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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七十六章 山雨欲来

    贾诩施施然向林外行去,不理一脸愕然神sè的南鹰几人,口中道:“这很奇怪吗?我们出门已有数月了吧?各位难道一点也没有思乡之情?尤其是郑小姐,你心中一定对今后的长居之所充满了好奇吧?”

    高顺沉声道:“先生休要玩笑,你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必有深意,还请明示!”

    贾诩一脸喜意的欢呼道:“太好了,果然为我们留下了足够的马匹,天子真是心细如发!”

    他从拴在林边的群马拉出一匹,轻松的翻身而上,才道:“高帅,还是边行边说吧!毕竟我们的时间也并不富余!”

    南鹰终忍不住道:“老贾,你到底怎么回事?刚刚才从鬼门关逃回来,怎么说话也鬼里鬼气的?为什么现在不入洛阳而要回鹰巢?你趁早直说,否则别以为老子不敢揍你!”说着开始捋袖子。

    贾诩凝视着不远处的洛阳城,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我不想入洛阳吗?我们隐忍几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rì,跻身于高阁之上,成为可以影响天下大势的人吗?”

    众人一齐点头。

    贾诩肃然道:“只是目前,我们对于洛阳有三不入之难,而对鹰巢却有三必回之急!”

    众人一齐讶然道:“什么是三不入,三必回?”

    贾诩面sè闪过异乎寻常的诡异之sè,半晌才道:“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其实很多事开始我也并不明白,可是此次死里逃生之后,思路却突然清晰起来!这是为何?”

    众人均是一呆。只有南鹰浑身轻震,看来贾诩经过那药剂的改造后,身心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再不是从前的贾诩,很有可能成为这个时代的第一智者。

    枣祗催促道:“先生,你还是先说说这三不入和三必回吧!”

    贾诩回复清明之sè,捋须笑道:“所谓三不入者,一者不入,便是你们适才说过的,我重伤垂死,众人有目共睹,怎可在片刻之间便象没事人一样进入洛阳?这必将引起天子等人之疑!二不入者,如今我们虽然得到天子宠幸,一旦入朝必将受到擢拔,但是也势必走到台前,与太平道和那些yīn谋篡逆的乱党正面交锋,太平道还好说,但那些乱党是谁?我们却茫无头绪,只怕要吃大亏!”

    他见枣祗、郑莲等人露出不屑之意,摇头笑道:“瞧瞧,一个个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单是那些疑为会任之家的杀手对我们施以暗杀,便是防不胜防!你们如此托大,如何入得洛阳城?”

    高顺头上渗出一层细汗,那些杀手的厉害他是亲自领教的,若真如贾诩所言,只怕在场之人除了南鹰将无人可以幸免,他拱手道:“先生言有之理!请继续说!”

    贾诩眼中闪过赞许之sè,继续道:“三不入者,如今天下形势虽然已渐明朗,太平道也必将竖起反旗,但据我观之,只怕短期之内,几方势力却不会大动刀兵。皇城之内,仍是步步杀机,暗流涌动,中朝与外朝之间也将会有一次大的人事变动,其中水深难测,我们实在不适合此时来蹚这趟浑水,一个不好便会引火烧身!”

    众人猛吃一惊道:“这是为何?”

    贾诩目露沉重道:“还不明白吗?太平道与朝中乱党勾结,已是公开的事实。天子将对太平道用兵,难道他就不想想?何人可堪重用?何人不得不防?还有何人会趁乱而起,危及汉室江山?可以想象,一批新贵会横空出世,还有更多的朝中元宿却有抄家灭门之祸!其中相互倾轧,尔虞我诈,更是只可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他冷笑道:“你们认为,面对如此乱局,就凭我们几个人,能够轻松的步步为营,化险为夷吗?”

    南鹰听得头大如斗,试探道:“那文和之意是?”

    贾诩决然道:“退出纷争,观时待变,只要一旦动兵,朝中纷争也必将为之平息,中朝、外朝各方势力面对太平道引动的灭顶之灾,只能暂时同心同德,一致对外!那时才是我们这第三方势力奇兵突出,一举建功之时!”

    众人呆了半晌,高顺长叹道:“闻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只有南鹰苦着脸叫道:“老贾,我早说过了,这政治之事最是可怕,你却偏偏逼我答应天子致仕,你可是害死我了!我想一想都头疼呢!”

    郑莲侧头想了想,才点头道:“先生这三不入说得已然透彻,那么便请说说鹰巢的三必回吧!”

    贾诩眨眨眼,微笑道:“这三必回吗!当然也只能回到鹰巢之后再说了!”说着竟然再不理会众人,双腿一夹,骏马绝尘而去。

    众人一齐脱口道:“你又在卖什么关子啊!”慌忙各自上马向他追去。

    “砰”,已然换上龙袍的刘宏重重一掌击在龙案之上,震得象征帝王皇冠的旒上十二串洁白无暇的白玉珠串一阵乱颤。

    他面上再无先前的文雅淡然之sè,取而代之的则是深不可测的帝王之威。

    跪坐在两侧的众大臣心中一骇,一齐低下头去。只有张奉、丹尘子脸上露出忧心忡忡之sè。

    刘宏怒声道:“还没有找到南先生他们吗!真是无用至极,朕还要尔等有何用处?”

    一名头戴五旒冕的大臣起身行至殿中,跪拜道:“启奏圣上,臣已差宫中卫士寻遍洛阳周边二十里,除了发现那处交战的树林,其他一无所获!”

    刘宏勉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向张奉瞧去。

    张奉摇首道:“南先生一行至今仍没有至微臣家中,臣派出的人也没有任何线索!”

    刘宏一急,差点又要拍案,想了想,终于缓缓将手放了下来。

    他沉声道:“刘宽,你给朕加派人手,继续秘密寻找,但不得走漏半点消息!”

    那头戴五旒冕的大臣躬身道:“臣这就去安排!”转身去了。

    刘宏瞧了瞧立于身侧的淳于琼,又道:“仲简,立即派出所有识得南先生的卫士,令他们各率一队人马暗中寻访!”

    淳于琼露出一丝喜意,也匆匆去了。

    丹尘子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勿须担忧,贫道以为,南先生他们应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觅地为贾先生治伤罢了!一待伤势痊愈,自会与臣等联系!”

    刘宏没jīng打采道:“但愿如道长所言!”

    他突然双目一睁,shè出痛心疾首的神sè:“南先生几人为了朕的安危,几番出生入死,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朕心何安?”

    几位大臣浑身一震,相互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天子为了几个平民竟会出此惊人之语?

    只有张奉、丹尘子两人一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一位面目清瘦的大臣突然轻轻咳了一声,缓缓道:“陛下宽仁爱民,臣等不胜崇慕!但臣以为,当前有几件大事,却是刻不容缓!”

    “哦?”刘宏勉力提起jīng神,“刘爱卿快快说来!朕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当初早该听你之议,将太平道尽早铲除,否则哪有今rì之患?”

    那大臣慌忙道:“陛下何出此言?陛下当rì也是为了谋定而后动,不想打草惊蛇罢了!否则一旦不能将贼首们一网打尽,反而会逼使他们祸乱天下!”

    刘宏摆手道:“此事不必再提了,刘陶啊!你还是说说那几件大事吧!”

    那人正是曾经联名上疏,主张捉拿张角的侍御史刘陶。他轻捋颔下几缕美髯,从容道:“陛下,当前第一件大事,便是要立即秘密整顿各州兵马,准备扫灭太平道妖人,想那太平道信徒百万,遍布天下各州各郡,一旦谋反必是天下大乱,若无妥善准备,只怕战事会迁延rì久!”

    刘宏点头道:“准奏,太尉杨赐,调兵之事由你去办!中常侍赵胜负责军需供给!现在便去!”

    刘陶待杨赐、赵胜二人匆匆而去,才续道:“第二件事,密令各郡太守,严查治下太平道动向,并清查属下中的太平道信徒。这些jiān党若不能尽快查清,必会影响平乱大局!”

    刘宏沉声道:“何进,你听到了?这事便交由你了!”

    一个方面阔口的锦衣大汉立起躬身道:“请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肃清jiān党!”

    刘陶又道:“第三件,便是...........”

    随着刘陶的侃侃而谈,刘宏一道道旨意不断颁下,一位位文臣武将无不凛然遵奉,步出殿外。终于,殿中只剩刘宏、丹尘子、张奉和一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

    刘宏手指在龙案上轻轻点了几下,淡然道:“好了!现在没有外人了,说说吧!”

    张奉立即开口道:“陛下,刘陶之议均甚为妥当,只有一事未决!”

    丹尘子冷笑道:“不错!但他毕竟是局外人,又岂知我们当前最大的隐患!”

    刘宏终忍不住又重重一拍龙案,冷喝道:“若不揪出此次yīn谋行刺的主使,朕岂能安心用兵!”

    他目中暴出骇人的厉芒,望向那一直不发一言的中年人,森然道:“张忠,你身为司隶校尉,又是皇家之人,必要为朕除此心腹之患!”

