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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三章 胜利宣言

    南鹰出人意料的移师北上,果然引起了宋建的高度警觉和巨大震怖……而就在一日一夜之间,他已经经历了一连串前所未有的重大挫败,苦心孤诣的计划功败垂成,潜伏多年的兄长战死当场,训练多日的一万余名精锐部下弃尸荒原,而他本人更被有如疯了一般的渤海军一路追杀,豕突狼奔的仓惶退回了老巢,甚至不敢试图与主力部队会合。

    可以想象的是,在连串打击下,宋建实是成了惊弓之鸟,在此心态下,他立即作出了看似最为正确稳妥的决断。顷刻间,罕全城开始了总动员,在三千城卫军的威逼下,一队队民夫壮妇被强行押上城墙巩固城防,就连随同宋建溃败回城的千余名残军也顾不上休整疗伤,匆匆加入了守城的序列。与此同时,一批批斥侯也被撒出城去,沿各种路径直奔后方主力部队,他们只带去了一条命令……全力聚拢人马,三日之后于罕城下会猎合围。

    宋建虽然只不过是一介地方豪强,却也绝非泛泛之辈,更具备一定的军事素养,他非常清楚一个事实……除了内外勾结,在古往今来的所有攻城战役之中,在攻守双方实力相近的前提下,从来没有一起三日之内城池陷落的先例。同时,为了避免南鹰军趁着后方主力集结、兵力收拢的间隙突围而去,他必须等待……等待南鹰军攻城之后的兵力衰竭,也等待被打散的主力部队再次重整旗鼓。

    宋建会出现如此失误,绝非偶然,更非头脑混乱所致,而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形势所迫。他已经与南鹰结下了死仇,并彻底得罪了韩遂与马腾,更蒙受了兵力上的重大损失,他再也失败不得,只有集中所有力量,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完全消灭孤军深入的南鹰,最好的结果便是生擒南鹰和马云萝甚至是马超,才有可能阻止来自渤海军和西凉军至死方休的疯狂报复。

    在如此患得患失的复杂心理作用下,当宋建伫立于罕城头,看到远方那有如梦魇般的黑色潮水出现,难以压制的恐惧、险中求胜的彷徨、扭转乾坤的期待……种种思绪一齐袭上心头,以致于令他大量冷汗从毛孔不断渗出,十指也禁不住的阵阵痉挛。

    凄厉的号角和短促的警锣响彻云霄,整段的罕城头立时乱成一团,不仅协助守城的百姓有如沸反盈天,连很多宋建军将士也露出惊悚震惶之色……经过了前日那场如同恶梦一般的血战,渤海军的凶悍之名已经有如风声一般无孔不入的传遍了全军。而面前这一支气势惊人的哀兵,他们毫无疑问是为了复仇而来。因为在距离如此遥远之处,他们依然散发出一股悲沧凌厉、仿佛将要斩断一切的迫人锋芒。

    猛然间,人声鼎沸的城头竟然鸦雀无声……经过了最初的慌乱,感受到了那步步紧逼的死亡气息,所有人只能被迫正视现实。因为,在这个人命如草的年代,惊惶失措只有加速败亡……他们惟有瞪大着血红的双目,猛烈抽动着鼻翼,从喉头吐出一团团粗重的呼吸,静静的等待着决死一战的时刻。

    轰鸣的战马奔腾之声越来越响,瞬间的等待也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突然间,城头上爆发出一阵经久不绝的巨大欢呼,只有宋建瞳孔剧缩的浑身剧震,眼睁睁瞧着那股黑色浪潮在城外轻轻巧巧的一个转向,径向西北方而去,仿佛经历过无数次演练般的真实自然,又仿佛黑色的江水在弯处的一次转折,平静而又势不可当,奔放而又浑然天成……这种难言的诡异感觉,伴随着强烈的心理落差,终于成为压垮宋建那一直紧紧绷着神经的最后一块石头,他怔怔的呆了半晌,终于双手抱头的蹲下身来,口中惨呼一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城外,南鹰蓦然回首,锐利的目光仿佛跨越重重阻隔的直视罕城头。他直觉的感到,那名令他无比痛恨的仇敌此时此刻也正在目送着他的远去。

    南鹰完全可以体会到宋建那近乎崩溃的复杂心理,然而,正如宋建一般,面对眼前之局,他其实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就在那日纵马挥刀之时,宋建一定也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那股倾尽三江之水也难以洗尽的滔天恨意,两人之间的血仇只能以一方死亡而宣告终结。所以,宋建会不择手段的毁掉他,毁掉渤海军。

    无论是马超,还是华雄,当他们提出突围的建议时,南鹰其实已经懂了……因为宋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去他这个心腹大患,所以突围之路必定是九死一生,而所有的部属和兄弟都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也要护他脱险的必死决心。

    佯攻罕是一招险棋,甚至是南鹰掌握大权以来最为凶险的一次军事冒险。没有接应,没有补给,没有情报,以伤疲之师深入敌军后方数百里,再改道西羌,碾转近千里才能重回安全之地……前途茫茫,艰险重重,不知有多少兄弟会死在这条征途之上,可是他已别无选择。

    既然宋建急于决战,那么南鹰偏偏不能遂了他的心愿,必须暂时放下心中的仇恨,反其道而行。从此前的天眼探察可知,随着渤海军仿佛同归于尽般的决死出动,宋建已经一步步踏入了圈套,他不仅完全放弃了从罕主动出击的策略,连一直尾随于身后的敌军主力也放缓了节奏,始终保持在一日半至两日的行军距离之上,并且仍在不断收拢败军……敌军看似天衣无缝的应对,终于为南鹰赢得了最为宝贵的时间,只要脱离宋建的势力范围,那么此后的一切均将向着有利的形势发展。

    南鹰重重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再深深凝视了一眼来时之路……他的兄弟正在那里长眠,而他竟然只有就此含恨而去,如果可以选择,他今生今世再也不想背负这种夜不能寐的屈辱和刻骨铭心的仇恨。

    “我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我精通理政之术,可以调度粮草,供应军需,定会为将士们确保温饱!这难道不比我当一个尸位素餐的议郎要强吗?”

    “南兄,你昔日驱除疫病活人百万,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仁善之人,在下一直深深敬佩!今日你又岂可因一时之气,一人之私,而置国家大义于不顾?请南兄三思啊!”

    “还有我司马直!保家卫国,死战到底!”

    昔日相识种种,瞬间浮现心头,一切仿佛尽在昨日……在没有人注视到的角度,南鹰的泪水模糊了双目。谨严!你一生严于律己,公正无私,你还有深若大海般的广阔心胸,为国为民,为了我南鹰,为了我们渤海,可说是鞠躬尽瘁!甚至你至死仍在维护我的尊严,而我,却辜负了你!竟然让你埋骨异域他乡……我没有尽到主公的本份,更没有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

    我愧对于你,但我向着你的英灵起誓……我绝对不会再失败,我也不能再失败!只因为,我要重回渤海,我要将你的孩子抚养长大,我要还云萝一场跨越时空的盛大婚礼,我要与兄弟们一起笑傲天下,我要将这个黑暗的乱世打个粉碎……我不会死,我们谁都不会死!

    “全军,不必疾行……”泪光渐渐干涸,但南鹰眼中的光亮仍有如晨星璀璨,久违的微笑也有如鲜花盛放:“本将要求,每一名伤者的身边,最少有一名战士护持!绝不允许……任何一名伤员掉队!也绝不允许扔下任何一名兄弟!”

    “参与过黄巾之战的小子们,你们应该还记得……”将军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仿佛有如暮鼓晨钟,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大多数的将士耳中:“当年在颖水,我们比起现在还要艰难,但是我们一样打了出去,而且没有丢下一个受伤的兄弟!不仅如此,最终我们胜了!”

    “是的!将军!”黑鹰卫的老战士们已经欢呼着大吼起来……因为,只要跟随着将军,从来都会走出困境,走向胜利!

    “是的!颖水……兄弟们!当年将军的教诲,都还没有忘记吧!”一名北军旧部突然狂叫起来。

    “不抛弃!不放弃!”几百个声音同时回应着:“万胜!万胜!”

    这种情绪迅速感染了全军,整支军队原本昂然赴死的愤懑气势为之一变,变得有如长虹贯日般灵动雄壮。连很多西凉军战士看向南鹰的眼神都变了,纷纷向着这位曾经视为生死大敌的将军俯身行礼。

    南鹰深吸一口气,瞬间将连日以来所有的负面情绪转化为无边无际的强大动力,手中银枪斜指向天,身下战骑亦通灵般撒开了灵巧的步伐。

    “啊!荷荷!”无数将士们欢呼着,向着前方广阔无边的天地奔去……就在这一时刻,所有人均生出奇异之感,他们仿佛不是在进行一次战略撤退,而是去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

    没有人知道,将军的眼中仍然带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晶莹……

    即使冒险也义无反顾,我已经失去了很多兄弟,再不能眼睁睁看着数千兄弟为了我一己安危而去杀出一条血路,我只想拼尽全力带领你们闯出一条生路,这是身为主公和主将的责任!

    即使失败也无怨无悔,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去推卸任何的责任。曾经努力,曾经拥有,我必须守护,而我的命运只能靠自己掌握,无论是穿越千年时空,还是跨越千山万水,这亦是我身为战士和勇者的信条!

    宋建!除了董卓外,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名敌人,待到我卷土重来之时,就是你以性命作为偿还的时刻!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四章 宿营夜遇

    朔风猎猎,马蹄声急,南鹰纵马驰上一处高地,骤然望清远方景象,不由猛吃一惊。

    远处一条山岭披云裹雾,有如一条巨龙由西向东蜿蜒曲折而去,其最高处壁立千仞,直插云天,其余峰头亦是各展雄姿,景色奇丽。一条清澈湍急的大河如一条洁白的玉带,飘然而出于山根,滚滚西去。河畔尽是一望无际的碧草原野,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地方?”南鹰瞧得神眩目驰,亦从心底生出绝处逢生的强烈喜悦。自从罕一路而来,途经之地多为寸草不生之地,但见黄沙漫天,唯闻北风呼啸,所过县亭城池,尽皆破败,连个人影也瞧不到。虽然全体将士无有怨言,但是军心士气已经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此处定是洪池岭了!”马云萝有如天簌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玉手轻抚秀发,亦是美目大亮:“此岭位于令居县境内,再往前便是古浪峡了!”

    “全军沿河而行,觅地扎营!”南鹰再无犹豫,立即下令道:“派出游骑兵小队搜索周边,顺便瞧瞧能不能打一些野味!”

    “大将军放心!”马超的笑声传了过来:“早听说这一带颇多野羊,于山地间纵掠如飞,最是美味!末将当亲自前往射猎!”

    “好啊!”南鹰瞧着身后大军瞬间恢复了生机,斗志昂扬的隆隆驰过,再瞧着远方有如神话般的美景,不由怔怔道:“云萝,你说如此人间仙境,怎会渺无人烟呢?”

    “因为战乱!”马云萝叹息道:“世人均道凉州苦寒之地,其实凉州亦有丰腴肥沃之地,然而诸族杂居,斗争不止,今天你杀过来,明天我杀过去…….百姓们迁徒流亡尚且不及,又怎么可能安居乐业?”

    “宋建提出胡汉如一的方略,其实并非痴心妄想!”南鹰突然间思绪如潮,他想到了三国之后的五胡乱华,想到了公元四世纪的欧洲民族大迁徒。他沉思着,终于缓缓道:“在我们人类的文明史上,无数次野蛮战胜文明、落后战胜先进,致令山河破败、民不聊生,留下一副支离破碎的空白记忆,然而大乱之后,诸族同化、文明交融、南北相合,却又总会有一个强大的帝国重新屹立于世界之林。民族大融合,这才是真正的和平之始啊!”

    “汉扬,你说得好深奥!”马云萝一怔,掩口轻笑道:“是否突然间又想君临天下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惋惜,惋惜面前这片大好河山,更为那些无谓而死的人们不值!”南鹰摇头:“大汉与诸胡之间,既然彼此不可能做到亡国灭种,为何不能和平共存呢?”

    “你是认真的!”马云萝细细咀嚼着南鹰的话语,她的面容也庄重起来:“我对你的回答,便是……绝不可能!”

    南鹰听着她一字一顿的道来,感受到了她那份近似于武断的决绝,不由心头一凉,强笑道:“云萝可知,我在鹰巢之中……”

    “不一样的!”马云萝罕有的打断他道:“你在小小一个鹰巢中做到了胡汉一家,靠的是什么?”

    “战无不胜的武力!雪中送炭的恩情!还有未见刀兵的前提!可是你瞧瞧这里……”她轻轻伸出玉臂,指向面前那方广阔无垠的土地:“与匈奴、鲜卑、乌丸等族的战争,还有百年汉羌战争,胡汉诸族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这方土地!绝大多数的胡人,只知恩仇必报,哪里会有什么和平共存的宏愿!而累积了这么多年的仇怨,又岂是朝夕之间可以放下的?”

    “或许眼前的荒凉,正是缓解这段仇恨的必然过程!”她缓缓从喉中呼出一口气,黯然道:“而漫长的时间,正是一剂良药!”

    南鹰听得心中如堵如坠,却终于是无言可对。从未有象眼前的这一刻,他是如此的期待天下统一。

    夜色降临,汉军的临时营地也搭建完成。在连续数日行军之后,全体将士实已达到了一个体能的极限,终于可以踏实的睡卧于军帐,耳边听得不远处那大河动听的水流之声,口鼻中呼吸着没有尘沙的新鲜空气,再没有什么如同此刻一般令人陶醉了。

    等得马超率人不负众望的猎回了数十头盘羊,更是引发了阵阵欢呼。虽然僧多粥少,但是每位将士都可以喝上一大碗滚热喷香的肉汤,连伤员们都感觉到身体仿佛正在不断恢复。

    而将帐之中,肩负全军命运的将军们却正在进行着紧张的军议。

    “从昨日夜间起,远远跟在我军身后的宋建军斥侯便已不见了踪影!从这个地方……”高通神色如常的一指点在地图上,任何人都难以看出,他为了袭杀敌军远缀于身后的斥侯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安歇:“可能是因为鞭长莫及的放弃,也有可能是难以承受损失……毕竟两日间便杀了他们十八名优秀的斥侯,想要填补人手并非易事!”

    “请将军放心!”他终于难掩疲倦的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末将仍然留了三十名好手断后,分成两批轮番监视与休息,并安排了天眼!”

    “做得好!高风不在,这份重担只有由你挑起来了!”南鹰欣然点头,目光转向另一名黑鹰卫统领道:“王彦,前锋探路的情况如何?”

    “禀将军,此去西北一百五十里便是武威郡的张掖县了……请将军注意,这个张掖县并非是在张掖郡境内!”王彦俯身下去,手指顺着地图划动:“依照我军此前部署,我军应在张掖县与武威县之间折向西行,进入烧当羌的地盘,再沿西海一路南下!”

    “烧当羌?”南鹰眉头一挑,向着马超望来。

    “此羌曾为西羌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不过随着五十年前的最后一次大败已经式微。目前,其部多数在西海东南方的大允谷一带居住!”马超对答如流,不过稍一犹豫仍道:“此族与汉人的仇恨甚深,将军须提前防范!”

    “不用担心!”马云萝从容道:“待得进入西海一带,我军便可公然打出西凉军马超的旗号,谅那些烧当羌人也不敢放肆!”

    “此言是矣!”众人一怔,却均明白过来。如今身处武威与金城交界之处,仍未完全离开宋建军势力范围,又有匈奴、鲜卑诸族倏忽往来,可谓是敌我态势犬牙交错,全军仍需谨慎而行。然而一旦脱离凉州境内进入西羌,便少了许多顾虑。而全军四千余人至少有一半均是马超、马岱的部下,正儿八经的凉州军将士,甚至不用更换旗号与服色。

    韩遂与马腾仍然是凉州一带名义上的霸主,神威少将军马超的名头也不是白给的,谅那些羌人的散兵游勇怎敢轻易冒犯虎威?以大军全员骑兵的进军速度,即使是事后有羌人向宋建走漏消息,却也只有望洋兴叹了。

    “好啊!”高通双手一拍,喜道:“一旦过了烧当羌的地头,再沿西倾山一直向南,便进入了白马羌的地界,那时我们便大功告成了!”

    “伤员的情况怎么样了?”解决了归途的大问题。南鹰蓦的心头一松,立即想起了几日一直萦绕心间的忧虑。

    “只有七名兄弟于行军途中伤重不治!”马云萝立即接口:“其余伤员的情况均在好转,汉扬便放心吧!”

    “这又是一个好消息!”南鹰喃喃道:“那么,我们便来议一下最后一个大难题吧!”

    “粮草……咦?李正呢?”他游目四顾:“李正为何不在?本将此前安排他检视军需,正要听一听他的禀报!”

    “是这样的,将军!”华雄有些难以启齿道:“适才入帐前,李正将军与末将打了个招呼,说是粮草方面……很有些问题,但是他已经有了一些想法,正在设法收集线索。相信他稍后便会入帐禀报了!”

    “原来如此!”南鹰微一点头,再道:“那么,诸路接应人马安排得如何了?”

    “是的!将军!”又一名将军开始报告情况。

    然而,帐中的气氛却是有些凝重了。纵然一路通行无阻又如何?没有了军需粮草,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漫长征程?昔日在颖川山中尚可靠山吃山,今日好不容易来到了这洪池岭,亦只不过打得数十头山羊,可谓是杯水车薪。更何况,大军不可能在此地盘桓太久,最近明日午间便要启行……每个人的心头都沉甸甸的。

    此时,李正心头的沉重比之帐中众人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适才,他点视全军辎重,这才惊觉……不仅全军粮草只够三日之需,最可怕的是,全军箭支不过两万余支,甚至不足以支撑一场稍具规模的战役。无论是渤海军,还是凉州军,骑射向来都是克敌制胜的首要战法,没有了箭支,便是失去了战力。

    以战养战一直以来都是渤海军深入敌后的战略方针,但是在这几乎人烟绝迹的凉州竟无用武之地。根据派出侦测敌情的战士回报,在百里范围内发现了两处疑似胡人马贼的营地,但其规模均只有数百人,即使将其一鼓而歼,收获的粮草箭支亦是不敷所需……李正抬起头来,夜色已浓,夜风冷洌,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李将军!李将军!”一名黑鹰卫战士飞奔而来,距离尚远便向着他躬身施礼,状极急切。

    “慌什么!”李正心中微怒,他努力压下心间的忧思,压低声音喝道:“营中之夜,不得喧哗!想要领受军规吗?”

    “将军恕罪!”那战士亦是醒悟过来,趋前低声道:“属下有要事禀报……游骑兵小队于十里外拿了一名细作,现已押解回营,请将军处置!”

    “你说什么?”李正浑身一震。黄昏前高通回营,恰好与他相遇,并通报了敌军斥侯绝迹的情况,怎么会这么快便于十里外又拿下了敌军细作?

    “人在哪里?速速带来!”他微一定神,只觉浑身所有的神经都绷紧起来:“兹事体大,本将要立即押他去见大将军!”

    “将军,人已带到!”那名黑鹰卫战士身后,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几名战士押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夜色中现出身来。一名战士向李正施礼道:“李将军,此人单人独骑从正东而来,身上只有一张弓,一把配刀,并无其他可疑物事……啊!对了,拿下此人时,他并未反抗!”

    “从正东而来?还没有反抗?”李正一怔:“那么你们如何确认他是细作?可不要拿错了人才好!”

    “倒是没有拿错!”众皆愕然之间,那名细作突然轻轻的笑出了声,淡淡道:“正是要来面见南鹰!”

    “你是什么人?”李正抬手止住身边欲要喝骂的部下,凭着过人的耳力与记性,他竟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不由惊疑不定。

    “你是李将军吧?”那人缓缓抬起头来,火光的映照下,露出那人一张虬髯满面的粗豪面孔:“不知将军可曾还记得?数年之前,你我曾经在幽州有过一面之缘!”

    李正见那人明显生就一副胡人面相,却偏生说得一口流利汉语,更是心念电转,待得那人说出“数年之前”和“幽州”时,脑中终于电光石火般想起一人,不由脱口叫道:“原来是你!”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五章 别无选择

    “怎么是你?”南鹰愕然瞧向昂然迈进将帐的那名胡人大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鹰扬中郎将别来无恙……啊呀,失言失言!”那胡人大汉一眼看到南鹰,粗豪的面孔上立即流露出亳不作伪的喜悦神色,他单手抚胸,一躬到地:“栾提呼厨泉,拜见大将军!”

    “今天刮得明明是西北风!却怎么把你这位匈奴好汉送来了我的帐中!哈哈!”自当日幽州一别,已是数年不见,南鹰一直对呼厨泉和於夫罗心存好感,更感念当日并肩作战的情谊,乍见之下亦是喜不自胜。

    他快步绕过将案,与呼厨泉轻轻一拥,跟着一拳擂在他的胸前,大笑道:“几年不见,险些认不出来!不过你小子倒是又壮实了!你兄长於夫罗还好吗?”

    “多谢大将军记挂!在下与兄长每每念及将军当日恩德,无不铭感五内!”呼厨泉从容道:“然而时间紧迫,在下此行并非是为了叙旧而来!”

    “哦?你说时间紧迫?”南鹰讶然道:“这是何意?难道你们又遇到了什么危机不成?”

    “大将军您说错了!确有危机,却不在我兄弟!”呼厨泉轻轻一叹:“在下夜不安寝,马不停蹄,于短短一日两夜之间跋涉五百余里,只为报恩而来!”

    “大将军,您可能不曾想到!”他迎向南鹰不解的目光,开口便是石破天惊:“自您与宋建一战,消息轰传凉、并两州,而贵军转道西北的消息,也已被虎狼之辈觊觎侦知!您与您的部下已是危在旦夕了!”

    “你说什么!”南鹰倏的变色:“消息怎会传得这么快!”

    帐中诸将亦无不为之失色。

    “当然是因为宋建贼心不死!”呼厨泉神色冷峻道:“他自知已经难以对您再形成威胁,便以快马将此讯传报匈奴、鲜卑与羌族各部,并许以重利……据在下所知,诸胡之中有人举棋不定,有人力有未逮,还有人因为时间原因措手不及,但是,匈奴的须卜骨都侯已经匆匆发兵,正向着此处而来!”

