘦儒雅的文士也发话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位将军平黄巾、保洛阳,十足十的传奇人物啊!知道为何这么大的功劳,却到渤海当个小小太守吗?”

    “敢问巴兄,却是为何?”另三人一起脱口道。

    “听说….我只是听说,在所有朝中大臣都认为此人即将接任司隶校尉之职时,此人却一怒之下触犯天威,愤而请辞又不被天子所允!”那清瘦儒雅的文士叹息道:“最终才被发配到了渤海当一个小小的太守!”

    “触犯天威?”三人情不自禁吸了一口凉气:“就这样还能做渤海太守!”

    “都听明白了吧?”那仪容俊秀的男子点了点头:“此人身沐圣恩,高深莫测,手下还有一支百战之师!这样的人…..绝不可轻易与之为敌!”

    “纵然此次碰壁而归,也必须显出我们的善意和诚心!”他挥了挥手:“走吧!去拜见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名将!”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十八章 恩威难测

    爽朗的大笑声从帐外传来,南鹰一撩帐幔行入大帐,帐中的四姓家主慌忙起身相迎。

    “不必多礼!”南鹰于主位从容坐定,满脸尽是平易近人的和煦笑容:“本将初来乍到,尚不及去各位地方贤达的家中问候,却烦几位前来劳军,真是愧哉!”

    贾诩和司马直二人分于左右坐下,也一起拱了拱手。

    “古人云,闻名不如一见,果真是诚不欺我!将军的风姿,真是令人心折!”那仪容俊秀的男子施礼道:“在下修县高览,字元伯,拜见鹰扬中郎将!”

    “高览?”南鹰微微一怔,河北四庭柱吗?世上竟有这么巧的?如果真是此人,绝对不可小觑。

    他微笑道:“久闻高氏乃是太公后裔,显赫尊荣,如今在渤海之地更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今后尚要多多仰仗高兄才是!”

    他说道“首屈一指”四字时,略微加重了一些口气,同时游目四顾,却见其他三姓家主并无一丝不豫,相反却现出理所当然之色,心中立时雪亮。看来四大家族,皆以高氏为首。

    高览欣然道:“若能为名动天下的南鹰扬略尽绵薄之力,是在下等人的福分!”

    席间,又一个神态粗豪的大汉起身道:“修县封雄,见过鹰扬中郎将!”

    “哦!又是一个本将心仪已久的大家之主啊!”南鹰脸上尽是诚挚之色:“早就听说过封岌大人的种种事迹,前辈风范,仿佛尽在眼前,真是不胜钦慕啊!”

    “唉呀!将军真是抬爱了!”封雄有些受宠若惊道:“在下代表先祖,多谢将军美誉!”

    “封兄请坐!”南鹰抬手道:“一会儿,你我尚要多多畅谈几句才是!”

    封雄扫了一眼其他几人,眼中闪过一丝得色,称谢坐下。

    “高城巴谨,拜见鹰扬中郎将、领渤海太守南将军!”一个清瘦儒雅的文士长身而起,深深一揖。

    “本将虽然孤陋寡闻,却也听过巴肃先生刚毅正直之名!”南鹰肃然回礼:“先生虽逝,其人其行却必将流传后世!”

    “多谢将军!”那清瘦儒雅的文士巴谨闻言身躯轻颤,眼中闪过不能抑止的感激之色。

    “南皮李沛,见过将军!”一个形容枯瘦的中年人起身见礼,脸上泛起过度的恭敬之色。

    “李先生…..”南鹰微微一笑:“李姓为天下大姓,李氏一门的英才奇士更是不可胜数。今后本将执掌渤海,请先生定要倾力相助才是!”

    “那是当然,份内之事,何敢当得将军之请?”李家不过是地方土著,数十年间也并没有出过什么高官名人增色添彩。这李沛显然没有料到南鹰仍然如此客气,枯黄干涩的面容上顿时容光焕发。

    四姓家主相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轻松之意。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位鹰扬中郎将不仅全无传说中的骄狂,反倒尽显谦和儒雅和博闻广识,难道是其政敌故意散布出对他的诋毁中伤之言?

    高览轻轻呼了一口气,向着贾诩和司马直拱手道:“尚未请教这两位大人的尊讳!”

    “武威贾诩!”贾诩淡淡道:“蒙南将军不弃,委诩以渤海郡丞之职!”

    “武威贾文和!”四姓家主一起低声惊叹。人的名,树的影,贾诩虽然一直不曾宦海树帜,但是其智者之名却是远播于士族名门之间。

    “河内司马直!”司马直也点头示意:“现任郡府主簿!”

    “河内司马?”巴谨有些吃惊道:“敢问司马防大人与司马主簿是…...”

    “正是家叔!”司马直微笑道:“有劳动问了!”

    四位家主一起露出恭敬亲切之意,齐声道:“失敬了!”

    南鹰亦是一笑。请司马直出来亮相,果然是一招好棋!河内司马,嘿嘿!果真是好大的名头,除了袁、杨、陈等几家可以稳压司马家一头,天下的名门望族堪与比肩者,都是屈指可数。

    “南将军不仅沙场无敌,纵横天下!”高览衷心道:“更能得贾文和和司马兄辅佐,在下几乎已经看到了渤海一郡日后的欣欣向荣之象!”

    “哪里的话!”南鹰不动声色道:“本将的一位长辈曾经说过: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而官民之间,也正似如鱼得水,方能使治下之地兴盛富足!”

    “说得好!”几位家主一起动容。巴谨更是脱口道:“不敢请教将军这位长辈是?”

    “哦,她便是原司徒袁隗大人的夫人!”南鹰平静无波道:“马伦马老夫人!”

    “竟然是这位传奇女学者!”四姓家主露出无法掩饰的震动神色,再瞧向南鹰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一丝敬畏,似乎正在猜测他与袁家和马家的真正关系。眼前这位鹰扬中郎将,真是令人高深难测啊!

    南鹰含笑不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们这些士族名门不是瞧不起草根吗?让你们也知道一回,什么叫做高山仰止!

    “呼!”高览轻轻叹息道:“今日能与将军一会,我等真是不虚此行啊!”

    听着他一语双关之意,南鹰微笑道:“彼此彼此!客气客气!”

    “闻将军初至渤海,便立遣属下精兵猛将为地方剿除悍匪,渤海数十万百姓无不感恩戴德!”封雄瞧见高览递来的眼神,立即开口道:“所以在下等谨代表地方父老,带来一些粗鄙之物,慰劳军中将士!礼物虽轻,尚乞将军笑纳!”

    说着,他恭敬的奉上了一份礼单。

    “粮食一万石,猪羊五百头…..”南鹰看得皱起了眉头道:“本将身为一郡之守,守土保民是职责所在,这么厚的礼,受之有愧了!带回去吧!”

    “将军此言差矣!此为我等一片诚心,岂有带回之理?”一听拒收之言,几位家主一起急了眼,该不会是嫌少吧?

    “若是不能令将军满意,便请只管开口!”李沛更是有些口不择言道:“但教将军所命,无有不从!”

    “哦?无有不从?果然是渤海四大家族,开口便是豪言壮语!”南鹰眼前一亮道:“那么本将也不矫情做作,眼下正有几桩难事,想请各位分忧!”

    这是要狮子大张口了啊!四人心中一惊,生出落入圈套的窘迫之心。李沛见高览狠狠的瞪了过来,立即低下头去,再不敢乱发一言。

    “诸位请看!”南鹰起身行至一幅巨大的地图前,指点道:“相信你们已经接到消息,本将属下两千精兵正与连日来烧杀抢掠的悍匪们激战多日……”

    “虽然已剿灭近半贼军,但仍有千余贼人退至海边,据地而守!”他在地图上比比划划:“瞧!便是在此处!”

    四人听得如入云里雾中,封雄干咳一声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看来这些贼人已是冢中枯骨,待死罢了!”

    “正是!”李沛立即抢着话头道:“有将军的百战雄师驻守渤海,我等今后必将高枕无忧!”

    “嘿!看来几位比本将还要乐观啊!”南鹰嘴边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但是高枕无忧四字,只怕是言之过早啊!”

    “渤海一百零九处坞堡,已被攻破六十七处!”他瞧着目瞪口呆的四人:“本将没有说错吧?贼人焚堡抢掠,百姓流离失所,而各位竟似乎无动于衷,是否在暗中取笑本将无能呢?”

    “我等焉敢取笑将军?”四人一起惊了变了脸色。

    “实不相瞒!”高览苦笑道:“在下等今日冒昧求见,一者是诚心劳军,二者便是为了请将军再次发兵,为地方除害!”

    “正是如此!”巴谨叹息道:“虽然将军将其中一股贼军赶得山穷水尽,却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股贼人来!他们自称什么天干地支,人数虽少,但是手段更为残酷,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将军说有六十七处坞堡被攻破,倒有大半是他们所为!”

    装得还挺象!南鹰心中不禁冷笑,你巴家也是党人代表,别人没听说过天干地支倒还有情可原,你也在此惺惺作态,究竟是在明逝保身,还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又或者说,你小子干脆就是天干地支分子,知道这些行动根本不是组织所为,才来求助于本将,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正当南鹰心念电转之际,又听那李沛悲声道:“将军,这些贼人攻陷坞堡,抢掠民财,还残杀无辜百姓……我们四姓的族人,便有不少遭到了毒手!请将军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草包,这四姓家主之中唯一的草包!南鹰立即对李沛下了定义,如此开诚布公的阐明了来意,不是草包是什么?

    果然李沛之言一出,其他三人微微变色,封雄立即道:“将军初掌渤海,便有几股贼人同时骚扰地方,在下斗胆揣测,这其中或有奸谋,将军不可不防!”

    “奸谋?会是什么奸谋呢?”南鹰似笑非笑道:“不知封兄所指为何?请封兄教我!”

    “这个……”封雄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道:“将军当日扫荡百万黄巾,直杀得他们血流成河,闻风丧胆。若说他们敢于公开对抗将军,当然是痴人说梦,可是若有少数残余蓄意报复,则并非不可能!目前被将军围困于海边的贼人,倒是与黄巾蛾贼的路数很是相近!”

    “有点道理啊!”南鹰的脸上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继续!”

    “至于目前仍然肆虐于各地的所谓天干地支!”封雄的声音有些弱了下来:“据说当日将军曾在司隶校尉属下都官从事的任上,侦破过冀州逆反案,令无数隐于朝中的巨奸大猾纷纷落网,那些人似乎便是出于天干地支…..”

    “砰!”随着南鹰重重一掌落在将案上,案上的笔架、石砚一起跳了起来。

    “将军息怒!”四人望着南鹰满脸的冷酷之意,一起骇然大叫。

    “听你这话的意思…..”南鹰恶狠狠的盯着封雄,杀机腾腾:“似乎是在说,今日渤海的一切灾难,均是因本将而来,那万恶的源头,正是本将吧?”

    “是不是?”他望着面青唇白的封雄,厉声喝道:“来人,封了大帐!今日不将话说明白了,谁也不许踏出此地半步!”

    说话间,帐外人影闪动,足音四起,长刀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上百汉军转瞬之间便将大帐围得水泄不通。

    四姓家主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心惊胆战之余,无不生出难言的悔意。谁能想到这位鹰扬中郎将当真如传闻中的一样,说翻脸便翻脸,适才仍是一副温文儒雅,却因一句试探之言便立即变了颜色,真是恩威难测!

卷四 渤海鹰扬 第十九章 请君入瓮

    正当帐内帐外一片肃杀之气,四姓家主无不惶然失色之时,终于有人干咳一声打破了极度压抑的气氛。

    “将军啊!封先生所说均为实情,您又何必动怒?”贾诩悠悠道:“至少听封先生将话说完嘛!您如今是一郡的父母官,怎可用沙场对敌的作派惊吓到地方父老?”

    封雄头脑一清,如蒙大赦道:“正是正是!小人怎敢对将军不敬?确有下文请将军明察!”

    南鹰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从四人面上扫过,似乎正在猜度四人的诚意。目光所到之处,几人无不浑身冰冷,连高览自恃心志坚忍,亦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这种几乎可以杀人的可怕眼神……要经历多少生死绝境,要杀戳多少钩爪锯牙,才能造就出如此凌厉无匹的气势?

    “这么说……倒是本将唐突了!”沉重的威压渐渐散去,南鹰挥了挥手,冷冷道:“那么本将静聆封兄下文!”

    帐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还刀入鞘之声,影影绰绰的身形霎时间散得一干二净。

    四姓家主不由自主的喘出一口大气,封雄更是忍不住拭了一把额上的冷汗,这才道:“将军容禀,在下所以甘冒触怒将军之险,试析当前渤海形势,并追思将军当日之功绩,完全是担心有人故意陷害将军……”

    “封雄若有对将军不敬之心,愿遭天谴之罚!”他有些激动的挥动着双手:“如今将军执掌渤海,在下等人与将军可说是唇齿相依,辅佐您尚且不及,焉敢有别样心怀?”

    “接着说!”南鹰淡淡道:“封兄还没有说明本意!”

    “是,将军!”封雄瞄了一眼三位同伴,又道:“无论是被围的贼军,还是自称天干地支的强人,他们行事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便是以掠夺财富和驱散徒附为主要手段,相比之下,他们杀人的行为就显得不甚激烈!这似乎并不符合蛾贼和乱党们的一贯作法,所以在下作出了一个大胆的揣测…...”

    “封兄分析果然精辟!”南鹰眼睛一亮,抬头道:“请继续!”

    封雄明显感受到了南鹰的情绪变化,心中更是一松,脑中思路越加清晰,他滔滔不绝道:“想保一方平安,首先要以地方富足安定,百姓安居乐业为基石。这些贼人们并不过度沾染血腥,却戕害各地坞堡宗主,其险恶用心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要造成渤海的大乱啊!”巴肃沉声接口道:“如今百姓们流散,人心惶惶,正是要动摇将军今后在渤海的施政大计啊!”

    “所以封雄才会有担心奸人陷害将军之说!”他望了一眼连连点头的封雄:“奈何封雄言拙口笨,竟无意间说出触犯将军虎威的冒失之语。请将军瞧在他尚算是一片赤诚的情份上,原宥此次吧!”

    封雄闻言面露喜色,向着南鹰连连打躬作揖,却是再不敢轻易开口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本将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南鹰哈哈一笑,缓缓起身向着封雄微一欠身:“封兄莫怪,本将粗人一个,一向都是直来直去!”

    封雄手忙脚乱的还礼,口中连称不敢,瞧得高览不由微微皱眉。如今正事一件未议,自家几人便被这位鹰扬中郎将的一番喜怒无常给搅得阵脚大乱,这下面的话题还能说得出口吗?

    他心中暗暗叹息,说到底,自己几人虽然可以在渤海之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终归只是一群没见过多大世面的“乡土货色”,一旦碰上这等手腕强硬、实力雄厚的狠角色,气势上首先输了一半,种种手段更是一件也使不出来,焉能不被牵着鼻子走?

    高览定了定神,才拱手道:“如今将军马踏渤海,一帮宵小自然是不足为虑!然如今这些天干地支的乱党们利用将军分兵剿匪之际,趁虚而入,袭扰地方,不仅令将军首尾难顾,更令渤海百姓的苦难有如雪上加霜!”

    他恳切道:“在下斗胆请求将军,早作决断!若有需要我等效力之处,自当竭尽全力!”

    “你这话……是不是在影射本将势单力薄,难以两线作战呢?又或者说,没有你们的帮助,本将便对付不了这帮贼人?”南鹰的手指在将案上一下一下的叩动着,却有如一记金锣之音在高览耳边炸响。

    高览差点再次失色,这位将军…..也太咄咄逼人了吧?

    他强笑道:“将军误会了,在下等人的意思是,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既为襄助将军保土安民,也存了一点保全家业的私心!”

    “这话说得实诚啊!”南鹰双手一拍,欣然道:“本将也实话实说,不错,本将现在的问题就是缺兵少粮,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助本将一臂之力呢?”

    “这个……”四姓家主相顾哑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此次四大家族联袂而来的真实目的有三,一是拜望新任太守,最少也要建立起码的感情基础;二是敦请太守立即发兵剿灭境内匪患,否则四大家族的实力也将随着各地坞堡的覆灭而急剧缩水;第三个目的,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他们看中了各地坞堡解体后流散的人口,想要借着此次难得的机遇,将其瓜分一空。

    至少十万佃农佣者和徒附部曲啊!随着坞壁主们非死即逃,少数失去根基的在境坞壁主们也不得不暂时依附于各大名门望族,如今的渤海,很多地区已经出现了权力的真空。

    一言以蔽之:发展壮大正在此时!