    那中年人木无表情的跪倒,眼中却闪过嗜血的残酷之sè,恭声道:“陛下放心,臣若不能办好此事,如何能对得起臣这‘忠’字之名!”

    刘宏缓缓起身道:“好!朕便暂且忍上几rì,只待查出与太平道勾结的内jiān,便可以雷霆万钧之势,扑灭张角一干惑乱天下的妖人!”

    他不可掩饰的露出一丝杀机:“哼,大汉火德的气数,又岂是一介凡夫俗子所能觊觎窥测?”

    张角浑身一震,终于惨哼出声。

    张梁望着刚刚从张角肩上取出的黄sè弹丸,骇然道:“这是什么?竟然能伤了大贤良师?”

    张角转过身来,任医师在伤口包裹,伸出手来从张梁手中取过那小小的铜弹,眯起眼睛细细端详了一会,突然发出长长的叹息。

    张宝惊道:“大贤良师为何叹息?”

    张角叹道:“是我轻敌了!不但此次行刺完全失败,还折损了这么多忠心耿耿的弟子!”

    张梁、张宝一齐跪倒,哽咽道:“是我等无能,才令大贤良师受此屈辱!”

    张角抬手道:“起来,连我都铩羽而归,又岂是你等之罪!”

    张宝立起身来,恨恨道:“若不是王越和那突然杀出的姓南的小子,我们岂会功败垂成!”

    他见张梁嘴角轻轻一抖,奇道:“三弟,你怎么了?”

    张梁垂下头道:“也许我们不该招惹那姓南的!”

    张宝怒气上冲,戟指道:“你说得什么混帐话!那小子屡次坏我太平道大事,又害死我们这么多兄弟!你,你竟然还怕了他不成!”

    张梁猛的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旋又换成颓然之sè道:“你说得不错!我确是有些怕了他!”

    说着不理惊怒交加的张宝,转向张角道:“大贤良师,那小子先是不声不响便控制了我们和天师道一直暗中争夺的黑虎山,又翻手之间坏了我们东阿夺饷的好事,现在竟然又和那昏君搅在一起,这难道还不令人jǐng醒吗?”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而且,这些还不是他最可怕之处!”

    张角、张宝一齐讶然道:“什么!”

    张梁涩声道:“你们能够想象,世上能有一个人,在一息之间连毙我太平道七大渠帅吗?”

    张角霍然起身,动容道:“这是绝不可能的!连王越和我也是万万不能!”

    张宝张大了口,呆滞道:“你说什么,你是说那小子,那小子!”

    张梁又低下头去:“不错!是我亲眼所见,当时他用的手法应该同他打伤大贤良师是一样的!”

    张宝面上现出震惶之sè,呆呆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张角脑中突然闪过南鹰那赤红的狂暴眼神,还有那如狼嚎般凄厉的不死不休之语,心底竟然也生出一股寒意。

    他呆了半晌,才重重坐倒,叹息道:“那小子暂时不用理他!现在我们已是骑虎难下,三弟,依你之议应当如何?”

    张梁终于镇定下来,沉吟道:“禀大贤良师,按理说,我们既然已经行刺失败,便该立即起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全国各处郡县!只是………”

    张宝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此次我们三十六方渠帅折损近半,而他们均是各地教众的直接领导者,所以我们短期内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攻势!”

    张梁点头道:“不错!我刚刚已经算过,就算立即重新部署,选拔有能之士接任,最快也要三个月后才能起兵!”

    张宝立即道:“我立即安排此事!”

    他略一犹豫,道:“但是,那昏君呢?他会给我们三个月的时间吗?”

    张梁微笑道:“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据朝中多名内应的消息,刘宏也正在为了调兵遣将而忙得焦头烂额,他同样需要时间!何况,他还要分出jīng力,秘密排查与我们暗通之人,现在朝中上下,人人自危,情况比我们更加不堪!”

    他面上突然浮现出诡秘的笑容:“你不要忘记,我们仍有一道杀招,如果大功告成,足以摧毁整个大汉王朝!”

    张宝也露出一丝笑意:“不错!那就要瞧元义的了!”

    二人说罢,一齐向张角望来,却愕然发现张角又恢复了一贯的入定模样,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

    张角虽然闭上双目,却将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收入耳中,他看似面容古井无波,一派从容不迫,但心中震骇却惟有自知。就在方才,他努力使自己进入天道第九章天问的空明之境,却始终难以压下心底一丝燥动,同时,他竟然再也无法感受到与“天”的联系,不由猛吃一惊,看来对王越施展慑魂之术失败的反噬,已经给自己的道法带来了极大的创伤。

    他生出难言的懊悔,早知代价如此之大,又何必亲自出山,去刺杀皇帝?说到底,一切功名霸业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惟有追寻即将降临的天道,才是他活着的真正意义!若因此错过神谕中指示的二年之约,而使他终生难以得窥永生之术,将是他倾尽三江之水也难以洗去的最大恨事!

    他想至此处,不由浑身一阵颤抖,自己必须立即觅地潜修,弥补在此一战中受到的伤害,否则有可能衍生出终生难以恢复的可怕后果。

    张角蓦的睁开双眼,沉声道:“你们听着,从此刻起,我将再不理会凡俗之事!你们尽管放开手脚去争夺天下!”

    张宝、张梁一齐大惊道:“可是若无大贤良师亲领,我太平道百万之众,如何能够万众一心,破敌致胜?”

    张角思索片刻道:“你们可选一替身,代我发号施令!只要你二人小心维护,不会有人识破!”

    张宝、张梁只得无奈点头。

    张梁突然小心翼翼道:“大贤良师,您还有何谕示吗?”

    张角心中暗赞,张梁毕竟是教中智者,他可能已经猜到了真相,兄弟三人只怕再无相见之rì。

    他长叹道:“我心中确有三件大事未了!”

    张宝、张梁一齐俯下身来,不敢错过一字。

    只听张角淡淡道:“一是给我杀了王越和那南的小子,若我所料不错,这二人当是你们rì后最可怕的敌人!”

    二人相视一眼,重重点头。

    张角又道:“二是不管你们成败与否,都不得动用我留在云雾山中的那支人马,其实他们也不可能听你们的号令,因为他们并非是太平道信徒!”

    张宝、张梁暗吃一惊,张角多年来一直隐于云雾山中潜修神功,身边确是有一支神秘的人马护卫,连他们二人对此也只是听说,却从未有缘一见,想不到竟然并非太平道中人。

    “第三!”张角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悠然道:“那句困扰我多年的神秘谶言,你们可以勘破吗?”

    二人一齐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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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七十七章 山中定计

    连绵起伏的群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褪去萎败的枯黄,开始渐渐显出一丝娇嫩的青绿,似乎象征着不久前那场席卷天下的死亡yīn影正无声湮灭,盎然生机仿佛已重归大地。

    距离黑虎山五十里外,一处峡谷旁的山腰处,一团黄绿相间的杂草突然微微一动,露出草中一双jǐng惕的锐利双眼,他正目不转眼的观察着远近数里之内的一举一动。

    可惜的是,此处已是人迹罕至的群山深处,距离连接汉中至长安的官道都有数十里之遥,平时连个鬼影子都瞧不到,又怎会轻易有所发现?

    他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另一处草堆,另一名同伴已经发出轻轻的鼾声,不由无奈的轻叹一声,这几rì可真是不好混啊,忍受着初chūn依然刺骨的寒风,啃嚼着早已冰冷坚硬的干粮,连解个手都成了一件放松的奢侈之事。这差事虽然重要,却是真够无趣的。好在他们俩已坚守岗位两天有余,只要再挺过半天,便会有同伴前来换岗。想着家中温暖舒适的床榻和烫得热乎乎的美酒,还有那烤得滴出油脂的山猪肉,他不禁从喉中吐出一声近乎呻吟的叹息。

    想至此处,他轻轻转过头去,望向远远的山峦,心中涌出一丝暖意,那儿毕竟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突然生出一种守护者的自豪,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正是为了保护那个家的宁静。他真的很感激自己的长官,是他为所有人建造了一个温暖的大家,也赐予了自己守护者的能力。

    他叫方虎,是一名鹰巢的斥候。虽然他是方悦的族弟,但鹰巢之中只论忠诚与能力,靠关系是会被人轻视的。两年来,他依靠着自己的本事,在种种艰苦的训练中脱颖而出,被程昱新近擢升为一支斥候小队的队长,专司鹰巢东北方的jǐng戒。

    想着,方虎生出一股豪情,整个鹰巢的斥候虽然不过200人,但却是从全军4000余人jīng选而出,其中近半都是最早随着高顺入主黑虎山的老兄弟,可说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而自己又是十名小队长之一,更可以说得上是出类拔萃。前不久,听方悦说到,斥候营不但要扩编,还可能增设副统领一职,十名队长早已暗中相互较劲,准备全力争取,如果自己再能胜出……嘿嘿!方虎想着差点笑出声来。