    “须卜骨都侯?就是与你有杀父之仇的那个新任单于?”南鹰深吸一口气:“他有多少人马?距此尚有多少路程?”

    “两万骑兵!最多不过一日半的路程!”呼厨泉苦笑道:“将军您可能还不知道,因为您当年的支持,我和兄长已与须卜骨都侯部渐成分庭抗礼之局,致令其部被迫不断西迁……其实,须卜骨都侯部如今的王庭距离您现在的位置并不遥远!”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南鹰心中亦是苦笑,自己对呼厨泉和於夫罗的支持已是公开的秘密,难怪须卜骨都侯会亳不犹豫的发兵讨伐。

    “不瞒将军!我与兄长正准备近日大举进攻,一举拿下须卜骨都侯的王庭所在,所以重金收买了当日一些仍有联络的旧人!”呼厨泉似乎亦是心有所感,面有惭色道:“前日内应来报,须卜骨都侯已应了宋建之请匆忙发兵,王庭空虚,正敦请我与兄长趁虚攻占其王庭!”

    “那么,你们发兵了吗?”南鹰心中一动,脸上似笑非笑道:“这岂非绝好的机会?”

    “将军,您将我与兄长看成什么人了?”呼厨泉脸色一沉道:“将军因我们而受此危难,若我与兄长仍存坐收渔人之利的心思,岂非猪狗不如?”

    “将军!我跑死了两匹好马,誓将此情报于将军知晓!”他猛然拍胸道:“而我家兄长更紧急调回了攻击须卜骨都侯王庭的一万五千大军,不眠不休的向着此处而来,只为了报答将军昔日的恩情!”

    他慷慨激昂的语音于帐中回荡,众将听得无不动容。

    “好兄弟!够朋友!”南鹰将手搭在呼厨泉肩上,郑重道:“本将会记住你们这份情义!而且只要本将不死,定会全力助你们兄弟重夺匈奴王庭!”

    “将军!您言重了!”呼厨泉听得心头热血翻滚,他慨然道:“我们匈奴人有一句老话:没有尝过灾难的人不知道拯救之情,没有经过危险的人不知道搭救之恩!”

    “您是我们匈奴的大恩人,更是我族未来的希望!”他推金山、倒玉柱般俯身拜倒:“我栾提呼厨泉,誓死追随将军!”

    “本将幸甚!匈奴幸甚!天下幸甚!”南鹰双手搀起呼厨泉,转头向着若有所思的马云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云萝请看,这是否已经走出了汉胡和平共存的第一步呢?”

    “在你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马云萝亦露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

    “各位将军!有了友军的支援,我们的机会来了!”南鹰双手一拍,浑身都散发出熊熊战意:“难得有敌军主动送来军需粮草,而且一旦全歼须卜骨都侯,必将为我们的盟友统一南匈奴而铺平道路,为大汉北方的局部地区赢得很长一段时期的安定祥和……必须打胜这一仗!”

    众将听得热血沸腾,一起轰然应诺。

    “可是将军!”李正明知不合时宜,却惟有硬着头皮禀报道:“末将正想上报适才点视全军的情况,目前我军箭支奇缺……可能,并不适合立即发动一场大战!”

    “末将附议!粮草虽少尚不足惧,我们打的便是快攻!”马超听得心头一凉,他立即开口道:“然而若是军械短缺,那么我军强行与两万匈奴骑兵开战,无疑是自取灭亡!”

    “不错!”华雄亦沉声道:“匈奴人作战勇悍,骑射之术亦不在我军之下,此战堪忧!”

    连呼厨泉亦不得不颓然道:“必须至少拖住须卜骨都侯一日,才得等到我兄长的援兵。如此一来,前后夹击,则敌军必败!但是若无粮草箭支,又焉能办到?”

    “他娘的!如此天赐良机啊!我们难道要眼睁睁放弃?”南鹰重重一拳擂在将案上:“所以本将一直强调,打仗打的是什么?就是军需后勤!”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突听帐外有人禀报:“大将军,游骑兵小队又拿得一名奸细,现已押送于将帐之外!”

    “什么?难道是?”众将面面相觑,却均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落在呼厨泉身上。

    “大将军,因为时间匆忙,在下仅是孤身前来!”呼厨泉亦愕然以对;“并未带得随从!”

    “那奸细有没有抵抗行为?”李正却是心中一动,抢至帐门之前脱口问道。

    “没有!不过……”帐外的黑鹰卫战士据实禀报,他稍一犹豫又道:“那人诡称是大将军的故人,属下却不敢轻信!”

    “有呼厨泉珠玉在前,焉知没有别人宝器于后?说不定真是故人!”南鹰双目一亮,大喝道:“快请他进来!不得无礼!”

    “哈哈哈!小人在此恭贺南将军升迁大将军!”一连串的长笑声中,众人瞠目以对之间,一名高鼻深目的英俊男子快步而入,他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大将军,愿西北大漠的阳光一直映亮您伟岸前行的身影!”

    “你?普尔彻先生!”南鹰惊得目瞪口呆:“你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将军夫人,我们又见面了!您的美丽简直便是时间之神萨图恩的天敌!”久违的普尔彻.埃米利.李维先是向着马云萝再行一礼,才向着南鹰欣然道:“大将军难道忘记了当初的约定?小人正是为了履行前约而来!”

    “约定?”南鹰脑中急转,尘封已久的记忆终于复苏:“你是说那笔黄金的交易吧?”

    “正是!上次大将军交付小人的黄金计有八万三千金,并曾经说到,今后仍将有十倍百倍的交易……而小人一直都是一位重诺守信的诚实商人!”普尔彻双手张开,一脸踌躇满志:“总算是不负大将军所托,小人特来交货!”

    马云萝、高通、李正等知晓内情之人均是一脸平静,而马超、马岱、华雄等人却是听得呼吸骤停:“八万三千金?还有十倍百倍的……”

    “交货?”南鹰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饶有兴致的盯着他:“都有什么货物?说来听听!”

    “军械、战马、粮草、种子还有铁锭等等……而且数量庞大!”普尔彻满面含笑,语中颇有几分骄傲:“总之,决不致亏了大将军的金子!”

    帐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均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方才仍为大军的各种军需物品而愁云惨淡,下一刻却仿佛如聆仙音,这种强烈的反差令所有人生出绝不真实的诡异感觉。

    “你说军械?”有人忍不住道:“有箭矢吗?”

    “当然有!”普尔彻微笑道:“上好箭矢,至少五万支!”

    “好啊!”好几个声音一起脱口叫道。五万支箭矢虽然不多,但再加上现有的数量,却已足够支持四千人的部队完成一次突袭作战。

    “若本将记忆不差……你们罗马连大规模的弓箭部队也没有,怎会有这么多箭支对外贩卖?”南鹰却是目光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大将军果然渊博!”普尔彻一怔,却立即笑道:“诚如大将军所言,那是我国的情况……而我们商人的宗旨却是,买家的需要正是我们的目标!”

    “你说还有粮草?”又有人叫道:“是指什么?”

    “足够支持万人军队作战一个月的风干驼肉、干面饼、葡萄干!”普尔彻胸有成竹道:“当然,还有混合了苜蓿、干草的大量草料!”

    大帐之中,再次寂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一起落在南鹰身上。果如普尔彻所言,岂止是雪中送炭?简直便是天神赐福,不仅解决了迫在眉睫的战事需要,连战略迂回最大的粮草问题也一并迎刃而解。

    “普尔彻先生确是神通广大!”南鹰仍是一脸平静,他缓缓道:“不过,本将仍有一事不解!我军密会西凉军,又匆忙发兵五溪聚,接着奇兵直取罕,最后转道至此……这一系列的军事行动均如雷鸣电闪,你却又如何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呢?”

    “大将军,你这么说便是怀疑小人了?”普尔彻面上变色,仿佛受了极大的屈辱。

    “看到你身边那人了吗?不怕告诉你,他是一位匈奴王子!”南鹰指向呼厨泉,面无表情道:“即使是他,在有人通风报信的情况下,亦不过一日半之前才知道本将的大致行踪!而你,不仅将我军动向掌握得一清二楚,更能提前备下大批军辎物品在此恭候本将……换成是你,又岂会不疑?”

    “我明白了!”普尔彻面上的异色渐渐敛去,竟现出一副前所未有的从容淡定之色:“大将军,不管您如何猜测,但是小人仍然问心无愧!”

    “我们罗马人有一句谚语,要及时抓住飞来的机遇,还有一句是,每个人都是自己命运的锻造者……”他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竟然就此昂然向帐外行去:“小人的货物已经置放于两百里外的骊,取与不取,全凭大将军的心意了!”

    “站住!说清楚了再走……”李正暴喝一声,长剑出鞘。

    “让他去!”南鹰却是抬手制止:“至少现在,他仍然是朋友!”

    “请你转告身后之人,本将定会依约前往!”他望着普尔彻的背影,声音份外平和,却又充满自信:“勿令本将失望!”

    “如您所愿!”普尔彻脚步一顿,却未转身:“多谢大将军信赖!”

    一直待普尔彻行出帐外,南鹰才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本将倒记得,还有一句罗马谚语……人类其实在内心深处,可能希望被骗得舒舒服服的。”

    “将军,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马超沉声道:“是否需要立即全军转移?”

    “为什么?本将方才明明已经说了!”南鹰一脸不解:“我军急需的一应物资,就在两百里外的骊,当然是要依约前去接收!”

    他伸臂下劈,立时止住了所有正准备发出的疑议。

    “呼厨泉!你也听到了!”南鹰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本将会为你派出随行卫队和天眼,还请莫辞辛劳,这便返回与贵兄会合……两日之后,你我两军会猎于骊,誓灭须卜骨都侯!”

    “大将军,您……”呼厨泉呆了半晌,几番欲言又止。然而,出于对南鹰的莫大崇敬与无比信服,他终于忍下了所有的疑问,无言的行了一礼,在高通的陪护下向帐外行去……他不知道,南鹰为何明知骊之行可能危机重重,却依然坚持冒险前往?他只知道,从他踏出此帐之时,便已将自己兄弟、一万五千部属乃至全族人的命运,一起押了上去。

    “汉扬!你是认真的吗?”马云萝目送呼厨泉离帐,立即秀眉微蹙道:“普尔彻虽然曾在渤海帮助过我们,毕竟不知根底,特别是在如此危机四伏之时,他并不值得我们信任!你怎可轻易许诺?抑或,这正是你的惑敌之计?”

    “他当然不值得我们信任!”南鹰目光深邃,语声深沉:“如今的武威一带,十足便是虎狼聚集之地,凭他区区一个罗马商人,又岂能来去自如?最可怕的是,他还有准确的情报、庞大的物资、牢固的据点……他约我前去骊,定有极大的图谋!”

    众将之中终于有人闷声道:“那将军为何还要冒险前去?”

    “既是图谋,当有利益所趋!只要本将能够满足他们的利益,为什么不敢去?”南鹰露出一丝冷笑。

    “如果他们只是利用我军目前的困境待价而沽,倒并无十分危险!”有人忧心忡忡道:“就怕普尔彻背后的势力也是受了宋建许以重金的驱使,那么我军危矣!”

    “宋建?他能有本将这么大的手笔吗?”南鹰哑然失笑:“你们已经都听清楚了吗……八万三千金啊!只要他普尔彻稍微有一点眼光,会否因小失大呢?”

    “或许他正是为了贪墨这八万三千金的货款!”又有人迟疑道:“这才企图将我军陷入必死之境,亦未可知!”

    “还是那句话……你们已经都听清楚了吗?”南鹰摇头失笑道:“本将还有十倍百倍的黄金等着他来赚取,试问天下之间,还有何人能有如此财富?商人逐利,而本将正是他的衣食父母,他怎会自断生机和财路?”

    “这么说,他必定是想利用我们来完成某件有利于他们的事情!却不敢提前透露,唯恐我们拒绝!”马云萝凤目一凝,若有所思:“这才以军需粮草为诱!这恰恰正是我们目前不可或缺的!”

    “不管怎么说!此人行事诡秘,又谎话连篇,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众将之中,有人沉不住气了,抗声道:“将军,您居然还令呼厨泉兄弟亦往骊参战,就不怕连累了友军?”

    “你真是太天真了!所谓友军,亦是因为利益而相互牵绊!”南鹰目光一冷,淡然道:“即使是呼厨泉兄弟,你们便真当他们没有私心作崇吗?”

    “将军,您说什么?”好几个声音一起惊呼起来:“他们可是不计得失的发兵来援了啊!”

    “不计得失?笑话!”南鹰森然道:“他们只需立即发兵攻取匈奴王庭,须卜骨都侯首尾难顾之下,必然引兵还救,则我军之危立解!”

    “是继续与须卜骨都侯拉锯作战,还是会同我军一举消灭心腹大患,他们其实已经作出了选择……他们确无害我之心,却存了借刀杀人之心!”他狠狠道:“一旦须卜骨都侯败亡,他们便可借着我渤海军之威水涨船高,继而称雄北方!”

    “天呐!”帐中众将听得无不如同坠入冰窖,身心俱寒。

    “将军,你既然已经洞若观火,如何克制得住?”终于有人颤声道:“末将之前,只道……只道您已经感念于他们的雪中送炭!”

    “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南鹰哈哈一笑:“所以本将才说,既是图谋,当有利益所趋!呼厨泉兄弟存了狐假虎威之心,本将何尝不想借力发力?只要灭了须卜骨都侯,必可震慑西北群丑,再不敢于本将归途之中再兴波澜!”

    “只要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有何不可?”他的笑容之中有着一丝欣慰:“为了你们,为了四千余名兄弟的性命……一点小小的龌龊,本将忍了!”

    “你奶奶的!”一将忍不住爆了粗口:“是应该将他们一起拖去骊,要死一起死!”

    “昔日便尝闻鹰扬中郎将纵横天下,勇冠三军,且战必当先,一生从无败绩!只道为将者,必当如是!”马超呆呆的注视着南鹰,目光之中满是狂热。他突然间翻身拜倒:“而小侄今日始知,盛名之下向无虚士,姑丈大人岂止勇猛擅战,其谋略之深、辨事之明、胸怀之广,亦是天下无双!”

    “什么姑丈大人?”马云萝玉容之上蓦的掠过一抹红云:“叫将军!”

    大帐之中一静,倏的迸发出一阵轰笑之声,整个气氛为之一松。

    “马将军,本将没有你说得那么神!”南鹰一笑拉起马超,如电目光环顾全帐:“众位将军,既然已明局势,立即准备去吧……华雄、李正、胡车儿,你们仍要辛苦一下,立即点兵,趁夜前去扫灭那几股马贼!”

    “形势严峻,而我军的命运不能完全操纵在别人手中!”他郑重其事道:“哪怕是多取得一些物资,都可能为我军争得一丝主动,切记切记!”

    “将军放心!”众将信心大涨的轰然应诺,一起涌出大帐。

    南鹰静立半晌,才坐于将案之后,缓缓闭上双目,流露出一丝难掩的疲惫。

    温润如玉的纤纤十指柔柔的抚上他的额际,为他缓缓揉按。

    “云萝……我只能说于你一人知道!”南鹰仍然闭着双目,反手攀着那双玉腕,梦呓般道:“在看似洞察先机的表相之下,我……我其实已经别无选择,只能这么走下去!”

    玉手瞬间冰冷,然而,那如同天簌般的声音依然仿佛充满了魔幻般的力量:“我会一直陪你!”

    “有你真好……”强烈的倦意袭来,南鹰终于沉沉睡去。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六章 恩深义重

    湛蓝辽阔的天空下,是同样广阔无垠的大漠,起伏连绵的沙丘有如停顿的波涛,无有穷尽般延伸至天边,除了静谧安详之外,亦显出浩瀚苍凉的雄浑气势。

    一支骑兵部队正沿着大漠的边缘快速行进,但见黄沙滚滚,仿佛龙蛇蜿蜒,而马蹄轰鸣,有如瀚海潮声。

    南鹰纵马上丘,锐利的目光越过下方奔腾涌过的铁流,直视远方的大漠深处。根据呼厨泉提供的情报,须卜骨都侯所部两万兵马将会横穿这片日后被称之为腾格里沙漠的广袤地带,试图将渤海军拦腰切断,不仅仅是因为要奇兵致胜,打渤海军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迂回行进,争取时间上的主动。

    而腾格里沙漠特有的地理环境恰恰为须卜骨都侯看似冒险的军事行动提供了便利。这片沙漠具有明显的大陆性气候特征,由于靠近湖盆和河流地殴,水分条件较好,特别是在西部和南部,湖盆星罗棋布。须卜骨都侯必会选择一条最佳的行军路线,从容不迫的发起突袭。

    可惜,须卜骨都侯仍是打错了算盘,只因为他根本没有搞清南鹰的动向。若所有关于渤海军的情报均来自于宋建,那么须卜骨都侯或许会猜测渤海军将驻留于洪池岭一带休整,或许会猜测渤海军将依托古浪峡据险而守,甚至是猜测渤海军将沿黄河西进,与韩遂、马腾的兵马会师,却绝对猜测不到南鹰仍然坚持一路北上,踏上了一条看似渐行渐远的绝路。

    一丝冷笑从南鹰唇边微微泛起。依据当前的线路和速度,渤海军将至少甩开须卜骨都侯两日的路程,这为他从容应战提供了保障。而他毫不担心须卜骨都侯会掌握不到自己的行踪,因为他会在沿途之上不断留下一些“线索”,既为敌军增添一些“惊喜”,也会令敌军误认为渤海军不敢正面迎战,从而将敌军一路诱向骊……

    “将军!”高通一身沙尘的纵马驰上土丘:“末将已令人在周边五十里内的所有水源之中放足了材料,一旦敌军人马饮入,最多两个时辰之后便会生效,包管他们欲仙欲死!”

    “很好!”南鹰不由微微一笑。治病救人固然是他的拿手本事,但是说到就地取材,配制一些令人畜腹泻的药物,却是在渤海军中连一个寻常军官也可以胜任的常规技能。

    “沿途之上,如果有临水临崖的好地方,不妨也动动点子!”他漫不经心道:“本将还记得,当年你们这帮小子跟着高风和马钧,可是把黄巾军伺候得无微不至啊!”

    “末将得令!”高通和其他几名黑鹰卫军官相视一眼,轰然大笑起来。

    “将军,马云萝将军传过话来!”一名骑兵远远而来:“伤员们的情况比较稳定,可以适当加快行军速度!”

    “不必!我们不赶时间!”南鹰挥手道:“转告马将军,一切如常!”

    “是!将军!”那骑兵神色一振,拨马去了。

    高通等将看着南鹰从容淡定的神色,亦是心头大定,一起露出轻松之色。

    南鹰深邃的目光转向北方……一切的希望都在骊,若那里确有军需补给,那么在渤海军与呼厨泉兄弟的联手夹击之下,须卜骨都侯不足为虑。然而,一旦变生肘腋,那么等待渤海军的,将是一场毫无希望的灭顶之灾。

    “希望一切……都好!”就在这一瞬,南鹰却神驰万里,想到了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兄弟和手足,以及所有值得他牵挂的人。

    就在南鹰仿佛孤立无援,独自鏖战于大汉西北之际,事实上,一场因他而带来的风暴却几乎席卷了整个大汉天下。

    在安定、天水、北地等郡,至少两万名凉州军已被迅速动员起来,由马腾和首席大将庞德领军,正向着金城、武威一带进军,急切的寻找南鹰军踪迹。

    汉中、蜀郡的一万五千大军已经进入西羌境内,正向着北方一路挺进,他们将会同白马羌、叁狼羌的一万大军,前往西海一带接应南鹰军,任何敢于阻碍他们的势力都将被毫不留情的铲除。

    在长安,经荀攸奏请天子颁诏,督关中军事的郭汜已经派出徐荣领军,星夜赶往汉阳一带,与徐晃、胡轸的一万兵马会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直扑罕、取回宋建人头,以此昭告天下:冒犯大汉辅政皇叔、大将军、渤海军军主者,必以死相赎!

    在北方诸州,袁绍、公孙瓒、刘虞等诸侯不约而同的止兵罢战,虽然无力左右凉州形势,但他们一起将目光放在了局势的发展上,因为南鹰的命运,即将决定整个北方甚至大汉天下的命运,他们必须静观时变。

    在中原地带,以吕布、曹操、刘备为统一阵营的一方却加快了向着袁术、陶谦、刘表等势力的攻略步伐,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南鹰是生是死,必将引发天下大乱。作为当前相对弱势的他们,必须尽快扩充实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残酷兼并。

    而远在扬州的孙策,当他收到从渤海飞来的天眼传书,他所采取的行动只能以狂暴和霸气来形容。他放弃了一切触手可及的胜利,严厉的申斥了所有劝谏的部属,一方面派出使臣,强硬勒令江东群雄立即投降,否则破城之日必将屠城三日,一方面紧急集结了仅有的三千骑兵,竟然意欲亲自领军奔袭四千余里,直取凉州。同时,他提前派人通报沿途诸郡,凡是资其作战者,必报此情,而阻其道路者,则不死不休。

    为了维持这个近于儿戏般的决议,孙策不惜公然顶撞了自己的母亲,骂退了追随他父子两代的数名老将,鞭打了忠心耿耿的股肱之臣,一时之间引得群臣哗然。

    世人皆知,南鹰与孙坚情如兄弟,南鹰更视孙策如侄如子,而任何人均没有料到,孙策对于南鹰的深刻情感会达到令如此程度。连高顺、贾诩都心忧如煎,却因为鞭长莫及而不得不强行按捺之时,惟有孙策远在万里之外,却义无反顾的向着整个天下表明了自己的疯狂,这甚至是他连自己的父亲战死荆州都不曾有过的疯狂。

    孤寂空阔的将帐之中,孙策负手而立,静静的凝视着悬挂于将案之后的汉土疆域图。仅仅数年,他那原本稚嫩青涩的面容却已被冷峻从容所替代,显出远超实际年龄的老成干练。

    听着身后从帐口处传来的缓缓步声,他嘴边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却是头也不回道:“阿瑜,你也被他们逼来劝我吗?”

    “你也太神了!阿策!”那少年愕然抬头,一张清秀绝俗的面容现出一丝苦笑:“怎么就能听出来是我呢?”