    为了这个根本目的,四大家庭不惜工本的献上大批粮米财物,满以为这位鹰扬中郎将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会有自己说话的机会。岂知被人吓得魂不附体不提,反过来竟被讹上了!

    南鹰见四人面有难色,低头不语,不由冷笑一声:“不是说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吗?是否在拿本将开心呢?”

    四人再次变色,却是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做人,要有点长远的目光!”南鹰继续一下一下的叩着将案:“渤海现在是个烂摊子,让本将摊上算是本将倒霉!不过,正如做买卖一样,若是舍不得下本钱,当然便不会有回报!”

    “本将现在算是本小利薄,难以大展拳脚,然各位家大业大,难道便不能匡扶一二?”南鹰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方才不是还有人说,要与本将唇齿相依吗?”

    封雄的脑袋突然仿佛缩进了肚子。

    “又是谁说,但教本将有命无所不从的?”

    李沛的身躯抖动有如风中的残烛。

    “更有人说,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高览的脸色蓦的白成了一张纸。

    “就连巴先生适才也说过,有奸人意欲破坏本将在渤海的施政大计!当然不能听之任之吧?”南鹰扭过头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巴肃:“先生以为是否?”

    “是!是!”巴肃脸容抽动,干笑道:“将军说得是!”

    “很好!”南鹰双手一拍,换上了一副笑容:“听说各位皆是富可敌国,且各拥数百擅战私兵……说说看,都能拿出多少钱粮和兵马助本将成就大事?”

    “钱粮和兵马?”四人险些一起**出来。

    “有什么难处吗?还是说各位口不对心?”南鹰淡淡的话语却似蕴藏着无尽杀机:“本将以诚相待,各位不会辜负了本将的这份信任吧?”

    “当然不是!”高览脑中急转,猛然间下定了决心:“在下愿意拿出钱一千万,粮五万石,私兵一百,以充军实!”

    “什么?”其他三人骇然向高览瞧去,眼中尽是不能置信之意。钱粮也就罢了,连私兵也要送人,这不是自毁长城吗?这年头,手里有兵才是硬道理啊!

    可是高氏是四姓之首,他这一表态,其他三家谁敢不跟随?正当三人骑虎难下之时,突然又是一声干咳传来。

    “将军,您这是强人所难了!”贾诩慢条斯理道:“请几位家主出些钱粮也就罢了,您还要他们出人?须知如今渤海并不太平,几位家主失去了看家护院之士,怕是自身难保啊!”

    贾文和,一语道破心声,你真是再生父母啊!几位家主同时在心中大唱赞歌。

    “你是说本将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吗?”南鹰瞪眼道:“什么自身难保?渤海,还是大汉的渤海,还有本将在此镇守,岂能令这些名门子弟遭遇不测?”

    “非是下官出言顶撞将军,如今的形势……我军尚未掌握主动啊!”贾诩向着南鹰施了一礼:“未保境,先扰民,这样的事情传将出去,不仅会令渤海军民人心浮动,更会损了将军百战不殆的威名!”

    “这个!”南鹰闻言亦是一怔,不由低头细思。

    智者之名果然非虚,处处说在理上啊!几位家主又是一阵心花怒放,他们努力挤出诚惶诚恐之色,不敢令真实心意分毫现于面上。

    “那么依文和之议,将要如何?”南鹰显然有些犹豫了。

    “依下官之议,先要从速围歼海边之敌,然后回师全力打击天干地支!”贾诩从容道:“当然,天干地支实力强横,非等闲贼军所能比拟,而目前我军军力薄弱,只宜徐徐图之,切不可孤军冒进,反中敌人奸计!”

    “说具体的!”南鹰有些不耐道:“大道理,本将懂得比你多!”

    “第一步,修路!”贾诩胸有成竹道:“我军人数虽少,却尽是久经战阵的骑兵,若能在渤海全境修筑起四通八达的行军之路,当可充分发挥出我军骑兵的机动优势,以最快速度向四面出击!甚至可以迂回至敌军的撤退路线,达到全歼的战略意图!”

    “说得好!”高览脸上闪过震动之色,显然是被贾诩之言深深折服。

    “第二步,募兵!”贾诩继续道:“我军仅有两千,而各县守军自保都成问题,当然更不可能随意抽调。如此实力,想要全面镇抚渤海,显然力不从心,只有从渤海民众中精挑身强体壮之人,加以训练!”

    他这一说,几位家主也无不点头。一郡之守便是最高军政长官,若无一支象样的大军以供驱策,确实是名不符实。何况,当日天子早有谕令,允许各地自行募兵,以平暴乱。

    “说了半天,还是画饼充饥!”南鹰在将案上拍得震天响:“修路、募兵?说的轻巧!人呢?一时三刻,你让本将上哪里去找这么多的人来?”

    “不错!还有粮饷又从何而来?”司马直也开口了:“修路的民夫和待募的兵员,都是要吃饭的!这么多粮食又怎么办?只凭府库的家底,怕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

    “这个好办啊!”贾诩不慌不忙道:“听说附近便有十数万的难民,将军完全可以用太守之名发出征集号令,还怕没有人手吗?”

    “至于粮食……”他笑吟吟的看了看几位家主:“自有忠贞爱国之士会慷慨解囊的!”

    四姓家主同时如殛雷击,在贾诩那仿佛穿透一切的深邃目光中,他们生出赤身**般的惊惶。原来,自己几人的目的早已被别人洞若观火。

    “可是,那些难民正是被毁坞堡中的佃农徒附!”封雄摇摇欲坠,嘶声道:“依大汉律,他们仍然是那些宗主的私产,将军将他们直接纳于掌中,于法不合!”

    “什么私产?说梦话呢!”南鹰双眼一翻:“拿卖身文牍本将瞧瞧!无凭无据的,小心十几万百姓一起告你诽谤!”

    “这,这!”四姓家主无不浑身冷汗尽湿。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几十所坞堡尽数被烧成一片白地,当然连带着那些卖身文牍和田地凭据一起付之一炬。如今的人口和田地,都已成了无主之产。

    “将军容禀!”巴肃急中生智道:“虽然大片土地和人口都已经无从查证其从属,但是依大汉律,无主之物即为皇家财产,应由郡县登记造册,再具实上报至大司农处,由朝庭……”

    “唧唧歪歪磨什么牙?”南鹰仿佛连一点点的耐心都没有了:“天子的话算数不?若天子也说这些皇家财产由本将调派,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天子?这个自然!”巴肃生出不好的预感,却只得硬着头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来人!”南鹰大喝一声:“请出天子谕令,然后本将再与几位家主细细商议捐粮之事!”

    “天子谕令?老天!”几位家主一起生出当场昏厥的眩晕之感。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章 出奇制胜

    当四大家族之主怀着几分苦涩和失落,黯然离去之时,一批批鹰巢军将领已经端坐于适才的大帐之中,全神贯注的聆听着主将的训示。

    “…...我军的初步战略意图已经达成,整个渤海境内只余下四十二所坞堡,那么下一步,我军将要全面收缩兵力,尽一切可能的‘保护’这些幸存者!”随着南鹰的手指在硕大的地图上一一点过,众将听到“保护”二字,一起发出低低的哄笑。

    “笑什么?”南鹰漫不经心道:“海边的联合军演应该也差不多了!向高风发出飞鹰传书,立即监督‘友军’出海,然后大军归建…..短时间内我们不再需要他们的配合!”

    “哈哈”将领们终于笑出来声来。

    “严肃一点儿,一个个呆乐什么?”南鹰板起脸来:“你们当本将说要保护那些坞堡是开玩笑的吗?现在本将宣布,第二阶段的军演正式开始!时间暂定一个月!”

    “第二阶段的军演?”帐中一片讶然之声。

    “好戏才刚刚开场,这将是一场对抗性的演习!”南鹰挥了挥手,立即有亲兵重新挂起一张尽是红蓝箭头的大地图:“都瞧清没有?三日之后,待高风所领骑兵回营,军演开始!”

    “我的娘!这是什么?”一个将领眼睛尖,瞬间瞧清了地图上的标注,脸色都变了。

    “孙宾硕所属五百精锐好手,将对渤海境内所有的坞堡继续发起攻击……”南鹰脸上浮出一丝笑容:“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的阻止并瓦解他们的行动!详细的演习规则,一会儿有人会口头传达,本将也会派出战地演习督查官,前去现场指导评估!”

    “那么,奖惩是什么?”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

    “表现优秀者,提高所部将士军需用度!可如果搞砸了…..”南鹰重重哼了一声:“军需减半,训练加倍!”

    “嘶”帐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声。军需什么的也就罢了,反正也不会饿死人,可是训练加倍就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须知鹰巢军团的训练强度已经远超寻常军队了。

    有人低声嘀咕道:“本来还想放点水的,让孙宾硕的人把那些坞堡全给扫了不是更好?”

    “懂什么?”南鹰不屑道:“演戏当然要演得象,还能借机练习一下战士们的应急能力,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去?现在都给本将闭嘴,听具体规则!”

    “现在,发布一号作战命令!”一个传令官上前一步,展开手中书简大声念道:“李进将军部,防御五号区域;徐晃将军部……”

    那传令官报完了具体防御任务,便开始宣读演习规则,一大串的繁琐规矩听得众将无不头晕脑涨,有人自作聪明的想提笔记录,立即遭到了严厉的喝斥:“干什么?想留把柄给外人吗?用脑子记!”

    将军们心中叫苦不迭,却只有将心神完全凝聚起来,功聚双耳,连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一直到宣读完毕,还有人两眼发直的口中喃喃自语,显然是在趁着脑中尚有印象时拼命强记。

    “当个将军……有那么容易吗?今后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从头开始!”南鹰冷笑一声:“现在,所有分配到作战任务的笨蛋们,立即给本将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呼啦”一声,众将散去了一半,仍然有一半没有任务的将军们面带迷惑的坐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如果说主将另有任务分配,可是军中大半的力量都已经投入了作战演习,怕是力不从心了啊!

    “你们的任务……很重!”听着南鹰罕有的沉重声音,十余名将军无不胸中打鼓,心跳加快。

    “本将只能给你们八百人,却要面对十余万……”南鹰的话尚未说完,只听“喀嚓”一声,裴元绍将面前的木几按裂了一条纹路,他有些面青唇白的叫道:“十余万人?将军您不是要末将等人去送死吧?”

    “你奶奶的,损坏公物要赔偿,从你薪俸里扣!”南鹰强行忍住一巴掌抡过去的冲动,瞪眼道:“本将说是迎战十余万敌军了吗?就这么点出息,你趁早滚蛋,别给本将丢人!”

    他转过身来,指着身后的地图:“在渤海的六个县内,目前正流散着十余万失去依附的人口,你们的任务便是,将他们全部集中到……”

    南鹰在“南皮”旁的大片空白地带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这里!”

    “将军是想实行屯田?”枣祗终于恍然大悟。

    “不错,这也正是你这个屯田都尉的职责所在!”南鹰的脸色一整:“虽说孙宾硕的人给这些百姓配了一个月的口粮,毕竟只是权宜之计!一旦我们行动迟缓,必将出现百姓流散异地的被动局面,甚至会出现为了争抢粮食而自相残杀的惨剧,所以你的速度一定要快!”

    “是的,将军!”枣祗面上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然之色:“属下一定会全力以赴!”

    “后勤方面,本将已令高升紧急提调五十万石粮食前来,四大家族的人也不敢对本将虚与委蛇,该出的血他们一定会出!”南鹰站起身来,在帐中来回踱着脚步:“难就难在组织,十余万人从偌大一个渤海要完成集中、整合、开荒、生产的过程,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如果是本将来做……”

    “肯定会坏了大事!”他坦然道:“这件事只能由你和司马直二人协同办理,裴元绍、赵明…..”他一连点了八个将军的名字:“他们会全力配合,希望你们尽心竭力,不负所托!”

    “是!将军!”十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心中都有些紧张的情绪。

    “放松!”南鹰微笑道:“虽说职责重大,却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不但可以令十余万百姓过上自给自足的日子,更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我军军需供应…..各位的名字,会当之无愧的列于功劳薄首位!”

    帐中众将又散去大半,只余高顺、贾诩、马均、强仝和墨让五人。

    “墨先生!”南鹰突然一笑:“很快就该您忙碌了!本将昨日接到消息,数百工匠已经进入渤海,明日便会在接引下来此会合!”

    “好啊!”墨让展颜一笑:“终于到了老朽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不仅如此,或许您还会有一点小小的惊喜!”南鹰有些故作神秘道:“听说这批为数达五百人的工匠,便是由墨门子弟统领而来!”

    “什么?墨门子弟!”墨让猛吃一惊,有些不能置信道:“此人是谁?”

    “这个本将尚不得而知!”南鹰哈哈一笑:“不过,本将对于先生即将完成的大事,更是平添了几分信心!谁不知道,墨门子弟的技艺天下称绝呢?”

    “墨门子弟?会是谁呢?”墨让有些心不在焉的道:“多少年了,老朽再没有与任何一位同门有过交集,想不到临老还能有这样的机缘!”

    南鹰瞧着他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轻轻点了点头:“一切拜托先生了!”

    “请主公放心!”墨让面上尽是欣慰之色,他低声道:“老朽提前恭喜将军,再添臂助!”

    说罢,竟是径自出帐,洒然而去。

    “墨先生…...”马钧怔怔的望着墨让的背影:“竟是一副胸有成竹之相!”

    他年轻俊秀的面庞上突然闪过一丝兴盛的红晕,向南鹰躬身道:“主公,末将候命!”

    “末将候命!”强仝亦是毫不示弱的叫道。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均有火一般的热切。主公几乎是将所有的部将全都洒了出去,独独留下自己几人,当然是要分派更加重要艰巨的任务。

    “两个猴精儿啊!”南鹰哈哈一笑:“不错!本将特意将大哥、文和和你们二人留下,确有两件大事分派!”

    “枣祗的本事,本将和你们都知道!何况他还有郑莲等人相助,所以,本将相信!”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内,南皮的广阔土地上便会遍布十数万百姓!”

    “大哥和强仝,要在这些百姓中挑选壮士,严加训练!而马钧,你要召集民夫,以南皮为中心点,修筑幅射全郡的道路!”

    “贾诩便负责集中调派一切人员和物资!”南鹰重重一拍将案,眼中神光暴长:“此次的整体行动,关系我军今后十数年的兴衰,可以说荣辱成败,在此一举!”

    “主公,你是否操之过急了?”贾诩有些惊疑不定道:“十数万百姓啊!而今我军主力尽出,仅靠千余人马镇抚南皮,一旦生变,将会演化为一场灭顶之灾!”

    他有些难以启齿道:“虽说将军今日一番恩威并济,将四大家族压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这些人毕竟根深蒂固,绝不可能任由将军如此逐步蚕食他们的根本!诩…..担心他们会在十数万百姓云集南皮后,暗中行使煽风点火之毒计!”

    “贾文和天下智者,也终有看不清时势的时候!”南鹰轻轻一笑,笑声中却尽是信心十足:“非是本将操之过急,而正是要趁着四大家族此刻举棋不定之际,一举鼎定乾坤!”

    “休说四姓家族各有其直属势力,便是目前仍然残余的坞堡势力,也几乎全是他们的羽翼!”高顺亦不解道:“南弟既然发动对抗军演,便是抱定主意,不打算将他们一举消灭,这也正是向整个渤海宣布一个事实:鹰扬中郎将确有保境安民的实力和决心!不知南弟又准备如何一举鼎定乾坤?”

    “知道我为何要将第二阶段的军演时间定为一个月吗?”南鹰傲然道:“因为一个月后,渤海境内的所有坞堡都将被肃清,届时我军的全部军力都将进驻南皮城外,协助十数万百姓发动一场轰轰烈烈的生产运动!任何宵小,也不可能有丝毫混水摸鱼的机会!”

    “什么?”几人无不浑身剧震,连贾诩也露出了不能置信之色,脱口道:“难道孙宾硕的手下真的如此强悍,竟能突破我军层层封锁?”