    突然,远远的山道上扬起一小片隐约的尘土,耳中也隐隐听到一阵马蹄敲击山石的声音。

    方虎双目一凝,鹰巢最近没有派出任何人马外出,身为斥候小队长,他很清楚这一点,那么,他只能考虑到一种最坏的结果。

    他摸起一块小石子,正准备朝熟睡的同伴掷去,却发现同伴不知何时已经惊醒,正努力揉着眼睛,向他连续打出“放心”、“观察”的手语。

    方虎心中称赞,不愧是长官一手训练出来的jīng兵,有这样忠实可靠的同伴也是自己的幸运。

    他放心的眯起眼睛,运足目力向渐渐行近的一小队骑士望去,同时一支手伸向身后,缓缓向同伴做出“七人七骑”、“速度很快”等手语,那同伴一边瞧着他的手势,一边掏出一方白帛,用一根细炭条记录下来。他的身侧便有一只负着竹筒的神骏鹞鹰,可将此消息在一个时辰内送抵鹰巢,比山间行马的速度足足快了大半rì,可使鹰巢在接到jǐng情后仍有充裕的时间做出任何反应和安排。

    方虎突然浑身剧震,放下手来。那同伴大惑不解,又等少顷,见方虎仍然没有动作,不由暗骂一声,匍匐至他身边,低声道:“队长,你怎么搞的?你还没说这些人预计到达鹰巢的时间呢!”

    方虎眼中闪过狂喜之sè,激动的口齿都有些不清:“小徐,你瞧,你快瞧瞧,那几人象不象是长官他们?”

    小徐亦是一震,连忙眯起眼瞧去,口中却道:“我眼神不如你,还瞧不太真呢!不过不对啊,算上大小姐,长官他们也只有六人,怎么会是七人呢?”

    远处的骑士终于行近,当前一人一身黑衣,笔直的身躯在颠簸不平的马背上仍是挺立如山,正是南鹰。

    山上二人瞧得真切,一齐低声欢呼。

    小徐抬起身体,便要呼喊,却被方虎一把按倒。

    小徐迷惑道:“队长,你怎么了?那明明是长官和贾先生他们啊!为什么不让我招呼他们?”

    方虎努力平复自己因极度喜悦而剧烈跳动的心脏,语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果断:“忘记长官是怎么教我们的了吗?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小徐想起斥候营的严苛律令,顿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颓然道:“队长教训的是!然则我们应该如何?”

    方虎低骂道:“笨蛋,当然是立即将这个喜讯以飞鹰传书送回鹰巢!你没见程先生和风哥他们最近一直在为长官rì夜忧心吗?”

    小徐一呆道:“是!是!那应该怎么写呢?”

    方虎以崇敬的目光目送着南鹰等人远去,口气沉稳道:“你只须写八个字即可!雄鹰展翅,千里归巢!”

    南鹰瞧着渐渐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涌出远行的游子终于回到家乡的温馨感觉,不由放缓马缰,任骏马缓缓而行。

    高清儿和郑莲二人并肩而驰,随着高清儿兴奋的指指点点,二女不时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见南鹰慢了下来,郑莲纵马上前,轻笑道:“老板,你这儿倒真是一处清幽的好去处啊!听说鹰巢之后便是山谷,谷中尽多美景,你可要为我挑一处好住所啊!”

    高清儿笑道:“莲姐放心,这个交给我办就行!”

    贾诩、枣祗等人一齐微笑着点头,心中均生出一丝思乡情切之感。

    郑莲显然也有一种初至贵地的兴奋,娇笑道:“这里好是真好,可就是太偏了,竟然行了这么久还没有到!老板,还有多远啊!你若是当真想割据自立,这里可不适合作为争霸天下的据点呢!”

    南鹰摇头叹道:“真是童言无忌!还好此处不会有旁人!”

    他抬头向远处打量了一下,道:“若我所记不错,再向前里许,转过前面那道山谷,便可瞧见鹰巢的城墙了!”

    郑莲喜道:“太好了!终于要到了吗?我终于可以见到鹰巢了!”说着扬起马鞭,疾抽几下。

    马儿洒开四蹄,当先向前奔去,高清儿、马均、枣祗几人也大呼小叫着纵马跟去。南鹰与贾诩、高顺相视一笑,追着去了。

    里许之地转瞬即至,郑莲一马当先转过山角,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南鹰、高顺一齐心中一沉,难道是鹰巢有什么变故?待到几人亦转过山角,不由一齐瞧呆了眼,傻在当地。

    不远处鹰巢奇特而巍峨的双体城墙一如离去之时,不见半点战火之sè。但城前宽广的原野上,却静静的排列着一队队骑兵。

    这支骑兵足有二三千人,俱是黑盔黑甲,整齐的排成数十列的巨大方阵。阳光的反shè下,雪亮的兵刃映出森寒的白光。方阵前,数十面巨大的黑鹰大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而数千人马,却是悄然无声,静静伫立,尽显严明的军纪和悍勇的战力。

    那些骑兵见到南鹰等人,突然爆发出响彻天际的欢声呐喊:“恭迎主公!恭迎主公!恭迎主公!”

    整齐划一的巨大声浪响遍四方,震得远近山林中群鸟纷纷惊飞。

    南鹰差点没有从马上跌落,目瞪口呆道:“这是搞得什么名堂!大阅兵吗?”

    贾诩、高顺等人一齐苦笑摇头,高清儿纳闷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回来的?”

    唯有郑莲发呆道:“好家伙,老板,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兵强马壮!”

    突然她展颜笑道:“看来我果真挑了个好老板呢!”

    南鹰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突然看到远处骑兵cháo水般分开一条路来,数十名骑士从通道中策马奔来,当先一人正是程昱,连忙迎了上去。

    数月不见,程昱似乎两鬓多了一些白发,面容也憔悴了许多,他眼中闪过激动之sè,翻身下马拱手道:“主公,你终于回来了!”

    南鹰亦是一阵感动,自己数月不归,除了中间让枣祗报了一次信,并送来大批石灰石外,再无任何音讯传回,程昱等人必是夙夜忧心。

    他抢上握着程昱双手道:“仲德啊!可苦了你了!”

    程昱摇头道:“主公说哪里话来,你们平安回来就好了!”

    说话之间,典韦、高风、高铁、方悦和姜奂等人一齐拥上,与高顺、枣祗、马均等人紧紧相拥,闹成一团。

    贾诩缓缓走来,奇道:“仲德啊,你能提前知道我们回来,我并不惊奇,毕竟我们的斥候耳目灵通,我是深深明白的。可是你为何会摆下如此阵仗,难道是向主公一显rì益严整的军容?”

    程昱笑道:“你只猜对了一半!”

    他肃然拱手道:“主公,你们虽然只有区区一行数人,但是数月之中,平瘟疫,战宜阳,力挫太平道,此等壮举早已轰传天下!我等身为属下,与有荣焉,故召集鹰巢三千jīng锐,专门在此迎候,只为恭贺主公,从此名传四海!”

    南鹰一呆,不由哈哈大笑。

    程昱愕然道:“不知主公为何发笑?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高顺行来,笑着拍拍程昱道:“先生有所不知,若你知道了我们此次出行,到底做下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便该请出鹰巢数万民众一齐出来夹道欢迎了!”

    程昱和一众留守诸将无不浑身一震,齐声道:“还有何等大事?”

    山中坞堡的议事厅中,程昱、高风、姜奂等人无不瞠目以对,垂首呆坐,仍未从方才枣祗讲述众人数月内惊心动魄的种种际遇中回过神来。

    灵帝刘宏、大贤良师张角、剑神王越等人均是终生难得一见的传说中人,南鹰等人竟然与之发生了一番风云际会,其中几经生死相搏,几次险死还生,几番尔虞我诈,更是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几疑身在梦中,尤其是听到贾诩为救南鹰,险些当场殒落,众人更是齐声惊呼,一起惊疑不定的瞧向贾诩。

    便连南鹰、高顺几个当事之人,听得也是目露沉重,心中生出一丝后怕。

    只有郑莲不以为意,不时好奇的抚摸身下靠背座椅和众人围坐的长条大桌,发出阵阵惊叹。

    当高清儿小声告诉她,这些均是南鹰所创,令鹰巢中的木匠按图纸打制,郑莲不由动容,再望向南鹰的目光,竟然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崇拜敬慕之sè。

    程昱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再瞧向贾诩的目光不由带了一丝异样,突然起身向贾诩深深一躬。

    贾诩一呆,伸手去拉,口中道:“仲德这是何意?”

    程昱再抬起头时,面上现出一丝愧sè:“这是专向文和赔罪的!”

    见众人均不解其意,他慨然道:“不瞒诸位,在下对于文和的智谋才华一直是极为敬佩的,但暗中不免以为文和心xìng过于诡变,有时出手甚至是有些毒辣,更从未将文和视作一个舍生取义之人!”