    “很简单!”孙策仍是没有回头:“可以不经通传入我将帐的人,加上我母亲在内也不超过五人,而你步履原本轻快,却非一气呵成,而是现出迟疑与犹豫,显然内心挣扎,既非前来以死相谏,也非存心试探,只不过便是当讲与不当讲的困惑了……所以说,除了你周瑜,尚有何人?”

    “这种听步识人之法,又是鹰扬中郎将……哦不,应该称呼大将军!”那美少年周瑜一怔:“又是他教你的,对不对?”

    “当然是他!否则,这世上尚有何人有此之能?”孙策洒然一笑,这才转过身来,目中仍有崇慕之色:“在这世上,他是无所不能的!”

    “从你口中尝闻南大将军之事,令瑜亦是不胜向往!可是,有一件事很矛盾啊!”周瑜露出深思之色:“既然你对大将军如此崇拜,坚信他将无往不利,却又为何不惜动摇我军之本,坚持要不计损失的去万里驰援呢?”

    “是因为义气和良心!”孙策双目之中尽是深刻缅怀之色,他断然道:“若无叔父,焉有我父亲平叛讨逆的功德美名?焉有我军今日称雄江东之盛,又焉有我孙策今日之苟且存活?阿瑜,若我没有这份义气和良心,你是否又会不计得失的辅佐于我呢?”

    “大事,大势,大局!我孙策焉能不懂?”他炯炯目光直视周瑜:“然而,每个人心中,总有一些值得不计生死得失也要守护的东西!叔父待我孙家,待我孙策,此情此恩胜过天高地厚!若我今日对叔父之难无动于衷,岂非猪狗不如?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所以我要努力,拼尽一切!”他狠狠握紧了双拳:“无论成功于否,我都要全力以赴,即使是我死了……否则必将悔疚终生,死不瞑目!”

    “你说什么!即使是死了……”周瑜听得张大了口来,骇然道:“阿策,若你今日此言传至外界,必将令群臣失心,将士离德!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相反,我很清醒,所以我一直活着……”孙策突然流下泪来:“我父亲,他一生都对叔父言听计从,惟独是面对传国玉玺时,他迟疑了,他动心了,他甚至是疯了。他唯一一次不听叔父的劝告,便是以性命作为了代价!”

    “我也曾经糊涂过,为此叔父狠狠打了我的耳光!”他抬手轻轻拭去泪痕:“当我抬起头来想要反抗时,却看到叔父眼中那一丝泪光,我情不自禁的哭了……从那一刻起,我已经知道,自父亲逝去,他便是我的父亲,他把我当作儿子,我不能让他失望……我已经亲手埋藏了一个父亲,我不能再看着另一个父亲去死!你明白吗!”

    说到此处,他已经是不由自主的咆哮起来,双目之中,泪水却是止不住的落下。

    “阿策,你!”周瑜听得已是呆了,他痴痴道:“我从小便把你视作唯一的兄长,唯一的榜样,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坚强如你,也会对一个人有如此孺慕之思!”

    “可是阿策,你应该明白!”他仍是忧心忡忡道:“因为你的动兵之议,不仅是你母吴夫人坚决予以反对,一些人甚至尖锐的指出,此举将失地亡军,导致我江东基业最终被渤海军所吞并!”

    “叔父向我提出了占据江东的建议,并资以战船兵马,他还说服我以那块害死我父亲的破石头向袁术换来了兵马钱粮,否则我们孙家早就亡了!”孙策木然道:“如此大恩大德啊!如此大智大勇啊!居然时至今日,还有一批小人佞臣劝我见死不救……虽然我主意已决,但是若从阿瑜的口中说出劝阻之言,我定会十分失望!”

    “叔父曾经教导我,身为男儿,但凡问心无愧,则天下之事无不可为!”他突然爽朗一笑:“阿瑜,你是我一生之中最好的兄弟,你认为我该当如何?”

    “大将军的情操,令人高山仰止!更何况,他还杀了董卓,亦为我周瑜报了杀父之仇!”周瑜一咬牙,决然道:“汉室不绝,忠良不死,我周瑜亦愿随着孙策一起,视大将军为师为父,从此肝脑涂地……无恨矣!”

    “哈哈哈!好兄弟!纵然我母亲、众兄弟和群臣诸将均不理解我,有你懂我又何妨?”孙策双目瞬间灿若晨星,他一把拉起周瑜,慨然道:“身为英雄者,当明时势,亦明得失!若天下无我叔父,我孙策必将为了一统天下而锋芒毕露!而如今,你我兄弟却只能将拨乱反正当作是毕生宏愿了!”

    “好啊!”周瑜听得热血沸腾,长笑道:“大丈夫亦当如是!”

    孙策微微一笑,拉着周瑜一起并肩遥望西北,口中喃喃道:“叔父,你定要活着啊……万里之外,尚有两位侄儿已至冠礼,正待叔父主礼赐字!”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七章 军团乍现

    正在匆忙搭建的临时宿营地旁,南鹰负手卓立,身后六七名将领站得笔直,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的听取着面前情报军官关于各地军情的汇报……这份来自于渤海的军情汇总是刚刚送抵的,且传信的鹰儿身上背负了几处伤痕,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凶猛的禽类攻击所致。

    由于全军不断调整行军路线,又处在高速移动之中,他们放出的天眼可以直达渤海、汉中等固定地点,而负责反馈的天眼想到寻找到他们可就难上加难了。若无覆盖周边近百里范围的天眼战士和游骑兵小队利用鹰哨不断传播讯号,这份至关重要的情报极有可能永远也送不到南鹰手中。

    “没有想到啊!”南鹰听着情报官一口气汇报完毕,满脸都是肃然之色:“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局部战争,竟然牵动了整个天下的形势!我们的担子不轻啊!”

    “大将军,您身份尊贵,又身系天下大局,绝不可以有失!”马超叹息道:“骊已经近在眼前,请再考虑一下末将之前的提议……我军必须分为前后两军,末将领一军先行赶赴骊查明情况,您和姑母率后军缓缓而行,一旦情况有变,也好从容应对!”

    “缓缓而行?高通,须卜骨都侯距离我们还有多远?”南鹰没有急着答复马超,而是转头向着高通提问。

    “回大将军!”高通心底默算,很肯定的答道:“最多不过两日路程,他们的经验很丰富,虽然因为饮水问题造成了一些麻烦,但丝毫无碍于整体战力。相反,他们咬得越来越紧,末将已经根据您的命令,严令斥侯们必须拉开观测的距离,不得抵近侦察!”

    “听听,两日路程啊!若他们的骑兵再有体力来一次急行军,这几乎就是如影随形了!”南鹰哈哈一笑:“你让本将率后军缓缓而行,也不怕本将被须卜骨都侯给灭了?”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马超尴尬一笑:“须卜骨都侯一路长途跋涉,绝不敢在情况不明之下,以疲惫之师轻易进攻!何况,大将军若率军缓缓而行,兵马得以休整,又有天眼提前预警,怎会被须卜骨都侯所趁?”

    “正是如此!”几名将军相视一眼,一起出言附议。

    “你们的心意,本将明白!”南鹰抬起手来,止住了所有的声音,他目光平静,语音镇定,却自有一股睥睃天下的气度:“本将这一生征战无数,遇敌弱我强之时,亦用狮子搏兔之力,绝不予敌可趁之机;而遇敌强我弱之时,则战必争先,心怀必死之心,故屡屡以弱克强……诚然,主将者,当审大势,明大局,不可轻身犯险,然而如今,全军形势有如千钧一发,若本将不能身先士卒,则军心必乱,气势必衰,我们这支孤军亦将不攻自破!”

    “除了派出必要的游骑兵外,全军不得分兵!”他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再狠狠握紧成拳:“合则凝心聚力,分则首尾俱失……无论骊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们都将共同面对!”

    “是的,大将军!”众将听得热血上涌,一起轰然应诺。

    “我反对!”一个清脆的声音淡淡响起:“我尚有一策!那便是由我亲领五十名骑兵,先行一步赶往骊!”

    “云萝!你想做什么!”众将噤若寒蝉之中,南鹰有些恼怒道:“我主意已定,休得多言!”

    “身为大将军,亦需查纳雅言!马超之策实为稳妥,若骊当真是敌军设下的圈套,那么我军绝不可自投罗网,必须派人实地查看!”马云萝静静的凝视着南鹰:“我自请领兵亦有理由陈述。一来,我与普尔彻先生一向关系良好,做为先行使者,既有利于沟通,且尽显我方诚意;二来,当年我广施恩德于西北诸族,至今有人尝怀感念之心。若我亲自前去,即使遇伏,也必会有人提前暗中通传,不致于身陷重围;最后一点……”

    她突然骄傲的昂起螓首,有如一只开屏孔雀般傲视四周:“只有最勇武的将军,才能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若你们之中有人自认武力胜过本将,何妨一试?”

    “华将军!在场的渤海鹰将以你最强!”她望向华雄:“可愿与本将一争?”

    “马将军,您说笑了!”华雄一脸苦笑:“末将当年便远非您的对手,焉敢相争?”

    “还有你,西凉神威少将军!”马云萝凤目瞪向马超:“听说你纵横西凉无敌手,连庞德都自承不是你的对手,试一试如何?”

    “在小侄心中,姑母大人永远都是西凉第一……哦不对,是天下第一!”马超从小便敬畏这位姑母,慌忙低头道:“小侄不敢!”

    “或者说!”马云萝挑衅般望向南鹰:“大将军想重振夫纲?”

    众皆哑然,在场诸将无不是勇猛擅战之士,说到冲锋陷阵谁肯自居人下?然而面对一代天娇的渤海军首席女将,却无一人敢于抗声争辩。即使听得马云萝首次调笑南鹰重振夫纲,亦无人敢于笑出声来,惟有一起低下头去,不忍直视南鹰的尴尬神色。

    “姑母大人之策甚善,只不过,所选的五十名战士亦须勇猛之士!”马岱突然接口,及时打破了僵局:“小侄不才,愿意随行!”

    “还有末将!”胡车儿亦瓮声应道。

    “好吧!”南鹰怔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就听你的!”

    “全靠你们了!”他目光转向马岱和胡车儿,眼中尽是无言的托付之意。这两位亦算是少有的猛将,有他们随行,确是令他减去了几分忧虑。

    马云萝眼波流转,却尽是盈盈笑意,那一双剪水秋瞳落在南鹰面上,直是情意无限,又似千言万语,南鹰心神恍惚之间,仿佛听得她同生共死的心意。

    马超、华雄和高通等将相视一眼,同时点头,口中吼出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尽是麾下最为精锐的战士。

    一名名战士应声出列,逐渐在军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方阵。

    马云萝终于断去了与南鹰欲舍难离的目光牵绊,她一甩身后披风,一身英气立时光芒四射:“将士们,都跟着本将……”

    “马将军,且慢!”高通突然厉声大叫:“快看天上的天眼!”

    “什么?”无数目光一起投向远方天际。

    那天眼所化的小黑点正在不断盘旋着现出鹰舞,虽然距离遥远,但是所有精通鹰舞的人同时心中剧震的读懂了信号……有不明军队正在逼近。

    “全军列阵!”南鹰心头一跳,完全无法猜测到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可以未卜先知的拦于前方,然而此时,他却只有挺身应战。

    他伸手接过高通掷来的鹰枪,暴喝道:“冲击阵形,准备接敌……全军听我号令,未得号令不得妄动!”

    “看鹰舞之姿,距离最多不过十数里,要不要立即发起冲锋?”高通贴近南鹰,神情凝重道:“现在攻击正是其时!”

    “稍待!”南鹰轻轻抬手:“相信游骑兵小队的具体探报也要到了,还是弄清情况再说……本将绝不相信会有大批敌军竟可以提前机动至我军前方设伏,千万不要闹了笑话!”

    话音倏落,远方的旷野之中便现出了几个小黑点,迅速向着本阵风驰电掣而来。

    “报……大将军!”那几名游骑兵转瞬即至,一名带队军官于南鹰身前猛然勒马大叫:“前方十五里外,突然出现大批步兵和少量骑兵,正列队向着我军而来,人数约有三千!”

    “前方十五里?”所有将军一起听得眼皮直跳……前方三十余里便是骊,而距离最远的天眼和游骑兵小队已经越过了骊,侦察范围达到了七十里,他们却没有丝毫探报送达。那么,这支突然出现的兵马来路已经呼之欲出,他们只能是来自骊。

    “他娘的!”有人恨恨的骂出声来:“这个普尔彻果然是用心歹毒,他定是暗中勾结了匈奴人,存心引我们入彀!”

    “不对!”南鹰反而冷静下来:“须卜骨都侯属下全是骑兵,他会以步兵作为主力来阻击我们吗?”

    “那三千步兵作何装扮?打的什么旗号?”听到南鹰之言,立即有将军醒悟过来,向着游骑兵小队发问。

    “回大将军和各位将军的话!”那名经验丰富的游骑兵军官居然罕有的露出一丝愧色,呐呐道:“那些步兵装束很怪,旗号亦是乱七八糟,属下……属下认不出来!”

    “是哪一族的兵马总能看得出来吧?”又有人发问。

    见那军官仍是茫然摇头,众皆愕然。

    作为直属上官的高通大感面上无光,喝道:“你也算是军中老人,胡族诸部都是见识过的,怎能看不出来?总有什么特别之处吧?”

    “啊!对了,确有一处特别!”那军官咽了一口口水,恍然道:“在敌军步兵方阵前方,有人高举一支金光闪闪的节杖……杖尖仿佛是一只金鹰!”

    “节杖?金鹰?”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异想天开道:“难道是闻听鹰扬大将军统领渤海鹰军亲至,所以持节奉鹰,以为献降?”

    “呸!胡言乱语!”有人怒道:“如果是献降,那他们派一个人来便成了,何用大批兵马随行?那定是他们的军旗标志!”

    “军旗标志?”南鹰闻言,顿如一道亮光闪过脑际,不由脱口叫道:“那是罗马军团的鹰旗!”

    “罗马军团的鹰旗?”众人一惊,虽然仍未搞清状况,但是已经有人变色道:“如此说来,果然是普尔彻这个罗马蛮子在搞鬼了!”

    南鹰的脸色也是有些沉重,罗马军团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曾经纵横天下无敌手,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一支劲旅。然而,罗马与大汉天各一方,如果在大汉西北突然冒出一支罗马部队,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须知一具金鹰旗帜,便代表着一支齐装满员的正规罗马军团。他们究竟是如何远渡万里来到大汉的?难道,因为自己的介入,竟然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历史走向?

    听着身边诸将议论纷纷,南鹰面色愈加阴沉,他一带马缰,喝道:“休得罗嗦,且随本将一探究竟!”

    见南鹰一骑当先的驰出,众将慌忙发令,约束部下保持阵形跟了上去。

    尘土飞扬之中,一支汉军将士们闻所未闻的兵马现出身形。这支兵马以一支约三千人的步兵为中军,两翼各有一支约百人的骑兵部队作为掩护。

    前排的步兵们大多身着无袖长锁子甲,头戴圆顶宽檐的铁盔,右手持矛,左手挽着超过半身的弧型大盾。还有少部分人身着分段式的胸甲,头戴羽冠,腰悬短剑,显然是军官。在后方,可以隐约看到仿佛是远程兵种的掷矛手和弓手,却是半隐于尘土之中,难以得窥真容。

    而分列于两翼的骑兵们亦是朦朦胧胧,惟见全身锃亮的金属反光,可以想象必是装备精良。

    南鹰的目光瞬间落在中军步兵的前排,一眼看清了那名高擎金鹰、头戴狮盔的执旗兵,不由瞳孔微缩……作为一名曾经精研过古代战争史的军校优秀毕业生,他已经可以确认,面前这支军队就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锐罗马军团。

    就在几名将军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全体将士如临大敌、严阵以待之时,南鹰突然眼前一亮,沉声喝道:“都在这里候着,不得轻取妄动,本将要上前问话!”

    “大将军!危险啊!”见南鹰又是单人独骑的驰向敌阵,将军们一起惊得面青唇白,险些便要挥师而上。

    “懂什么?罗马军团最重阵型,而此刻!”南鹰头也不回道:“他们摆出的不是交战阵型……服从命令!”

    “是!大将军!”众将望着南鹰的背影,眼巴巴的目光一起转向他们心目中的救星。

    “你们都听到了!服从命令!”马云萝秀眉微蹙,却是旁若无人的径自带马,向着南鹰追去。

    “这个?怎么办才好!”几名将军呆若木鸡的立在当地,集体石化。

    “全体戒备!”苦笑声中,马超惟有当仁不让的临时接管了指挥:“随时准备接应大将军和马将军!”

    众将轰然回应声中,马超锐利的目光越过南鹰和马云萝的背影,直视远处那支前所未有的军队……能令大将军也慎重对待的军队,必有其过人之处。若能取长补短,将大大改善西凉军重攻轻防的致命缺陷。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八章 失落军团

    随着南鹰、马云萝两骑迎着对面而去,罗马步兵方阵中央迅速分开一条道来,两名头戴红色羽冠的罗马军官纵马出阵,迎向南鹰而来。

    两方四人很快相对勒马,数千罗马将士和汉军亦是默不作声的于主将身后摆开阵形。一时之间,只闻战马嘶鸣、风声猎猎。

    南鹰目光落在对面两名罗马军官的面上,见对方脸孔几乎全部掩在护面之后,其中一人露出一双黑瞳,精光湛然,显然是纯种罗马人。而另一人眼色微蓝,却是似乎身具多种血统。

    南鹰一阵头疼,努力回忆起当年所学的拉丁语言,结结巴巴道:“本人是大汉大将军南鹰,请问对面的将军,来自罗马哪一支军团?”

    那两名罗马军官相视一眼,明显露出愕然之色,其中黑瞳军官讶然道:“我们当然识得您是南大将军,不过,敢问大将军阁下,您刚刚说的是什么语言?恕我等耳拙,却是不甚明白!”

    南鹰几乎没有一头栽下马去,只因那名罗马军官竟是一口字正腔圆的流利汉语……这个洋相可是出得不小!

    不过想到普尔彻亦是精通汉语,他立即释然,只得重重咳嗽一声,又以汉语重述了一遍。

    “大将军阁下!久仰您的大名了!”那名为首的罗马人缓缓脱下羽冠,随风飘扬的满头黑发之下,露出一张刚毅的年轻面容,他微笑道:“本人马库斯李锡尼提图斯,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而在您面前的这支军队,是失落的罗马第一军团!”

    “马库斯李锡尼提图斯……罗马第一军团?”南鹰浑身剧震:“你是克拉苏的后人!”

    今次轮到提图斯浑身一颤,骇然道:“大将军竟然知道!”

    南鹰瞬间明白了他的震惊原因,虽然距离克拉苏兵败被杀已有200余年,然而罗马与大汉并无邦交,更无信息相通,自己仅从他的族名和罗马第一军团廖廖数字便脱口报出了克拉苏之名,也难怪他会震动至斯。

    他当然不会透露自己对克拉苏之名如雷贯耳的真正原由,而是微微一笑:“克拉苏大人号称罗马战神,文武双全,理财之能更是冠绝罗马。虽然惜败于卡莱战役,却必将名垂青史,为后世子孙所传颂。”

    提图斯双目直勾勾的凝视着南鹰,喉头连续滚动。半晌,面上的震动之色才渐渐敛去,他侧过头来,向着另一名始终一言不发的罗马军官叹息道:“你果然是对的……在大汉的土地上,只有大将军才是我们真正的朋友!”

    “什么?”南鹰和马云萝相视一眼:“这位是?”

    “大将军,请您宽恕我之前的不敬之罪!为了激将您前来,我也是迫不得已!”听得熟悉的声音入耳,南鹰和马云萝同时目露惊容。却见那军官亦缓缓摘下战盔,露出普尔彻那张熟悉的面容:“您敢于冒险前来,已是足见诚意!”

    “这么说来!”南鹰深吸一口气,脑中将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迅速拼接起来,终于隐约把握到了事情的真相:“普尔彻先生约本将前来骊,真的是为了促成一桩更大的买卖!”

    “是的!尊敬的大将军阁下!您的睿智有如星空一般深不可测!”普尔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请容在下将一切的真相禀明,供大将军决断!”

    “240年前,克拉苏阁下亲率7个罗马主力军团和4000 名高卢与凯尔特骑兵远征帕提亚王国,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安息帝国,却因为轻敌冒进而几乎全军覆没,数万罗马精锐战死卡莱,连克拉苏阁下本人也惨死当场……”普尔彻说着,眼中闪过黯然之色:“不过,克拉苏大人的长子普布利乌斯临危不乱,他领着第一军团收拢败兵,反而击破了帕提亚人的防线,试图重返罗马!”

    “普布利乌斯怕是有家难回了!克拉苏阁下之死,已经打破了三巨头执政的平衡,内战一触即发,另外两名巨头不会放过他的!”南鹰长叹一声:“罗马的事,本将多少知道一些!”

    “大将军……您真的是深不可测啊!”普尔彻与提图斯面面相觑,同时目露惊色:“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您不知道的吗?”

    “如您所说,克拉苏大人逝后,直接引发了内战,共和国因此瓦解,普布利乌斯大人即使回国,也难以背负这样的严重后果和战败失旗的罪责!”提图斯接口继续道:“然而,为了万余名幸存将士的性命,普布利乌斯大人不得不咬牙苦撑,领着残部一路向东,谋求一线生机!”

    “就在克拉苏大人战死的当年,匈奴分裂为南北两支,彼此交战不休,普布利乌斯大人看准机会,暂时依附于北匈奴郅支单于,不仅助其修筑城寨,还适当的以雇佣军形式助其作战!”提图斯苦笑道:“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多少年,郅支单于便被贵国的陈汤将军所消灭,甚至俘虏了普布利乌斯大人派去助战的部分军队。为了避免受到牵连,普布利乌斯大人惟有率部遁入深山,利用西域诸族的掩护繁衍生息,并暗中与南匈奴达成协议,以图再起。”

    “看来你们至今仍与南匈奴保持一定联系,怪不得会对他们发兵之事了如指掌!不过,有一件事不对吧!”南鹰忍不住接口道:“本将也曾读过陈汤将军灭郅支单于的这段历史,这位将军确实俘获过数百名异族佣兵,不过他们都是蓝眼金发的西域人,怎会是你们派出的罗马军队?”