    “不!孙宾硕所部虽是一支奇兵,却最多与我军陷入一场各逞奇谋的僵持之局,这是对他们融入我军的一次提前考验,更是向这支新降之军展现我军强大实力的一次震慑!”南鹰的从容自若,令贾诩和高顺同时生出一阵迷茫,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再也难以看清南鹰。

    南鹰再次来到地图前,提笔画了三个巨大的黑色箭头:“这次军演,只不过是一个迷局,一是为了向渤海的各大士族名门展示我军的姿态,二是为了拖延时间……”

    “为了我们的强势崛起,争取一点时间!”他冷然一笑:“而本将提前布置的真正杀招,很快就会发动!十日之后,太行山张燕所部、泰山臧霸所部和提前潜入渤海的张曼成旧部,这三支人马将对残余坞堡发起雷霆一击。本将已经同意他们,在不滥杀无辜的前提下,可以各取所需!”

    “三支奇兵?”高顺不敢相信道:“原来….原来南弟你,你一早便已抱定了出奇制胜的方略!无论是那支海贼,还是孙宾硕,都只是锦上添花、故布疑阵的陪衬!”

    “这三支人马?”贾诩身躯一颤,他目射奇光道:“主公,你是何时开始调动这几支人马的?”

    “就在当日被迫结束私访的归途上,我便命高风派人使他们各精选一千人手,秘密向渤海集结,以备不时之需!”南鹰眼中尽是一片清澈和坦然:“相信大哥和文和,应该不会怪我独断专行吧?”

    “当断则断,为将之道!”高顺一拍案几,喝道:“做得好!大哥只会为你的成长而感到欢欣鼓舞!”

    “主公啊主公!”贾诩亦低声轻叹道:“今日,诩才真正从你身上触到了一丝身为主公的霸气和深沉!”

    “请主公相信!”他缓缓起身,面上尽是由衷的欣慰,深深一躬:“无论怎样,都请主公放手施为,我等将永远站在你的身后!”

    “各位兄弟!”南鹰吸了一口气:“也请你们相信,我始终是我,一切只是为了……”

    “为了胜利!”帐中几个低沉豪壮的声音同时低喝。

    “可是主公…..”突然一个哀哀的声音响起:“我能不能不去修路啊?”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一章 一叶障目

    蓝色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了几尺高的洁白晶莹的水花,海浪以千军万马之势涌到岸边,再轻快的于金鼓交鸣之声中退了回去,蔚为壮观。

    距离海边不远的平地之上,也正有两批人马你来我往的厮杀不休,不时有人惨呼倒地,立即被阵后的己方战士以简易担架抬了下去。远远望去,这里俨然便是一座杀戳之地。

    然而真相呢?每一个被抬下去的战士都还活着,甚至有人调皮的睁开双眼,向着抬动自己后撤的同袍们露出一个鬼脸,这样破坏规则的行为往往立即招致喝骂:“闭上眼睛,现在你已经死了!否则扣除明日你复活的时间!”

    这场虚张声势的演习已经持续了十多日,开始时双方的表现都还有些生硬,手中的兵器都不知道该向哪儿招呼,稍不小心便出现了不少“误伤”事件。

    受伤士兵们固然痛得哭爹叫娘,双方的军官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这是演习啊,吃这样的亏不是丢不丢面子的问题,而是让对方给瞧扁了!

    于是,双方利用一切休息的时间,开始总结教训,汲取经验,一条条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甚至是装疯卖傻的应对手段接二连三的火热出炉。

    士兵们也逐渐懂得了观察“敌人”们传递来的眼神,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发出一声惨叫,就着对方徒有其表的一刀斫来,倒在地上装死。

    再过几日,汉军和海贼们已经熟练掌握了相互配合的技巧,很多对手彼此都建立起密切的协作关系,一场场“对手戏”上演得活色生香、天衣无缝。换作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将军,只要不是抵近观察,都会被这一场精彩绝伦、势成拉锯的攻防大战所深深吸引,更是难识其中玄机。

    表演之余,无论是汉军还是海贼们,都在兴高采烈的议论着一些演习中的笑料,浑然没有意识到原本仍是敌对的关系似乎正在潜移默化间转变。

    直至有一日,汉军大营的上空有一只黑鹰从天而降……

    当海贼们按照最新演习任务上的指示,背负着大袋粮食气喘吁吁的从小舟撤向沙船时,所有人愕然发现,一直贴着屁股猛追的汉军止步于岸边,丝毫没有继续追赶的意图。

    “难道演习内容变了?”正当海贼们惊疑不定时,远方的汉军打出了一连串的旗语:任务结束,一路顺风!

    “这就结束了啊?”海贼们心中竟然诡异的生出难舍之情。这些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仅吃喝不愁,毫无压力,更是一扫旧日那种沉闷枯燥的气氛,实在是令人欲舍难离。

    一个海贼突然远远瞧见一名相熟的汉军“老对手”,正在向自己悄然挥手,下意识的正想回礼作别,突然一巴掌重重抡在自己的头上。

    他大惊望去,却见自己的大帅正双目喷火的瞪视着汉军方向,一双拳头捏得“嘎嘎”作响,他更是吓得低下头去,再不敢向汉军们行以注目礼。

    海风吹拂之中,突然一声嚎叫从海上远远传了出去:“耻辱啊!我李少杰一定还会回来的!”

    随着渤海以东的海边闹剧落下帷幕,渤海大地上,一场场更加震憾人心的恐怖事件爆发了。

    渤海南端,一直出没于青州境内的泰山贼众神秘出现,将七八家坞堡扫荡得鸡犬不留,四五个平素里民怨沸腾的豪强被斩首示众;渤海以北,一伙太行山流寇长途奔袭而来,所过之处,除了对穷苦百姓们秋毫无犯,对高城坚池绕而行之,其余所有坞堡庄园,只能用寸草不生形容;渤海西部,如蚁的黄巾再次蜂拥而起,他们打着“分粮均田”的旗号,势如破竹般攻陷一所所豪强盘踞的坞壁,很快便得到残余太平道众的热烈响应,大有黄巾军死灰复燃的气象。

    还有渤海中部,鹰扬中郎将的属下汉军,正与天干地支打得有声有色,胶着不下,一时之间,渤海纷乱,冀州震动。

    渤海附近,如河间、涿郡、安平、平原等郡国纷纷使书前来,意欲发兵来援,然而新任渤海太守大笔一挥,只写了七个字回复:我的地盘我作主!

    热脸贴了冷屁股,众皆哑然,然而,便是冀州刺史也没敢多说半句。这位鹰扬中郎将的火爆脾气,可是远近驰名,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动静,若是他自己都应付不了,还要仰仗外力平息,那么这份偌大的名头可真是要毁于一旦了。

    还有一些太守则是完全坐壁上观,他们幸灾乐祸的等待着帝都的问责,你南鹰不是傲气十足、常胜不败吗?待天子一怒,瞧你如何收场!然而在漫长的等待中,他们却吃惊的发现,帝都方面甚至没有发出一道查问情况的檄文,更不用说遣使问责了。

    果然,传闻是真的……这位南鹰扬的背景够深的!有聪明人立即从沉默中读出了真义,明智的抽身事外,再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还有不信邪或是同样来头大的人,一札具表陈奏送到了洛阳,没有等到逐级上报直达天听,具折者便遭到了大将军府和太尉府的联合厉斥,并警告其“当恪尽职守,勤勉王事,不得再有越俎代庖之举”云云。

    这一次,朝野内外所有的声音全部消失。连天子和重臣们都懒得管渤海,自己又何必枉作恶人?

    恰在此时,长沙人区星谋反作乱,并联合零陵周朝、桂阳郭石同时起兵,战火迅速蔓延了半个荆州。新任长沙太守孙坚一边积极抵抗,一边将告急文书雪片般发往帝都。这一次,帝都立即作出了回应,拨付钱粮、调集兵马,准备一举平定荆州之乱。

    相比渤海一地,荆州这场暴乱更具规模,更显形势危急,立时将天下人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没过多久,便再也没有人记得渤海之乱的往事了。毕竟,西北的叛乱仍然没有平息,北边的乌丸和鲜卑也渐显蠢蠢欲动之势,值得人们关注的大事实在是数不胜数,又有谁会一直盯着渤海这块弹丸之地?

    渤海郡,南皮城,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院中。

    “吱呀!”院落的小门被缓缓推开,随着门缝渐启,一道身影飞快的闪了进来。

    那人一身宽大的黑色罩头斗蓬,看不清面目,他谨慎的四顾了一眼,才迈入院落正中的小屋。

    幽暗的角落中,仿佛有阴影奇异的扭动了一下,一双黑履出现在微弱的光线中,身躯的其余部分仍是云遮雾罩。

    “兄长!”那黑斗蓬恭敬的施了一礼。

    “恩,来了!”那黑履的主人淡淡道:“你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这次,我们的损失很大……”那黑斗蓬苦涩道:“我暗中操纵的十一家坞堡,已有八家全被毁了!属下的宗主,也几乎全部被杀,十余万石粮食和大批钱财尽数易手!”

    “我这边也是一样……”那黑履的主人突然提高了声音,仿佛是怒到了极点:“这些蠢材!之前被那些海贼打了个措手不及尚且有情可原,可是明明我们都已经向他们发出了警示,怎么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几十家坞堡,数千可战之士啊!”他恨恨道:“就算是几千头猪,也不会如此无能!”

    “渤海的这些日子,还真是祸不单行!”那黑斗蓬怔怔道:“先是海贼,然后是天干地支,再到后来……泰山贼、太行贼军还有黄巾余孽都跳出来了!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他的脸上,打得那用以隐藏面目的黑斗蓬都仰在了脑后。

    那黑斗蓬又惊又怒道:“兄长,为何打我?”

    “抬起头来!”那黑履的主人阴森森道:“看着我!”

    那黑斗蓬松开了捂着脸庞的手掌,露出李沛那张死灰般的面孔。

    “事到如今还敢瞒我?”那黑履的主人杀机凛然道:“那支海贼的首领叫李少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兄长你!”李沛惨淡的脸上再也找不出一丝血色,他有如五雷轰顶般叫道:“你都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那黑履的主人狠狠道:“你李家虽然枝繁叶茂,但是那李少杰却是你嫡亲的侄儿,如何瞒得过我?”

    “兄长!”李沛惨叫起来:“事隔多年,小弟真的不知道他会突然杀回渤海啊!”

    他突然颤抖有如筛糠,足下一软竟跪了下来,一把抱着那黑履的主人的大腿道:“兄长,那些贼军真的与小弟无关啊!”

    “滚起来!”那黑履的主人一脚踢了过去:“我只是气你知情不报,何时说过你与那些贼军有关了?”

    “是!是!”李沛惊魂未定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道:“那么,上面知道此事吗?”

    “李少杰的海贼虽是一个祸患,但是比起当前的恶劣形势,却又微不足道了!”那黑履的主人冷笑道:“你放心,你我共同打理渤海事务,可说是荣辱与共!为兄当然要为你担待一二……所以上面并不知道你与李少杰的关系!”

    在李沛一连声的千恩万谢之中,那黑履的主人沉吟道:“对于当前的困局,你有何看法?”

    “如果说海贼是因为李少杰那小畜生的关系,回来蓄意报复我们李家……”李沛似乎早有腹案,他不假思索道:“那么黄巾余孽、太行山贼众和天干地支,就一定是冲着那南鹰而来的!这几股势力,哪一股不曾与他打得天翻天覆?”

    “如今南鹰失势退出帝都,前来执掌渤海这片土地!”他奸笑道:“换成是我,当然也要寻思着来报这一箭之仇的!”

    “那么泰山贼众又怎么说?”那黑履的主人沉默许久才道:“听说这泰山贼的首领姓臧,几年前还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角色,这几年却迅速崛起,成为青州境内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和南鹰之间又会有什么关联?”

    “这个……”李沛一时语塞,犹豫道:“说不定是适逢其会吧?”

    “兹事体大,容不得你我胡乱猜测!”那黑履的主人沉声道:“真正让我忌惮的,还是天干地支的人!我现在很怀疑,他们究竟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什么?”李沛大惊失色道:“兄长,你是说主上自家的内斗,已经波及到了渤海?”

    “我说了,只是怀疑……”那黑履的主人缓缓道:“还有那南鹰,他的一系列举动也是令人疑窦丛生,这样一个杀伐决断、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领地内乱成如此境地?”

    “难道兄长怀疑,那南鹰自己引狼如室?”李沛不敢置信道:“不会吧?这么做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这简直就是自掴耳光嘛!”

    他说着,不由抚了抚尤自火辣辣的面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

    “西边黄巾肆虐,难道你没有听过,南鹰部下有不少人便是黄巾降将吗?”那黑履的主人也有些犹疑:“有如此的优势,他为什么不趁机收编这些残兵败将呢?”

    “也许,这些残部是南鹰的死敌,根本不可能归降……又或者,这些漏网之鱼与南鹰部下的降将原本就不咬弦!”李沛不以为然道:“这些岂非最寻常不过之事吗?”

    “如今的渤海,真是迷雾重重啊!”那黑履的主人发出长长的叹息:“可恨我们仍如一叶障目,难以拨云见日!”

    “鉴于形势不明,我们的实力又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他怔了一会儿,才决然道:“传下令去,所有人手收缩于各城,不得擅动!至于仍然幸存的坞堡宗主,让他们也退入城中吧!”

    “这……这不是要全面放弃我们多年的基业吗?”李沛颤声道:“一旦这些宗主退出坞堡,等于将大片的人口土地尽数拱手相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黑履的主人猛然下定决心:“有命在,才会有机会!就这么定了,我自会向上面说明一切!”

    “是!”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二章 墨门子弟

    阳初升,马蹄轻快,南皮城外隐隐现出几名骑士的身影。

    “吁!”当先那名骑士轻勒缰绳,凝目向南皮方向望来,却只依稀看到不远处那仍然朦胧如巨兽趴伏的高大城墙。

    “大哥!”一名少年从他身后叫道:“前辈急命我等今日赶至鹰扬中郎将帐下听令,如今南皮在望,为何踟蹰不前?”

    “不对啊!”那被唤做大哥的青年游目四顾,有些迷惑道:“前辈不是说南皮城外正在大兴土木,还有大批流民云集而来吗?”

    “你们瞧瞧!”他扬鞭一指南皮城外:“放眼过去,数里之内一切如常!我们又如何去寻找鹰扬中郎将的大帐?”

    “那就进城吧!瞧时辰正好也应该开启城门了!”另一名少年抬头望了望缓缓升起的红日:“去太守府中一问便知!”

    “贤弟你这可说错了!”那青年微笑道:“据前辈所说,这位新任太守可是至今也没有踏入过太守府半步呢!听说他一直便居于城外的军营之中。”

    “嘿嘿!这位将军倒是军人本色!”两个少年一起笑了起来。

    一个少年跃跃欲试道:“能为传说中的鹰扬中郎将效力,真是让人有些急不可待了!”

    另一个少年也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那么只有设法寻找到汉军士兵了!”青年沉吟道:“走!咱们去打听一下,瞧瞧附近有无汉军营地!”

    清晨的寂静突然被隆隆的蹄声惊碎,十余名黑甲骑兵旋风般驰来。

    “黑甲?”那青年和两名少年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神色,这可不是正规汉军的装束啊!

    “敢问几位,可是墨门子弟?”那些骑兵转瞬即至,一名军官模样的骑兵远远的便扬手招呼。

    “真是鹰扬中郎将的兵马!”那青年心中一松,拱手道:“墨门墨喆、墨明、墨成,奉本门前辈墨让之命,特来听候南鹰扬差遣!”

    “我等恭候多时了!”那军官露出欣然之色,作出一个“请”的手势:“几位先生请随我来!”

    随着旭日东升,火红的光芒洒遍天地之间,十余骑一起迎着日光向东驰去。

    “这位将军!”墨喆恰好与那军官并骑而驰,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疑惑:“不是说南将军的大营便设在南皮城外吗?为何我等仍要向东而去?”

    “墨喆先生休要如此称呼,在下不过是一个都伯,可当不得将军之名!”那军官哈哈一笑:“先生关于将军的扎营之所,定是听墨让老先生所说吧?这就不奇怪了,因为当日老先生离去之时,将军的将帐确实便设在南皮城外不远之处!”

    “哦?不知南将军因何移师呢?”墨喆一惑刚解,又生一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然是为了大事!”那军官似乎有些语焉不详,他微笑道:“否则将军怎会敦请墨让老先生忍痛割爱的调出几位先生?须知你们之前的任务也是迫在眉睫呢!”