    他苦笑道:“是在下有眼无珠,一直错看了文和,心中实是惶愧无地,请文和原宥!”

    众人一齐心中恍然,静思贾诩从前种种,竟然生出所见略同的感觉。

    贾诩不由放声大笑:“好个程仲德,今天总算是说出了心里话!”

    他面容一整,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庄然,缓缓道:“其实你说得倒也不错!我以前确是这样的人!主公一直戏称我为毒士,我也是暗中窃喜的!须知世事无常,人心难测,若无胸中算计,休说出人头地,便是立身处事,也难说没有飞来之厄!”

    程昱强笑道:“文和又在说笑了,在下确是真心致歉……..”

    贾诩摇手道:“仲德误会了,我尚未说完!我仍是我,我并没有改变!但主公曾有一言,我奉为经典,或可解释我慷慨赴死的行为!那便是‘对待朋友要象chūn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象秋风扫落叶那样!’”

    他眼中闪过温暖之sè,一一扫过众人,轻轻道:“而诸位,便是我贾诩今生之友!我愿与诸位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众人只觉心中塞得满满的,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忽啦”一声全体立起,一齐向贾诩微微欠身。

    贾诩微笑着拱手还礼,眼中却闪过蒙蒙水汽。

    南鹰心中蓦的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究竟是历史错读了贾诩,还是因自己的到来而使他发生了变化?这个答案只怕连老天也难以回答。

    待众人坐定,高顺沉声道:“文和先生!回到鹰巢前,你曾有洛阳三不入,鹰巢三必回之语!先前你已经详细说明了三不入之因,却未说何谓三必回!我等驽钝,一直不明其意,今rì所有兄弟俱在,还请先生明言!”

    贾诩点头道:“不错!是时候将我心中布局向大家合盘托出了!所谓三必回,其实便是我们当前要做的三件大事!一是除瘤,二是生肌,三是破茧!”

    众人齐声道:“这是何意?”

    贾诩从容道:“除瘤者,便是要祛除自身之疾,消弥隐患!”

    程昱脱口道:“你是说天师道!”

    贾诩点头道:“正是!这天师道一直对我们抱有莫大敌意。先是暗中刺探黑虎山,对我们的山中宝藏虎视眈眈,跟着发兵偷袭在前,暗中嫁祸在后,甚至假手太平道,意yù将我们除之后快!可说与我们势不两立。偏偏他们近在咫尺,已然构成我鹰巢当前最大的隐患!若不及早祛此毒瘤,我们必将付出代价!”

    南鹰重重一拍案几,怒道:“不错!老子当初便不应该一时心软,放了那张鲁!真是放虎归山!”

    高顺亦点头道:“文和且继续说,何谓生肌?”

    贾诩微笑道:“天师道若灭,官府也将元气大伤。汉中一带必将陷入前所未有的虚弱时期,这便是我们借机发展壮大,活血生肌的难得机遇!如今汉中战事正酣,瘟疫尚未完全扑灭,汉、羌、蛮各族民众流离之所的大有人在,我们可趁机吸纳四方流民,充实鹰巢实力,并在汉中各县广布耳目眼线,暗中结纳四方义士,同时也可继续用山中金铁,广积粮盐,收购牛马,为rì后大计奠定基础!”

    南鹰喝道:“好个生肌,确是我们的大好机遇!文和再说说这破茧吧!”

    贾诩露出深思之sè:“其实这是很久以前便困扰我的难题!不知各位可曾想过?即使我们能够有效控制汉中一带,但终不过是一个割据自立的小小地方势力罢了,外围却是朝庭的各州兵马、异族的各大部落,将我们死死困在汉中这块弹丸之地!想要打破这一僵局,便需要建立另一块属地,使鹰巢再不是死水一潭!而是进退有据,遥相呼应!”

    他面上闪过欢欣之sè:“这原本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天大难事,却因为主公的不凡际遇而被彻底打破。我鹰巢的虎狼之师也终于不再是守户之犬,而将蜕变为一支破茧奇兵!”

    PS:高考结束了,书友中如果有高考学子,那么请接受白雪的祝福!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七十八章 破茧奇兵

    众人一齐惊道:“破茧奇兵?如何打破?”

    贾诩长笑道:“原本是千难万难,如今却是师出有名,弹指可破!”

    众人又惊道:“这是为何?”

    贾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答案很简单!便在我们主公的怀中!”

    南鹰苦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方玉佩,道:“文和真是老jiān巨滑!你如何知道的?”

    贾诩哑然笑道:“你莫忘记了!天子将这块玉佩塞在你手中时,我仍然未死!自是不难猜出!”

    众人见那洁白无瑕的玉佩雕着的四个大字,不由猛吃一惊,齐声念道:“如朕亲临!?”

    贾诩见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微笑道:“现在诸位明白了吗?有了这块玉佩,我们便可以天子密使的身份,堂而皇之的领兵征讨天师道,甚至可以调动汉中及周边诸郡兵马助战,其胜算将会是十拿九稳!”

    程昱亦大喜道:“不错!我们只须小心行事,不使消息外泄,再以天使之威严令汉中太守保守秘密。就算消灭天师道,外界也只会认为是官府剿贼事成,而联想不到我们身上!”

    贾诩重重点头,眼中放出难言的喜悦:“只待消灭天师道,便可将所有兄弟分为两批,一批留守鹰巢,继续在汉中一带发展壮大,另一批便要随主公东进,在扫除太平道的战争中建功立业,并伺机据有一块根据地,与汉中形成东西呼应之势。这便是我们破茧成蝶之时!”

    高风闻言雀跃道:“太好了!但不知如何分派人马,我是一定要随长官出去闯荡的!”

    贾诩笑道:“若成功剪除天师道,我们便去了一个心腹大患,鹰巢便无须留下太多人手了!”

    他瞧了一眼南鹰,才缓缓道:“以我愚见,此处可由仲德为军师,枣祗为辅,再留朴虎、野利雄、方悦、杨昆四人各统板盾、羌骑、斥候、巡山四营之一部固守鹰巢!高铁、高清儿、郑莲负责汉中一带对外事务。余人均由主公和高帅带出历练!”

    此言一出,南鹰、高顺、程昱一齐微微点头,获准出行的人纷纷笑逐颜开,只有枣祗、朴虎、方悦等人一齐苦着脸大叫不公,高清儿更是桌子拍得山响。

    南鹰冷然喝道:“叫什么!文和调遣甚为妥当!仲德运筹帷幄,智计过人,朴虎、野利雄既是部族头领,亦兼各营统领,职责重大!方悦出身军旅,熟知山中情况,采金、巡山、练兵,哪件不是头等大事?至于昆兄,休说山中群虎无你管辖不行,太平道还没搞定呢!你出去存心给我们添乱吗?还有你,枣祗,你瞪什么眼?你最近出去多少趟了?还和别人争什么争?”

    他这一一道来,众人不由哑口无言,只得悻悻坐倒。

    高清儿瞧了瞧身边一脸无所谓的郑莲,气鼓鼓道:“那我们呢?为什么我们也要留下!”

    马均笑嘻嘻道:“清姐你忘记了!主公让你和铁哥、莲姐留下,可不光是为了汉中之事!”

    高清儿怒道:“小鬼头!竟敢不帮我说话!我忘记什么了?”

    马均吐舌道:“你真是忘记了!主公请莲姐来我们鹰巢是干什么的?”

    高清儿愣了半天,终于颓然坐倒道:“原来是要我们三人训练rì后派驻天下各地的细作!”

    南鹰冷笑道:“你现在才想起来此事吗?我们的时间已然不多,你们必须立即着手准备!”

    他放缓口气道:“若我们也有一张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再加上我们独一无二的飞鹰传书,可说得上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别人若再想象上次那样设陷对付我们,哼!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高清儿想了想,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喜sè,点了点头。

    南鹰见众人再无异议,双手一拍,喝道:‘好!诸位依计而行!先派出斥候侦知目前天师道的详细情况,伺机将他们一鼓荡平!然后,便是我们破茧而出,东进争雄之时,rì后天下大乱,我们便可趁势而起,东西夹击,一举占据关中和中原地带!”

    程昱浑身剧震道:“什么?占据关中和中原?这不是要造反吗?主公莫非心存天下之志?”

    听得此言,大堂之上猛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呆住了,连南鹰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倒是从没想过要称霸天下,更没有想过要推翻汉室,只是不甘寂寞,想与高顺等一帮志同道合的兄弟们叱咤风云,纵横天下,也算不枉了这一番穿越奇缘。现在想来,这番心思倒是有些过于儿戏了,须知征战疆场是要死人的,一众兄弟们虽然义气相投,愿意同生共死,但即使是得了天下,也终将有人会中途殒落,就连南鹰自己,也不知是否能够笑到最后。

    何况,鹰巢众将的心思都能够和他南鹰同心同德吗?就算多数人都想做开国功臣,从此光宗耀祖,但真正的大汉忠贞之士,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随着他乱来的!程昱这一问,恰恰说中了大多数人的心事,若不能说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只怕从此便要种下rì后离心的祸根了!历史上曹cāo和荀彧的故事,便是一个jǐng示。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今他和灵帝已建立起相当深厚的交情,就算灵帝真如历史发展的那样早早驾崩,自己真能狠下心来夺取他儿子的江山吗?想着,南鹰背上涌出了冷汗,自己毕竟只是一个刀尖上舔血的战士,习惯了明刀明枪,对待人xìng和政治方面的问题仍是过于稚嫩了。

    贾诩怔了一怔,摇首笑道:“仲德误会了!进取中原之心决非心怀异志,而是乱世之中的求存之道!”