    “大将军难道忘记了?刚刚本人还说到,克拉苏大人率领的军队不仅仅是7个罗马军团,还有4000名高卢与凯尔特骑兵!”提图斯嘿然一笑道:“若非我们不敢过多介入大汉与匈奴的战事,当年陈汤将军这一役可是未必能赢!”

    “原来如此,陈汤将军俘虏的不过是你们的小股兵马!”南鹰点头道:“那么这么多年来,你们又是如何生存下来的?是否一直便以骊为据点活动?为何大汉竟然似乎对此全不知情?”

    “好教大将军知道!”提图斯继续道:“当年,陈汤将军虽然俘虏了我军的部分高卢士兵,却是仁义为先,不仅没有留难,更将他们安置于骊一带,这便为我军主力的生存提供了一个掩护!数十年间,我们以商队为掩护,不远万里将大多数军团将士的家属和后人从罗马源源赎回,一路送至骊及其周边,令其团圆繁衍。随着大汉对凉州和西域的控制日渐薄弱,汉羌战争频繁爆发,还有商队和周边胡族相庇,朝庭对我们的存在毫无所觉,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200年转瞬即逝,普布利乌斯大人和我们这些后人们始终难返罗马,然而,这一支以罗马第一军团为主的兵马却终于保留了下来,并保证了一定的纯正血脉!”他含笑道:“当然,我们也与亲善的汉族和胡族通婚,否则,我们怎会精通贵国语言?”

    “商队?”南鹰一怔,他的目光落在普尔彻身上:“你们罗马军团又如何会搭上了商队?普尔彻先生的身份怕是也大有来头吧?”

    “克拉苏大人以经商起家,至今家族仍有不少族人行商于世界各地,并有大量的合作伙伴!而就在克拉苏大人兵败之后,他的一支后代便假借商队名义,历经重重艰险,终于在东方寻到了第一军团,开始了漫长的崛起之路!不瞒大将军,在下便是这一支的后人!”普尔彻微笑道:“当年,大将军于帝都偶遇的马商阿基克斯也是我们的合作者之一,而其所销之大型军马,便是我们利用高卢战马与贵霜马杂交而成!”

    “原来如此!这算是又为本将解开了一个不解之谜!”南鹰重重呼出一口气:“本将一直奇怪,阿基克斯如何能于一年之内顺利往返于万里之外,原来他真正的军马供给基地,竟然近在凉州一带!也难怪你们来求本将借道西羌了!”

    “大将军英明!”普尔彻叹息道:“如今的罗马,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我们唯一的心愿,便是于万里之外获得一席之地,为后世子孙重返罗马挣得一线机会!”

    “所以,你们看准了本将恰于凉州一带偶然遇难的机会!”南鹰目光炯炯,直视普尔彻:“邀请本将前来骊,一者展现实力,二者寻求合作!”

    “大将军确是快人快语!你们汉人常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次大将军落难凉州,确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提图斯双手一拍,神色恳切道:“不过,大将军尚且少说了一条……除了向您禀明真相,令第一军团得以重现世间,并寻求进一步合作外,我们更为报恩而来!”

    “报恩?”南鹰一愕道:“此言何来?”

    “大将军啊!您是一位贤明之主,是一位无敌战神,更是一位视名利钱财有如无物的圣者!你可能并不知道!”普尔彻慨然长叹道:“当年您未取先予赐下的数万黄金,对于我们的帮助实如天高地厚一般!”

    “当年,您对我所说的话语仿佛就在昨日,仍然声声在耳!”他目中流露出复杂深刻的感情:“您说:本将什么都买!战马、禽畜、军械、金属、种子、布匹、粮食……甚至是军队和雇佣兵,只要能运来,照价付金,绝不还价!”

    “靠着您赐予的黄金,我们从西域购得大批粮食、种子,成功度过了席卷凉州的粮食危机,数万罗马后人得以苟活!”他声音渐趋慷慨激昂,指向身后:“如今,在下亦不负所托,大将军所需的军需粮草均已准备停当,而罗马第一军团更已齐装满员,八千将士正等待着为大将军拔剑效忠!”

    “你们是来真的?”南鹰微微眯起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两名罗马军官:“好!那么本将也给你们来一些实在的!”

    他突然纵马而行,从两名罗马军官当中穿行而过,直奔对面密密麻麻的罗马军阵。

    “罗马第一军团的兄弟们!本将谨以大将军之名,向你们致以迟到了200多年的衷心问候!”凛烈的北风将他的话语远远传送出去,直达所有罗马将士的耳中:“罗马军团曾经横行天下,战无不胜,条顿人、辛布里人和安布昂人,都在你们的剑下俯首称臣!而第一军团更是精锐中的精锐,鹰旗所至,所向披靡,你们无愧于第一之名!”

    “啊……吼!吼!吼!”数千罗马将士个个熟悉汉语,虽然故国遥远,前事如尘,然而200年来,他们每天都在听着代代相传的英雄往事,接受着更加严格苛刻的军事训练,胸中那一颗战斗之心从来也不曾冷却。此时此刻,听着汉朝大将军历数罗马先人事迹,不由瞬间沸腾起来。

    而提图斯、普尔彻和一些军官,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泪水划落腮旁。

    “嘭!嘭!嘭!”无数罗马步兵不约而同的拔剑击盾,向着汉朝大将军致以敬意,同时无声的宣告着心中的熊熊战意。

    “本将从不说大道理!”南鹰的声音更加嘹亮雄壮:“待打完这一仗,本将必当奏明大汉天子,为所有罗马将士划地自治,而罗马第一军团,也将堂堂正正的重现世间……本将名叫南鹰,你们都记住了!这是南鹰对你们的承诺!”

    “南鹰!南鹰!南鹰!”罗马军阵之中,有人猛然欢呼起来,随着数千将士齐声高呼。

    “待得大汉统一之日……”南鹰亦是拔刀出鞘,举刀高喝:“本将还将帮助你们重返故国,一雪前耻……第一军团的鹰旗,必将高擎于罗马国土之上!”

    数千罗马将士突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均是张大了口,强烈的喜悦堵得他们张口难言。

    提图斯热泪滚滚而下,心间那积压了数十年的巨石仿佛轰然坠下……他当然知道,南鹰于大汉,其权势武功更胜克拉苏之于罗马,他更加知道,面前的这位将军,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妄语,即使是他的敌人也对此无可挑剔。这一份承诺,比世间所有的黄金更加真实可贵!

    他和同样热泪盈眶的普尔彻相视一眼,心中再无半分犹豫,同时轻轻的跃下马来,向着南鹰的背影无言的单膝跪下,以示效忠。

    罗马军阵之中轰然大响,一片片将士纷纷跪下,向着汉朝大将军深深的埋下了头颅,不知是谁,再次高声吼起了:“南鹰!南鹰!南鹰!”

    “全体将士们!”南鹰一带马缰,战马人立而起,绚丽的阳光映在他举刀跃马的人马如一造型上,仿佛战神附体:“但凡渤海军黑鹰大旗和罗马军团金鹰之旗飘扬之处,我们必胜!”

    一直望呆了眼的汉军将士们,至此终于回过神来,他们的狂呼大叫瞬间盖过了对面的罗马友军:“啊!荷!荷!大将军万胜!”

卷六 群雄逐鹿 第八十九章 骊靬一战

    孤寂苍凉的广漠高原上,远远现出一座破败的土城,更远处隐见群山连绵之中点点缀银,迎面而来的瑟瑟北风仿佛也带上了一丝高山上亘古不消的冰雪寒意。

    “这就是骊?”南鹰勒住战马,心中有一丝疑惑。即使相隔甚远,他也可以看出那座土城根本没有任何的生机。

    “大将军,应该说,这是外人以为的骊,也是一座荒废了的骊!”提图斯策马行至南鹰身侧,含笑道:“之前曾向大将军提到,起初这里仅仅是我们安置高卢人和凯尔特人后裔的幌子,其后我们虽然暂时依附于北匈奴,却对其残暴不仁的作派亦心怀不满,陆续收留了一些久受其压迫的丁零人,一并迁居于此,也算是为我们隐藏门户增加了一道掩护……后来,受汉羌战争和饥荒的影响,我们便暂时废弃了此地!”

    “隐藏门户?”南鹰讶然道:“如此说来,真正的骊城另有其所?”

    “当然!否则我们焉能在这异国他乡默默繁衍生息了200年!”提图斯扬起手中马鞭:“大将军且看,那群山深处便是我们真正的骊城了!”

    南鹰循着他指处望去,不由吃了一惊:“祁连山!”

    “大将军不必惊讶!”提图斯语中有一丝苦涩,却又含了几分骄傲:“若非如此深远连绵的群山遮掩,我族数万人焉能平安活到今天?而若是没有这种恶劣艰难的自然条件,我们的战士又岂能磨练出足够的意志和体魄?”

    “你说的没错!”南鹰沉默半晌,才叹息道:“有一句诗这样写到,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第一军团在这苦寒之地藏锋磨剑200年,必将重现荣光!”

    “多谢大将军勉慰!不过巧了!”提图斯听得心中喜悦,点头含笑道:“我们罗马也有一句名言:烈火炼金,绝境练人,而人的信念,可以适应世间一切恶劣环境!”

    “诗是好诗!句是绝句!”马云萝策马驰来,凛然的玉容尤如远方那高山上的孤傲冰雪:“不过大战在即,我们必须立即作出决断……既然骊城远在山中,我军如何应对眼前之敌?”

    南鹰听出她语中的忧虑,向着提图斯苦笑道:“军团长阁下,马将军说出了本将的心意。身后的匈奴骑兵距离我们不过两日路程,我们总不能将他们引入山中吧?还有,你之前所说的贵军后援呢?”

    “请大将军放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提图斯胸有成竹道:“所有的军需物资就隐藏在您面前这座荒废了的骊城中,我们便是要依托此城,打一场连攻带守的胜仗……而第一军团的其余部队,最迟一日之后便会开到!”

    “既然决定与我军合作,为何还要分军前来?”马云萝冷笑道:“看来,军团长之前的顾虑不小啊!”

    “马将军责怪得是!”提图斯尴尬一笑:“涉及到我等流离失所之人的生死存亡,总是要留下一点后手的……不过您也看到了,在听取了大将军阁下的慷慨陈词之后,如果我再心怀二心,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第一军团全体将士!”

    “好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南鹰含笑伸手点了点马云萝:“现在,我们和提图斯将军是朋友!是并肩战斗的兄弟!”

    “大将军所言是矣!”提图斯精神一振:“此次会战,请大将军准我们第一军团率先出击!”

    南鹰正待点头,突然听得马蹄声急,一名游骑兵军官从身后风驰电掣般疾驰而来,不到近前便已厉声大叫道:“大将军,匈奴人似乎已经掌握了我军的准确动向,他们突然加快了行军速度,正直接向着骊扑来……”

    “以时间推算!”他大口大口的喘息了两下,才道:“最多一日之后!”

    “什么?”三人同时色变。

    “不妙了!”马云萝神情凝重道:“不仅我们布置的时间大大缩短,第一军团的援兵只怕也是指望不上了……一旦呼厨泉兄弟的骑兵再被远远甩开,我军胜算大减!”

    “这怎么可能?”而提图斯脸色瞬间苍白,难以置信道:“难道,第一军团之中有人通敌?”

    “先不要轻易下结论!”南鹰在心中为提图斯的客观与敏感暗暗称赞,口中却淡淡道:“也许是你们的兵力调动引起了匈奴人的疑心,毕竟你们之间亦敌亦友这么多年,彼此之间很难做到完全保密!正如你们能够从匈奴人处收到我军的情报一样……更何况!”

    他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消息未必便是从第一军团走漏的!”

    鲜血喷溅之中,呼厨泉怒发如狂的拔出深深没入对方**的长刀,一脚将面前尸体踹得飞起。

    “一群废物!”他瞪着血红的双目扫向一众噤若寒蝉的属下将领:“身边隐藏了内奸茫然不知……居然还让他将消息送了出去!你们要用鲜血和性命来洗刷这份耻辱!”

    “大人饶命!”几名将领一起跪了下来,纷纷以头触地。

    “还敢求饶!”呼厨泉暴喝一声,高高举起手中长刀。

    “住手!”帐帘掀处,于夫罗快步抢了进来,一把托住呼厨泉的手腕,厉声道:“大战在即,还要先杀自己人吗?糊涂!”

    “兄长!”呼厨泉呼呼的喘着粗气:“小弟刚刚返回一日,居然便被内奸将这等隐密军情刺探了去,有何面目去见大将军?”

    “所以说,你真的是……昏了头了!”于夫罗冷洌的目光落在呼厨泉的面上,令他蓦然清醒过来:“既知事态严重,我们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查探须卜骨都侯的动向,尽快做出应对,怎么还有心思在此杀人泄愤?”

    “希望内奸并未将我们军议的内容尽数偷听了去,希望我们的追兵能够追上内奸派出的信使……”呼厨泉脸色惨白,有些语无伦次道:“否则,大将军前往骊的消息若被须卜骨都侯得知……”

    他突然间闭上了口,因为他再也不敢想象那严重的后果。

    “两位大人,大事不好了!”一名匈奴将领冲入帐中:“属下一路追着内奸信使的蹄印下去,却见他已经入了须卜骨都侯的大营,仅仅过了半个时辰,须卜骨都侯大军便拔营起寨,径奔西北方向而去!”

    “惨矣!”兄弟二人一起狂叫起来:“真是向着骊去了!”

    “大将军是我们的恩人,更是我们的靠山!”于夫罗狠狠盯着呼厨泉:“而如今,我们愧对大将军……你还愣着做什么?去下令啊!”

    呼厨泉苍白的面色闪过一道不正常的红晕,愤怒、羞辱和惶恐令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猛然间冲出了帐去。

    “我要5000名最勇敢的战士,一人双马,只带兵器与三日口粮!”他疯狂的吼声震动了整个营地:“一刻之后出发,快!”

    很快,荷荷乱叫声中,呼厨泉一骑当先,身后一股股匈奴骑兵如潮水般涌出营地,蹄音如雷的向着西北方向开去,留下满营近万匈奴将士面面相觑,浑然不明所以。

    “还傻站着干什么!”于夫罗面沉如水的大步行来:“先头部队已经开拔了,我们就是后援……全部都动起来!”

    南鹰卓立于骊城残旧破败的城楼之上,凝目向着极远处眺望而去。尽管这座荒废多年的土城高不过丈余,他依然可以隐约看到远方那渐渐扬起的尘头……在经历了近十个时辰的紧张准备和漫长等待之后,须卜骨都侯的两万大军终于到来。

    尖锐的鹰哨、悠长的号角以及罗马军团的警钟之声同时响起,预示着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临。

    整齐划一的足音中,三千名罗马步兵排成密集的防御阵形,缓缓从城下向前开动,三千面盾牌同时树起,形成一道道密不透风的盾墙。他们将是抵御匈奴骑兵的第一道防线。

    在步兵身后,近四千名西凉军骑兵和黑鹰卫骑兵正从两翼展开,只待匈奴骑兵冲击步兵方阵受阻,便会发起猛烈无情的骑兵冲击。

    城墙之上,近千名原汉军禁军将士将羽箭轻轻搭在了弓弦之上,他们将为城下的步兵集团提供远程支援,并尽力杀伤突破步兵方阵的敌军,为骑兵冲锋创造有利条件。

    这是一次同仇敌忾的临时联合,这是一次生死存亡的共同抗争,这也是千百年东方与西方首次的文明碰撞和智慧相逢。东方强国大汉首屈一指的强大军队,横跨亚欧的罗马帝国排名第一的精锐军团,为了实现自由、争取胜利,跨越千山万水,等待百年时光,即将完成一次载入史册的并肩作战。

    南鹰突然间有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感动,他从来没有象此刻一般充满自信,一种定可改写历史的自信!他再不会彷徨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再不会犹疑历史长河的走向,更加无惧于种种不可预期的后果……此时此刻,他只想无愧于一名战士的信念,勇往直前,放手一战!

    他轻轻的抽出鹰刀,目视着那远方的尘头渐渐逼近,突然间听到身后沙沙的步声。他转过头来,便看到了提图斯、普尔彻和他的兄弟部属,还有他的女人……所有人身躯站得笔直,面容之上尽是斗志昂扬。

    “大将军!”提图斯、普尔彻相视一眼,同时单膝跪下:“我们与你同在,请您下令!”

    “将军!”汉军将领们一起行出军礼:“永远追随将军!”

    “汉扬!”马云萝露出一个鲜花盛放般的灿烂笑容:“下令吧!”

    “好!”南鹰闭上双目,仿佛已经听到了那战马嘶鸣和震天号角,以及阵阵杀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间举刀过头:“兄弟们!为了生命!为了荣耀!为了身边的袍泽,我们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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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章 盾阵弱点

    “呜呜”的号角声悠然响起,提图斯回过头来,仰望着骊城头重重点头。他迅速将战盔戴起,从容步入罗马军阵之中,亲手执起了一面重盾,轰然喝道:“各大队听我命令…..出战!”

    随着各级军官的嘹亮发令,五个大队的罗马重步兵各自排出整齐的方阵,五个方阵成一字阵形展开,足音雷动的迎着渐渐逼近的匈奴骑兵杀去。

    “提图斯军团长亲自出战了!”城头上,南鹰皱眉道:“这是罗马军团的惯例吗?有失妥当啊!”

    身侧,几名汉军将领同时翻起了白眼……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主将亲自出阵,这是你南大将军的专利好不好?

    “大将军有所不知!我第一军团下辖十个大队,大队之下又各有六个百人队,而提图斯军团长还身兼第一大队大队长!亲自出阵,有利于阵前指挥和鼓舞士气!”普尔彻含笑道:“请大将军放心,提图斯能够担任军团长一职,并非完全是因为身份高贵,他正是我第一军团的第一勇士!”

    “哦!原来如此!”汉军将军们的感慨声中,罗马军团随着与敌军距离更近,又是阵形一变。

    “全体……攻击阵形!”提图斯的大吼声中,罗马将士齐声怒吼,无数面大盾同时立起,将整个方阵围成了一个坚固的龟壳。

    “吼!吼!吼!”划一的大喝声中,罗马将士踩着调子迈出整齐的步伐,有如五只巨龟傲然前行。

    “这!这是!”高通和几名渤海军出身的将军一起望呆了眼,同时骇然向着南鹰看去。

    “大惊小怪!天下间所有强军的战法,也都是殊途同归!”南鹰老脸微红,却是没有丝毫露出窘色:“我们鹰巢军和渤海军的步兵战法,正是学自罗马军团的龟甲阵……都不要东张西望,好好学一学人家的正宗原版!”

    虽然并不懂什么叫正宗原版,但是汉军将军们终于重新将目光转回了战场。

    匈奴骑兵已经越来越近,无数面目狞厉的粗野汉子从沙尘之中现出身形,狂暴的马蹄之声也如怒涛拍岸,一阵高过一阵,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将对面的步兵放在眼里,毫不减速的直接冲杀了过来。

    “防御阵形!”五个罗马军团方阵猛然定住,一支支闪亮的长矛从盾墙的缝隙让斜斜伸出,仿佛是一只巨龟突然间变成了铁刺猬。

    “不好!盾墙挡不住骑兵的冲力啊!”有汉军将领变了颜色。

    “不!挡得住!”普尔彻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下一刻,嘭嘭巨响声中,大批匈奴骑兵悍不畏死直接纵马撞上了罗马军团的盾墙,更多的骑兵则是顺着罗马方阵之间的空缺有如潮水般涌向后方。

    在汉军全体将士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有如城墙般的盾阵稍一后缩,立即回复了原状,反观那些直接冲阵的匈奴骑兵们却惊呼着人仰马翻,不少人被斜刺而出的长矛窜成了人肉串,更有人在惯性作用下直接飞起,重重跌落在罗马方阵上方的盾牌之上,然后盾牌一分,匈奴人立即消失在方阵之中,有如被怪兽吞噬一般诡异无比。

    “每一个罗马步兵,从接受训练起便被告知,盾就是生命,就是一切,守住了盾,就是赢得了胜利!”普尔彻的声音回荡在城头,骄傲和自豪之意显露无遗:“特别是第一排的青年兵们,他们一直在接受人力、器械甚至是牲畜的撞击训练,经过五年以上的刻苦锻炼,才有资格成为一名重步兵!”

    “不仅如此!”他继续微笑道:“为了承受骑兵冲击的巨力,我们还在原有的基础上,将首排的单人大盾换成了双人握持的复合巨盾!而且这种复合巨盾背后还有可以折叠的支架,可斜插入土,以增强对撞击力的缓冲!”

    南鹰听得茅塞顿开。罗马人能够以人力硬抗马力,看似如同天方夜潭,实则大有玄机。首先,罗马人的步兵确实足够精锐,一群身体强壮的年轻人单单是练习盾牌便达五年以上,可想而知,他们不仅臂力惊人,而彼此之间的配合更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其次,罗马人的器械精良,军械发明方面更是独步天下,简简单单的一个支架设计,就使战马的冲力弱化降低到了安全程度,怪不得他们连简易起重机都发明了出来;第三,罗马人面对的敌人也并非劲敌,匈奴人的轻骑兵突袭游击是拿手强项,而说到正面突破,根本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他们不是重骑兵,没有重型军械,甚至连马镫都没有,面对罗马人的龟甲阵颇有狗啃刺猬无处下嘴的尴尬。当然,罗马人的龟甲阵并非可以横行天下,至少南鹰便有三种以上的办法可以破击,火攻、重骑兵、远程器械等等都可以令罗马人溃不成军,可惜……匈奴人一样也不具备。

    面对一**的骑兵冲击,罗马人的龟甲阵仿佛阵阵震颤,却始终巍然不动,有如波涛汹涌中的礁石,坚不可摧。

    “罗马军团,名不虚传啊!”南鹰重重呼出一口气,他突然扬声大叫道:“罗马的兄弟们打得漂亮,汉军将士们也不能丢脸,箭手准备!”