    墨喆想到正在紧锣密鼓开动的造船大计,不由心中一凛。自己等人奉皇命秘密潜入渤海,任务便是制造一定规模的楼船。虽说圣谕中明令自己等人严格遵奉鹰扬中郎将谕令行事,但是一举将三位墨门传人全部外调,仍然透出一丝非同寻常之意。

    “哦?到底是什么大事呢?”那个叫墨明的少年从身后赶了上来,好奇道:“可否请都伯赐告?”

    那都伯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

    墨喆横了墨明一眼,这两个小子恁的不懂事理,鹰扬中郎将何等人物?他亲自布署之事自然事关机密,怎可如此贸然相询!

    他瞧着墨明、墨成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墨门真的是没落了,门下弟子也是一代不如一代,连基本的稳重心性都难以炼就,怎能达到“自苦为极”的心境?不过,能够在此意外巧遇墨门中传说中的前辈高人墨让,倒是一份莫大的惊喜……

    “将军急召我等前来,相信定有军机大事!那么敢问南将军将帐如今何在?”墨喆收拾心情,刻意避开了之前的话题,这也是在含蓄的点醒两个师弟

    “先生请稍安!”那都伯遥指前方道:“其实将军的将帐就设在南皮以东四十里外,以我们的马速很快便至!”

    墨喆微一点头,暂时按下了满腹的迷惑和好奇,却情不自禁的一夹马腹。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心情,发出轻轻的嘶鸣,四蹄腾飞之间放开了全速。

    一望无际的辽阔大地在马蹄下飞速向后移去,随着天光大亮,平坦开阔的华北平原风光一览无遗。

    突然间,墨喆一把勒住马缰,呆呆望着远方的景象,眼中尽是震惊之色。

    远处的平原上,一座座木寨拔地而起,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环状阵形,无数蠕蠕而动的人群有如蚁群一般直排至天边,至少也有十数万之众。

    “老天!这里究竟在做什么?”墨明、墨成一起大叫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几位!请随我来!”那都伯不无自豪道:“我家将军一直在盼望各位到来,正要仰仗几位先生之力!”

    “能够面见南鹰扬,正是我等心愿!”墨明、墨成相视一眼,喜形于色。

    这两个小子,为何竟会这么激动的!墨喆微微一怔,随即摇首一笑,当年自己十七八岁之时,似乎也如他们一样意气风发吧?仰慕英雄、渴望成为英雄,正是每个少年郎的心中梦想…..想着,墨喆突然发现自己的心思也有一丝躁动,纵有一身才学,总要有人赏识才不负此生啊!

    一双双结满老茧的手里,挥动着轻快的鞭影,声声脆响之中,一头头耕牛仰首嘶鸣,带出身后条条泥浪翻滚。沉寂已久的黑土地上,再次焕发出勃勃生机,春水清润,饮野土地,无不预示着来年的生机勃发、春意盎然。

    一群群的农夫或埋首耕作,或拄锄小憩,古铜色的额头上汗水淋漓,却遮不住那一丝温暖与愉悦。有人慢悠悠的踩着农事节拍,耕耘着深褐色的沃土,仿佛要将生命和希望的种子提前播洒,有人相互攀上宽厚壮实的肩头,似乎正在通过静听彼此厚重的呼吸,感受着那份重生的喜悦,再将过往那无尽的痛苦永远埋藏。

    一个老人颤巍巍的跪倒在泥土中,用手抓起一把,放在手心细细碾碎,额上深深的丘壑突的蠕动起来,一如身边那泥土翻涌现出的浅沟。一颗浑浊的泪水缓缓落下,带着对金秋最美好的期盼,提前滋润在这片希望的田野里。

    墨喆怔怔的望着,他无法尽知这些农夫和那位老人的心中所想,却充分感受到那份压抑日久却一朝破土而出的希望。鹰扬中郎将……这位传说中的名将,一向将失败与死亡带给敌人的强者,而今,究竟他又将怎样的希望,赐给了渤海的民众?竟能令这些祖辈辈重复着农事的农夫家族迸发出如此灸烈的活力!

    喧嚣之声远远传来,一大群人沿着埂道走了过来,当先一个少年将军仪容俊秀,面容恬淡,他正遥指着远方条条不断纵横延深的道路,口中发出一连串的指令,尽是一派指挥若定的风范。

    身边数十名各级官吏无不全神贯注的侧耳倾听,不时在手中笏板上细细记录,更有人不时举手发问,尽显严谨作风。

    “听说鹰扬中郎将年方弱冠,难道说…..”墨明眼中大亮:“眼前的这位将军便是?”

    “非也!”那都伯微笑道:“这位将军是鹰扬中郎将属下军司马,兼太守府道桥掾----马钧!”

    “什么!只是一位掾史?”几位墨门英杰一起低声惊呼:“南鹰扬属下果然是精英辈出!”

    那少年将军似乎听到正有人议论于他,扭过头来向着墨门三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遥遥行了一个军礼。

    墨门三人慌忙在马上回礼,正欲下马一叙,却听远远蹄声如雷,一队约百人的黑甲骑兵疾驰而来。

    但见人如虎、马如龙,一队百余人的骑兵却现出千军万军的磅礴气势,当先一位青年大将,不怒自威,英挺之气扑面而来。

    墨喆以征询的目光向身边都伯望去,却见他正低下头去,向着那青年大将恭敬施礼,不由脱口道:“难道这位将军才是南鹰扬?”

    “先生,您又猜错了!”那都伯一直目送那青年大将远去,才一笑道:“这位将军是平川都尉李进将军,我军一等一的神射手,正是本人的直属上官!”

    “又不是啊!”墨成有些失望,却又赞道:“不过这位李进将军真是英武不凡,定有万夫不挡之勇!”

    “当然!”那都伯又是傲然一笑:“李进将军当日在长安城外全歼西凉前锋叛军,只是一刀便将敌酋斩于马下!”

    “厉害!”墨门三人不由倒吸一口气。

    嘹亮之声再次从前方传来,但见前方人头攒动,正围着一座高台静听一位英俊的年轻官员大声疾呼。

    “……各位父老乡亲,此次推行的屯田之法正是功在千秋,利在当代,每丁可获二十亩田地,第一年以什三之数缴纳田亩之税,第二年便缴什一,第三年更降到三什税一……屯田五年者,二十亩田地尽归私有…...每户若有入选军伍者,税赋还可酌情再减…….从军者若是为国捐躯,除却怃恤之资,其父母妻儿还由太守府每年拨粮十石供养…….”

    那年轻官员满脸尽是诚挚,奈何其慷慨激昂之语不时被台下不断爆发出的阵阵欢呼所断,他不仅不以为意,反而露出无比欣慰之色。

    “这位是?”墨门三人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妄加猜测。

    “这位可是我家将军的最早部下了!”那都伯微笑道:“屯田都尉枣祗!休看这位大人斯斯文文,一手剑法却是可在我军称冠!”

    “……文武兼资啊!”墨门三人又是一阵惊叹。

    “其实,说来三位先生也许不信!”那都伯似乎有意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刚刚见到的几位将军、大人虽然各负要职,在我家将军部下却并不算得翘楚……”

    他说着露出由衷的敬慕之色:“将军帐下,有的是武勇盖世、智计无双之才,甚至还有女中豪杰,个个都是笑傲风云的人物,日后几位一见便知!”

    墨喆突然一阵沮丧,枉自己之前还自负才华,真是有些井中观天了。还有那位领袖群伦的鹰扬中郎将,传说中,他少年**,医术称绝,更兼武艺高强,勇冠三军,如此一位大汉天骄真能瞧得上自己这么一个籍籍无名的墨门弟子吗?

    他定了定神,才道:“方才有幸见了几位将军,却不知南将军现在何处呢?”

    “哈哈!将军他?每每行事总是出人意表啊!”那都伯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他一指前方:“诸位请看,我家将军便在那里!”

    三人随着他指处望去,不由一起望呆了眼。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三章 行刺风波

    欢声笑语之中,一群蹦蹦跳跳的孩子围着一个黑衣年轻人一路行来。

    那黑衣年轻人的颈上还骑了一个四、五岁的小子,青白的鼻水泫然欲滴,仿佛随时都要落在那年轻人的头上,口中兀自兴高采烈的大叫着:“驾!驾!”

    那黑衣年轻人一脸的无可奈何,他哭笑不得应付着孩子们的拉拉扯扯,不断叫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好吃的全让你们给抢光了,下次行不?”

    他猛然一抬头,正好对上迎面而来的几道呆滞目光,然后落在那都伯的身上,不由喜形于色。

    那都伯和骑兵们集体下马,恭恭敬敬的行礼:“将军!”

    “那个谁,你来得正好!”那黑衣年轻人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叫道:“快过来帮本将解围!”

    “将军,这几位便是……”那都伯正要交令,却见那黑衣年轻人抬起了右手,立即住口不言。

    那黑衣年轻人的目光突然间变得锐利无比,从墨喆、墨明、墨成三人身上缓缓扫过。

    三人无不心中凛然,生出被看通看透的奇异感觉,同时心中均感骇然。这位被村间稚子当成马骑的年轻人,竟然便是传说中杀人盈野的当世名将吗?如此平易近人、随心所欲的名将,不说后无来者,也定可当得上前无古人了!

    “本将当然知道他们是谁!”那黑衣年轻人开口了:“你任务完成得不错…..现在,领着这帮孩子去寻郑莲,务必将孩子们安全送回家中!”

    “将军,您的亲卫都到哪儿去了?”那都伯愕然道:“将军身边,岂可无人保护?不如由属下…..”

    “一路上,本将把亲卫们都派出去送这些小屁孩子回家了!”那黑衣年轻人苦笑道:“告诉郑莲,务必要约束这些孩子不得跑远!他们的父母都出去劳作了,而整个营地到处乱成一团,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将军,可是您的安全……”那都伯还想劝说。

    “你奶奶的!小子翅膀硬了是吧?”那黑衣年轻人瞪起了眼睛:“将令也敢不听了!本将要发飙了!”

    “是!是!”那都伯一连声的应承着,扭头向墨喆几人苦笑道:“几位先生,卑职任务完成,请容告退!”

    墨喆几人慌忙回礼称谢。他们目送骑兵们将一群孩子抱上马背,然后牵起缰绳向远方的木寨行去,均生出前所未有的恍惚之感,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那位将军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咳!”那黑衣年轻人咳嗽一声,缓缓行了过来。

    墨喆猛然间醒觉自己仍然端坐于马上,不由“唉呀”一声,急忙招呼墨明和墨成一起跃下马来。

    他上前一步,向那黑衣年轻人躬身道:“禀鹰扬中郎将,墨门子弟墨……”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将军再次抬起了手,如同对那都伯一样,止住了他的话头。

    适才初见这位将军时,浑然没有感觉到他的特异之处,如今四目相对,却只感那将军随着一步步踏来,气势正在不断攀升,身形也渐形轩昂潇洒,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概。这种变化来得稳定却又突然,似乎一切均在情理之中,致令墨喆一看到那抬手的姿势,立即不由自主的予以了服从。

    “你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将军看也没看墨喆一眼,他直接来到墨明面前,盯着对方有些躲闪的眼神,问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你是来杀我的?”

    “什么?”三人同时如殛雷击。

    墨明年轻的脸庞瞬间惨白如纸,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伸手向怀中探去。

    一只手掌闪电般锁住了他的衣襟,不仅封死了墨明伸手入怀的动作,更迸发出一股可怕的狂暴力量,将墨明后退的步伐拉得前倾,变为整个身躯向将军的怀中冲去。

    “砰”令人头皮发麻的额头撞击之声传来,令墨喆、墨成二人同时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

    将军松开手,任由双眼翻白的墨明软软瘫倒在地,他晃了晃头,嘿然一笑:“这小子,脑袋也挺硬实啊!”

    墨喆、墨成心中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墨明的功夫虽然谈不上多么高强,却亦非泛泛,可是那将军在瞬间的功夫,只动了一只手,再加上脑袋这么一撞,竟然生生将墨明给撞晕了……可怕!两人心头同时生出这两个字来!

    那将军拍了拍双手,伸脚拨开墨明仍然缩在怀中的手臂,“当啷”一声,掉出一柄明晃晃的短刀来。

    “墨明他真的……”墨喆、墨成同时脸若死灰,刚才的侥幸心理立时崩溃,心中更是空空荡荡,浑然不知应该如何是好。这怎么可能呢?为何一同前来听调的同伴,竟会是潜伏已久的刺客!

    “快!保护将军!”这里的小小动作显然没有瞒过附近的值守将士,十余名汉军迅速奔了过来,一起挺起手中兵器,向墨喆、墨成围了上来。

    “不关他们的事!”将军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墨明:“把这小子押回去,交给听风小组审讯。明日此时,详细供词必须放在本将的将案上……要提醒他们,绝对不能让这个人有自杀的机会!”

    望着有如死狗一般被拖行而去的墨明,墨喆、墨成同时生出被人蒙蔽的愤怒,还有一丝丝的疑惑。这位将军……他是怎么看出墨明身份的?还有,他为何如此肯定的认为,自己二人与行刺之事无关呢?

    “不用奇怪!”将军仿佛看出了他们的困惑:“这小子从看到我的第一眼,便呈现出极度紧张的反应,瞳孔收缩、颈部僵硬、右手有些许痉挛性的颤抖……”

    “兴奋与紧张,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他指了指墨喆、墨成,再指了指墨明被押走的方向,傲然道:“本将一生杀人无数,当然想杀本将的人就更多了…..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若再辨认不出这么一个低劣的刺客,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甚至,他连本将一句最简单的试探,都被吓得手足无措!”将军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派出这种毛都没有长齐的菜鸟来杀本将,这真是对本将最大的污辱!”

    “将军高明!”墨喆、墨成悚然心惊之余,再瞧向将军的眼神之中已经全是敬畏。若成为此人的对手,将是所有敌人的恶梦!

    “你便是墨喆吧?”将军的目光落在墨喆脸上,声音平淡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能解释一下吗?为何你们三人同来,其中一人却是刺客?”

    “在下惶愧,对此真是无能作答!”墨喆一阵羞惭,他低下头来:“我们三人虽然尽是墨家弟子,但是三个月前却并不相识,只因本门矩子收到朝中重臣的征召命令,才从各地紧急抽调了一批年轻人入京听用!”

    “在下是从幽州而来!”他指了指墨成:“这位墨成贤弟是来自并州,而刚刚那位刺客墨明,却是来自徐州!”

    “什么?这么说,你们是从天下各地被临时召集起来的?”将军皱了皱眉头:“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入京听用?还有,你们说的那位朝中重臣又是何人?”

    墨喆、墨成相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这种机密之事确实不是他们所能掌握的。

    “天子也太小气了!”将军突然张口说出了一句犯上的禁言:“天下的墨门弟子啊!才分给我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刺客?这可太欺负人了……来人啊!”

    “将军!”一个传令兵跑了过来,双足一并道:“请下命令!”

    “拟密报,发往帝都……”将军沉吟着:“……陛下所调之墨门三人,一人阴谋刺杀渤海太守,已遭当场格毙,另两人……”

    墨喆、墨成一怔,不是还没杀墨明吗?怎么变成已经格毙了!没有等他们明白过来,将军的下一句话直接吓得二人跳了起来:“另两人亦有同党之嫌,现正严加刑讯!鉴于圣命难以完成,恳请天子立即再调三十名墨门弟子紧急赶来渤海……”

    直到那传令兵一溜烟的奔了出去,将军才回过头来,瞧着面青唇白的二人微微一笑:“本将故意这么说的,不然天子怎么可能再派人前来助阵?”

    “本将行事,一向大度,但却从来都不能吃亏!”他大手一挥:“若不能从天子手上再次骗来墨门人才,你们二人就要做好终生跟随本将效力的心理准备!”

    “哼!”他低声嘀咕道:“算是你们墨门为了此次行刺亏欠本将的!”

    “是!是!多谢将军器重,相信蔽门上下也将同感将军仁厚之德!”墨喆伸手拭了一把冷汗,心中却生出一丝莫名的轻松。他似乎有些明白眼前这位将军的品性了!

    “禀鹰扬中郎将,说到圣命……”经过了一波三折,墨喆终于记起了此行的目的:“虽说有本门前辈墨让在船台主持大局,但是我等皇命在身,亦不敢轻怠。但不知将军此次召唤,究竟有何吩咐?”