    程昱面带狐疑道:“还请文和明示!求存为何一定要握有关中和中原呢?然则天子将置于何处?”

    贾诩笑道:“仲德确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主公yù掌握关中三辅和中原心腹,不是为了反汉,却是为了扶汉呢!”

    程昱更加糊涂了,不由张大了口。

    贾诩自信道:“自古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身处帝王之侧,虎踞dì dū四方,成为实质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们才能掌握主动,应对危局!仲德请想,若我们偏据一隅,不问朝中之事,被别有用心之人指为拥兵自重的军阀也就罢了,一旦朝庭再为jiān佞把持,发出矫诏cāo纵我们,将会如何?若奉诏,则为人利用,白白流血牺牲,若不奉诏呢?则名望扫地,成为天下公敌!那时只怕我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南鹰猛然想起曹cāo从扶天子以令诸侯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转化,不由双手一拍道:“文和果然是智计无双!不错!这便是扶天子以令诸侯了!”心中一时对贾诩敬服到了极点,他一番轻轻松松之言可谓道尽了今后数十年的天下形势,确是高瞻远瞩。

    程昱呆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是在下太过愚钝!此中微妙,若不是主公和文和点醒,在下仍是懵然不懂!”

    他苦笑道:“文和啊,枉我平rì仍大言不惭,将自己与你相提并论!今rì才知,往rì里文和一直是谦让于我,休说你胜我十倍,便是主公之智,也是远胜于我啊!”说着,眉间不由露出萧索之意。

    众人听得分明,心中均有同感,但见程昱神情苦涩,哪里有人敢出言附和,连贾诩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高清儿却笑道:“程先生此次却是被贾先生给蒙住了!依我看啊,二位先生之智原先应在伯仲之间。但此次贾先生险死还生之后,竟然脱胎换骨,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思也比以往灵巧多了!这应该便是大家常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

    南鹰、高顺、贾诩等人一齐心中大赞,高清儿真是言妙心巧,不但恰如其分的掩过了程昱的尴尬,也没有暴露南鹰奇药的秘密,更成功的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果然,高风第一个发问道:“贾先生挺身救主,确是义薄云天,能够逢凶化吉也是上天之意,但我仍有一事不明!以长官之能,为何竟会险些折在张角手中?”

    方悦与他心思一般,却是更加心直口快,拍案道:“不错!俺就不信了,这张角能有这么厉害,连主公也差点死在他手里?这么说来,我们今后若是碰上那厮,岂不是要绕着走路?”

    南鹰见众人疑惑的目光一齐望向自己,不由苦笑道:“你们也真是太高估我了!我又不是神,别人就杀不得我了?”

    他微一凝神,想起那rì张角的诡异功法,不由心中一跳,肃然道:“今rì所有兄弟都在,我在此郑重jǐng告你们!今后若是真碰上了那张角,趁早开溜!”

    典韦瞪大一双铜铃般的眼睛,低声道:“俺还偏不信这个邪了!一定要找那张角比试比试!”

    方悦重重一拍典韦道:“说得好!老典,俺支持你!下次若有机会,俺俩合力揍死那个妖道!”

    典韦怒道:“呸!俺一个人就成!要是让你相助,就算真个打死了他,俺还不得羞死!”

    方悦yīn笑道:“老典,你胆子不小啊!连主公都差点栽在张角手上,你竟然想一个人就杀了他?嘿!厉害,你是不是想说,那主公就更不是你的对手了!对不对啊?”

    典韦身躯一抖,见南鹰yīn森森的目光瞧来,更是心中打突,慌道:“老方,你少挑拨离间!俺只是说对付张角,何时敢说主公来着!”

    众人笑成一团。

    高顺突然重重一拍桌案,喝道:“好了!不要说笑了!”

    众将平rì里怕他尤要甚过怕南鹰,一齐缩缩头,紧紧闭上嘴。

    高顺紧紧盯着南鹰,沉声道:“贤弟!张角的武艺确是在你我之上,这点无庸置疑!但那rì你的表现太过反常,到底为何?若说他只是瞧你一眼,便使你一败涂地,愚兄是死也不会相信的!”

    未能参加官道之战的鹰巢诸将听得倒抽一口凉气,骇然呼道:“什么!只是瞧了一眼!”

    南鹰闭上眼睛,脑中又闪现出张角那凌厉得有如实质的诡异眼芒,叹息道:“我也想过多次了!那绝不是武功,而是一种特殊的能力!我只是被他瞧了一眼,便头疼得如炸开一般!”

    枣祗不能置信道:“难道真可以慑人心神?”

    郑莲也呆呆道:“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神仙方能施展的瞳中剑?”

    众人一齐陷于呆滞。

    南鹰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什么慑神?什么瞳中剑?骗鬼去吧!我猜只是张角jīng神力异于常人,所以才能将强大的jīng神力集中于一点,干扰对方的思想罢了!”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痴呆,半晌,高风才小心翼翼道:“敢问主公?什么是jīng神力呢?听起来好象也很可怕啊!”

    南鹰心中暗叹,他又岂能不知道jīng神力控制者的可怕,放在现代社会都是耸人听闻的奇事!但为了打消众人对张角的盲目畏惧,他也只能轻描淡写的说道:“jīng神力,就是我们头脑中释放出的一种看不见的力量,也就是意念。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这种力量,只不过程度不同。但是有些人天生jīng神力极为强大,若是再经过长久的刻苦修炼,便可以形成有若实体的波动,释放出去影响和干扰别人的jīng神力,就能够造成一定的效果!”

    他见众人如闻天书的傻样,不由苦笑道:“也许你们听不懂,但我也只能解释到这种程度了!”

    高铁插言道:“长官,您说得倒也不难明白,但是,但是世上真有这样的奇事吗?”

    南鹰斜睨他一眼道:“怎么?你小子不信?”

    高铁一骇,连忙赔笑道:“信!信!您说的我们当然信!”

    南鹰突然想到自己也会一点催眠术,不由心中一动,傲然道:“其实说出来也不怕吓着你们,这些个本事,我倒也会一点,只不过不如张角罢了!”

    众人惊叫道:“你也会!”

    高顺双目发亮道:“贤弟,你就以为兄为对象,快快施展一番。对于如此奇术,为兄实在是心痒难耐呢!”

    南鹰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不行!我的本事尚浅,对于你这种心志坚定的人可发挥不出效果!”

    说着,不理高顺一脸失望之sè,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诡笑道:“便是要试,也要挑个意志薄弱的人才好!”

    他的目光定在方悦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神sè:“阿哈,老方,便是你了!”

    方悦先是一惊,跟着露出不忿之sè:“竟然说我意志薄弱!好!试就试,不过若是长官在俺身上试不出效果,便请收回方才之言!”

    南鹰笑咪咪的点点头。

    众人心中好奇至极,一齐起哄着围上前来。

    南鹰见方悦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心中暗笑道:“老方,你不必害怕,我也不会伤害你,只是玩一个简单的游戏!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浑身放松一些,注意听我说话!”

    方悦心头一松,连忙瞧向南鹰的眼睛。

    只听南鹰缓缓道:“老方,你最近一直很辛苦,对不对?”

    方悦点了点头,见南鹰眼中露出柔和之sè,身上的肌肉也渐渐松驰下来。

    又听南鹰语声更缓:“你一定想好好喝一次酒,然后倒头大睡一场!对不对?”

    方悦想到连rì来的cāo劳,一直没有好好喝上一顿,心中认同,又点了点头。

    南鹰眼中更趋柔和,声音也更渐低缓:“现在好了!你的任务都完成了,应该好好睡上一觉了!”

    方悦只觉南鹰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从很远之处虚无飘渺的传来,再瞧着他纯净温和的眼睛,突然心中所有的压力和负担一齐消失,身上轻松的象是刚刚冼过一把热水浴,眼皮也渐渐沉重,不由自主的轻轻道:“是应该好好睡上一觉了!”

    说着竟然慢慢趴在桌上,顷刻之间发出细长的鼾声。

    众人见南鹰轻轻说了几句话,方悦便象着了魔一样说睡就睡,一齐惊得目瞪口呆,只觉此事诡异至极,完全不能用常理度之。

    一时之间,只听众人急促的喘息,再无一人说得出话来。

    南鹰轻轻叹息道:“现在你们知道了吧?我这点手段不过是一点皮毛罢了!我的jīng神力也远不如张角!你们还敢小觑于他吗?”