    城头上,一千名汉军禁军同时仰起了长弓。城下,数千名蓄势待发的汉军骑兵也张开了角弓。

    他们的目标正是不断通过罗马方阵的匈奴骑兵。因为罗马方阵的压制,已经为箭手集群创造了最为有利的条件……在穿越方阵时,匈奴骑兵们原本松散的冲锋阵形因为汇集而不可避免的密集起来。

    “三轮齐射!放!”随着一声令下,蝗群般的箭雨从各种角度向着刚刚冲出罗马方阵的匈奴人狂泻而去,几乎形成了全方位立体式打击。箭手们甚至根本不担心射程稍远而误作了罗马友军,因为友军的龟甲阵几乎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式的坚固防御。

    位于冲锋前列的匈奴人几乎是立即便被连人带马射成了刺猬,连惨呼也来不及发出便倒毙当场。几个呼吸之间,罗马方阵出口附近的敌尸、马尸已经堆成了小山,却将后方急欲冲出的敌军骑兵挡得更加严实。

    汉军箭手斩获丰富,罗马重步兵方阵也令匈奴人仿佛泥足深陷。在失去了最初的冲击势头后,匈奴骑兵开始围绕着方阵游弋,试图突破盾阵。然而,挥舞的长刀根本无法对盾墙造成威胁,只能偶尔透过缝隙对罗马步兵形成轻微伤害,反倒是盾墙后的罗马人进退有序的刺出一排排长矛,将一名名匈奴人刺落马下。

    “啊哈!这种感觉真是过瘾啊!”城头上,某位无良人士丝毫也不顾及大将军的尊贵身份,肆无忌惮的开始抚掌大笑起来:“后勤官何在?一定要保障好箭矢的供应!”

    立即便有罗马商人出身的马屁精摇头摆尾的贴了上去:“请大将军放心!没有您的命令,箭支的输送便不会停止!”

    “咦?”南鹰望着有如蚁群一般穿梭于城道上下的箭支搬运者,有些愕然道:“不是说罗马军团并不重视弓箭兵吗?你们怎会囤积这么多箭支?”

    “大将军一针见血啊!”普尔彻突然间没了适才的得意,一脸苦涩道:“大将军可知当日克拉苏大人如何惨败?固然是因为指挥失当,还有低估了帕提亚的重甲骑兵,最大的败因,便是我军将士在敌军近乎无休无止的箭雨覆盖之下,士气低落,终至全面瓦解!”

    “若我军当时亦有大量远程部队予以压制反击,焉能落得如此下场?”他深深叹息:“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吃一堑、长一智,正是我们应当遵循的至理名言!”

    南鹰想象着罗马重步兵们以龟甲阵缓缓前进,却被高速机动的帕提亚骑兵始终在远处施以倾盆大雨般的远程打击,漫天都是飞窜的箭支,连天空都为之失色……只是这想象的场面,已经令人不寒而栗并心生绝望。

    “不错!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他感慨道:“难怪这些年来,你们连如此优质的杂交马种都培育了出来!任何一场战争的胜利,都离不开多兵种的全面配合,若是顾此失彼,只会予敌以可趁之机!”

    “大将军请看!”高通突然厉声道:“匈奴人的攻击受挫,他们正在调整攻击策略!”

    所有人一起凝目望去,果见匈奴人后方角声大作,仍在缠斗中的匈奴骑兵立时减缓了攻势,一些匈奴军官更是大吼连连,约束着部属渐渐脱离战局。

    而在更远处,一排排匈奴人骑兵已经开始列阵,显然是准备以新的战法重新冲阵。

    “普尔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南鹰摇头一叹:“须卜骨都侯毕竟是一族之长,对于战事的把握非是常人可及……如无意外,他怕是也要采取类似帕提亚人的战法了!因为,龟甲盾阵并非没有弱点!”

    普尔彻脸色一僵,正欲接口,却被南鹰摆手止住:“不用担心!匈奴人的企图注定不会得逞!因为,他们今天面对的,是一支强强联合的强大军队!帕提亚的悲剧,绝对不可能在此重演!”

    他一甩身后披风,向着城下行去,口中高喝道:“全体汉军骑兵准备……今日胜败之局,就在我们身上!”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一章 以攻代守

    号角声中,匈奴骑兵再次发起了攻击,他们看似仍是一团团、一股股的杂乱阵形,却隐约现出了一种默契。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在第二次冲击中,大量的匈奴骑兵终于展现了他们的拿手本事骑射。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他们不断抛射出覆盖性的箭雨,将罗马龟甲阵的盾墙上钉得密密麻麻。虽然受限于器械的粗陋和马上的平衡,完全达不到渤海军的射程和精度,却体现出绝不逊色于渤海军的熟练技艺。

    在即将与五个龟甲阵接触之时,角声再起,所有匈奴骑兵突然间一分为二,分左右两边迂回而去,再不踏入龟甲阵腹地半步。这令严阵以待的罗马军团措不及防,没有等到他们对下一步形势作出正确的评估,匈奴骑兵们再次展开了令罗马人愕然以对的新奇战术。

    在整个迂回的过程中,外围的匈奴人仍在不断弯弓射击,逼得罗马人紧缩于盾阵之后。而贴近龟甲阵的匈奴人却远远掷出了一条条套索。面对铜墙铁壁般的盾墙,大多数的套索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但有少数套索却精准无比的套住了罗马兵斜斜伸出的长矛,甚至是露出些微缝隙的整面盾牌。

    匈奴人发出得意的狂笑,控制着战马继续加速。巨大的拉力下,罗马士兵们发出阵阵惊呼,一支支长矛脱手飞出,甚至连人带盾被扯出盾阵。面对盾阵豁然露出的缺口,匈奴人不失时机的射出一支支箭矢,罗马军团终于出现了开战以来的伤亡,并且正在逐渐加剧。

    “都不要乱!稳住阵形,恢复盾墙!”位于中央盾阵的提图斯虽然没有直接受到攻击,却从其他军阵中依次传来的通报声弄清了情况。

    他心头一震,罗马龟甲阵侧重于防御,攻击力和机动力均是弱点,若令匈奴骑兵以此战法反复撕扯防线,龟甲阵在难以反击的情况下,终将溃败。

    “矛!”在提图斯的怒叫声中,龟甲阵层层叠叠的防护盾牌蓦的打开一面,一名名罗马士兵狠狠掷出手中长矛,将一名名耀武扬威的匈奴骑兵连人带马钉在地上。但是与此同时,匈奴人的箭矢也趁隙反射过来,对门户洞开的罗马军阵造成了一定伤亡。

    轰雷般的马蹄声响起,马云萝、华雄、胡车儿各引一千骑兵旋风般从罗马军团背后杀来,先是箭雨打击,再直冲敌阵,将游弋于龟甲阵四周的数千匈奴骑兵瞬间冲散。但是,由于汉军骑兵们是从骊城下直接发起的攻击,虽是奇兵突出,但毕竟冲刺距离不够,没有形成惊人的冲击力。

    匈奴骑兵虽遭重创,却并没有因此溃散,反而凶性大发的与汉军骑兵开始了缠战。鲜血飞溅之中,成片的匈奴人倒撞于马下,然而,汉军骑兵的死伤人数也在飞速上升。

    一连串的大喝声中,五个龟甲阵最外围的两个倏的分开,近千名罗马兵以共帐小队的最基本建制重新组合成了上百个小型盾阵,迅速加入了战团。

    混乱的战团之中,汉军骑兵和匈奴人杀得正酣,而罗马士兵们一旦加入,却令整个战局形势立即为之一变。他们几人一队,相互以大盾作为掩护,长矛、短剑远近结合,再配合就近的汉军骑兵上下齐攻,匈奴人顾此失彼,立时有些招架不住,往往是避开了汉军骑兵当头一刀,正待反击时,却被斜刺里杀出的罗马士兵一矛挑落马下。

    “打得漂亮!”城头上,南鹰双目大亮的鼓起掌来:“瞧瞧!这就是步骑协同作战的威力啊!”

    “然而,我军毕竟兵力太少!”身边的普尔彻却是忧心如焚:“大将军您看!远方的匈奴人又在集结下一波的骑兵了!”

    “如果不能破解匈奴人的战法!我军盾阵终将为敌所破!”他有些紧张道:“总不能继续让大将军夫人正面拒敌吧?”

    “这不难!”南鹰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远处战局,唇边掠过一丝冷笑:“传令!全军后撤!罗马军团依城墙列阵,骑兵护住两翼!”

    “什么?”普尔彻险些抓头:“大将军,我军目前仍然占据主动,一旦回撤,必将失去之前的优势!而且,我们的骑兵不就失去冲击的空间了!”

    “你是笨蛋!”南鹰头也不回道:“只要罗马军团背城列阵,本将倒要瞧瞧,匈奴人的套索还能有什么作为?”

    “全体弓箭手,准备掩护!”他终于回过头来,大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执行!”

    “原来如此!”军旗挥动之下,普尔彻瞧着汉军骑兵潮水般撤回,罗马盾阵也徐徐向着城墙方向退回,这才回过神来:“匈奴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军的破绽,整个军势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然而,大将军这一招,却是令他们再次失去了机会!”

    “只不过,这么一来,就只能硬碰硬的干了!”南鹰叹了口气:“若是此城再坚固高大一些,本将根本不指望什么援军,直接就能打一个大胜仗!”

    “大将军言之有理,这座城太过矮小,而匈奴人的骑射功夫也确实厉害!”普尔彻也苦笑起来:“如果任由他们攻城,他们甚至能用箭雨压制我们的城头!”

    “看!匈奴人也不是傻子!”南鹰目光一凝:“他们居然没有趁势追击,而是开始重整了!”

    远方,匈奴人再度开始列阵,一排排的骑兵几乎一望无边。在此前的接战中,他们至少战死了两千人,却几乎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军势和士气。

    “准备吧!”南鹰缓缓抽出刀来:“城门是关键!盾阵如果可以守住城门,敌军便难以发挥优势!”

    他目光深深落在普尔彻面上:“罗马将士是主力,他们的损失不会小,你要有思想准备!”

    “是的!在下明白了!”普尔彻心中一痛,却坚决道:“罗马军团必将死守城门!直至最后一兵一卒!请大将军放心!”

    匈奴人经过短暂的兵力调整,再次向着依城列阵的罗马军团发起了猛攻。没有任何的花样战法,没有任何的奇谋妙计,交战双方均是没有退路,惟有以硬撼硬,展开了一波又一波舍生忘死的血拼。

    罗马人的盾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层层被削去,而匈奴人冒着箭雨的打击,更是死伤惨重,在一些战况惨烈的区域,人尸马尸堆得齐腰高。

    为了挽回劣势,汉军骑兵已经反复出动,不时向着匈奴人兵锋最盛的几处发起攻击,为岌岌可危的罗马盾阵争取到了宝贵的重整时间。但是任谁也能看出,汉军骑兵的兵力也在缩减,人力马力均已到了强弩之末,他们的战果也在不断下降。

    华雄和胡车儿已经身负十几处刀伤箭伤,仍然死战不退,最终被南鹰派黑鹰卫强行架了回来,连马超的背上也中了一箭,几乎战死当场。

    随着夜色降临,匈奴人终于退了。

    “伤亡情况出来了!我军战死者约有三千,最严重的是,剩余的所有人几乎都是伤者!”高通沉着一张脸:“虽然敌军的损失至少是我军的一倍,但是他们仍然保持了一支约五千人的生力军没有参战,明日一旦开战,我军可能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一步错!步步棋差一着!”普尔彻懊悔无及道:“若是我提前将罗马军团全部主力调至此地,焉能如此被动?”

    “说这些于事无补,不如来点实际的!”南鹰遥望着远方匈奴大营的点点火光,面无表情道:“匈奴人在想什么呢?”

    “当然是养精蓄锐,明日全歼我军!”马云萝一怔道:“汉扬,匈奴人之所以白日里不惜死伤的猛攻,也是为了速战速决…….于夫罗兄弟才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这个须卜骨都侯,本将不过是顺手拉了于夫罗兄弟一把,居然这么恨本将!”南鹰伸手撑在女墙上,若有所思:“云萝说得没错!匈奴人眼下定是在抓紧时间休整,他们既不擅夜战,也不擅攻城!明日日出时分,定会全力死战,以求在于夫罗兄弟赶到前消灭我们!”

    “那么…….我们还在等什么!”他旋风般转过身来,恶狠狠道:“既然他们明日来攻,本将今夜便先攻过去!”

    “什么?”所有人一起骇然叫出声来。

    普尔彻张大了口:“大将军!刚刚高通将军还说到,我军人人带伤,正急需医治休息,你此时进攻,与送死何异?”

    “希望匈奴人也象你这么想就好了!那么,本将今夜的行动至少已经成功了一半!”南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本将绝非背水一战的前去送死,而是要去扰敌!若能令敌军彻夜难眠,至少可以令我们在明日支撑更长的时间!一旦罗马军团和于夫罗兄弟赶至,形势便会急转而下!”

    “汉扬好计!”马云萝双目大亮:“既然去是袭营扰敌,那么无须人多!我会亲自前去挑选一千名伤势较轻的精锐,随你前去!”

    “需要一千人那么多吗?”南鹰耸了耸肩:“高通,挑一百名黑鹰卫,带好‘礼物’,随本将前去重操旧业!其他的兄弟们,好好疗伤休养!”

    “只带一百人去重操旧业?”高通愕然道:“将军,末将懂您的意思了,可是我军此行匆忙,装备和辎重尽数丢在了长安,此时此刻又何来您说的礼物?”

    “唉!怎么就不明白呢?”南鹰向着普尔彻努了努嘴:“普尔彻先生在此地准备了这么多后勤物资,他会没有那种东西吗?”

    “我有什么?”普尔彻茫然道;“还有,你们说的重操旧业是什么意思?”

    只有马云萝掩嘴轻笑:“说的好听!无非就是杀人放火呗!”

    “放火?”普尔彻终于明白过来,不由狂叫一声道:“原来是要火烧敌营!本人的火油管够!”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二章 不虞之变

    夜色浓重,天空无月,惟有淡淡星光洒下,隐约映出了远方祁连山脉若有若无的轮廓。www.uu234.net高原夜间的寒风阵阵拂过,令人有如寒水浸体,冻彻心扉。

    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匈奴人的临时营地却是灯火通明,无数支火把星罗棋布,不仅为匈奴人带来了足够的温暖,也缓解了他们因为匆忙扎营而生产的戒惧心理。

    营地外的黑暗之中,上百条黑影正借助着风声在齐膝高的深草丛中缓缓游动,他们整个身体完全匍匐在地,仅靠肘膝发力,所有人通体黑衣,面蒙黑巾,连背负的长刀上也均匀涂抹了一层黑色的颜料,有如一只只巨大的黑色蜥蜴,令人根本难以查觉。

    突然间,一声夜枭的尖促叫声传来,所有黑影一起停止了行动,静静趴伏在原地。

    南鹰口中叼着一根草根,眯起眼睛望向数百步外的匈奴营地。为了今夜的行动成功,他不仅抽调了马云萝、马岱等仍然保持战力的仅有几位将领,还亲自选拔了近百名久经战阵、精于夜战的鹰卫和西凉军中十几名精通匈奴话的精锐。全体人员甚至放弃了战马,徒步奔行了近二十里,这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抵匈奴人心腹之地。

    敌军至少仍有一万五千,而己方不过百十人,今夜一战的凶险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年五百骑兵奇袭甘陵,可说是南鹰生平少有的兵行险着之举。然而不知为何,他日益强大的灵觉却告诉他,今夜虽然身入虎穴,却定会有惊无险。

    “将军料事如神!”高通有如草蛇一般游至南鹰身侧,黑暗之中无法准确打出手语,他只得尽力压低声音:“匈奴人虽然在营外设了暗哨,然而两处之间的距离至少也有五十步以上,简直形同虚设……末将已经选定了潜入的口子,保管神鬼不觉!”

    “很好!你去通知马岱和王彦带一个小队先行潜入,其余人员原地隐蔽待命!待探清敌军夜巡口令后全体乔装入营!”南鹰狠狠的握掌成拳:“最后,只待本将中心开花,全体人员立即行动!见帐篷就烧他娘的,见人就砍他娘的!”

    “明白!请将军放心!”高通双目大亮,突然又问道:“将军,您是否也原地待命?”

    “废话!你小子还敢指挥本将了?南鹰笑骂道:“你们都是本将的学生,本将当然要跟踪指导,免得你们坏了大事!”

    “这倒是没错!”高通点头:“兄弟们还好,可是马岱将军这方面没有经验,有将军在后押阵提点,再好不过了!”

    “话不能这么说!”南鹰摇头道:“马岱虽然不曾受过我们的训练,却为人机智,武艺精熟,更难得的是精通匈奴话,有王彦辅助他,不会有问题的……本将算是支援策应吧!”

    他想了想,又道:“记住,提醒他们,一定要先摸清敌军马匹位置,否则行动展开之后,咱们只凭双腿可是插翅难逃!”

    “得令!”高通兴奋的钻入黑暗之中。

    “嘿嘿!”南鹰发出一声低低的得意笑声,心中满是刺激与畅快……他近日在凉州地界霉运不断,不仅虎落平阳被犬欺,最令他愤怒的是,连区区匈奴人都敢来趁火打劫!这口气实在是憋得狠了,必须以敌军的鲜血一雪前耻!在历史上,连甘宁那小子都敢百骑袭营,且看本将今日如何百人破胡!

    “杀人烧火还这么高兴!岂是男人大丈夫应有之品?”身侧,天籁般的仙音娓娓响起,听似揶揄,却带着丝丝情意。

    “美人儿你有所不知!真正的男人大丈夫,命中注定要不走寻常路!”南鹰凑过头去,闻着醉人的仙香气息,神魂皆醉道:“你看,别人均是花前月下,你抚琴来我画眉,而你我却是月黑风高,你杀人来我放火!这还不是天造地设的人间极品?否则,焉能引得仙女下凡投怀送抱?”

    “…….滚!”

    “滚?那可不行,这动静也太大了!”南鹰一本正经道:“既为行动顺利,也为遵从妻命…….不如为夫爬吧?”

    营地边缘,一小队匈奴人无精打采的行过,口中不时哇啦哇啦的扯上几句,殊不知,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草丛暗影之中,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正冷冷的瞅着他们。

    “云萝你也是精通匈奴话的,他们说的什么?”南鹰贼兮兮的伸出手指,点了点马云萝的香肩。

    “他们在骂人!”马云萝却是玉容冷峻道:“他们在抱怨为何白日里辛苦拼杀,晚上仍要值夜巡查……汉扬,你的顾虑是对的,匈奴人的五千生力军必定正在养精蓄锐,只待天明便要全力攻击!”

    “哼!所以说,今夜若不搞他一下,明天我们就更加被动了!”南鹰双目杀机大盛:“本将倒要瞧瞧,匈奴人今夜能不能安然入梦?”

    “马岱和王彦摸进去的时间不长,不能全指望他们……话说我们也是策应小队啊!你们几个臭小子搞清匈奴人夜巡的规律了吗?”他扭头骂道:“再不找准匈奴人夜巡的交汇地点,怎能听到他们的口令?”

    “将军,来了!”高通沉稳的声音响起:“末将已经听到,不远处正有一队人行来,必会与眼前这队匈奴人碰面!我们正可听清他们的口令问答!”

    “不错,本将这才刚刚听到!”南鹰赞道:“算你小子青出于蓝……我靠!”

    所有人一起目瞪口呆的瞧着另一队匈奴人转过一间军帐,迎着适才怨声载道的那队匈奴人行来。明亮的火光映照下,那队突然现身的匈奴人面目清晰可辨……为首之人,赫然便是不久前刚刚分头行事的马岱。

    正当南鹰等人惊疑不定之时,马岱却是出人意表的抢先开口,稳稳的喊出了一段匈奴话。但见他语音威严,神色镇定,俨然一副匈奴贵族的气势,令人不敢轻视。

    对面行来的匈奴兵亦是打起了精神,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句。双方互一点头,脚步不停的擦肩而过,一切均显得自然平淡而又真实和谐。

    南鹰等人均是望呆了眼,高通喃喃道:“你娘的,若不是明白究里,老子真会以为马岱那小子已经投敌了……这么快就转回来了,还探得了敌军口令,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这从侄自小便聪明伶俐,想不到多年不见,更是令人刮目相看!”马云萝赞叹道:“他定是机缘巧合之下,一入敌营便探到了敌军口令!”

    “马家儿郎,个个了得啊……叫住他们!”南鹰亦是目瞪口呆,他见真正的匈奴巡夜队伍已经转过一处营帐消失不见,而马岱这支冒牌货正在向着他们的方向行来,立即向高通作出手势。

    高通模仿夜枭发出一声尖促的叫声,马岱等人立即全体止步,随即若无其事的向着发声处行来。

    “好小子!有你的!”南鹰等人换上早已备好的匈奴胡服,从黑暗之中闪出,借助着马岱等人的身体掩护,快速加入了巡夜队伍。

    “匈奴人的夜巡口令是什么?”南鹰与马岱并肩而行,好奇道:“你小子厉害啊!竟然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就摸清了!”

    “大将军,匈奴人的口令暂且不提!”马岱面容之上看不出丝毫的得意,反而有些心神不宁:“末将适才刚刚发现一桩蹊跷之事,正急于向您禀报!好在天从人愿,末将刚刚冒充匈奴人巡夜走出几百步,就碰见了您!”

    “蹊跷之事?是什么?”南鹰心中一惊,难道会有什么危险?如此说来,自己恃之无敌的灵觉岂非与事实真相背道而驰?

    “其实,若非遇上此事,末将也无法迅速探知敌军巡夜口令!”马岱的步伐依然沉着稳健,语中却有着一丝不安:“末将的小队最先摸进敌营,一路辗转潜行,尽向着人少之处摸索前进。当时,末将正隐于一间军帐之后,突然闻听帐中喧嚣,帐内匈奴兵们破口大骂着离帐而出。通过他们的言谈得知,他们征战整日后正欲休息,却被上峰命令参与巡夜,还要将军帐让于刚刚抵达的一群汉人休息……巡夜口令也是他们在无意中说出来的!”

    “你说什么?匈奴人的大营之中刚刚来了一帮汉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南鹰蓦然停下脚步,心中一震。

    “末将也想多打探一些消息,可惜那些匈奴兵身份低微,言谈之中亦是语焉不详,无法探得更多的消息!”马岱赧然道:“但是末将感觉此事非同寻常,立即向着您的方向一路寻来,请大将军定夺!”

    “你做得很好!”南鹰拍拍他的肩膀,沉吟道:“此事确是有些诡异,大战在即,匈奴人居然还迎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汉人,定有阴谋……看来,我们的行动需要重新作出调整了!”