    “船台的事儿,暂时别管了!”将军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没看到此地正是用人之时吗?你们墨门的人,不仅个个心灵手巧,在管理和治政方面也有独到之处。说说看,如何才能尽快帮助此地云集的流民们恢复生产和生活?”

    这些都是流民?可是我们来的任务只是造船啊?墨喆险些便要脱口而出,可是一想到圣谕中明令自己等人一切听从鹰扬中郎将的调拨,还有适才的行刺风波……他张了张口,硬是将这些话咽了肚子,苦笑道:“蒙将军看重,敢不倾尽全力?可是我等初来乍到,并不知渤海详情,能否请将军赐告?”

    “来,咱们边走边说!”将军眼睛一亮,指了指前方的阡陌小路,率先走了过去。

    墨喆、墨成再次交换了一个眼色,无可奈何之中似乎又有着一丝隐隐的热切……多少年了,墨门子弟一直罕有干政和从军的机会,难道这一份机遇便要砸在自己头上?

    两人加快步伐,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四章 带牛佩犊

    紧紧跟随着将军的步伐,漫步在一条条斗折蛇行的土路上,感受着蓝天白云下的乡土气息,倾听着远近沸反盈天的劳作之声,再看到那一幕幕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墨喆、墨成二人却恍若置身梦境,生出亦真亦假的感受,尤其是面前这位将军,更是带给了他们震憾心底的思想冲击。

    将军在前面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配合着手中指指点点,口中也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进入渤海后的种种波澜,但是他的长篇大论时常便会被意外打断,因为他实在是太忙了!

    他会突然停下步子,侧身让在道旁,向着牵着老牛悠闲而过的老农含笑点头;他还会骂骂咧咧的从草丛中揪出一个向他偷偷丢泥巴的小屁孩子,然后扯着嗓子叫来几个汉军,命令他们充当保镖送孩子回家;看到一队骑兵远远奔过,却不慎惊倒了一个妇女,将军会破口大骂着冲上去,狠狠的踹一脚带队军官的屁股,而下一刻,他又会毫不犹豫的跳进泥坑中,和一群满身污泥的士兵们一起喊着号子,把一辆怪模怪样的马车推出了坑外……

    这里的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然而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神色,将士们毫无骄狂之色,百姓们更是一派从容……妇女们一视同仁的为包括汉军在内的男人们送上同样的食水,口中唠唠叨叨的叮嘱着乱七八糟的琐事,而汉军和农夫们堆出同样乐呵呵的傻笑,不断的点着脑袋,孩子们毫不畏惧的围绕在站得笔直的卫兵们身侧,好奇的摩挲着那一身威武的盔甲,而卫兵们也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任由孩子们胡闹。

    感受着内心中不断传来的震动,墨喆有一种置身云端的奇异感觉,他猛然想到了临行之前墨让对他说的一句话:你这一去,可能便不想再回来了!

    脑海之中,墨让那智慧如海的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墨喆突然间明白了,自己此时的心情,是否也正如墨让当初一样呢?正因如此,才令这位墨门百年间最具才智的人物,就此死心塌地的投入了鹰扬中郎将的麾下…….

    “…….一群败家的玩意儿!这么大一块铁犁片子,谁就这么扔了?回炉还能再造啊!你奶奶的,给本将拣回来…….”将军毫无风度的叫骂声再次响起,听入耳中,却全无粗鄙之感,相反竟有一丝亲切。

    兼爱、尚同、尚贤、节用,似乎这些墨门的传统思想正集中在前面那位将军的身上,一起闪现着动人的光彩。渤海!难道真是我们墨门子弟的天国?

    墨喆瞧了一眼身边的墨成,这个傻小子!似乎一路行来,张大的口就没有再合拢上,眼神也有些痴呆……他突然哑然失笑,自己的表情,只怕也好不过哪里去吧?

    “好了!”前面的将军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笑道`:“大致情形便是如此了!坦白说,本将属下的精兵猛将那是成堆扎窝,而理政之才却是屈指可数。不知二位墨门英才,对我渤海今后的发展,有何高论?”

    “啊!”墨喆瞪了一眼仍然有些糊里糊涂的墨成,努力将方才将军时断时续的长篇大论迅速在脑海中重新浏览了一遍,才不慌不忙道:“将军,只瞧这里的情况,似乎将军正在全力组织渤海的流民,发动一场另辟家园的拓荒大计啊!”

    “不错!”将军点头道:“不算本将的三千老兵、四千新兵和各县临时抽调来的一万五千民夫,尚有十一万五千因为各种原因而暂别家乡的流民聚居于此,并且这个人数每日都在增加…...本将已经开始考虑,在此另建一城以供其安居乐业,当然,这件大事须天子同意才行!”

    “建城?”墨喆吃了一惊,随即微笑道:“虽然确是一件大事,但是凭着将军的威信,天子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小子,胆儿还挺肥!也学会跟着本将开始说出犯上之语了!”将军哈哈一笑:“不怕告诉你,虽然本将明知天子不会拒绝,却也从一开始就抱定了先斩后奏的主意!”

    “明白了!”墨喆有些恍然道:“将军急召我等前来,只怕正是为了这建城之事吧?”

    “少自作聪明!”将军嘿嘿一笑,望向墨喆的目光突然间有些不怀好意:“墨让那老家伙,他令本将明白了一件事!墨家之人,可不能当成工匠一样那么简简单单的来用……”

    “听说每一个墨门子弟,从小便接受严苛的教育,不仅要精通本门精髓,更要博览众家,具备多门之长!”他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道:“你们两个,算是刺客的同伙!建城……本将会那么便宜你们?”

    墨喆不仅没有心惊胆寒,反从心底生出怦然心动之感……果然,考验来了,这是否便是量才适用的前奏?

    “以在下看来,将军既然早有建城之想,那么对于安置这十数万流民可说是胸有成竹,不足为虑。至于目前渤海境内的贼军之患……”墨喆洒然一笑:“一直久仰将军的常胜之名,相信假以时日,也可手到擒来!不知将军究竟有何困扰,何不明言以示?”

    “小子…...”将军盯着墨喆,突然一笑,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墨让没有看错你,连本将也越来越喜欢你了!”

    听到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将军口出老气横秋之语,墨喆却是有些受宠若惊,他欠了欠身,静静等待着下文。

    “你说的不错,本将既有大批粮食,也有无数尚待开发的肥沃土地,安置十数万流民可说是轻而易举!”将军抬起手来,指着远方傲然道:“平定各地贼军,也只在反掌之间,全凭本将的心情……”

    他突然有些泄气道:“可是现在有一个麻烦。渤海境内的乱局,不仅令一些百姓们心生恐慌,躲进山野之中做起了亦民亦贼的勾当,更引来了附近州郡的大批乱民。这些人既不服从本将的征召,还意图阻挠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流民……”

    “说到底,他们是不信任本将的施政,甚至不愿派人来证实一下!”将军苦恼的抓着脑袋:“最令人束手无策的是,这些人赶之不绝,杀之太过,本将也不敢过分逼迫他们,唯恐激化本已尖锐的矛盾,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墨喆眼睛一亮,突然间放声大笑。

    “小子,没看到本将正烦着吗?”将军瞪起了眼睛:“你还有心思乐?是不是存心想瞧本将的笑话?”

    “在下不敢!”墨喆深深施了一礼,才正色道:“能令将军如此苦恼,却足以令在下看到将军那一片爱民如子的诚心啊!否则,只要将军施以强硬手段,他们将陷于灭顶之灾!”

    “对于敌人,本将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将军说着真的眨了眨眼:“可是对于这些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

    他讷讷的笑着:“不管外界如何谣传本将杀人如麻,事实上,本将真的是没有那个本事!”

    “将军,您说哪儿的话来?”墨喆凝视着将军那清澈的眼神,心中不由涌起滔天的敬意:“听说您当日化身神医,拯救天下疫民何止百万?还有您当日在长安一战,为了数千百姓的安危,不惜冒死与叛军开战……”

    “过去在下还有些将信将疑,今日始知,这一切都只怕还是说的轻了,淡了!”他叹息道:“也只有将军的敌人,才会散布出对您的诬蔑之语!”

    “这几句奉承之言,听得很真实嘛!本将姑且受之,但还是要记住,低调,要低调!你明白低调的意思吗?”将军一本正经道:“可以了,说说你的想法!不要指望拍几句马屁,就可以蒙混过关!”

    “不得不说,将军领着渤海太守之职,当真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啊!又或者说,将军您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墨喆突然间放松下来,他甚至敢开起了这位将军的玩笑:“但是将军,您听说过带牛佩犊的故事吗?”

    “啥意思?”将军茫然道:“什么牛犊?你就当是本将不学无术吧!说来听听!”

    “二百年前,宣帝在位之时,渤海也曾出过一位爱民如子的太守----龚遂!”墨喆微笑道:“当年渤海饥荒连年,盗贼并起,而这位龚太守没用多久,便令渤海全境贼患绝迹,百姓安居!”

    “什么?也是渤海太守啊!”将军叫了起来:“快说说,此人是如何行事的?”

    “其实他的办法很简单!”墨喆慢条斯理道:“他先上彻底废黜了追捕盗贼的行动,召回了所有在外征剿的军队,令那些被迫流亡的百姓们安下了心来,然后便劝课农桑,鼓励那些持有刀剑的普通百姓以兵械换取农具、耕牛,没有多久,渤海便彻底平定了……这便是带牛佩犊的故事!”

    他瞧着将军越来越亮的眼神,继续道:“虽说如今渤海的情况与那时有所不同,但是将军何不再借鉴一下……”

    “本将明白了!”将军突然叹息了一声:“本将这个脑子啊,真是迟钝了!公孙鞅百金立木的手段,当日在招安太行山群盗时便已经用过了,怎么时至今日,却是想不起来了呢?”

    “将军英明!”墨喆衷心的赞了一句:“以带牛佩犊和百金立木两措并举,将军可先召回全部军队,以示将军维护百姓的诚意,再以境内的其中一股贼军为引,只要招抚成功,各地的乱民、流民便将不讨自平!”

    “好小子!是个人才!”将军面上露出一丝坏笑:“本将现在决定了,天子即使再派三十名墨门子弟前来,也休想本将再将你小子吐出去!”

    “其实,在下想说一句真心话!”墨喆欣然道:“能够在将军手下效力,便是赏在下一个太守做,也未必肯换的!”

    “小子野心不小啊,要不要本将这个位子交给你来做?”将军大笑,他凑上前来眨了眨眼睛:“那么本将也说一句真心话,做这个太守真是太累了,哪儿及得上做将军畅快淋漓?等本将日后做了刺史,这渤海太守的位子,你小子休要抵赖!”

    “将军!”墨喆哭笑不得道:“将军既知我墨门之人各有所长,那么在下也就实言相告吧!其实…..”

    他同样压低声音,神秘道:“在下所长之处,并非理政,而是督造战船,还有……水战之法!”

    “什么?你小子再说一遍!”将军双眼放光的大叫道:“你说你精通水战?”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五章 栉风沐雨

    隆隆的雷声在厚重的云层中低低滚动,空气中一阵阵乱流开始肆无忌惮的搅乱涌动,惨白色的电光从茫茫苍穹深处直射而出,在广骛的大地上轰然炸响。

    很快,久违的春雨便畅快的倾泻而下,在天地之间交织成朦胧的纱影。

    南鹰凭窗而立,目视着如线如珠的雨水融入大地的怀抱,仿佛看到了不久后万顷良田中的绿浪翻滚,不由心情大好,脱口道:“春雷一声响,春雨贵如油!好兆头,好兆头啊!”

    高风带着一身雨水冲了进来,恰好听到南鹰的赞美之声,没好气道:“什么好兆头?主公你快去瞧瞧吧,很多流民尚未来得及建成屋舍,现在外面乱成了一团呢!”

    “你们怎么办事的!”南鹰满心的陶醉立时烟消云散,他急匆匆向外便行,口上仍然不依不饶:“这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连个房子都建不出来!”

    “主公,您的蓑衣!”高风随手从墙上取下一件蓑衣,递了过来。

    “身为一个久经考验的战士…….”南鹰不屑道:“区区小雨何足道哉,正好磨练一下筋骨!”

    “主公,不是属下多嘴!”高风咂吧了一下嘴,伸手拍了拍南鹰的皮甲:“您是不怕淋雨…….可是听说你这皮甲下的宝贝可是经不起折腾吧?”

    南鹰忍不住摸了摸内里的防弹背心,不由笑骂道:“臭小子,你是想着有朝一日将这宝贝据为己有吧?”

    两人穿好蓑衣,一起行出了军营,只见雨势越来越大,附近到处都是豕突狼奔的狼狈流民,还有大批闻风而动的汉军正在努力维持秩序。

    “这是怎么回事?”南鹰行了半天,终于有些愤怒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流民没有住进搭建的木屋中?这些天来,他们难道一直露宿野外?”

    “主公说的轻巧啊!”贾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伐木、运输、加工,再建成木屋……渤海郡内本就林木不多,我们的人手又少,能够在短短二十日之内解决一半流民的住宿问题,这样的进度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他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这么快便有一场豪雨降下?我们确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要强调理由和难处!”又是一阵隆隆的雷声滚过,南鹰索性将口凑至贾诩耳边,大吼道:“现在,你们的解决办法呢?想出来没有?”

    贾诩缩回头来,捂着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叫道:“一千五百顶军帐已经紧急派发下去了,至少还可暂时解决一万名百姓的住宿,但是仍有四万人…….”

    “四万!”南鹰蹦了起来:“这么多人就淋在雨里?就算是一会儿雨停了,那么多人夜间休息又怎么办?难道就滚在泥里?”

    “真的没有办法了!”贾诩两手一摊:“主公你当一个父母官那么好当的?”

    “发动所有车队,立即赶赴南皮城和附近城池!”南鹰沉吟道:“收集城中一切帐幕,以最快速度搭建起来!对了,多弄点皮毡,哪怕能搭个雨棚也是好的!”

    “派出全部军医!”他突然又叫住了正要离去的贾诩:“这场大雨一淋,指不定多少人会生出病来,千万不要再闹出什么疫情!”

    “主公放心!”贾诩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微笑道:“这方面,我们现在可是行家!何况,我们从鹰巢带来了五十名医者,士兵们之中也有不少人懂得医术……我们的人手很充足!”

    望着贾诩匆匆而去的身影,南鹰深深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做好一个太守,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远远的,马钧低着头疾行而来,南鹰见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唤了一声。

    马钧抬起头来,露出一张阴沉晦气的面孔,开口就道:“主公,我这差事实在是做不下去了,你还是换人吧!”

    “怎么了?”南鹰愕然道:“不就是修个路吗?打造军械那么大的事情都难不住你,至于被修路这点小事吓倒吗?”

    “小事?”马钧大叫起来:“主公,你现在最好去瞧瞧!属下刚刚修成十余里长的一截路,让这场大雨一浇,全都白费功夫了!”

    “倒霉!”南鹰听得头大如斗,怎么又是坏消息!看来这个地方官员的差事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好的。

    正当他无言以对之时,高风又插口道:“主公,说到大雨,属下正要提醒你,渤海地处濒海,内河防洪防涝之事尤其不可轻怠,应提前……”

    “够了!”南鹰终于头疼欲裂道:“统统闭嘴!本将是一个将军,别拿这些事儿来烦我!”

    “可是您现在还是太守!”两个人异口同声道:“解决民生,正是您的本份!”

    “我日!”南鹰爆出了粗口:“当个太守,真比打仗还烦!”

    “将军休虑!”突然墨喆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和枣祗并肩行来,笑道:“治理水患,正是墨成的拿手本事,将军何不将此事委与他来办理?”

    “好!”南鹰如蒙大赦,喜道:“本将这便委墨成以……渤海郡水利功曹之职,全权负责境内水利兴修!”

    “水利功曹?”四个部下面面相觑:“有这么一个官职吗?”

    “本将说有,那便有了!”南鹰头一甩,毫不在意道:“再说说修路的事,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见四人大眼瞪小眼的瞠目以对,他有些灰心道:“也罢,此事慢慢来吧!对了,这里条件简陋,墨喆你初来乍到的,昨夜住得可还习惯吗?”

    “谢谢将军关怀!”墨喆欣然道:“昨夜,在下与枣祗兄相谈整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至于什么条件简陋?将军似乎忘记了,我墨门一向生活简朴,能有一席之地以供安寝已是一件奢侈之事了!”