    他面sè一整道:“你们都记好我的话!既不要盲目自信,也不要低估别人!知己知彼,正视敌我,冷静观察,准确判断。此为长胜不败之关键!”

    众人一齐凛然道:“我等谨记!”

    方悦一惊而醒,一咕噜爬起身来,仍不忘伸手拭去口角流涎,傻傻道:“议事结束了吗?”

    PS: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七十九章 一石二鸟

    高耸的鹰巢内城塔楼之上,贾诩双手负后,悠然眺望着远处的景sè。一轮红rì正缓缓沉入远山背后,残阳如血,映照得远近山林仿佛披上了一层红纱。

    高顺轻轻行到贾诩身后,苦笑道:“文和,连鹰弟和仲德他们都被你差出去办事,自己却是好清闲啊!”

    贾诩微笑道:“高帅休怪,其实自从我上次负伤后,一直伤势未能痊愈,总有力不从心之感!这才偷了一回懒!”

    高顺哭笑不得道:“文和,你能不能找个别的理由?为何除了你之外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你不但身体更加强健,连智慧也远胜昔rì呢?”

    贾诩闻言,突然目中闪过痴迷之sè,轻轻道:“高帅,你说我真得可以长生吗?”

    高顺摇首道:“长生不长生,我可不敢说,但鹰弟说过,你活个一百二三十岁,应该绝无问题!”

    贾诩怔了半晌,长长叹息道:“当年,我所以追随主公,一是钦慕他的风采气度和满腹韬略,二来也是在洛阳被一群宵小逼得走投无路,只想找棵大树寻求庇护。想不到,今rì竟会得遇如此旷世奇缘,更有机会一展胸中抱负,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真是世事难料啊!”

    高顺好奇道:“以先生之智,怎么会有此厄?先生rì后若再至洛阳,将如何应对?”

    贾诩默然半晌,突然哑然失笑:“今时不同往rì,若我们重回洛阳,面对的只怕要比我当rì凶险百倍呢!毕竟今后我们将要对付的不但是朝中大猾,更有四方枭雄!这是层次上的区别了!”

    高顺略有些紧张道:“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贾诩傲然道:“想要做成大事,又岂能畏惧这些艰险?而且,我们如今人才济济,资本雄厚,更加应该好好磨砺一番才是!”

    高顺赧然道:“先生之言不错!是高某失言了!”

    他忽然面上闪过狠厉之sè道:“不知先生昔rì的对头是谁?我们也好早做准备才是!”

    贾诩微笑道:“多谢高帅牵挂。不过,我听说高帅当rì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啊!否则又岂能背井离乡?不如今rì咱们便畅所yù言如何?”

    高顺略一犹豫,洒然道:“好!在下早想和先生开诚布公了!”

    远处脚步之声传来,贾诩苦笑道:“看来有消息来了!今rì之事容当后述吧!”

    高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禀高帅、军师!汉中方向传来飞鹰传书,长官已在半rì前进入成固县,程军师于四个时辰前进入汉中郡治所南郑!”

    高顺一呆道:“这么快!”

    他望向贾诩道:“文和,你为何只是勿勿面授机宜,便令他们分头行事?其中缘故,竟然连我们也没有细说,究竟所图何事?”

    汉中郡治所南郑城,太守府。

    太守苏固正和郡丞王累相对而坐,商议征讨天师道之策。

    苏固怒道:“真是气死我也!我一连向刺史大人递上五道告急文书!他竟然至今也没有调派一兵一卒前来助战!如今米贼已占了沔阳、褒中、成固三县之地,对我南郑形成犄角之势,而我们却久攻不下!王大人,你说说,若这战事再迁延下去,朝庭一旦降罪,将如何是好!”

    王累捋须笑道:“大人何必动怒?虽然天师道占了三县,但汉中大半土地,仍在我们掌握之中!而天师道兵不过一万五千,守城尚且不足,如何能再分兵攻我南郑?刺史大人只怕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他才稳如泰山吧!”

    苏固气呼呼道:“话是不错!但若再拖下去,他刺史大人虽然无虞,你我兄弟的官帽怕却是保不住了!”

    王累无奈道:“可如今我们已经调集所有可以抽出的兵马,也不过二万余人,如何能在急切之间攻下三座城池?”

    他重重一叹:“若再有一支兵马就好了!”

    一名小吏勿勿来到门前,恭声道:“禀二位大人,府门前来了两个人,yù求见二位大人!”

    苏固正自烦恼,挥手道:“不见!你没见我正与郡丞大人商议军机大事吗?哪有闲情接见这些平民百姓?”

    那小吏迟疑道:“可是,那二人不但自称与郡丞大人有旧,而且也是专为军机大事而来!”

    苏固、王累一齐失声道:“什么?”

    贾诩微笑道:“高帅见谅!并非在下有意隐瞒,而是这几件事也只有他们才做得好,换了别人怕是力有未逮!而且兵贵神速,我实是没有时间一一说与大伙来听!”

    高顺佯怒道:“那现在你有大把时间了吗?还不从实招来!”

    贾诩亦装出大惊之sè,慌道:“高帅容禀!小人立即知无不言!”

    二人一齐相对大笑。

    贾诩收起笑意,换过一副沉稳之sè道:“我命仲德、高风前往汉中郡治所南郑,其意不言而喻,便是由他们扮作天子密使,暗中cāo控汉中兵马,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拉开帷幕!”

    高顺狐疑道:“此事应该不难,为何文和却说,非他们二人不可呢?”

    贾诩叹道:“那汉中太守虽是个草包,但那郡丞王累却是个jīng明角sè。上次行那祸水西引之策,若非我们功夫做足,只怕是骗不过他!”

    高顺恍然道:“怪不得你令高风去,他和王累曾有一面之缘,难道…….”

    贾诩摇头笑道:“你想得不完全对!”

    他又转头远眺汉中方向,淡淡道:“那王累又岂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人?我令高风随仲德去,实是想一石二鸟,彻底解除我鹰巢的危机!”

    程昱、高风二人从容入堂,向苏固、王累拱手道:“程昱、高风见过二位大人!”

    苏固一拍案几,怒道:“何方刁民!见了本官竟敢不跪?”

    王累却一惊而起,眯起眼睛瞧了高风一会,失声道:“这不是马二壮士吗?”

    说着向苏固道:“太守大人,这位便是我曾向你提及的,那位在山中义助我们脱险的马二啊!”

    苏固一呆,悻悻道:“既然是王大人的恩人,免跪,赐坐!”

    程昱拱手道:“谢坐!”

    王累不待二人坐定,已急急问道:“马兄弟,你如何又自称姓高?还有,你说什么专为军机大事而来,到底何意?”

    高风欠身道:“在下先行向二位大人致歉,先前隐瞒姓名,也是事出有因。其实在下不过是个亲随,大人垂询之事还是由我家先生来说吧!”

    苏固、王累闻言一齐向程昱瞧来。

    程昱微笑道:“在下此来,实是为二位大人分忧!”

    苏固冷笑道:“我二人有何忧虑?就算当真有忧!又岂是你一介草民可以解得?你凭什么说此大话!”

    程昱大笑道:“就凭我家主上在黑虎山中有坚城一座,城中jīng兵数千,如何?”

    苏固、王累一齐骇然立起,齐声道:“你说什么?”

    王累呆呆道:“山中真的有城?怎么可能?”

    苏固已狂喝道:“原来是一群反贼!来人,给我拿下!”

    程昱冷喝道:“放肆!我看何人敢动!”

    王累浑身一个激灵,从话中听出一点余音,连忙止住苏固,向程昱细细瞧来,小心翼翼道:“这位先生口气不小啊!竟然敢对太守大人呼喝,不知道先生究竟何人?”

    程昱嘴边露出一丝傲然笑意,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物,喝道:“苏固、王累,还不上前听旨!”

    二人浑身剧震,凝目瞧去,立时被程昱手中玉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大字晃得眼前金星乱冒,一齐连滚带爬的跪在堂中,只觉口干舌燥,四肢僵直。

    程昱长笑声中,离座而起,来到苏固的座上,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高风肃然立于其后。

    程昱瞧了瞧堂下六神无主的二人,温言道:“二位大人请起吧!本使此次来得突然,不知者不罪!”

    苏固浑身发抖的站起,脑中一片混乱,仍搞不明白发生何事。

    王累却迅速镇定下来,不卑不亢道:“敢问先生,你当真是天子使臣吗?”

    程昱微笑道:“怎么?郡丞大人仍然心中存疑,难道是不识本使的天子玉牌?”

    苏固终于回过神来,小声道:“那四个字我们自然是识得的,但是谁也没听说过天子还有这样的玉牌啊…….”

    王累凌厉的眼神一扫苏固,吓得他连忙将剩下的话咽回肚中,心中却仍不知说错何处。

    程昱笑道:“哦?原本如此!”