    “高通!立即通知全体人员继续蜇伏待机,所有行动暂时停止!”南鹰停下脚步,一双冷厉的鹰目盯着匈奴大营深处:“待本将一探究里之后,再作处置!”

    “大将军,您是想前往那批汉人落脚的营帐吧?”马岱立即接口道:“末将带路!”

    “恩!你小子倒是机灵,算你一个!”南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胡服:“除云萝、王彦、马岱外,再挑几个兄弟凑足夜巡队的人数,其他人员由高通带回……检查装束,我们立即出发!”

    “是!”所有人一起低声回应。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三章 惊悉奸谋

    夜色渐深,寒意渐重,阵阵吹拂而过的北风将匈奴大营的点点火光拨得忽明忽暗,也令所有正在巡行的匈奴兵们情不自禁的缩起了脖子。www.uu234.net

    南鹰紧紧跟在马岱身后,瞧着他一路旁若无人的向前行去,但凡见到迎面来人,必是理直气壮的抢先发问,令对面的匈奴人不敢轻怠,更加不敢横生枝节,不由暗暗称赞,此番行动带上了马岱同行,倒真是明智之选。

    “大将军请看!”马岱突然间脚下步伐微缓,口中压低声音道:“左前方,便是那些汉人藏身的营帐了!”

    南鹰冷眼看去,隐约见到数十步外有五六个紧紧相邻的匈奴军帐,间隔与别处的匈奴营帐大不相同,显然是为了保障其独立性与隐密性。以一处军帐可容八人而计,即使人数减半,这群汉人至少也有二三十人之众。看来必须召集全部人手潜来此处,只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便有机会在巡夜守军察觉之前将这群汉人全数控制……

    正当南鹰心念电转之际,突然看到不远处行来两名匈奴人,在一间匈奴营帐前唤了几句。

    “他们说什么?”南鹰心中一动,暗中打出手势,令全队人再次放缓步伐。

    “好象是说……”马岱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隐约可辨的匈奴语,这才道:“单于请贵客大帐议事!”

    “单于?”南鹰眉头一挑:“是指须卜骨都侯吗?”

    “只能是他!”马岱点头道。

    “跟上他们!”南鹰注视着几条身影掀帘而出,随着那两名匈奴人行向大营深处:“这是一个机会……希望可以发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是!”所有人一起发起低低的回应。

    “瞧瞧他们究竟搞什么鬼!然后……”马云萝秀丽的双眸中寒芒闪动:“一并收拾了他们!”

    随着向大营深处不断深入,巡行的匈奴人队伍渐渐密集起来,不时有人用警惕的目光向着马岱一行人扫视而来,所幸马岱仍是一派从容自若,总是抢先喝出巡夜口令,令对方疑心尽去。

    然而,最令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在远方高大的单于大帐终于隐约可见之时,一名迎面而来的匈奴人将领突然伸手拦住了马岱,瞪着眼睛喝出了几句匈奴话。

    南鹰等人一起心中叫糟,却见马岱不慌不忙行了一礼,流利的答了几句,还向着不远处那几个汉人的背影努了努嘴。

    匈奴人将领眼中的疑虑立时消去,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还伸手拍了拍马岱的肩膀,这才带着一群部下错身而过。

    “好险!他应该是发现我们并非这一区域的巡夜队伍!”王彦抬手拭了拭额上的冷汗,这才向着马岱疑惑道:“你刚刚说了什么,那匈奴人居然立即打消了怀疑?”

    “他确实起了疑心,问我们并非单于大账周边的兵马,怎会贸然巡至此处?”马岱微笑道:“于是我回答道,我们临时将军帐让于那些汉人居住,却不知巡夜的具体区域,正准备前去接领巡夜任务!”

    王彦愕然,随即竖起了大指:“兄弟,真有你的!好急智!”

    “这次任务结束,不要再回凉州了!”南鹰亦是心中赞叹,对马岱越加喜爱:“就跟着本将吧,好歹也要打出一个功名,这才好衣锦还乡!”

    马岱一怔,继而狂喜道:“多谢大将军赏识!”凉州的生活枯燥乏味,怎及得上跟随大将军征战天下来得刺激畅快?不说什么封侯拜将,只是跟随左右便会终生受用不尽了!否则,似马超这等眼高于顶的绝世天骄又怎会心甘情愿的投入麾下?

    “好好干!本将帐前,就是需要你这等人才……”南鹰露出一个微笑,突然笑容一敛:“他们快要入帐了……快!想一个办法吸引守卫的注意力,本将要靠近一些!”

    马岱确是应变神速,南鹰的话音刚刚落下,他就“唉哟”一声摔倒在地,连同行的马云萝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附近数十名守卫的目光一起茫然瞧了过来,浑然没有搞清事情的状况。

    马岱“艰难”坐起,先是发出一阵痛哼,再用匈奴话惨叫道:“你娘的,我白日里的刀伤摔开了,疼死我了!”

    他指着南鹰几人道:“你们几个,还不去拿个火把来?伤口开了,帮我重新包扎啊……都聋了!”

    南鹰虽然听不懂匈奴话,却听得马云萝在耳边轻轻道:“拿火把!”心中立时敞亮,更是不禁为马岱的急智叫绝,慌忙口中发出“哦哦”之声,借机向着距离单于大帐最近的一个营帐行去……每个营帐的一侧,都放置着斜插火把的木架,这是靠近营帐的绝佳理由。

    几名听到马云萝低语的鹰卫也明白过来,装出慌慌张张的样子一起掩护着南鹰行去。

    马岱目光一扫四周,见诸多匈奴人远远围观,颇多取笑之意,不由大怒道:“好笑吗?老子白日打仗受伤,晚上还被强令巡夜,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些匈奴人听得此话,不免露出一丝兔死狐悲之色,虽然匈奴人军纪涣散,向来不守规矩,亦有人好心提醒道:“兄弟,不要多说了。再在单于大帐前喧哗,你还得受苦!快走吧!”

    马岱听得此言,面上怒色渐渐消去,恰见拿火把的同伴亦回转过来,借机下台的挣扎站起,在几人的扶持之下踉跄着去了。

    目送着马岱等人渐渐远去,单于大帐附近的守卫们有的漠然不语,有的若有所思,有的面露不屑,却没有一人觉察到,正在离去的“匈奴”夜巡小队竟然悄无声息的少了一人。

    南鹰隐身于那间军帐的背光阴暗处,犀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十余步之外单于大帐,很快便锁定了一处紧贴大帐的木制水槽。那木槽与寻常饮马之槽迥异,不仅宽大方正,且做工讲究,甚至还缀了一圈布帛,显然是为了专门供应单于大帐的饮水之用,正是再适合不过的藏身之所。

    所虑者,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这十余步的距离,却是难比登天。这段短短的距离,至少在十名以上的守卫目光观测范围之内,一旦有人身影晃动,他们甚至只用余光便能察觉有异。

    南鹰正自一筹莫展,眼睁睁瞧着那几名汉人在匈奴人引导下撩帐而入,不由心如猫抓,却突闻身后有密集的步声传来,登时心中一喜。

    一队巡夜队伍不紧不慢的踏上单于大帐之间的通道,向着远方行去,守卫们木然的目光略一扫视,立即将视引投向别处。

    南鹰鬼魅般闪出,如影随形般贴在了巡夜队最后一人的背后,虽然身形同样是大摇大摆,却诡异的没有一丝声息。同时,他还谨慎的避过了可能令他暴露的火光映照方向,令身前之人完全懵然不觉。在经过那处木槽时,南鹰借助前方队伍的遮掩,有如灵猫打滚,迅速缩入木槽之下,整个过程兔起鹘落,有如行云流水,几乎天衣无缝。而他隐身于木槽之下,除非有人刻意俯身掀起那圈包裹的布帛,否则便再难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南鹰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进入到“宁静”的空灵之境,同时功聚双耳,立时将单于大帐内的风吹草动尽收耳中。

    “……南鹰已经是强弩之末,单于何不趁夜强袭?否则,在下只怕迟则生变!”一个流利的汉人声音缓缓响起,显然正是刚刚入帐的那几个汉人之一。

    南鹰心头微松,虽然错过了双方的寒喧之言,没有搞清那些汉人的身份,却及时听到了正题。

    “哼!你说得轻巧!”一个粗壮的声音操着生涩的汉语道:“本王狂攻整日,已然死伤惨重,如何还有余力强袭?何况,夜战非我匈奴所长,敌军又依城寨死守,用你们汉人的话说,正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岂非自取灭亡?”

    南鹰听得微讶,虽然南匈奴一直亲汉,受汉化极重,贵族之中精通汉语的大有人在,但是这位须卜骨都侯不仅口称本王,且引经论典,对于汉人兵法亦有涉猎,绝非等闲粗野胡人领袖可比。

    “单于此言差矣!”那汉人显然是一位雄辩之士,立即不假思索道:“根据我方情报显示,南鹰军不过三千,且已是连日苦战、后勤难继,伤者更是难以计数,其战力已急剧下降。即使眼下多出了一批大秦(即古代中国对罗马之称)的散兵游勇,两方不仅缺乏战事配合,又是临时利益组合,何足道哉?”

    那人语音一顿,似乎在观察须卜骨都侯的反应,跟着又道:“纵然单于白日里经受了一些损失,然而可想而知,南鹰一方亦是遭受重创,若不趁早斩草除根,一旦被南鹰缓过气来,他必将展开对单于的疯狂报复!”

    说至此处,那人突的冷笑起来:“单于当知,以目前南鹰一方的强大实力,想要对付你们匈奴,当真是只在反掌之间!”

    “你说什么!是否想要过河拆桥?”须卜骨都侯愤怒的声音响起:“若非你们一力鼓动,本王岂会不计后果的千里来袭?”

    南鹰心中一惊,原本只当是须卜骨都侯为了呼厨泉兄弟的旧怨,这才倾巢来犯,岂知竟是受了他人的指使!究竟会是谁呢?

    “单于息怒!”那人换过一副诚惶诚恐的口气:“世人皆知您与呼厨泉兄弟之争,而南鹰正是呼厨泉一方的靠山。若是南鹰败亡,呼厨泉兄弟对您还有何威胁可言?换言之,对付南鹰,不也正是您唯一的出路吗?”

    “你……”须卜骨都侯显然又怒又气,却又无言以对,空自喘了几下粗气,突然冷笑起来:“你还知道南鹰是呼厨泉一方的靠山?那么此刻呼厨泉的骑兵距离此地不足一百五十里,正星夜来援!你令本王立即攻打,一旦呼厨泉骑兵中途赶至,与南鹰前后夹击,本王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南鹰听得心头一松,原来呼厨泉兄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他们倾力来援,胜利的天平必将倒转。

    “情况是这样的吗?”那汉人故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单于一直雪藏了五千精兵迟迟没有发动,本人之前只当是要明日一战克敌。如今看来,您只怕是想用这支兵马以逸待劳,一举消灭呼厨泉兄弟的疲惫之师吧……单于真是好算计!”

    “你,你……”须卜骨都侯突然间口吃起来。

    “单于莫要自作聪明,妄想在我们与南鹰之间左右逢源!你以为只要消灭了呼厨泉兄弟,单于之位就稳如泰山了吗?南鹰第一个就会碾死你!更何况……”那汉人声音蓦的阴沉下来:“不要忘记,你是如何取代羌渠的?没有我家主公的资助和扶持,凭你也能成功上位?我们能够扶你上去,当然也能拉你下来!”

    南鹰这一惊非同小可。世人都道须卜骨都侯与羌渠之争是内部争端,原来竟有幕后黑手策划推动,连呼厨泉兄弟对此都毫无所察。

    “冯先生,你误会了!”须卜骨都侯明显是服软了,他苦笑道:“本王已经说过,不是不愿动兵,而是呼厨泉兄弟最迟明日午时便会兵至,本王若是急切之间攻不下南鹰,必遭大败!”

    冯先生?南鹰脑中急转,却完全想不出这位冯先生的出处。在现阶段,除了原西园八校尉中的助军左校尉冯芳之外,他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冯姓的人物。然而,他与冯芳也有一面之缘,两人的声音完全不同。

    “单于放心!”那冯先生再次换过一副柔和的口吻,显然是玩弄权谋的高手,他淡淡道:“鄙上早有安排,呼厨泉的兵马会有人沿途‘招呼’,他最快也要在后日才能抵达此处!”

    “哦?果真如此,便大事定矣!”须卜骨都侯喜叫道:“贵上真是算无遗策!”

    “岂止如此?”那冯先生傲然道:“鄙上为了一战功成,还重金买动了乌丸大人丘力居和难楼两部兵马,最迟明日便会来援……乌丸人与你匈奴不是缔结了盟约吗?你们两方联合更是胜券在握!如何?难道现在单于还有什么顾虑吗?”

    南鹰心中一凛,如今呼厨泉被绊住,双方实力对比已是敌强我弱,再增加乌丸人这支宿敌,形势更是危如累卵……冯先生的主上究竟是什么人?竟似是不死不休的大敌,一心欲置自己于死地!

    “什么?贵上还请了乌丸人?”须卜骨都侯仿佛心情有些复杂,犹豫道:“他们一旦介入,当然令我方实力大增,但是……”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那冯先生不耐道:“不妨直言!”

    “好!那么本王便直言不讳了!”须卜骨都侯涩声道:“先生既知我匈奴与乌丸人是盟友,那么可知,当初是何人从中牵线搭桥?”

    南鹰听得心中一动,果然便听须卜骨都侯继续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凉州马寿成将军的亲妹马云萝将军。其时,马将军尚未离开凉州,而今却将要成为大将军夫人了……不仅是她,就连寿成将军的亲子马超此时也正在对面军中!”

    “听说马云萝与马超在乌丸人中威望颇高!”那冯先生仿佛恍然大悟道:“原来单于是在担心乌丸人临战之时会慑于马云萝和马超的威势而反戈一击?放心!乌丸人并不清楚他们的用兵对象是谁!”

    “看来,冯先生并不了解马云萝当年在各族之中的影响!”须卜骨都侯冷笑道:“本王担心,明日战事起时,乌丸诸部一见是与马家大小姐沙场对决,便会立即反水!”

    “本人当然了解!”那冯先生突然发出一连串阴冷笑声,然后才慢条斯理道:“所以,本人才要求单于今夜便要发起攻势……夜色之中,贵部冒充乌丸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困难!”

    “什么?”不仅须卜骨都侯听得呆了,连南鹰也心头寒气直冒。这冯先生到底是谁?竟能想出如此毒计?一旦匈奴人冒充乌丸人夜袭,先不说己方是否能够识破,单说乌丸人听闻此事后,定会感到百口莫辩,极有可能一条路走到黑的继续敌对下去。如此一来,不仅敌我实力更加悬殊,更是斩断了己方在胡人诸族的人脉与资源,对今后的军事形势产生重大影响。

    “此计虽妙,却有不妥之处!”正当南鹰额头渗汗之时,却听到帐中另一个闻所未闻的男性嗓音响起:“听闻南鹰智计百出,他不会轻易中计的!便是乌丸人,也不会心甘情愿成为我们的暗箭,我怕此计一旦实施,可能弄巧成拙,反而将乌丸人彻底逼到了南鹰一方!”

    “哦?张将军之言,倒也不无道理!”那冯先生沉吟道:“那么,依将军之见,该当如何?”

    南鹰愕然,此前只有冯先生一人发声,他几乎将其视作了主事之人。但此时听来,这位张将军至少身份也不在冯先生之下。

    “我不赞成今夜强袭!”那张将军缓缓道:“恰恰与此相反,我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南鹰今夜会来袭营……我们需要立即连夜部署,瞧瞧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将军是否会前来自投罗网!”

    “什么?”须卜骨都侯与冯先生同时失声叫道,而南鹰更是心中剧震,冷汗涔涔而下,心中只是在想……此人究竟是谁?!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四章 成败关键

    “不必惊讶!”那张将军的声音淡淡响起:“纵观这位南大将军生平战事,虽说是无往不利,长胜不败,然而其中数次,却是以弱克强,于绝境之中险胜!靠的是什么?”

    他微微一顿,才道:“就是背水一战、死中求活这八个字!当任何人都认为他已经无力回天时,却往往正是他奋起反击之时……所以,千万不要以常理来猜度这位将军!”

    南鹰听得心中震骇,越发生出忌惮之心。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若是报遇之敌皆有这般见识,他岂能活到今日?这位张将军定是一位名留史册的良将,然而三国后汉时期,张姓名将实在是不知凡几,此人究竟会是何方神圣?

    那冯先生仿佛吸了一口凉气,半晌才以难以置信的口气道:“南鹰当真有这么厉害吗?怪不得以主上的雄厚实力,亦在他手中连连失利,将他树为生平头号大敌!”

    南鹰听得心中又是一动,将自己树为头号大敌的人很多,但是敢于自命实力不凡的人却是屈指可数,同时,那人还是一个在自己手中屡屡受挫的人……他猛然震动了一下,难道竟然是他?

    只听张将军讶然道:“先生曾随主上与南鹰相争多年,怎么竟会不知其人厉害吗?听说,先生的很多同僚都曾败于南鹰之手,本将只当您定然是深谙其人的!”

    南鹰嘴边牵出一个狠厉的笑容……看来,**不离十了!

    果然,便听那冯先生尴尬道:“张将军有所不知,此前在下虽然一直久闻南鹰其名,却受主公之命长期去往扬州一带公干,南鹰在帝都时,本人又出使辽东,竟是与其始终缘悭一面……自然也就只是略知一二了!”

    “原来如此!”那张将军恍然道:“本将虽蒙主公信任,却也是在近几年方才投奔效力,却对此更是不甚清楚了!”

    “早听说昔日同僚纷纷饮恨于南鹰手下,更有数位多年相交的兄弟竟然不惜背叛主公反投于南鹰帐下!”那冯先生怔了半天,才叹息道:“看来此人确有不凡之处,是在下轻敌了!”

    南鹰眼中杀机闪现,果然是你……袁绍!他脑中灵光连闪,更是瞬间悟清了帐中之人的真身。什么“冯先生”?他必然就是一直隐藏不出的午一逢纪,也是袁绍称雄河北时倚为心腹的核心谋士,与田丰、沮授、许攸、郭图、审配、荀谌、辛评等人并称一时。而这位语出不凡的张将军,只能是河北四大名将中迟迟没有现身的张!此人以巧变著称于世,位列曹魏五子良将,更直接导致了诸葛亮北伐之败,确是一名劲敌!

    只听张又道:“单于,今夜必须严加防范,以拒南鹰兵马夜袭……而乌丸人明日引军来会,倒是确存变数!依本将之见,可开门见山的晓以利害,以利诱之,应可引得乌丸人出力襄助!”

    “以利诱之?”逢纪不以为然道:“我们已经向乌丸人许以重利,这才令他们勉强发兵前来!如若他们得知攻击的对象竟然是南鹰和马云萝,只怕会向我们狮子大开口……没有主公授意,你我安敢轻易许诺?”

    “不错!”须卜骨都侯亦赞同道:“乌丸人最是重利忘义,本王担心,他们反而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两位不必多虑!”张轻笑道:“我们许下的好处,并不需要我们来兑现,乌丸人更不要妄想不劳而获!”

    “这是何意?”须卜骨都侯和逢纪一起愕然。

    “连韩遂、马腾与南鹰这么大的恩怨都可以轻易化解,还谋得了功名爵位……这说明,在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去努力争取!”张轻描淡写般说道:“想要在南大将军手中讨要好处,现在不正是绝佳的机会吗?说不定,乌丸人就可以讨个一官半职,并换回大批粮草!”

    “好计!”一声重重的拍案之声响起,逢纪喜叫道:“一旦乌丸人利令智昏的落井下石,却恰恰触犯了南鹰宁折不弯的性情,南鹰焉能咽下这口恶气?如此一来,乌丸人却是不知不觉间便步入了我们的阵营,由不得他们不听话!”

    南鹰心中杀机大盛,张果然了得,只听其短短数语,便已奇谋迭出,令人防不胜防。更可怕的是,他对于人心的分析揣测,实已达到洞察入微之境。如果任由此人成长下去,必是将来的心腹大患……一时间,他几乎想要破帐而入,将措手不及的张击杀当场。

    然而,心念百转之下,南鹰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所有杀机尽数按捺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即使将帐中三人尽数斩尽杀绝,自己也有可能为他们陪葬,更可能进一步激怒匈奴人,不顾一切的疯狂攻击困守土城的汉军和罗马军,最终玉石俱焚。

    最重要的情报已经刺探得手,南鹰无心继续监听,他默算时间之后,迅速借着又一波巡经大帐的匈奴守卫掩护,重新退回一侧的军帐。再过不久,便等到了绕行归来的马岱等人。

    “大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发动?”马岱一脸振奋的小声问道。

    “行动取消,全体立即退回!”南鹰面沉如水:“我们需要连夜调整计划,否则,我们必将全军覆没!”

    马岱、马云萝等人全体身躯剧震,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骊土城之内,一间尚算完整的房舍之中灯火通明。

    除了伤势较重的华雄和胡车儿,汉军、罗马军团全体将领集体到场,一场生死攸关的紧急军议正在召开。

    听完南鹰的军情介绍,全体将军一起失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形势恶劣至此,却是谁都没有料到。当场便有渤海军将领忍不住的对袁绍破口大骂。

    “本人先通报一个好消息吧!”提图斯强忍创伤,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之前派出的骑兵已经找到了正从山中赶来的罗马军团援军。在宣扬了大将军的恩德之后,三千五百罗马援军全体振奋,斗志高昂!此刻,他们正在星夜急行军,誓死与来犯之敌抗战到底……天明之前,他们必定赶至!”

    “好啊!”将军们一起喜形于色。虽是连夜行军必定疲惫不堪,却是一支生力军,更会极大的鼓舞士气,令已经伤疲的战士们看到胜利的希望!

    “末将已经派出最优秀的游骑兵和天眼战士!”高通接着又道:“他们会顺着匈奴人来此的行军路线反向而行,有很大机率迎上呼厨泉和于夫罗兄弟的匈奴友军,向他们发出警报!”

    “不会有危险吧?”马岱关切道:“如果袁绍一方真于途中设伏阻击,高将军派出的游骑兵小队岂不是也同样面临危险?”