    “好,好!”南鹰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的烦恼不禁淡了几分。这个墨喆,真是越来越令人满意了!

    “将军!”墨喆突然有些难以启齿道:“在下一向忙碌惯了,不知将军可有任务派下?”

    “当然!”南鹰一怔,随即微笑道:“你昨日的招抚之议甚好!本将方才与高风将军和马钧将军正在议及此事……”

    高风和马钧同时一呆,刚才何时说到什么招抚之事了?但见墨喆已经向他们欠身为礼,连忙回礼不迭。

    “本将思虑再三,决定先从渤海境内的黄巾残部下手,即将发出招抚公告,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贼军陆续来降!”南鹰指了指墨喆:“后续安置之事,便由你和高风二人妥善处理,如何?”

    墨喆一愣,这位将军真是信心十足,他真的认为只发一纸劝降书,便可以令群贼望风归顺?还有这位高风将军,他能震得住场面吗?

    “你休要疑虑!”南鹰一本正经道:“这位高风将军,也是跟随本将在昔日讨伐黄巾之战中南征北战的著名战将,他对于黄巾军的震慑力,比起本将来也不遑多让!你二人协作,正是相得益彰!”

    马钧三人却一起笑炸了肚皮,什么“陆续来降”?渤海所谓的黄巾军根本就是张曼成的人,说白了也是自己人,他们巴不得早日“转正”,回归南鹰帐下。

    墨喆却有些失敬的再次望向高风,歉然道:“原来如此,请将军放心,在下必定全力以赴,配合高将军做成此事!”

    “快快准备去吧!”南鹰一挥手:“此事迫在眉睫,一旦成功我军便将着力开始招抚境内的其他各支贼众,必须从速办理!”

    “是!”高风和墨喆行了一礼,并肩去了。

    “好了!局外人支开了。说说看,墨门那个小刺客招了什么?”南鹰一直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帘之中,才扭头向着枣祗一笑。

    “原来主公并不信任墨喆……”枣祗摇了摇头:“昨夜,奉主公之命与其促膝相谈,感觉此人不仅志虑忠纯,可堪大用,且见多识广,满腹才华,正是我们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不是不信任!而是本将已经习惯了……对于每一个新人来说,他们需要用时间和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南鹰淡淡道:“我们的内部,此前一直坚不可摧,这正是我军屡战屡胜的关键,所以我们绝不能失去这个最大的优势!”

    “是!属下明白了!”枣祗点了点头,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昨夜,就在属下和郑莲分头监控墨喆和墨成二人的同时,清儿小姐突击审讯了墨明……”

    “清儿?”南鹰吃了一惊:“她不是去洛阳了吗?”

    “昨夜才回来的,一听说有人意欲行刺主公……”枣祗一阵苦笑:“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那是谁也拦不住的,希望墨明别被她玩残了就好!”

    “这丫头……好了,背后主使之人,是否又是天干地支?”南鹰淡淡道:“他们想杀本将,也不是第一次了!”

    “主公这次可能真的猜错了!”枣祗神色凝重道:“虽然墨明也不知道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但据我们分析,极有可能是董卓!”

    “董卓?是了,郑泰说过,这老小子已经脱离天干地支了!”南鹰生出幸灾乐祸之意。那位幕后的公子,难怪他日后与董贼决裂,只怕今日的分岐便是二人的矛盾之始。

    “虽说董卓确是世上最希望本将死的人…….可是有什么依据吗?”他又生出一丝疑惑,既然墨明并不知道主使之人的身份,那么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墨明入京之时,一个叫李胜的黄门曾经登门秘访,向他许以高官厚禄,令他寻找适当时机以下毒、暗杀的形式对主公不利!”枣祗冷笑道:“可笑墨明初涉江湖,不谙世事,竟然鬼迷心窍的应承了此事!”

    “李胜?”南鹰皱眉道:“此人是什么来头?”

    “根据我们离京时掌握的宫中情况,这个人根本便不存在,应该是假名!”枣祗摇头道:“没有人会蠢到留下如此把柄的!墨明真是利令智昏了,就算是他刺杀成功,无论是他还是那个李胜,都难逃灭口的下场!”

    “那么你们如何认定是董卓在背后指使?”南鹰愕然道:“不会是全靠猜的吧?”

    “不!主公忘记小黄门左丰了吗?”枣祗语气森寒道:“中朝大大小小的官员,只分两个派系…….除了张让、赵忠的同党,其余几乎全是董太后的鹰犬!”

    “有些道理!”南鹰有些相信了:“除了董太后那个老妖婆,还有什么人能命令一个黄门来做这种穿针引线的跑腿差事?”

    “那墨明怎么办?”枣祗眼中寒芒闪烁,他狠狠做了一个手掌下劈的动作:“既然从他身上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要不要一劳永逸?”

    “先不要急!”南鹰想到墨让和墨喆,心中微生犹豫,他缓缓道:“待本将见过这小子之后,再决定他的命运吧!”

    “将军!将军!”一个传令官踏着满足的泥水飞奔而来:“斥候来报,我军营地数十里外,发现多支车队、马队,分从西、南两个方向同时开来!”

    “哦?”南鹰眉头一扬:“但愿是来送礼的!听了这么多的坏消息,总该本将换换心情了吧?”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六章 初生之犊

    滂沱大雨终于渐渐收止,随着漫天乌云退去,天地间弥漫着阵阵泥土芬芳和草叶的清新气息。

    流民大营前,三百名鹰巢精锐骑兵整齐列队,威气四射。而南鹰嘴边叼着一根长长的青草,悠悠闲闲的坐在道边的一块大石上,哼着“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

    “报-----”一名骑兵斥侯在泥水飞溅中快马而至,他在马上叫道:“西边车队身份已经探明,其头领自称贵霜马商阿基克斯,是将军的故交!”

    “是他?”南鹰一口吐出青草,大喜道:“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本将正想寻他!”

    “兄弟们!你们今后的战马可要着落到这人身上了!”他大笑着,转身向着骑兵们打出手势:“还不列队欢迎?”

    “将军,现在就放松戒备不合适吧?”马钧小声道:“不是说南边还有一队骑兵正在缓缓开来吗?”

    “呸!一共就百十号人,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南鹰有些不屑道:“除了那些羌胡叛军的骑兵,本将还真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大营之内,力量空虚,大部分兵力都派出去演戏了…….”马钧嘀咕道:“万一出现突发事件,怕是措手不及!”

    “做了这么久的将军,常识都没有!”南鹰教训道:“骑兵向来都是兵贵神速,若那支骑兵真是心存恶意,会如此不紧不慢吗?本将判断,这支骑兵若非路过,便是前来送礼的!”

    “送礼?”马钧吐了吐舌头。将军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仇人远远多过朋友吗?

    “不过说到大营空虚……”南鹰想了想,又道:“从明日起,各部的演习活动可以暂停了,太行山和泰山的友军,也让他们撤军!如今我们确实处处都需要人手!”

    “早该暂停了!”马钧连连点头:“如今渤海的宗主势力,已经寥寥无几,剩余的也不足为虑。我们如今的大事,便是要恢复生产,安置流民,还要兴修道路和水利,劝课农桑。同时,主公宜招贤纳士,招兵买马,将整个渤海牢牢……”

    “什么时候学会耍嘴皮子了?”南鹰不怀好意的盯着他:“说的天花乱坠,怎么连修个路都做不好?你瞧瞧!”

    他指着面前泥泞不堪的道路,挖苦道:“不是号称天才少年吗?这就是你的本事?”

    马钧装作没有听到,他手搭凉棚道:“瞧啊!又有斥侯来了,定是回报南边那支骑兵的情况了!”

    “将军!”那斥侯跳下马来,双足并拢的行礼道:“南边的情况摸清了!是乌程侯、领长沙太守孙将军的兵马,孙家大公子亲自前来拜见将军!”

    “什么?文台兄啊!”南鹰不由喜上眉梢:“孙家大公子?那不就是孙策!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才得意洋洋道:“本将说得如何?果然是前来送礼的吧!”

    “切!”马钧撇了撇嘴,低声道:“当今天下,只怕也只有这位孙将军才把您当成朋友了!”

    “将军!”那斥侯又道:“目前我军已经派出骑兵引路,孙家大公子最多不过两刻时间,便将直抵大营!”

    “马钧,先替本将招呼贵霜那些人!”南鹰扭头便走,大叫道:“来人啊!设宴,本将要亲自接待孙家大公子!”

    孙策啊!这位日后名震江东的小霸王,到底如今是怎样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英雄呢?

    “小侄孙策,拜见叔父!”随着一声尚显稚嫩的呼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将案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叔父?我有那么老吗?南鹰摸了摸脸,还是绽放出了一个心花怒放的笑容,能叫孙策叫一声叔父,值了!

    他快步绕过将案,亲自将孙策扶了起来:“贤侄远来辛苦,何用如此多礼?”

    眼前的孙策虽然年幼,却已经快要赶上南鹰的身高,浑若刷漆的双眉下,一双眼睛放射出寒星般的凛然光彩,小小年纪,便已经透出一股剑锋般锐利的逼人气势,瞧得南鹰心中大赞。

    “多谢叔父……”感觉到了南鹰的审视目光,孙策似乎有些紧张,他也在悄悄的观察着这位传说中的名将,这是一位连傲视同侪的父亲,也深深折服的当代英雄啊!怎会如此年轻?

    南鹰微微一笑,亲自将孙策送至座席,才回到将案后坐定:“贤侄今日来得不巧,这些日子来,本将属下大半精锐都在外各自忙碌,这场接风宴,倒是有些冷清了!”

    他伸手一指其余部下,为孙策逐一介绍。

    孙策倒是执礼甚恭,令在场作陪的枣祗、李进、司马直等人均是心中甚喜。

    “与文台兄一别多日,心中颇为记挂!”南鹰由衷道:“听说他初任长沙太守,便遇到附近几处贼众暴动,本将有心驰援,却是鞭长莫及,真是惭愧!”

    “多承叔父动问!”孙策一笑:“其实您的这番话,倒是与父亲有些不谋而合,他听说渤海境内贼患猖獗之时,也是这么感慨的!”

    “哈哈哈!”南鹰一怔,不禁笑出声来。自己的地盘上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然是瞒不住孙坚的。可惜孙坚并不知道,这些个所谓贼患,几乎都是由自己一手策划的。

    “小侄这一路上行来,却是并未发现渤海有什么异常啊?”孙策问道:“莫非叔父已经成功平定渤海?”

    “正是!”南鹰微笑道:“本将现在便可以郑重宣告,渤海全境平定。如今的大事,便是帮助十余万离乡百姓重建家园!”

    “叔父果然厉害!”孙策似乎有些失望,他强笑道:“看来侄儿来晚了一步,无缘看到您指挥千军的雄姿了……”

    “话不能这么说!本将是一个将军,便不能片刻忘记自己的本份!”南鹰挥手道:“渤海境内虽平,然远有叛军作乱,近有海贼为祸,本将岂能高忱而眠?”

    “海贼!”孙策的眼睛立时亮了起来:“不瞒叔父,侄儿此次奉父亲之命前来,共有两件事情要办!一是代父问候叔父,并奉上一些家乡特产。第二嘛……”

    他吸了一口气道:“父亲希望,小侄能在叔父帐下历练一番,也好早晚受教!”

    “文台兄望子成龙啊!”南鹰微吃一惊:“听说长沙境内战事甚急,文台兄为什么不将贤侄留在身边淬炼呢?”

    “父亲说了,鹰儿只有离开父母的羽翼,才能一飞冲天!”孙策双目闪闪发亮道:“父亲还说,您是他这一生中最佩服的英雄,只有跟着您,才能学到常胜不败的本事!”

    “……本将懂了!就如贤侄所愿,只要你不失望便好!”南鹰心中一动,一口答应下来。能够和吴国奠基人保持如此亲密的关系,说不定会在日后为自己带来难以估量的助力……而且,自己即使不能挽救孙坚的性命,也一定要救回孙策的命,这一声叔父叫得……自己突然间感觉到很温暖。

    “多谢叔父,啊不对,多谢将军!”孙策毕竟只是少年心性,激动之下再次翻身拜倒。

    “对了,长沙战事如何?想必以文台兄之力,定是轻而易举吧?”南鹰心情大好,仍然不忘询问长沙的情况。

    “还是将军您了解父亲啊!”孙策傲然一笑:“好教将军知道,父亲不仅已经节节得胜,将区星贼军赶出了长沙,更应庐江太守之请,分兵前去助战!”

    “什么?”司马直熟悉朝中定制,忍不住脱口道:“擅自出兵他郡,这可是越界征讨的违制之举啊!”

    “死脑筋!”南鹰不以为然道:“身为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第一要务,管什么越界不越界?难道眼看着身边起火,也不闻不问?”

    “叔父说得好啊!”孙策大喜道:“父亲也说:本将只懂打仗,不懂文官的事务,随别人如何说去!”

    “这个……”司马直一阵苦笑,他话一脱口,便知道南鹰定然是不屑一顾,岂知孙坚也是一般说法。

    “贤侄,本将有言在先……”南鹰盯着孙策道:“虽说你年纪尚小,可是本将却不会将一个将门虎子当成寻常孩子来倍加呵护;虽说你父亲与本将情同兄弟,却休想从本将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特殊照顾……来到本将帐下,你便是一名寻常汉军军官,有问题吗?”

    “请叔父放心!”孙策再次起身施礼,他脸上尽是跃跃欲试之意:“若是叔父处处回护,小侄只怕便要立即打道回府了!”

    “好小子,真不愧是孙文台的长子!”南鹰来到孙策身前,重重一拍他的肩膀:“日后成就,必是惊天动地!”

    “叔父是认真的吗?”孙策激动的身躯都颤了起来:“莫不是安慰小侄吧?”

    “趁着今日心情好,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吧!”南鹰哈哈一笑,神秘道:“世人皆称本将妙手回春,抑或沙场擅战,其实他们都错了…….本将真正的无双绝技,应该是识人之明才对!”

    “将军的意思是?”在座几人一起叫了起来:“便如汝南许劭的识人之法?”

    “许劭?是那个许子将吧?”南鹰歪着头想了想:“他怎么能和本将相提并论?”他这么说,心中并无一丝不妥之处,开玩笑!说到评论当世名人的本事,许劭怎么可能超过一个穿越者?

    枣祗和李进几个人却是惊得脸都白了,他们均知南鹰从不口出狂言,他既然这么说,当然是信心十足。可是汝南许劭是何等人物?他的月旦评几乎已经成为当世名人的进阶之槛,一经他的评论,一个无名小辈都可以一跃龙门身价百倍……将军如此轻视于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孙策却是毫无怀疑之心,他这一生最为尊敬的人,就是父亲孙坚,而一个连父亲也心服口服的人……那么其言其行,都只能是最为正确的!

    他大喜过望的一揖到地:“日后有成,定然不忘叔父今日勉慰之恩!”

    “先在本将帐下做一个屯长吧!”南鹰微笑道:“你不是正好带来了一百骑兵吗?这些日子先在此驻扎整训吧…..”

    他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如今大汉疆土之上,处处都是战云密布,真正的乱世必将随之而来…..一定会有你的用武之地!”

    “报----”一个传令官在大帐拖着嗓子大叫着,一头扎进了帐中。

    “将军,冀州刺史发来紧急战报……此战报,通传河北四州各郡各县!”他双手将一卷书简高举过头。

    “战报?”南鹰几人均是一惊,难道河北之地会再起战事?

    “司马直,念!”南鹰隐隐生出一股振奋之意,理政从来都是自己最为头疼的事情,征战疆场,才是一个战士的理想和信念。

    司马直匆匆展开书简,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不由吸了一口凉气,他抬起头来向南鹰苦笑道:“将军,属下现在相信您的识人之明了,便连这份先知先觉的本事,也是世所罕有!”

    “渔阳郡豪强、原泰山太守张举与同乡族人中山太守张纯联合发动叛乱,他们还勾结辽西乌丸大人丘力居,共同寇略郡县,先后攻杀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杨终、护乌桓校尉公綦稠,战火已经蔓延幽州全境……”

    “幽州?”南鹰有些失望:“我们渤海地处冀州最南端,怕是没有我们出场的机会了!”