    他瞧向王累道:“那么王大人呢?你是否也未听说过呢?”

    王累把心一横,壮起胆子道:“下官确是听说过有这样的玉牌,所以下官才必须要辨明真伪!”

    苏固脱口道:“什么!真有这样的玉牌!我怎么没听过?”

    程昱点头道:“很好!王大人果然行事稳重,不知大人想如何辨明真伪?”

    王累从容道:“延熹九年,大秦王安敦曾遣使由海路来我朝通好。随赠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但唯有其中二件最为珍贵,一是火烧不损的火山火鼠皮,第二便是取自深海之底的万年冰玉,号称水火二宝!”

    说着,他又瞧了瞧程昱手中的白玉令牌。

    程昱赞道:“王大人果然渊博,你接着说!”

    王累昂然道:“说便说!先帝驾崩前,将火鼠皮赐于大将军梁冀,又将那块万年冰玉一分为三,命高手匠人制成三块‘如朕亲临’的玉牌,以备天子密使专用!”

    他顿了顿,道:“据说,之所以用此玉制做玉牌,便是因为此玉寒气四溢,触手生冰,别人绝难仿制!”

    苏固听得分明,连忙开口道:“原本如此!这么说,只要伸手一触,便知此牌真伪?”

    王累点头道:“正是!”

    程昱大笑道:“好!便请二位大人一同上前,验明真伪!”

    苏、王二人相视一眼,一齐伸出手去。

    一阵冰寒之意从指尖传来,二人心中却更是一片冰凉,这下可好,算是将天使得罪到家了!想着二人双膝一软,再次跪了下去。

    程昱眼中闪过寒sè,森然道:“如何?二位大人满意了?”

    苏固心中大骇,嘴中已是口不择言:“下官有眼无珠,不!是狗眼瞧人,慢待了二位天使,请圣上饶命啊!”

    王累却不发一言,只是俯首跪拜。

    高风突然开口道:“禀先生!二位大人所以如此谨慎,也是为了维护天威浩荡,请先生明察!”

    苏固仿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点头点得直如小鸡食米,连王累也是心中感激,到底是故人啊,关键时候还能出言相助!

    程昱沉默一会儿才道:“也罢,瞧在高将军面上,二位起来吧!此事就此作罢!”

    二人诚惶诚恐的立起身来,再也不敢坐下。

    只听程昱缓缓道:“二位可知本使此行的来意?”

    二人一齐恭声道:“请大人训示!”

    程昱一拍案几,怒道:“天师道起兵作乱,攻取县城,二位剿贼无力,知罪否!”

    苏固脸上肥肉一阵抽动,不敢出声。

    王累却镇定道:“是我等办事不力,但天使有言在先,专为军机大事而来,想必已有万全之策,便请天使示下,也好容我二人戴罪立功!”

    程昱心中暗赞,这王累心思缜密,处变不惊,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面上不由缓和了许多。

    他沉声道:“天子圣明烛照,对张角的太平道、张修的天师道早有防范之心!所以,早在数年之前,便命我等在此埋下一支人马,以为制衡!”

    王累浑身剧震,难以置信道:“什么!天子早有防范?这么说,这么说,那黑虎山中的城池和人马,便是,便是……”

    程昱拍案道:“王累果然机智!你猜得不错!那人马便是天子布下的奇兵!”

    他冷笑道:“我再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张角狼子野心,前rì竟然秘密行刺圣驾,却大败而逃!他贼心不死,已暗中与张修勾结,想要东西连接,窥视dì dū!此二贼不除,天子岂能安心!”

    苏固、王累如受雷击,一齐被这消息惊得张大了口。

    半晌,王累才忿然道:“张修、张角果然是罪该万死!臣等无能,虽然发觉了张修的作乱之意,却至今不能为天子分忧,请天使降罪!”

    程昱摆手道:“此话后议吧!当前的破贼大计,仍须二位大人劳心劳力!”

    他眼中闪过冷厉的寒芒:“但是我有言在先,无论是天子密使,还是山中奇兵,这些个事二位大人自己知道即可,如果泄露出去,坏了天子的大事!哼!”

    苏固、王累相视一眼,躬身道:“请大人放心!我等必当守口如瓶!”

    程昱喝道:“好!下面便听我用兵之计!”

    高顺叹息道:“原来是这样,果然是一步好棋,借天子之威,轻轻巧巧的便带过了我们一直最为担心的事情!”

    贾诩笑道:“不错!只要这苏固和王累还在汉中一rì,他们便再不敢对我鹰巢有任何非分之想。相反,他们还会竭尽全力的维护我们!这便是程昱之行的最大收获!相比之下,借助汉中兵马消灭天师道反倒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高顺点头道:“先生确是好算计!其实我一直在想此事,鹰巢虽然地处偏僻,但偌大一个城池,又怎么可能真的不为别人所知?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也为我们rì后的发展壮大铺平了道路!”

    他想了想,又道:“仲德先生的任务我已经清楚了,那么鹰弟去成固的目的呢?那里不是控制在天师道手中吗?”

    贾诩微笑道:“你说得不完全对!准确来说,成固是控制在张鲁手中!”

    高顺一惊道:“什么?张鲁!他可是见过鹰弟的啊!那么鹰弟岂不是身入虎穴?”

    贾诩面上泛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这回你说对了!就是因为张鲁见过主公,所以我才一定要请主公亲往!”

    高顺愣了半晌,突然扭头便走。

    贾诩一把拖住他道:“你做什么去?”

    高顺急急道:“鹰弟有危险,我这便调集人手,赶去成固接应他啊!”

    贾诩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你瞎cāo什么心!难道我会将自己的主公送入虎口寻死?不仅接应的人马早已安排妥当,而且我料定,主公此行必是有惊无险,甚至可能大有收获呢!”

    高顺呆呆的瞧着贾诩,突然摇头叹息道:“文和啊文和!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那支奇药真得可以使人脱胎换骨吗?”

    PS:祝大家节rì愉快!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章 攻心之战

    张鲁瞧着眼前的一方地图,心中一阵按捺不住的烦躁。

    自天师道被迫起兵三个多月来,虽然连续攻占了沔阳、褒中、成固三县,对汉中治所南郑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看似形势颇佳,但其中苦处他却是心知肚明。

    首先,这攻下的三县看似已经占据汉中九县的三成,但实际上其人口土地、物资储备实际只不过占了汉中全境的一成。而张鲁所占据的成固县更是地狭民少,钱粮奇缺。

    其次,因张修所部抢先进占了沔阳、褒中两县,只留下最东面的贫困小县成固予张鲁。经过几次求兵无助、索粮无门的忍气吞声,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居中煽风点火,叔侄二人积压多年的怨愤终于迸发,竟然险些当场动了刀兵。

    想至此处,张鲁心中烦闷更甚。自己手下四千人马,居于城矮墙残的成固小县,守城已是勉强,偏偏军粮已经不足一月之需,若官军大举来犯,只怕是朝不保夕。更为可虑的是,如今他已与张修撕破了面皮,张修有兵一万二千,不来落井下石已经是算他张鲁运气了,如何能指望得上?

    他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瞧瞧堂中几名属下,心中又是一阵苦涩。当rì他在天师道中何等威风,教中诸人均对他俯首贴耳,如今一旦失势,只有亲弟张卫、汉中大族杨松、杨柏兄弟及祭酒郑度等寥寥数人相随,真可谓是世态炎凉,一至于斯。

    张鲁突然一阵心惊肉跳,自己以大祭酒之名把持教务多年,竭力培植党羽,安插亲信,自认为已将张修架空,只要自己振臂一呼,天师道门众必是争相景从。谁知他枉自空想,却远远低估了张修这只老狐狸!二人刚刚决裂,不但八成以上的天师道各部首领纷纷倒向张修,连自己训练多年的数千鬼卒也有大半突然倒戈,旗帜鲜明的出城往沔阳、褒中方向而去。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么多年来,张修从来没有放弃过清除他的决心!只是自己太过愚笨,白白为他出生入死,却仍是身处梦中。

    张鲁强压下胸中怒火,一个声音却从心底不停的嘶吼:我真的败了!不!就算我败了,我也绝不能死在张修这个老贼前面!

    堂下众将见张鲁面容扭曲,眼中shè出狰狞之sè,均是心中一寒,齐齐低下头去。

    郑度一脸惊慌的匆匆入堂,见到张鲁的可怕神sè,心中猜到几分,却仍是硬着头皮道:“禀大祭酒,门外有客来访!”

    “砰”,张鲁将满腹愤怒化作重重一掌,击在身前几上,竟现出一个轮廓分明的手掌形状。他怒喝道:“郑度你这个蠢材,这都什么时候了!本座哪里还有什么兴致来见客!给我将他们轰出去!”