    “有劳马将军挂怀!”高通自信道:“我们已经分析过,袁绍一方临时起意阻截呼厨泉和于夫罗,根本不可能发动大规模兵马,最多只是在险要之地以小股人马袭扰,又或破坏水源、阻断道路,而我军游骑兵战马优良,经验丰富,还有天眼侦测周边,应无危险!”

    “那就好!”马岱点点头,接下来一句话却恰恰道出了所有人的顾虑:“那么,最大的威胁反倒是乌丸人了!”

    “奶奶的,当初便不该将那个难楼放虎归山……”有人怒急之下口不择言,却被高通一把捂住了嘴。

    “云萝休怪!”南鹰苦笑着向马云萝望去:“兄弟们也是急了眼,这才口无遮拦!”

    “不怪!”马云萝从容道:“当年是我力劝汉扬放了难楼一条生路,这才种下今日之患!既然如此,我也必须担下今日之责……明日,我会于两军阵前向丘力居与难楼痛陈厉害,如若二人一意孤行,我定会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二人首级,届时乌丸人必将不攻自破!”

    “除非我死了,否则不许你胡来!”南鹰狠狠的拍响了将案,倏的沉下一张脸来:“我不仅是全军主将,更是你的男人……如果你敢擅自行动,我现在就以主将和夫君的身份控制你的人身自由!”

    “汉扬……”马云萝面对南鹰前所未有的疾言厉色,心中不禁柔肠千转,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我……这些年,我们一起经历的大风大浪难道还少了吗?”南鹰抬手按住马云萝香肩,肃然道:“本将自有主张!”

    “可是汉扬,近万将士危在旦夕,形势逼人啊!”马云萝努力挣回险些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面对!”

    “你有什么责任?”南鹰突的展颜一笑:“身为主将,指挥全军将士走出困境,是我的责任!而身为男儿,为妻子弥补过失,更是我的责任!”

    在全体将领惊愕呆滞的目光中,他旁若无人的牵着马云萝玉手,缓缓行至门前,深远的目光投向远方那一线若隐若现的鱼肚白:“天就要亮了……不管是曙光乍现,还是天昏地暗,一切有我,我们共同面对!”

    “恩!”马云萝忍不住的玉面发烫,心中更是如痴如醉,一时之间玉容娇羞无限,几乎动人心魄。

    “禀大将军!”一名游骑兵飞驰而来,在房前滚鞍下马,面容严峻:“我们在东北方向发现了大批乌丸骑兵,至少也有一万五千!”

    “来得好!没想到,昔年一群刀下亡魂,今日居然成了决定胜败的关键!袁绍不是希望本将与乌丸人打个你死我活吗?嘿嘿!本将岂会遂了那个王八蛋的心愿?”南鹰挺直了身躯,目光瞬间锐利如刀:“那么,趁着乌丸人尚未与匈奴人勾搭成奸,本将先去单独会会他们,或许能够力挽狂澜!”

    “大将军,万万不可啊!”将军们集体失声,一起涌上来将南鹰团团围住。

    “没有什么可与不可!”南鹰抬手,坚定的推开人群:“胡汉相争不可永无休止!万千将士不可平白捐躯!兴汉大业不可半途而废!而本将……可以冒一次险,更可以委曲求全!”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五章 三拍其案

    闷雷般的蹄音隆隆不绝,长蛇般的乌丸骑兵大军一路蜿蜒而来。www.uu234.net虽是连夜行军,途中仅仅经过了两个时辰的短暂休整,但是胡族人强壮的体魄却令他们仍然保持了良好的状态,看不出任何的疲倦之象。

    前方的道路上,突然现出两骑身影,稳如泰山般拦住大军前行之路,竟令潮水般行进的大军渐渐止住了奔势。

    “好大胆子!”当先几名乌丸骑兵先是愕然,继而大怒,正要冲杀过去。

    “住手!不得无礼!”一名乌丸小帅定睛瞧去,突然间瞳孔收缩,肃然道:“快去请两位大人前来!”

    “豪帅!瞧他们装束,不过是两个男女汉人!”一名属下疑惑道:“正好杀了那个男人,再掳了那个女子!”

    “放肆!”乌丸小帅猛然间反手一掌,将那属下扇得倒撞下马:“你自己活腻了!休要拖累本帅与两位大人!”

    他不顾骇然以对的一众属下,打出前军止步的手势,同时策马迎上前去,向着那汉人打扮的女子恭敬一礼,用乌丸语道:“辽西部乌丸大人丘力居从子蹋顿,向大小姐请安问好!”

    他此言一出,整支乌丸前军突然骚动起来,能够令骁勇善战的蹋顿如此礼待并称之为大小姐的人,只有一个……那是令四部大人都不敢怠慢的传奇人物。

    那名之前还扬言要杀男掳女的乌丸骑兵更是惊得呆了,一手捂着红肿的面庞,眼中尽是惧色。

    “蹋顿?数年不见,你已长大成人,几乎认不出来!”那女子淡然一笑:“你父亲人在何处?本将正要寻他!”

    蹋顿见那女子以汉语相询,便亦以汉话相回:“大小姐请稍待,我已令人去请父亲与难楼大人,相信很快便会赶至!”

    他目光落在另一名汉人男子身上,见那人年纪轻轻,却是一脸从容恬淡,眼神更是锐利如刀,几乎生出被他看通看透的可怕感觉,不由猛吃一惊,脱口道:“不敢请教这位将军是?”

    “你便是蹋顿吗?果然是乌丸人中的英雄豪杰!”那年轻汉人微笑点头:“本人南鹰!”

    “什么?鹰扬中郎将!”蹋顿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他虽知马云萝早已加入渤海军,更即将与名震天下的鹰扬中郎将共结连理,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位有如战神一般的大人物竟会如此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叫错了……一月之前,南将军已被天子擢为大将军!”马云萝冷冷道:“你为何如此惊讶?你们大举来犯,不就是为了对付我和大将军吗?”

    “什么?这,这从何说起!”蹋顿听得心惊肉跳,更是心底一片茫然,不由骇然道:“大小姐,您定有误会!我们怎敢冒犯您和大将军!”

    “那么你们两部倾巢而出,所为何来?”马云萝终于展现出凶悍霸道的强硬作风,她戟指厉声道:“仗着袁绍给你们撑腰,就敢不把本将放在眼里了……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袁绍?”蹋顿身躯一僵,终于把握住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冷汗涔涔渗出:“大小姐息怒,我与父亲确实不知用兵的目标竟然会是您和大将军!”

    “哦?那袁绍是怎么说的?”南鹰轻轻按下马云萝的手腕,饶有兴致的问道:“从他口中,请你们发兵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说,他说……”蹋顿被南鹰慑人的目光一视,几乎无言以对,突然一眼瞥见两骑匆匆而来,立时如蒙大赦,苦笑道:“大将军,毕竟尊卑有别,您的问题还是请我父与难楼大人解释吧!”

    “南鹰!”丘力居与难楼匆匆赶来,却均一眼看清了来人面目,不由同时雄躯剧震。

    “你竟然还敢主动寻来!”难楼震动之后,立即勃然狂怒:“我尚未与你清算杀子之仇!今日,正好一并了解!”

    “难楼你给我住口!”马云萝玉容铁青道:“当年你在云雾山兵败被俘,若不是本将帮你苦苦相求,加上南将军宅心仁厚,不仅你坟头之草都要有一人高了,连同上万乌丸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怎敢在此恩将仇报?你还有何面目自称乌丸人中的好汉!”

    “云萝你还少说了一点!”南鹰耸了耸肩,慢条斯理道:“你还求我归还了他们五千匹战马!”

    难楼如同被人劈面打了一拳,面色发紫的僵在当地,半晌无语,终于艰难的涩声道:“没错!我们乌丸人恩怨分明,南鹰不仅放了我一条生路,还放过了我部下一万儿郎!而我儿子那叶提拉亦是死于战事,无话可说……”

    他突然扬声道:“南鹰听着,今日你我二人恩怨两清,至于日后是你死我活,还是兄弟相交,自有神灵安排!”

    “好!”马云萝瞬间玉容解冻,微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难楼!仍算你是一条汉子!”

    “不用等到神灵安排!”南鹰策马趋前,平静的目光落在丘力居与难楼面上:“今日,我们就可以决定未来是敌是友!”

    “今日?”难楼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丘力居却是听得脸色大变,他情不自禁的勒马退了两步,警惕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风闻南将军已经荣升汉朝大将军,今日难道是来兴兵讨伐的?”

    “你说反了!”南鹰哑然失笑道:“本将今日斗胆拦住两位乌丸大人的大驾,就是想来问上一问……袁绍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能驱使两位长途跋涉的赶来讨伐本将?”

    “什么!”两位乌丸大人同时惊呼:“袁绍?讨伐大将军!”

    南鹰看得分明,两人确是毫无作伪的内心震惶,想来应是受了袁绍的蒙蔽无疑。

    “大将军,我们上当了!”丘力居面色惨白道:“怪不得袁绍来使语焉不详,只说有一支大汉叛军游弋于西凉境内,可能会对匈奴、乌丸等部族不利,匈奴人已经出兵攻打,他许以粮草二十万石,请我们亦出兵参与……我们当真不知会是针对大将军的!”

    难楼却是大怒道:“袁绍这个混蛋分明是要借刀杀人!他明知我们与大将军有旧怨,这才使出这招毒计!如若我们当真攻击大将军,渤海军与西凉军岂能放过我们?”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心中再无半分犹豫,一起施礼,由丘力居开口道:“大将军,为免误会,我们立即退军!请大将军休要记恨!”

    难楼亦是苦笑道:“请大将军明白,你我当年的恩怨早成往事!事实上,大将军的实力今非昔比,又是天子公认的皇叔,隐隐然已成执掌天下牛耳之人,而我们乌丸四部屡逢挫败,连自身生存都已日渐艰难,早就绝了与您为敌的心思……更何况,您与大小姐的事情天下皆知,我们即使是感念大小姐昔日恩德,也不会主动与您交兵的!”

    丘力居连连点头,同时打出手势,示意蹋顿安排退军事宜。

    “你们也算是消息灵通之人,怎会被袁绍所欺?”马云萝见两人言辞恳切,又如此上道,不由心情大好,好奇道:“我与大将军受宋建袭击之事早已轰传天下,难道你们毫无所知?”

    “此事我们倒是知晓!”丘力居坦然道:“然而外界众说纷纭,有人说大将军兵败下落不明,有人说大将军脱困后已经调集兵马围剿罕,我们实在无从证实……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将军与大小姐竟会不往南退,而是一路北上,这才一时不察,中了袁绍的圈套!”

    “不妨事!既得两位坦诚相告,这误会已然消除!”南鹰微笑道:“还是那句话……今日,本将诚心来访,意欲化干戈为玉帛!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丘力居与难楼交换了一个眼色,难楼不无讽刺道:“按照袁绍此前的说法,似乎匈奴人已经对大将军所部发起了攻势,可想而知大将军此刻的处境并不好过!虽说与大将军尽释前嫌,我们却也无意转身便成为汉人的鹰犬,为你们卖命!更何况,匈奴人仍然是我们名义上的盟友,一直共同抵制鲜卑!我们怎能背信弃义?”

    “唉!不可无礼!”丘力居慌忙圆场道:“难楼兄一向口无遮拦,还请大将军和大小姐不要怪罪!”

    “非是我们不帮大将军!”他看了看南鹰和马云萝的神色,又道:“其实难楼兄之言也不无道理,鲜卑人势力日益强大,我们乌丸人全靠维系着与匈奴人的联盟关系,这才勉强夹缝求存!如果今日我们阵前反水,不仅恶了匈奴人,更会令鲜卑人有机可趁……非是在下危言耸听,这甚至可能会为我们乌丸引来灭族的可怕后果,请大将军体谅!”

    “你们似乎忘了,是谁为你们和匈奴人穿针引线结下的盟约?而今时今日,匈奴人对付的又是谁?”马云萝面寒如水道:“匈奴人对待我这个恩人尚且如此,你们还妄想着与他们共同进退?”

    丘力居与难楼面色均是难看起来,因为马云萝之言恰恰说中了他们的心事……匈奴人与袁绍勾连已成事实,再不用借助乌丸人的力量共同对抗鲜卑。而此次他们私下串通,诱使乌丸人来打南鹰更是包藏祸心,这份盟约实则已经名存实亡。

    “今日机会难得,不妨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吧!”南鹰语音沉静,面色从容,炯炯目光更是射出令人难以拒绝的强大自信:“乌丸人只要放弃侵略汉土的野心,本将愿保你们一族从此富足安宁!”

    “好吧!”丘力居扫了一眼沉默下来的难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抬手止住正在徐徐撤退的骑兵大军,喝道:“来人啊!设帐宴客!”

    “据闻,张举张纯两人先后败于刘虞与公孙瓒之手,目前早已流亡。如果情况属实,那么朝庭与乌丸之间便再没了掣肘牵制的动乱隐患!”匆匆搭就的大帐之内,南鹰张口便是开门见山:“不知两位以为如何?”

    “不错!情况属实!”丘力居与难楼均点头认可,丘力居还补充道:“在张举张纯遗留在我族的旧部之中,除了少数已经与我乌丸联姻之人,其他人均已主动散去。而我们并没有借机挟持,怕的就是给刘虞和公孙瓒落了口实!”

    “很好!这说明乌丸已经显示了与大汉化敌为友的初步诚意!”南鹰赞许道:“若你们仍然收留张举张纯叛军余部,只会继续激化两族的纷争!”

    “不过,你们为何会与袁绍搭上关系?”他话锋一转:“此人不仅志大才疏,且叛汉篡逆之心昭然若揭,两位便不怕引火烧身?”

    “然则我们该当如何?”丘力居与难楼相视苦笑,丘力居尴尬道:“且不论当年与大将军的仇怨,大汉的北方四强之中,刘虞虽然善待我们诸族,但是明眼人均知,他早已自身难保。而公孙瓒却是对我们胡人仇视已久,根本不存在和谈的可能……我们向袁绍靠拢,亦是别无选择!”

    “若非从袁绍处交换获得一些铁器粮食,我们甚至无法保证族群的繁衍生息,更不用说对抗鲜卑!”难楼亦接口道:“眼下,刘虞、公孙瓒和袁绍正连连交战,鲜卑人看出机会,更是蠢蠢欲动!我们若是失去袁绍的支持,后果实是不堪设想!”

    “袁绍对你们乌丸人有这么重要吗?”南鹰不由哈哈大笑,令丘力居与难楼一阵茫然。突然间,南鹰收住笑声,一拍案几道:“从此之后,换本将支持你们又如何?”

    “大将军想要扶持我们乌丸?”丘力居愕然道:“听您的意思,似乎并非只是想说服我们联合攻打匈奴人这么简单……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本将不需要什么代价!”南鹰又是一笑:“或许本将没有说明白。本将也不是要扶持你们这么简单,而是……需要你们从此跟着本将一起干!”

    “只道大将军是来议盟,却不料竟然是想要并吞我们乌丸!”难楼勉强按下心头怒意,森然道:“乌丸人纵横草原大漠数百年,虽然屡遭强敌侵袭,却蒙神灵庇护至今得以繁衍生息,大将军却想一劳永逸除去我们乌丸人……是不是过于一厢情愿了!”

    “难楼休要无礼!”丘力居抬起手来,止住难楼的讽刺,他紧紧盯着南鹰,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出真相:“大将军,出于您和大小姐的浩荡恩威,我们完全可以和平相处。但乌丸人与汉人几百年来世仇太深,我们是不可能投降的,先不说全体族人不会答应,我和难楼身为乌丸大人,更要为族群的命运着想!否则,日后鸟尽弓藏,我们皆为乌丸罪人!”

    他凛然道:“大将军之剑虽利,却斩不断我们的骨头和气节!若您执意相逼,大可先用我丘力居的性命一试!”

    丘力居这番言语看似谦恭,却是不卑不亢,更隐含不惜一战的莫大决心,立即令之前双方渐趋融洽的气氛荡然无存。

    “本将何时说过要你们投降?”南鹰瞧着两位乌丸大人如临大敌的神色,不由哑然失笑:“当年,乌丸人饱受匈奴人欺压,岁输牛、马、羊皮,过时不具便辄没其妻子,是大汉击败了匈奴,将你们救出了火坑,还将你们迁入上谷五郡,教会了你们农耕之术……如今,天下动荡之际,你们是时候重归王化了!”

    丘力居与难楼一起愕然:“重归王化?”

    丘力居难以置信道:“汉人真能容得下我们?”

    “当年,本将就连他和一万乌丸人都容了!”南鹰一指难楼:“只要安份守己,本将可以代表天子同意你们自治,并赐封爵位,还有什么顾虑吗?”

    “大将军是想利用我们镇守北疆吧?”难楼一脸警惕之色:“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打不过鲜卑人!大将军还说不是在利用我们?”

    “笑话!待本将腾出手来消灭了袁绍,自会亲自收拾鲜卑人,还需要利用你们?”南鹰哂道:“不想镇守北疆也可以,如今凉州五郡之地人口凋蔽,本将只要知会马腾、韩遂一声,你们大可以迁来此地,本将一样同意你们自治!”

    “不要怀疑本将别人用心!”他注意到了两位乌丸大人半信半疑的目光,向着马云萝微微一笑:“大将军夫人与你们旧有情谊,本将当然要爱屋及乌!”

    “我们当然不敢怀疑您与大小姐!且不说我们是否迁居凉州!”丘力居眯起了眼睛:“如果我们自治,大将军就不怕汉人与乌丸人之间因世仇再起纷争?”

    “只要本将还活着,谁敢兴风作浪就严惩到底!不管他是汉人还是胡人!”南鹰毫无征兆的重重一拍案几:“还有,不许再和本将提什么世仇!汉人确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但是,你们乌丸人和匈奴人狼狈为奸又算怎么回事?先去杀光了匈奴人再来和本将说什么民族世仇!”

    丘力居与难楼一起哑口无言。半晌,难楼才犹豫道:“大将军,非是我们气量狭小。诚如您所说,您在一日,定会主持公道……”

    “不怕您怪罪!”他突然毫不退缩的迎上了南鹰锐利的眼神:“若是有一日,您不在了,而汉人势大,我们乌丸人的子孙又将如何自保?”

    “本将理解你们维护族群的深远用心,这就需要我们共同努力了!”南鹰微笑道:“两个原本便有宿怨的民族,如果继续断绝往来,当然更会生出警惕与仇视之心!正如两个始终保持距离的人,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的道理一样!”

    “或许你们并不知道!”他眼中闪过怀念与柔和的光芒:“其实在很多年以前,本将便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在本将的领地之中,既有汉人羌人也有蛮人,甚至还有你们乌丸人,他们共同劳作,一起作战,他们相互通婚,水乳交融,而他们的孩子们也自幼一起习文练武,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如果天下间的胡人和汉人都能如此,你们还担心日后他们会相互残杀吗?”

    “什么?”丘力居与难楼听得呆了,丘力居骇然道:“这么长久下去,我们胡人岂不是要被汉人同化?若干年后,这世上还会有乌丸一族吗?”

    “如果你把民族融合视为汉族同化,未免目光短浅!”南鹰面容诚恳道:“难道汉人不是炎黄两族合并后的子孙吗?每一个民族均存在其独有的文化和信仰,这是难以磨灭的!但是我们不能否认,各族都有难掩其短之处,比如汉人擅长工艺和耕作,士人们却鄙视劳动,不能令老百姓充分展现智慧!而胡人精于游牧,却不善生产,只懂蛮横掠夺,即使有了土地也不能安守家园……为了后世子孙过上好日子,我们正该互取所长啊!”

    听南鹰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不仅马云萝听得美目异彩涟涟,丘力居与难楼亦听得同时动容。

    “我们真的没有选择了吗?其实这种融合与亡族灭种何异?”丘力居终于长叹一声,有些惨然道:“我将会成为乌丸的罪人!”

    “迂腐!”南鹰再一次拍响案几,喝道:“然则你坚持乌丸闭关自守、与各族泾渭分明便是良策了吗?用不了多久,也等不到汉人同化你们,只是缺衣少粮和异族入侵,便会彻底断送了你们乌丸!那时,你们才是真正的罪人!”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认为大将军所言不错!”难楼出人意料的接口道:“袁绍驱使我们来打仗,不也是看准了我们缺粮吗?与其被那个小人利用,我还不如被大将军利用……至少他把话说在了明处,算是光明磊落!至于今后的事,能活下去再说吧!”

    “说得好!难楼!”南鹰一怔,大笑道:“就冲你这番话,你我往日恩怨彻底了结!只要你不再欺压残害汉人,今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袁绍答应给你们二十万粮食吗?待本将回到属地,先送予你们三十万石!至于今后,便需要你们以战马或其他物品相换!事先说明,本将之诺,重若千金,决不食言!”

    丘力居与难楼同时大喜。难楼霍然起身,踌躇满志道:“大将军,无功不受禄,不如由我上谷部助您一臂之力,先把匈奴人灭了再说……话说匈奴人与我们之间那纸形同虚设的盟约,早该废弃了!”

    “不!你们不参与此战,便是助了本将一臂之力!不仅仅如此,匈奴人的盟约也需你们继续维系下去!”南鹰含笑道:“可惜不是与须卜骨都侯,而是与呼厨泉、于夫罗兄弟!待解决了须卜骨都侯的问题,本将与大小姐会亲自主持你们的缔盟仪式,确保不偏不倚、两方满意!”

    “难怪当年呼厨泉、于夫罗兄弟与大将军合兵,与我们四部交战!原来呼厨泉、于夫罗兄弟真是大将军一手扶持的!”丘力居恍然道:“那么,这两兄弟定会引兵前来支援大将军!怪不得大将军胸有成竹,根本没有将须卜骨都侯放在眼里!”

    “谈不上扶持!”南鹰摇头道:“当年,袁绍设计令须卜骨都侯杀了羌渠,这两兄弟是走投无路才暂时与我合兵一处的,后来适逢你们四部联合攻打卢植,这才种下了种种恩怨!”

    “袁绍令须卜骨都侯杀了羌渠?”两人同时失声惊呼。

    “不错!”南鹰微感意外:“听说你们与袁绍走得颇近,又与须卜骨都侯是盟友,怎会一无所知?”