    “不,将军,你可能低估了此次叛乱的严重了!”司马直面沉如水道:“这份战报中还提到了一件大事,在边章、韩遂、王国等人的鼓动下,休著屠各胡已经公开起兵叛乱,目前已攻陷并州西河郡,杀死太守邢纪。同时,太平道余部的郭泰、胡才、李乐、韩暹等人在西河郡白波谷起兵,号称‘白波军’,他们与休著屠各酋长白马铜结盟,目前正在围攻太原、河东各郡……”

    “要不了半个月,整个河北将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乱之中,连黄巾之乱都不能与之相较!”司马直有些黯然道:“我们渤海,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司马直骇然住口望去,却是南鹰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将案。

    他大喝道:“什么独善其身?现在连异族都敢打上门来了,真是欺我大汉无人焉…..本将自当不日发兵,驱除胡虏!”

    “可是将军,我们不能擅自出兵……”司马直情急之下再次脱口而出。

    “借用孙文台说过的话吧!”南鹰冷然一笑:“那是你们文官的事务,本将可是一窍不通!”

    “来人啊!”他一边向帐外行去,一边大吼道:“派出全部斥侯,紧急召回所有在外军队,待本将见过贵霜的客人,立即部署出兵之事!”

    “将军,您不能…..”司马直兀自不死心的追了出去,却浑然没有发现,仍然呆坐在席间的孙策双目之中却尽是闪亮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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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七章 意外之喜

    南鹰大步流星的冲出帐外,却见四周冷冷清清,不由一怔,难道阿基克斯仍然未至?不是说只有数十里的路途吗?

    他游目四顾道:“来人啊!去把马钧给本将找来?”

    “禀将军!”一个匆匆行过的军官愕然应道:“末将刚从营外归来,恰好见到马将军引着一群客人出了大营!”

    “这小子!哪有将客人向外带的道理?”南鹰听得白眼直翻,他向身后肃立的司马直、枣祗和孙策几人挥了挥手:“一起去找他去!又在玩什么花样?”

    瞧着他当先而去的背影,司马直一把扯住那军官,低声道:“立即去找贾先生来,就说主公将有重大军事行动,请他早作谋划!”

    “是!”那军官听得喜形于色,却立即省悟过来,挺胸道:“请大人放心,末将必当守口如瓶!”

    司马直顿足道:“守什么守,瞒得住吗?”拔腿便追着南鹰去了。

    留下那个目瞪口呆的军官愣在原地,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可以散布这个消息了?哈哈,玩了这么久的演习,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南鹰行出大营没有多远,便看到马钧和一帮奇装异服的贵霜人站在泥泞不堪的土路上,正指手划脚的议论不休,不由心中大奇。

    “啊!尊贵的将军!”阿基克斯也发现了南鹰,笑呵呵的迎了上来,恭敬的行了一个抚胸礼。

    “阿基克斯先生!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南鹰也回了一礼。眼前此人,如今可是关系到大军日后成败的关键人物,轻易怠慢不得……想着,他不由瞪了一眼马钧,斥道:“令你好生招待贵霜朋友,怎么可以如此失礼?竟然将客人们带到这条烂泥路上来?”

    “将军,您是有所不知!”马钧却带着几分惊喜道:“阿基克斯先生的商团中有好几个来自大秦的朋友,他们入我大汉境内以来颇受路途颠簸之苦,正向末将传授其国的筑路之法!”

    “大秦?是罗马帝国吧!”南鹰听得心中不由一阵狂喜,早听说古代罗马人的筑路之术堪称一绝,远胜如今之大汉,若得其秘传技艺,对领地的今后发展将会起到难以估量的巨大作用。

    “太好了!”南鹰双手一拍,欣然道:“修路之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本将正在为此发愁……不知是哪位大秦朋友在此?”

    一个高鼻深目的外国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南鹰行了一个标准的汉人拱手礼,一张口竟是纯正的汉语:“在下普尔彻.埃米利.李维,见过将军阁下!”

    南鹰见他不仅汉语出乎意料的流利,而且面貌英俊,举止不俗,不由心中好感大增,微笑道:“看来普尔彻.埃米利.李维先生不仅是美男子,更是一位渊博的学者!”

    普尔彻.埃米利.李维听得大喜,笑道:“有劳将军夸赞,请将军称呼在下普尔彻就好……其实在我国语言中,普尔彻便是英俊之意!”

    “很好,那么普尔彻先生对我渤海的筑路有什么改善之法吗?”南鹰瞧了一眼满面含笑的阿基克斯:“阿基克斯是本将的老朋友了,他知道本将一向最重商业贸易和区域交流,所以,自本将任职太守以来,始终将修路当成一件大事在办,请先生不吝指点才是!”

    “是的是的!”普尔彻连连点头道:“刚才这位马钧将军已经转述了将军阁下的观点:要想富,先修路!这可是在下从商多年以来听到的最具道理的名言了!”

    他指着眼前的泥路,不无遗憾道:“请恕在下说一句冒犯的话吧,贵国的道路仍然处于一种十分原始的程度……这种道路不仅无法满足民众使用,更加不适用于商业往来!”

    说着,普尔彻一拍胸膛,颇为自豪道:“我们罗马人的道路就不一样了,我们已经修筑起十几万里长的石制路面,足可使用上百年而不必担心日晒雨蚀的侵害!”

    “哦?”南鹰和身侧众人一起动容:“不知贵国是如何修筑的呢?”

    “以我国著名的阿皮亚之道说吧,先掘出路基,铺上一层平整的碎石以灰泥抹缝,形成坚实的地基,灰泥之上再覆上厚层沙砾,最后用统一尺寸、厚度的石板铺就道路!”普尔彻对答如流道:“不瞒各位将军,在下的祖先便曾参与过修筑阿皮亚道的工程,所以在下对此倒是知之甚详!”

    “原来如此……”南鹰尚未说完,马钧却是听出了门道,不由接口道:“既以灰泥抹缝,如何解决粘合度的问题?若是一般灰泥,怕是禁不住雨水的冲刷吧?”

    “马将军确是行家啊!”普尔彻感叹道:“正要说及此中玄机,在下所说的灰泥,其实是一种我国特制的粘土,不仅粘合度超强,更不惧雨水浸泡…….准确来说,这才是我国筑路成功的关键所在!”

    “特制的粘土?”众人面面相觑,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正是!”普尔彻点头道:“其实其制作工艺倒也十分简单,只要以火山灰、石灰、细沙和海水混合…….当然还要加以一些其他的细微成分。只要材料齐备,在下便可立即制出这种粘土!”

    “火山灰?这是什么东西?”众人一起呆滞,只有南鹰听得险些**出来:“火山灰啊?本将上哪儿弄去?”

    “将军您知道火山灰吗?”马钧好奇道:“是什么东西?很珍贵吗?”

    “珍贵个屁!”南鹰忿忿道:“说穿了一钱不值,这就是一种火山喷发后形成的细微碎屑物,因为具有活性物质,才会磨碎之后制成超强的粘合……”

    他正说得口沫横飞,突见众人包括普尔彻一起以异样的目光望向自己,不由猛然醒悟,讷讷道:“本将随口一说,哈哈!随口一说罢了!可是这火山灰或许在贵国甚是寻常,我国境内却是何处寻觅?”

    “将军阁下才是渊博之人啊!”普尔彻呆了半晌,才赞叹道:“在下佩服!”

    “可是正如将军所说!”他随即皱眉道:“若是贵国并无火山灰,那可就麻烦了!这种廉价之物,总不能从鄙国万里迢迢的运送而来吧?”

    “找!一定要找出来!”南鹰猛然下定决心,这种超强的粘合原料可不是只能铺路这么简单,拿来建城更将远超蓼草粘合剂的效果,必须找到!中国地大物博,不可能找不到已经喷发的火山,可恨自己当日学习的地理知识仍是太少,否则便可根据大致地域而圈定范围,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

    此时,赶来的部将和属下也越来越多,一个个听得都是目不转睛,有人突然叫道:“不知道这火山灰是什么样子?我等皆是来自天南地北,说不定有人无意中见过也说不定呢?”

    待听得普尔彻细细述说了一遍,所有人皆陷入沉思之中,突然间李进双目一亮,拍手道:“末将倒是想到了一处地方……”

    他向南鹰微笑道:“其实将军您,也是去过的!”

    南鹰大奇道:“说说看,为何本将却是全无头绪?”

    “将军可还记得,当日我们在太行山中一路追击屠杀张牛角所部的凶手?”李进从容道:“在那条十数里之长的白石峡谷附近,我们便曾途经大片灰白色的砂砾地带,原当那些只是普通碎石……现在想来,倒是与普尔彻先生所说的火山灰十分相似!”

    “不错不错!”南鹰也有了一些印象,不禁狂喜道:“李进,立即点起军中的太行山兄弟,连夜奔赴太行山中取样!此事务必办妥!”

    “至于阿基克斯先生和普尔彻先生……”他心怀大畅的笑道:“有劳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务必在此多住几日,一来是验证一下那种沙砾是否便是火山灰,二来嘛,我们之间正有很多互惠互利的买卖要谈啊!来,请入营内!”

    “……说到买卖,将军,请恕冒昧,事实上在下等人此次是专程前来请求将军帮忙的!”阿基克斯和普尔彻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神色:“望将军不要拒绝才好!”

    “帮忙?”南鹰一怔,怪不得这些洋鬼子对自己修路如此上心,原来早存投桃报李之心。不过正所谓礼尚往来,若能顺手帮他们一把,以增进彼此感情,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他微笑道:“两位太客气了!我们大汉有句话说得好,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可不是虚情假意之言,能够帮助朋友,乃是快乐之本!有何处需要本将效劳,乐意之至!”

    “多谢将军!”二人显然没有料到南鹰答应的如此痛快,均是喜上眉梢,阿基克斯正色道:“不瞒将军,此次在下和普尔彻先生合作,花费大把金钱,打通重重关节,将一千五百匹上好战马从数千里外一路贩送到贵国边境……”

    “一千五百匹?”南鹰猛吃一惊,低呼道:“是否都是那种改良后的高大马种?”若全是那些名贵战马,以单价百万钱而计,将是一笔庞大到吓死人的巨款,这二人倒是好大手笔。

    “有五百匹!其他千匹虽然稍逊,却也是难得的好马了!”普尔彻颓然道:“岂知贵国的凉州几乎全部沦陷于叛军之手,致令我们进退两难,这些马若不能及时出手,怕是要血本无归了!”

    “那么你们想请本将帮忙……”南鹰听得皱起了眉,难道他们想请自己发兵护送其通关?休说渤海距离凉州十万八千里,便是近在眼前,凭自己的几千兵马也万万不是凉州十万叛军的对手啊!

    “将军请不要误会,我们绝无请将军擅动刀兵的奢求!”阿基克斯看出了南鹰的想法,连忙解释道:“我们是想,既然凉州走不通,只有改道岷山,从益州入境!”

    “可是那里却是白马羌和叁狼羌的地盘!”他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听说将军在汉中和长安一带素有威名,部下之中也颇多羌人勇士,所以我们在想,若将军与他们相熟,是否能够帮助我们疏通一二?”

    “本将还道是什么大事?”南鹰眼前一亮,不由放声大笑:“算你们找对人了!”

    “来人啊!”他扭头道:“立即放出天眼,令姜奂将军半日之内务必赶回大营!”

    “哦?这位姜奂将军是?”普尔彻有些惊喜道:“这似乎是羌人之名?”

    “他是本将的得力部下,同时还是白马羌总头领的大公子!”南鹰微笑道:“有他亲自出面,二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什么!”阿基克斯和普尔彻齐声惊呼:“他便是白马羌的少族长?”

    “不用怀疑!”南鹰不无得意道:“白马羌大族长姜木与本将是忘年之交,叁狼羌也有整整一支部落现正在本将麾下效力……”

    他直接无视了二人满是敬畏震憾的目光,突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帮了你们这么大忙,现在让我们谈谈关于这一千五百匹战马的生意吧!”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八章 对敌之道

    闻得南鹰说到一千五百匹战马,阿基克斯和普尔彻却是一起变了颜色。

    普尔彻脱口道:“怎么?将军阁下也想购买战马吗?”言下竟是十分讶异。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向阿基克斯望来,愕然道:“可是,可是这些战马……”

    阿基克斯却是心虚的低下头去,不敢与南鹰目光相对。

    “怎么回事?”南鹰心中“喀登”一下,他沉下脸来道:“阿基克斯先生,难道你们不远千里来寻找本将,竟然没有将战马卖与本将的意思吗?是不是瞧不起本将?”

    “将军息怒,将军您误会了!”阿基克斯听出南鹰的不悦之意,苦笑道:“在下怎敢小视于您?只是两年余间,您已经先后从鄙处购得了百余匹好马,在下一来只当您暂无军备之需,二来也担心您财力紧张,这才……”

    他瞧着南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惊慌道:“不过在下此次前来,确是诚心请求将军帮忙,并愿意以良马百匹答谢!”

    帮个忙便是一百匹战马?真是好大手笔!南鹰心中不但不喜,反而有一丝不祥之感。这阿基克斯行事向来谨慎,以往做个两百匹的生意,都甚是少有,而此次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他竟敢联合普尔彻做下如此巨量的买卖?

    “哼!”南鹰森然道:“阿基克斯先生,只道你原是拿本将当成朋友的……既然不愿开诚布公,那么,送客!”

    说着,他扭头就走。

    “将军,将军!”这一手可是将阿基克斯和普尔彻一起唬得面无人色,阿基克斯更是一把扯住南鹰,险些便要跪了下来。

    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一条“安全通道”,若是惹得眼前这位将军一怒之下从此撒手不管,这大汉的生意今后还能做得下去吗?

    “这些战马究意是卖给谁的?”南鹰停下脚来,劈头就问:“阿基克斯,你今日若是实话实说,你我今后仍是朋友,否则……哼!”

    听着他的重重冷哼,阿基克斯额上冷汗不由涔涔而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怕坦白告诉你!”南鹰冷笑道:“本将的朋友固然多,死敌可也不少,若然你将战马卖给他们,不是存心要与本将作对吗?”

    “是!是!在下一定实说,不过在下真的不知买方是否将军的敌人啊!”阿基克斯吓得声音也颤了,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他惶然道:“这批战马中,千匹次等战马有五百匹是提供给大汉皇帝陛下的西园厩马……说起来,这还是将军当年赏赐的恩德!”

    他见南鹰面容稍缓,又道:“另五百匹的买主则分别是洛阳袁家、弘农家杨家和何大将军……”

    说着,阿基克斯小心翼翼道:“听说这几大世家豪门,与将军您都是相交非浅吧?”

    “弘农杨家?本将可不认识他!”南鹰口中这么说着,语气倒是缓和下来。三大当代豪门,一共不过才买下了五百匹战马,倒也无可厚非,即使那弘农杨家当日曾经为了黄巾军的藏宝,曾经与己方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与他们计较。

    “还有那五百匹上等的大型战马呢?你说送与本将一百匹,还有四百匹!”南鹰继续追问道:“买方又是哪位大人物?”

    “大人物?”阿基克斯一怔,他摇头道:“在下之前倒是从来没有在贵国听过此人的名字,可能只是……”

    “他的名字!”南鹰毫不客气的打断道:“本将要知道此人的真名实姓!”

    “公孙瓒!”阿基克斯有些心底发虚的瞧了瞧南鹰:“不会是将军的敌人吧?”

    “是他?”南鹰失声道。公孙瓒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是了,随着张举、张纯的叛乱,不仅是这位白马将军将要崭露头角,连刘大耳和他的两个猛将兄弟也要粉墨登场了!

    嘿嘿!南鹰不由自主抽了抽嘴角,在汉末的军阀之中,公孙瓒可说得上是罕见的枭雄人物了,若非碰上了袁绍,河北之地必定将是他的天下,甚至由此改写历史。

    “将军,没有问题吗?”阿基克斯和普尔彻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神色,赔着笑脸相询。作为专门往来于大汉之间的商队领袖,他们当然要了解基本的汉土常识,对于这位赫赫有名的鹰扬中郎将,自然是心怀敬畏之情的。

    “这些马如今的价格是多少?”南鹰答非所问道:“还是一百万钱吗?”

    “当然不是!”阿基克斯有些不明所以,却仍是老老实实道:“贵国近年来战事不断,致令物价飞涨,制钱我们是不敢再收了,所以这些战马均是以金论价……”

    “八十金!八十金一匹!”他做出一个手势,赔笑道:“这个价格应该算是公道吧?”

    八十金?便是当年的八十万钱!南鹰不由一呆,随即明白过来,不是马价下跌,而是随着整个大汉乃至全天下都陷入战火之中,各种货币都在不同程度的贬值,反而导致黄金这种硬通货不跌反涨,成为通行世界的公认货币。

    “这是你们给公孙瓒的价格?”他装作漫不经心道:“那么给本将呢?不会也是同样的价格吧?”

    南鹰口中平静,心中却是一阵强烈不安。以八十金一匹计,四百匹战马便是三万余金,几大豪门能拿出这笔钱来那是平平无奇,毕竟当日太尉曹嵩为了替儿子赎罪,都能面不改色的随手拿出一万金,可是公孙瓒呢?他如今至多不过是个县令,凭什么能有偌大财力?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当然不会!”普尔彻不待阿基克斯开口,便伸手拍胸道:“将军不但是我们的朋友,更是我们的恩人,况且今后仰仗将军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若是将军出资购买,在下愿以六十金的单价相卖!”

    阿基克斯立时明白过来,看来这位将军并非想象中的财力拮据,他慌忙附和道:“正是,正是!”

    “好!是个痛快人!”南鹰却是出人意料的微笑道:“话虽如此,本将也知道商人最重一诺千金,此次你们既然早有买主,本将倒是不好横插一手了……待下回交易,便按此价而定!”

    “当然,本将答应你们的事情,也不会食言!”他挥了挥手,慨然道:“一旦在羌人境内打通商道,本将自会提供长期保护!只是,有一个条件!”

    阿基克斯和普尔彻同时大喜,齐声道:“请将军吩咐!”

    “这个条件似乎有些违背职业道德,却是你们身为朋友的义务!”南鹰淡淡道:“今后,但有大宗战马生意入境,你们必须向本将提供买方的真实身份……本将这也是为了知己知彼,这个条件不过分吧?”

    阿基克斯和普尔彻稍一犹豫,一起躬身道:“此为义不容辞之事!”

    他们心中均想,只要你不阻挠我们与他人交易,告诉你这些情报又有何妨?

    “好!”南鹰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来吧!请各位客人入内饮宴!”

    过了一会儿,正当将帐之内大摆筵席,为孙策和贵霜、大秦的远客们接风洗尘之际,一条人影却悄悄溜了出来。

    他寻了一处隐蔽之所,才伸手入唇,打了一个呼哨。

    “主公!”枣祗从一处军帐后现出身来,从容施礼道:“不知您在席间打出暗语,令属下中途离席,到底是何紧急之事?”

    “你委屈一下,这酒宴,暂时不要吃了!”南鹰有些阴森森道:“现在,你立即亲自去布置人手……紧急调动所有听风所属,全天候监视这帮贵霜和大秦的商人,同时,派人召唤孙宾硕所部,秘密潜伏至大营附近,随时听调!”

    “为什么?”枣祗猛然一惊:“难道,主公是想灭了他们?属下只当您并无难为他们的心思!”

    “我难为他们做什么?”南鹰没好气道:“和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况,今后很多事情,还要着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那个混凝土…..那种粘合剂的制作方法,还要指望着他们!”

    “那么,您监视他们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调动孙宾硕的人?”枣祗有些惊疑不定道:“这些人可都是见不得光的,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帮助主公铲除那些眼中钉!”

    “傻小子,懂什么?”南鹰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北边刚刚才发生那么多大事,叛乱蜂起,异族寇边,偏偏一个小小的公孙瓒,竟然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黄金来购买战马!你不觉得这其中定有古怪吗?”

    “公孙瓒?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啊!”枣祗有些不解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呢?不过,管他是什么人,正如主公所说,他应该是一个小人物,何至于令主公如此动容?”

    “这个人,现在应该是涿县县令吧?”南鹰点了点枣祗的脑袋:“恰恰便是张举和张纯的叛乱区域,有些蹊跷啊!既然本将想要兵指河北,总要掌握军情才是!”

    “还是那个问题…..”枣祗愕然道:“探明军情,由属下派出听风所属一路尾随那些马商去北方便足可胜任,为何要召集孙宾硕的人?”

    “小子脑袋生锈啊?”南鹰一掌盖在他的头上:“知道本将为何不中途截下那四百匹战马吗?”

    “是因为我们的黄金不够……不对!”枣祗突然浑身剧震,他骇然道:“是因为主公,您根本没打算花钱吧?”

    “当然!老子和那公孙瓒虽然无怨无仇,却也非亲非故,这家伙说不定还是我们日后的大敌!”南鹰一笑,笑容中却显出一丝令枣祗不寒而栗的冰冷:“老子凭什么替他省钱?”

    “派人一路监视他们交易!”他狠狠道:“只要查出他们黄金的来源和购买战马的目的,便可以……”

    说着,南鹰做出了一个手掌下切的动作,木无表情道:“那些战马在我们手中,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战士们才能减少更多的伤亡!”

    “不仅如此!”他冷冷道:“今后凡是大批购买战马的人,只要不是我们的朋友,均可参照执行!”

    “怪不得你会令那些马商提供买主的情报?主公,你真是……”枣祗呆在半晌,才摇头道:“你真是越来越阴险了!”

    “哈哈哈!”南鹰发出低低的笑声,他轻轻拍了拍枣祗的肩头:“对敌之道,不阴险怎么行……谢谢夸奖啊!”

卷四 渤海鹰扬 第二十九章 犯汉必诛

    随着一队队鹰扬中郎将属下兵马陆续返回大营,空气变得骤然紧张起来。士兵们杀气腾腾的厉兵秣马,军吏们也忙碌着检点装具、调拨物资,同时大营中不时能看到将军们明查暗访的身影。一切,都弥漫着一股大战前的浓浓气息。

    不久后,当最后一支外出清剿匪患的汉军返回营地,加上一个多月前新募从军的二千五百新兵和接连不断主动来降的黄巾军,汉军的总军力已经达到了七千之众。

    传令官们骑着飞驰的骏马,奔行于方圆十数里的大营内,飞快的传达着戒严的军令,一**骑兵斥侯也被迅速洒了出去,覆盖了周边的所有区域。这些信号无一不在散布着一个危险的讯息:继剿匪之后,鹰扬中郎将又要开始有大动作了!

    正当有心人们怀着忐忑的心理,揣测着下一个即将被清理的军事目标,鹰扬中郎将的大帐之内却是座无虚席,将军们、谋士们和军需官们正当着主将的面前,为了是否立即出兵的主题而争得面红耳赤。

    “……从河北诸郡的战报上看,张举、张纯的叛军已达到了十万之众,此二贼一称天子,一称弥天将军、安定王,竟然诏令天下各州各郡归降,共同逼迫天子退位……狼子野心,表露无遗!我等身为汉将,自当尽忠王事,匡扶社稷!”甘宁正在慷慨陈词:“所以末将坚决支持将军的决定,发兵北上!”

    “末将倒有不同观点!”出言反驳之人竟是甘宁的死党苏飞,不由令帐中诸将同感讶异,他大声疾呼道:“如今将军新掌渤海,便已接连动兵清剿匪患……好不容易平定下来,正是郡中诸事百废待兴之时!岂可因小失大,坏了我们稳固根基的大事?”

    “真是书生之见!”裴元绍闻言冷笑道:“将军曾经教导我们,被动不如主动!如果坐视叛军势如破竹般不断壮大,一旦他们扫平河北,那么我们便将首当其冲!与其如此,不如趁着他们与各地汉军胶着不下之时,提前主动出兵将其剪灭!这才是上策!”

    “裴将军之议,才是迂腐之见!”徐晃立即反唇相讥:“你说的道理都没错,可是我军军力虽有七千之众,除了将军引自鹰巢的两千兵马,便只有高升将军的一千五百堪可一战,其余之众,连留守渤海也未必能够胜任!若我们以微弱之力强征河北,不仅可能陷入全军覆没的危局,更可能引来附近之敌的觊觎窥测,而丢弃渤海的基业!”

    “这其中的厉害,不需要我再为裴将军细说了吧?”徐晃锐利的眼神直盯着裴元绍,竟令他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哈哈!徐将军真是危言耸听!”说话的是马元义,他慢条斯理道:“先说发兵河北吧,徐将军竟认为我军可能全军覆没?不要忘记,我们的几位主将都曾在河北之地纵横驰骋,所向无敌,鹰巢将士就有很多出自河北……占有如此地利人和,纵不能大获全胜,也必有斩获!怎么到了徐将军口中,竟会说出如此自灭威风的话来?是否低估了几位主将的能力呢?”

    “这个!”徐晃一呆,眼睛立时不由自主的瞟向南鹰和高顺,低声道:“末将不敢!”

    “徐将军还提到担心渤海有失?这份缜密的心思确是细腻!”马元义诚恳的称赞了一句,才又道:“可是请诸位将军再细思一下吧?我军的情报能力天下称冠,渤海附近,还有能够威胁到我们的潜在之敌吗?”

    他见诸将纷纷点头,再次一笑道:“反而倒是我们,完全具备左右周边各郡各县的能力,从此次将军亲自发起的军事行动中能看出来吧?太行山、黄巾军余部,甚至是泰山,无不闻风而逃……至少在下已经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有能力撼动我们?”

    虽然他说的隐晦,诸将却是心中雪亮,一起发出低低的笑声。马元义提到的这些势力,哪是什么潜在之敌?说是将军布下的棋子还差不多!他们既可以充当耳目,关键时刻还能倾巢来援,渤海倒真是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徐晃听得面红过耳,却又无话可说,只得讷讷的坐了回去。

    “马将军之议,恕末将不敢苟同!”一个清朗的声音再度响起,不仅是马元义神色古怪,连众将也是一副呆滞之色,原来说话之人不是别人,竟是马元义亲侄马钧!

    连高顺也有些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躯。怎么此次军议的分岐如此之大?寻常兄弟之间固然争得剑拔弩张,先是甘宁和苏飞这对死党各持异议,连马元义和马钧嫡亲的叔侄之间也是各不相让,看来此次即使成功出兵,怕是也无法做到行阵和睦吧……

    他轻轻摇了摇头,忍不住瞧了南鹰一眼,却见这个最先发起出兵之议的始作俑者,如今却是一脸微笑,现出仿如事不关己般的轻松之色,完全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架式。

    “哦?不知马钧将军有何异议?何不说来一听?”马元义目光柔和的凝视着马钧,不仅没有被当场驳斥的气恼,倒有一股说不出的期待和喜悦。他本人并无子嗣,可说是将马钧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如果马钧真能够据理力陈,说得众将哑口无言,那么他当真是高兴尚且不及。

    马钧站起身来,遥指着南鹰身后的巨大地图道:“河北之地虽然纷乱,但是各地汉军并未陷入颓势,相反他们正在卢植将军和天子新任的中郎将孟益的指挥下,不断收缩兵力,准备发起大规模的主力会战,而我们渤海……”

    他信步前行,直绕过南鹰将案来到地图前,一指点在“渤海”上:“地处河北最南端,目前根本没有受到战火波及。如此前提下,没有朝庭的调军命令便擅自出兵,不仅师出无名,更可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尴尬境地,因为,所有私心作崇的人都会认为,我们是去抢功的,他们会不惜一切的排挤我们,甚至暗下黑手!”

    “两位将军,诸位同僚!”他向南鹰和高顺施了一礼:“末将认为,出兵河北,仍然未至时机!”

    “未至时机?”马元义敏锐的把握到了马钧的言下之意,不由眼前一亮:“你是说,出兵河北势在必行,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的!”马钧微笑道:“待叛军锋头日盛,而河北汉军丧失主动时,便是我们出兵的时机了!相信那时,我们不仅不虞落人口实,更将受到那些地方势力的夹道欢迎!”

    “说得好啊!”高风也点头道:“这段等待时机的日子,也正是我军整顿军备、训练新兵的宝贵时光!”

    “有道理啊!末将认为可行!”

    “此计大善!末将附议!”

    将军们经过短暂的思忖,纷纷点头称是。

    连贾诩闭目想了一会儿,也缓缓睁开眼睛,狠狠道:“此计可行!拖他一时三刻,若是等到叛军打到渤海附近更好,说不定我们可以趁乱将毗邻的涿郡和河间置于掌中!”

    众将听得更是目光大亮,一道道灼热的眼神全部集中到南鹰的身上,只待他一声令下了。

    “嘿嘿嘿!”南鹰突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他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本将,何时说过要出兵征讨叛军了?”

    “什么?”所有人不能置信的大叫起来。

    有人更是脱口道:“将军,您亲口说过,将要不日出兵……”

    “继续说!”南鹰淡淡道:“本将记得,此话还有下文!”

    “似乎是说要……驱除胡虏?”有人小声嘀咕道:“都是对敌打仗,有区别吗?”

    “有!而且区别很大!”南鹰霍然起身:“枉你们在此自说自话了半晌,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本将的用兵深意!”

    帐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将军们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张大了口,唯有贾诩侧着头想了想,才露出一个恍然之色。

    “本将从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嗜血之人,相反本将对于战争的厌倦感要远远超过你们所有人!”南鹰露出了一个厌恶的神色:“战争,成就了少数人的功名,却带给万千民众深重的苦难,靠着尸体和鲜血堆砌起来的荣耀,是属于暴君和恶徒的专利……本将不稀罕,更不屑居之!”

    “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事实上,本将对于当日参与的讨伐黄巾之战,早已心存悔意!因为,这原本是一场不属于本将的战争,是对天子的情谊,还有年少轻狂的心性,才将本将拖入了这个旋涡!”

    所有部将听得一起屏住了呼吸。他们今日,才终于听到将军说出了心底之言,原来平定黄巾这样的盖世奇功,非但没有带给将军胜利的荣耀,反而令他生出了悔意。

    “这些年来,本将唯一自豪的战事,便是在长安城外!”南鹰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在追忆当年的种种过往:“当数千无辜百姓惨死在休著屠各人的刀下,本将的心,在滴血……本将从来不曾在黄巾战场上看到过如此惨剧,所以本将不惜一切的下达了开战的军令!”

    “一个真正的战士,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敌人,因为他拥有一份为何而战的明悟,这使得他敢战、愿战,并战无不胜!”南鹰坦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值此渤海百废待兴的关键时期,本将并非是一意孤行的擅动刀兵,只因本将主动挥起的战刀,必将落在那些视我大汉百姓生命有如草芥的异族暴徒颈上!”

    “张举张纯之流,归根到底也是因为有了异族的支撑,才能星火燎原,本将懒得管他们……”他挥了挥手:“想要标本兼治,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留给河北各路汉军,而我军轻骑突进,直取叛军身后的乌丸人!”

    “至于并州的休著屠各人……”南鹰眼中闪过一阵刻骨铭心的恨意,他握起了拳头:“待本将收拾了乌丸人,就是他们的死期!”

    “将军!您竟然打算与两族同时开战?”有人失色叫道。

    “将军,末将以为,贾先生之议才是上上策!”又有人叫道:“我军若能再取得周边郡县的控制权,才能以更强的阵容征讨两大异族!”

    “目光短浅!”南鹰毫不客气的将矛头对准了贾诩,骂得他一阵苦笑。

    “通过巧取豪夺而来的地盘,百姓们会怎么看我们?天下人又将如何评议我们?”南鹰冷冷道:“百姓们只会将我们看作是与他人无异的军阀,而不会将我们视作命里的救星,他们会真心拥戴我们吗?”

    “自古以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即使是一个君王,也必须遵循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铁律!”南鹰的话语仿佛一记记重锤,正在震憾着部将们的内心,唤醒他们的凌云之志:“既然我们抱定了保家卫国的远大志向,就必须以堂堂正正的行动,向天下人昭示我们的决心!”

    “向一切敢于侵入大汉疆土的侵略者开战!”

    “计较一城一地得失?不!不久的将来,河北各地,千万百姓,都将追随在我们的黑鹰大旗之下!”

    “因为只有我们,才会带给他们希望,因为也只有我们,才真正能够做到,犯汉必诛!”

    帐中一片寂静,将军们似乎都有一丝控制不住的壮怀激烈,有人甚至激动的浑身发抖。突然一个仍显稚嫩、带着颤动的声音,蓦的从帐外发出一声雄壮的大吼:“启禀将军,孙策请战!”

    ps:这几日单位实在是忙得昏天黑地,导致更新不力,请兄弟们原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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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