    “袁绍……他犯了我们胡人的大忌!他如此蓄意挑起他族内斗,难保日后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们!”丘力居怔了一会儿,才冷声道:“听大将军道出真相,须卜骨都侯更不能留了!我们必须将他们斩尽杀绝,才能断去袁绍一臂!”

    “本将已经说过,你们两部不用介入!”南鹰断然道:“只要你们退兵,便是帮了本将大忙!本将属下和六千罗马军团有足够的把握抗击匈奴,何况还有呼厨泉、于夫罗兄弟的援兵!”

    “依大将军所说,我们几方合力,实已稳操胜券,为何不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须卜骨都侯?”难楼愕然道:“大将军今日不惜冒险来会,难道没有借用我们乌丸之力全歼匈奴人的意思?”

    “扫灭!全歼!难道在你们心目中,本将就这么好战?”南鹰终于忍不住了,他第三次拍响了案几:“打仗是要死人的!无论是匈奴人,还是乌丸人,还有本将属下和罗马人,难道他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丘力居与难楼见南鹰突然间发作,一起相顾失色,同时心中一片茫然,完全把握不到南鹰的心意。只有马云萝美目流转,温柔无限,读懂了南鹰的深意。

    “是本将急躁了……但是本将刚刚才说,要一步一步消解胡人与汉人的仇恨!这绝不是空话大话!”南鹰亦是怔了半晌,才苦笑道:“本将可以拒城抗击须卜骨都侯,这是自保!这是大义!更是一个令天下胡人都难加责难的理由!若须卜骨都侯久攻不下,必然士气低落,只待呼厨泉、于夫罗兄弟赶到,匈奴人有很大可能会不攻自破!届时,由呼厨泉、于夫罗出面收拢残军,须卜骨都侯便会众叛亲离,再无翻身之机。这也是唯一一种以最小代价夺取胜利的长远策略……然而,若你们亦发兵征伐,则变成了以众凌寡,虽然须卜骨都侯亦是必败,匈奴人残部却不会对呼厨泉、于夫罗心悦诚服,认为他们是仰仗了外力!那么,匈奴人内部仍有纷争隐患!”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他沉声道:“如果你们杀了匈奴人,这份仇恨必会被他们所牢记,连呼厨泉、于夫罗兄弟也不会对你们怀有谢意!如此一来,乌丸与匈奴今后是否仍要相互残杀下去,令大草原永无宁日?”

    丘力居与难楼同时剧震。

    “本将今日虔诚立志,终有一日,会令汉人与所有胡人和睦相处,相扶相助,共同开创和平盛世!”南鹰缓缓起身,迎着帐外射来的一缕阳光,面上闪现着动人的光辉:“也终有那么一日,我与你们今日为了各族百姓所付出的努力会被后人世世相传,颂为成就四海一家、汉胡如一的典范!”

    难楼突然站起身来,向着南鹰重重的俯下身去。

    而丘力居呆坐原地,痴痴道:“好大的志向!胡人也能名垂青史吗……不过,大将军,今日我丘力居真正是服你了!”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六章 再起波澜

    萧瑟的北风一阵阵抚过荒原,漫天的沙尘令烈日都失去了颜色,惟有广袤的土地清晰的裸露出苍黄与裂隙,显得分外凄凉。UU小说www.uu234.cc

    突然间,远方沙尘大作,一支庞大的军队从风沙之中缓缓现出身影,向着南方一路开来。

    南鹰蓦然回首,望着身后那数万大军的惊人声势,还有那踩踏而出的冲天尘头,心中不由感慨万千。短短十余日前,他仍率领一支残军一路退避,并被围困于凉州境内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几乎便要全军覆没。

    而时至今日,还是那条来时之路,不仅强敌退却,部属云集,更有匈奴、乌丸和凉州军数万兵马一路护送前往长安。可谓前呼后拥,一片坦途,与来时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心情完全不啻天渊,怎能令人不生出亦真亦假、恍若隔世之感?

    自从那日说服乌丸两部之后,原本认为势在必行的一场大战却并没有爆发。也不知是须卜骨都侯的侦骑发现了南鹰密会乌丸人的行踪,还是被张颌与逢纪看出了端倪,匈奴人居然出人意料的匆匆撤兵,并于撤军途中与星夜赶来的呼厨泉兵马发生了遭遇战,虽说双方各有损伤,却仍是须卜骨都侯一方措手不及之下吃了大亏。

    呼厨泉虽获小胜,却急于同南鹰会师,不敢与须卜骨都侯过多纠缠,而须卜骨都侯亦因士气大跌,军心浮动,更恐乌丸人出兵夹击,遂向着并州方向一路仓惶退却,显然是要与袁绍合兵一处。如此一来,竟令一场引动天下关注的多方会战虎头蛇尾般落下了帷幕。

    随着须卜骨都侯的两万大军重挫败退,而呼厨泉、于夫罗兄弟领兵会合,罗马军团三千援兵如约而至,加上乌丸两部大军立场坚定的站在了南鹰一方,令一些企图落井下石的宵小之辈悚然心惊,纷纷撤回侦骑暗探,唯恐引火烧身。

    恰在此时,徐晃、胡轸会同羌人盟友已经攻破罕,宋建仅以身免,狼狈逃亡于西羌草原,白马羌、叁狼羌诸部正在一路衔尾追杀。在天眼的引导下,徐晃、胡轸领一万渤海军,终于寻到了南鹰。而庞德领西凉军两万亦锦上添花的赶来会师,令聚集于南鹰身侧的诸路大军竟然几达七万,一时之间,令整个大汉西北都为之震动。

    南鹰利用全军休整之际,与马云萝主持了匈奴与乌丸的缔盟仪式,马超则代表凉州军政势力参与。这份盟约的确立,标志着从此之后,在大汉西北与北方相当广阔的区域内,一个强大的政治军事的攻守同盟已经形成。在这片区域内,匈奴、乌丸、羌和汉各族将会和平共处,相互依存,并共同抵御来自强大敌人的进犯…….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壮举,更是数百年来很多谋国之臣殚精竭虑也未能实现的宏愿!

    依靠着强大的军事实力和政治优势,凭借刚刚收复凉州的浩大声势,借助于马云萝多年以来在胡族之中树立的崇高威望,还有多年以来视胡汉如一所种下的善因善果…….一瞬间,南鹰有些失神,他怔怔的眺望着远方,心中只在想一句话:我真的做到了!

    此次渤海军不惜转战千里的战略目的,是为了打通东西、夺回长安,并一举平定凉州。然而,此次战役的最终结局,竟令南鹰这个始作俑者也始料不及。凉州终于结束了因为胡族和叛军的动乱局面,随着朝庭调派的地方官吏和粮草物资陆续抵达,以及胡汉各族的日益融洽,乱相纷呈达百余年之久的大汉西北甚至北方一部,终于迎来了安定祥和的曙光。

    “将军!”高通从身后赶至,低声道:“就快要到地方了!”

    南鹰浑身一震,突然间如箭一般纵马驰出。

    “将军!大将军!”众多渤海鹰将、西凉将领、罗马军官和乌丸、匈奴诸位首领一起失声叫道,慌忙策马紧随。

    荒凉的原野上,虽然人马的尸骨俱已收殓,然而那四下里散落的破败军旗和残旧兵器,却依然令人想象到当日那场大战的惊心动魄。

    南鹰驻马遥望,久久无语。

    蓦的,他跃下马来,俯身掬起一坯泥土,那泥土间尽是干涸发黑的印迹…….他的身躯有些发颤,因为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他部属兄弟抛洒的热血。

    一辆辆渤海军四轮战车缓缓开来,一排排渤海军战士神情肃穆的扶车而行…….战车之上,承载着凉州之战中壮烈捐躯的战士遗体,除了一千一百余名罗马军团将士已经葬在了骊,一千五百名凉州军战士由庞德接回安葬,其余一千余名渤海军和长安禁军的将士遗体已经尽数装棺,将分别发往长安和渤海厚葬。

    南鹰木然瞧着第一辆战车停在面前,两具棺木并排安放在战车车厢内……亲自驾车的赫然竟是渤海军大将徐晃。只听徐晃哑声道:“将军,末将会亲自护送司马先生和呼勒赤兄弟回家!”

    南鹰情不自禁的身躯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战车车辕,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将军!”众人一起抢上前去,却被南鹰抬手止住。

    “谨严啊!你看到了吗?”只听南鹰嘶哑的声音缓缓道:“我们不仅收复了凉州,我们还打垮了宋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用他的人头祭奠你……我们更和匈奴、乌丸缔结了盟约,西北已经实现了和平,这正是你长久以来的梦想啊!”

    “今天,我带着兄弟们和各部族的朋友们一起来送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不成声调:“你,你安心吧,你可以放心的去了!”

    “还有呼勒赤兄弟……你跟着本将十年,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今日,还要烦劳你再陪着谨严一程!本将对不起你!”

    随着南鹰深深的向着战车俯下身去,全体鹰将“呼啦”一声向着战车行出了军礼,有人浑身发抖,更有人泪水划落腮旁。

    西凉诸将、匈奴和乌丸诸部首领以及罗马军团的军官们不敢怠慢,亦向着棺木庄重行出本族礼节。

    “大小姐,不知这两位英雄是?”丘力居直起身体,才向着马云萝小心翼翼问道。

    “一位是司马直字谨严,大将军多年的挚交兄弟,大将军还曾经为了他顶撞过先帝!”马云萝叹息道:“还有一位是原北军五校胡骑校尉部的大将军旧部,叫呼勒赤,那是从平定黄巾起就跟着大将军的老兄弟了……对了,你难道没有听过此人吗?他正是你们乌丸人!”

    “什么?”丘力居和难楼同时浑身剧震,想到了前日南鹰说过的那番话“在本将的领地之中,既有汉人羌人也有蛮人,甚至还有你们乌丸人,他们共同劳作,一起作战……”

    看着南鹰仍然深深弯下的身躯,两人心底仿佛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们不约而同的再次俯身,向着南鹰的背影行了一礼。

    “谨严啊!今日西北的和平安定来之不易,可以说是你和众位兄弟拿性命换回来的,你们英灵不远……”南鹰的声音渐渐坚定起来,他缓缓转身,眼中射出不可动摇的强大信心:“本将今日起誓,定会用鲜血和性命来维护这份和平……神灵共鉴,天佑大汉,天佑各族!”

    “神灵共鉴,天佑大汉,天佑各族……”丘力居、难楼、呼厨泉和于夫罗等人一起躬身:“我等谨记!”

    “很好!本将衷心感谢各位的努力!”南鹰终于现出了一丝笑容:“虽然和平的希望已经曙光乍现,然而,我们仍是任重而道远……”

    这一刻,南鹰突然生出了强烈复杂的奇异感受,如果真的实现了汉族与各族之间的团结,那么五胡乱华的悲惨历史是否可以就此改写?

    “报……”高通纵马一路疾驰而来,他翻身下马,将一团白帛交在南鹰手中,压低声音道:“将军,这是荀攸军师和黄忠将军从长安发来的秘报……十万火急!”

    “这么严重!”南鹰心头一惊,他迅速展开布帛,当看清了密语的内容,不由骇然变色。

    “云萝、马超、马岱、高通!”他厉声道:“立即点五千兵马随本将奔赴长安……华雄和胡车儿有伤在身,随大队缓缓而行!”

    “徐晃,谨严和众位兄弟就托负给你了!胡轸,你指挥其余人马,引导匈奴、乌丸和罗马的朋友们,前来长安会合!”他纵身上马,向着茫然不知所措的众人拱手示意:“还请原宥,本将要先行一步了!”

    在将军们的回应中,一名名传令官宏亮的大吼之声连绵不断的传了下去,很快,潮水般的骑兵们迅速脱离了大队,向着长安方向涌去。

    “汉扬,究竟出了什么大事!”马云萝追上南鹰的马头,大叫道:“我从未见你如此慌乱过!”

    “我已经失去了谨严,绝不能再失去另一个兄弟了!”南鹰眼中尽是血丝,不断催动战马,口中狂叫道:“白鹤,快跑啊!郭嘉的性命就全靠你了!”

卷六 群雄逐鹿 第九十七章 有惊无险

    残阳如血,一望无际的黄土地映衬着古道沧桑。www.uu234.ccwww.uu234.cc而道旁的渭河中,滚滚江水一路向东流去,更仿佛预示着光阴更迭,世事苍茫。

    闷雷般的蹄音打破了天地间的寂廖幽冷,一支约有千人的轻骑部队正护着一辆马车现于官道之上,向着凉州方向一路疾行。

    一名英姿勃发的小将纵马与那马车并行,他面现焦急之色,不时侧耳倾听车内动静,口中不住的催促:“快!快!再快一点!”

    然而,随着天色渐暗,官道颠簸,整个队伍的速度仍是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突然间,车内一个少年的声音惊呼道:“不好!他……他又吐血了!”

    “慢!慢着点!”一直连连催促快行的小将顿时慌了手脚,立即向着驭车之人改口:“唉我说你慢着点儿啊!人命关天啊!”

    “聒噪!”那驭车之人白眼一翻:“要不你来?烦了我一路,你还有完没完?”

    “高大哥!高大爷!”那小将苦笑道:“谁不知道您是渤海军中一等一的御车好手!否则,您能亲自充当车夫嘛?”

    “不能再行路了!”那驭手瞧了瞧天色,断然道:“我们已经远离长安,道路愈加难行,而我们又不熟悉沿途情况,只能扎营休息!”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休息!”那小将瞧了瞧车内,神色黯然道:“如果不能尽快与叔父会合,我,我只怕他撑不住了!”

    “休要顾虑,因为你已然立了大功!”那驭手放缓了车速,微笑道:“若是没有你神兵天降的千里驰援,将军必定痛失一臂……他会为你骄傲的!”

    那小将面上泛起一丝自豪的神色,悠然神往道:“也不枉我力排众议的赶来,虽然没能帮上叔父,却也幸好是错打错着……”

    车帘撩处,一个丰神俊秀的少年伸出头来:“阿策,我们必须停下了,他一连吐了好几口血,又昏迷过去了!”

    “全军……”那小将吼了半句,猛然间醒悟过来,忙又压低嗓门:“就近扎营!”

    整支骑兵队伍慢慢放缓了速度,闷雷般的蹄音渐渐息止,然而,驭手、小将和少年三人却同时露出愕然之色,一起侧耳倾听……没有了奔行中的噪音干扰,远方那一丝雷动之声却清清楚楚的传入耳中。

    “这……难道会是?”三人面面相觑,突然间同时露出狂喜之色:“这么快!”

    “快去前方查看,若真是叔父赶至,便立即引导前来!”那小将努力压下激动的心情,体现出与年龄绝不相称的良将风范,沉声道:“在此之前,我们绝不可麻痹大意……全军列阵,准备防御!”

    少顷,远方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尖锐的哨音久久不绝。

    “真是将军到了!”那驭手整个人跳了起来:“那是我们渤海军独有的问路箭!”

    “太好了!”小将探头入车,见那车中之人仍在昏睡,如释重负道:“可算是有救了……”

    “有那么神吗?”那俊秀少年怀疑道:“人一到就能药到病除?世间哪有这等神医?扁鹊重生也做不到啊!”

    “闭嘴!”那小将瞪起眼睛:“再敢置疑我叔父,小心我与你绝交!”

    “行行行!你家叔父就是神人!”那少年吐了吐舌头,然而眼中那一丝犹疑之色却并没有消散……他照顾了那病人一路,没有人再比他清楚那病人的病情了。

    狂风暴雨般的蹄音隆隆响起,昏暗的夜色中,仿佛有一条无边无际的火龙一路蜿蜒而来。

    无数火把映亮了当先那名将军的身影,只见他仪容俊秀,双目如电,端坐于白马之上的身形挺拔如山,尽显卓然不群的气度。

    “小侄孙策,拜见叔父!”那小将双目大亮,立即滚鞍下马,伏于路旁。

    那将军亦跃下马来,行至孙策身前,一把将他拽起。

    两人四目相对,孙策却骇然发现那将军目中尽是泪光,不由失声道:“叔父,你……!”

    “臭小子!你胸无大志,为了救我连基业也不要了吗?”那将军突然将孙策狠狠拥在怀里:“若是老子的儿子,定要老大耳光扇你……”

    “叔父……”孙策感受着那双臂膀传来的力量和温暖,一时之间几乎情难自己,他轻轻凑在那将军耳畔道:“我情愿你扇我的耳光!”

    “没错!”那将军浑身一震,泪水终于涌出了眼眶:“在我南鹰心里,你孙策就是我的儿子!”

    “将军,先救人要紧啊!”那驭手终于叫了起来:“郭嘉刚刚吐血昏迷,我怕他支撑不住了!”

    “高风!”南鹰狠狠的瞪了那驭手一眼:“你就是这么保护郭嘉的……我要打你的军棍!”

    口上说着狠话,南鹰却是一路小跑着向马车奔去。

    “待你救人之后,杀了我都行!”高风嘟囔着:“话说回来,郭嘉那小子死活不肯撤退,还是我绑了回来的……我也是有功之人!”

    南鹰顾不上听他闲扯,他心急如焚的正要撩开车帘,却见身旁一只手伸来,抢先为他撩起了车帘。

    南鹰一怔,顺着那手望去,便看到车旁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正在向他点头致意,并做出“请”的手势。

    南鹰亦是点头回礼,目光旋即落在了车内郭嘉的身上。

    几年不见,当日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名清秀的青年,然而他双目紧闭,面如白纸,胸前还有大片触目惊心的血渍,已是奄奄一息。

    南鹰不由心如刀绞,这些年他将郭嘉一个人丢在外面,少有书信往来。而郭嘉却一直默默潜伏在强敌身侧,凭着一副忠肝义胆和满腹奇谋妙计,也不知为了渤海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今,他几乎连性命都要搭上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南鹰强忍酸楚和自责,从怀中又拿出了那个尘封多年的银匣。

    这银匣是当年老爹送给他的最后礼物,内有五红五蓝十支小型注射剂。红色药剂可治愈重伤、延长寿命,却有一定的失败危险,可能危及生命,幸好经过南华星人的加工,已经可以放心的安全使用,如今仍存三支,另两支分别用在了贾诩和灵帝的身上。

    而蓝色药剂的功能是治愈重病,正可用于挽救郭嘉的性命……他轻轻打开银匣,如今蓝色药剂也存有三支,另两支正是用在了黄忠之子和戏志才的身上。

    南鹰取出一支,轻轻巧巧便注射进了郭嘉的腕上,却见一道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尽是好奇之色,正是那个为他掀帘的美少年。

    南鹰缓缓搭上郭嘉的手腕,感受着他渐渐正常的脉象,不由心中大定,心情亦与方才判若云泥,不由向那少年微笑道:“很神奇吗……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虽然不知郭嘉的脉象,却看到郭嘉原本惨白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丝恢复红润,不由大为骇异。听得南鹰问话,痴痴道:“真是神了……哦,我叫周瑜!”

    “你说你叫什么?”此次轮到南鹰大骇,险些连手中的银匣都掉在了地上。

    南鹰怔怔的瞧着孙策,听得他手舞足蹈的讲述一路经历,半晌才叹息道:“原来竟是这样……策儿,多谢你了!不仅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战果,更得罪了你母亲和众多部将,不惜碾转数千里也要赶来救我……更难能可贵的是,你在行军途中,还救下了被袁绍军一路追杀的高风和郭嘉!你不知道,为叔有多么的感激你!”

    “嘿!这有什么?”孙策笑逐颜开道:“那日,我和阿瑜急行军赶至弘农境内,却发现一支兵马正在追赶一支车队,我定睛这么一瞧……咦!居然是高览这个王八蛋,我在渤海时就瞧这家伙不顺眼了,我再往前一看,竟然又看到了高风大哥!这还有什么犹豫?直接就冲上去打他娘的了!”

    他不无遗憾道:“可惜被高览跑得快,不然非宰了他不可!”

    “究竟是怎么回事?高风!”南鹰转过头来,语声转厉:“数月之前,本将便命你尽快将郭嘉接回渤海!而你不仅拖延了归期,还擅自改变了撤退路线!这样也就罢了,如此重大要情,为何不用天眼及时报知?若非接到长安方面的天眼传书,本将根本不会知道郭嘉的情况,几乎就要送了他的性命……你难道不知道这后果的严重!”

    “将军容禀!末将也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出此下策!”高风涩声道:“末将乔装改扮,置留于袁绍居城达一个多月,期间十余次敦促郭嘉立即撤走……然而,郭嘉始终拖延不走!直到有一日,末将无意间发现竟有大批形迹可疑之人在郭嘉居所附近徘徊监视,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于是末将立即调集人手,连夜潜入郭府将郭嘉强行带离!”

    “什么?”南鹰听得心惊肉跳,失声道:“定是郭嘉因为病重,心神恍忽之间露出了马脚,这才暴露了!”

    “应该就是如此!”高风点头道:“那日,我们好不容易混出城去,却很快就被袁绍军骑兵追杀,末将的百余名部属几乎死伤殆尽,连匆匆放出求援的天眼都被袁军射落……末将情知袁军必定会在通往渤海的方向重重设伏,又见郭嘉病情日渐严重,于是,当末将得知您正在凉州的情报之后,只有冒险前来与您会合!”

    “幸好遇上了孙策!”他呼出一口气,叹息道:“不然,我和郭嘉都死定了!我们经过长安时,通过黄忠将军的天眼向您发出警报,并一路兼程赶来……终于算是抢回了郭嘉的一条小命!末将向您交令,并自请责罚!”

    “原来,是你失去了天眼……”南鹰听得手心渗汗,断然道:“当机立断,处置得当,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换成是本将,也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

    “要说郭嘉也是奇怪!”孙策抓头道:“这小子平时比猴都精,当日劝我将传国玉玺送于袁术,移祸于人的本事简直就是出神入化!他怎会傻乎乎的等着袁绍来抓他?”

    “他定然是在谋划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周瑜接口道:“以至于他不得不冒险继续留在袁绍身边,才能操纵整个局势!”

    “到底是为了什么?”南鹰喃喃道,郭嘉的脾气他是了解的,所做之事均有很强的目的性,能够令他连命都豁出去,必然是牵动天下大势的大事!

    “是为了公孙瓒!”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众人一起不能置信的低头瞧去,却见躺在马车上的郭嘉不知何时已经睁了双目,眼中尽是智慧的灵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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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三国介绍:
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