    郑度心中苦笑,自己这几年也算流年不利,自从在黑虎山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后,自己不但失去了张修的信任,更成了一众同门暗中嘲讽的笑料。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投靠天师道二号人物张鲁,原以为张鲁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可是不曾想,只不过短短两年,张鲁就被张修逼到了这副田地,眼看着就要沦为过街的老鼠,夹在官军和张修之间命悬一线。他心中自嘲一笑,只怪自己鼠目寸光罢!

    郑度又想到门外等候的那人,不由心中打个了冷战。那更是一个万万得罪不起的主儿,幸好自己已经准备好了退路,否则若张鲁再一不小心开罪了他,那么可真是四面强敌,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压下心中复杂情绪,苦笑道:“回大祭酒!以属下愚见,门外的客人你只怕是非见不可!”

    堂上众人正幸灾乐祸的瞧着郑度,闻言一齐讶然而起。

    张鲁更是怒极反笑道:“好!你且说说!门外何人?为何我非见他不可?”

    郑度不敢与张鲁的森寒目光对视,垂首道:“其实那也是大祭酒的故人,他来自黑虎山,姓南!”

    张鲁一惊而起,竟然带翻了案几,颤声道:“你是说?鹰巢之主南鹰!”

    郑度头垂得更低,低声道:“正是!”

    张鲁呆了半晌,心中转过千万种念头,突然大喝道:“诸位,随我开门迎客!”

    “张鲁?”贾诩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轻视之sè,“你放心!以我看来,第一,他绝不敢不见主公,第二,他更不敢伤了主公一根头发!”

    “第三!”他轻笑一声,“说不定啊!这个张鲁就要成为我的同僚了!”

    高顺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吧!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贾诩竖起一根手指:“这一,我鹰巢目前与张鲁尚无直接冲突,鹰巢之主亲至,以礼造访,他怎敢无礼拒见?不怕平白又树一强敌吗?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能做出的事情!”

    高顺担心道:“可是,我们毕竟曾与他们刀兵相见,就算张鲁肯见鹰弟,我也怕他暗怀不轨之心啊!”

    贾诩摇头晃脑道:“高帅错了!张鲁暗怀大志,心机深沉,一向善于隐忍,否则也不会在张修夺了他父亲张衡的天师之位后,一直忍耐到今天了!不错,咱们是曾经与天师道结过仇,不过你要分清楚,是与天师道,而不是与他张鲁!如今形势大变,他俨然已经dú lì于天师道之外,对他没有好处的事他就更不会做了!”

    高顺沉思了一会儿,才点头道:“文和之言有理,不过他既然心怀大志,又怎肯屈于人下?文和说他愿意归顺,我就不太相信了!”

    贾诩冷笑道:“高帅你又错了!越是心怀抱负的人就越懂得生命的可贵!他张鲁现在是什么局面?四字可言,内忧外患!坦白说,他距丧家之犬也不过一步之遥!缺兵少粮,困守一隅,他有什么资格继续打下去?等死罢了!”

    高顺接口道:“你的意思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如今便是我们说服他归降的最佳时机!”

    贾诩抚掌笑道:“不错!高帅还有什么疑问吗?”

    南鹰微笑着瞧向坐在主首的张鲁,举起手中酒樽道:“今rì突然登门造访,颇为冒昧。在下虽不喜饮酒,但借花献佛,望大祭酒原宥!”

    张鲁满面堆笑的亦举樽道:“南先生说哪里话来!先生前rì不畏艰险,为解除疫病四处奔走,挽救万民于危难之际,我等心中仰慕已久!今rì再见先生,心中不胜之喜!”

    南鹰瞧了瞧立于身后的典韦,失笑道:“老典啊!我怎么听着大祭酒这话有点言不由衷啊!”

    张鲁瞧着典韦木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心中一颤,此人的厉害别人不知,他却是亲自领教过的。当rì战不三合,自己便险些死在当场,至今思之,仍是不寒而栗。

    他强笑道:“先生说笑了!我见先生风采依旧,确是发自真心的欢喜!”

    南鹰拱手道:“多谢挂怀!不过多rì不见,我瞧大祭酒却是有些形销骨立,愁云笼罩,不复当rì英姿啊!”

    张鲁听他语带讥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旋即消失,微笑道:“先生亦是掌理万机之人,却不知此次屈尊成固小城,有何指教?”

    南鹰似笑非笑的瞧着张鲁,只到瞧得他避开对视,才道:“大祭酒这话问得可是有些奇怪了!前rì我鹰巢落成之rì,您不是也亲来道贺了吗?如今大祭酒手握雄兵,根基已成,在下来此,正是为了礼尚往来!”

    此话一出,堂上众人无不微微变sè,怎么这挖苦嘲笑之言还没完没了了?

    张鲁再次忍下心中一口恶气,苦笑道:“先生勿要再出言相责,以前的种种误会,确是在下有错在先!不过那些都已过去………..”

    南鹰突然脸sè一沉,森然道:“那么你暗中串连张角,透露我鹰巢秘密,也是误会了?”

    张鲁一呆道:“先生为何有此一说?这是何人胆敢挑拨离间!先生切莫中了他人………..”

    南鹰冷冷道:“是张角和张梁说的!够了吗?”

    张鲁失sè道:“不会吧?张角!先生遇上张角了?”

    说着偷偷打量南鹰,心中暗恨,张角怎么没能杀了这小子!也算帮我除去一个祸害。

    南鹰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可以实话告诉你,算张角跑得快,不过我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点纪念!”

    张鲁终于浑身剧震,不能置信的脱口道:“这怎么可能!大贤良师竟会败于你手!”

    南鹰嘴边闪过不屑一顾的冷笑:“很奇怪吗?大贤良师便不是爹生娘养的?他败不得吗?”

    堂上一片死寂,所有人被南鹰的豪言惊得目瞪口呆,难道素有无敌之誉的大贤良师真的败在这个年轻人手中?

    半晌,张鲁才涩声道:“南先生,你到底此来何意!请明示吧!”

    南鹰放声长笑道:“无他!专为拯救大祭酒xìng命而来!”

    张鲁再也按捺不住,一掌拍在几上,怒道:“南先生,你未免也过于狂妄了!”

    高顺沉声道:“不错!我仍有疑问。张鲁其人心术颇深,素有野心,而且又是以宗教组织起家,自有他的死忠班底。他就算肯归降,也不能保证绝对忠诚于我们。我担心我们不但驾驭不了张鲁,反会养虎为患!”

    贾诩赞叹道:“高帅果然心思缜密,目光独到,但我以为张鲁并非不能驾驭。常言道,御人之道,恩威并济,对付张鲁也不例外。想当rì,这张鲁领兵来犯,却是全军尽没,仅以身免。这对于长胜不败的他来说,绝对是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心中也必定充满了对主公的敬畏。所以这威是足够了!”

    高顺点头道:“不错!当rì鹰弟放他离去时,他也曾有言,只要鹰弟在,他将永远退避三舍!可是这恩呢?我们又如何施恩于他?”

    贾诩轻笑道:“我前面不是说过了嘛!他现在可谓是山穷水尽,如果我们能够帮他摆脱困局,他岂能不感恩戴德?”

    高顺一呆道:“敢问文和,我们如何帮他摆脱困局呢?”

    贾诩想了想,道:“你认为呢?我们做到什么程度,这张鲁才会诚心归顺呢?”

    高顺没好气道:“你明明心中早有打算,且已经付诸行动,又何必多此一举,问计于我?”

    贾诩摆手道:“高帅休要误会,主公不是常常说,要换位思考吗?我确是想听听,若你是张鲁,你将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南鹰伸手止住杀气毕露的典韦,淡淡道:“怎么?大祭酒动怒了?在下之言有何处不妥吗?”

    张鲁勉强压下怒火,冷笑道:“先生的人品实力,我是一直都敬佩的,但先生口口声声说要救我xìng命,未免言过其实了吧?在下不才,但亦可算得一方豪杰,手下忠勇之士无数。试问谁人敢轻言可取我xìng命?”

    南鹰愕然道:“我何时说过有人可取大祭酒xìng命?”

    见张鲁头上青筋冒起,眼看就要恼羞成怒,才摆手道:“大祭酒误会了!我说要救大祭酒xìng命,并非是说有人要取您xìng命,而是担心您会自寻短见呢!”

    这话一出,连张鲁手下诸将也忍无可忍了,一齐霍然起身,向南鹰怒目而视,只等张鲁翻脸下令,便要群起而攻之。

    张鲁突然冷静下来,他对南鹰一直有种莫名的畏惧,更深知此人绝不会信口开河,他伸手止住手下,面上一点点绽放出一个真诚的微笑,道:“是在下鲁莽了!但不知先生所说的自寻短见是何意思?请先生教我!”

    南鹰露出赞赏的神sè,这张鲁倒也有几分气度,比之历史上记载的那个版本似乎要强了不少。他坦然道:“非是在下言过其实。大祭酒,以你目前的形势,实是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境地!不知我说得对否?”

    张鲁之弟张卫冷笑着接口道:“南先生在说笑吧?如今我天师道已对南郑形成合围之势,一待取下南郑,汉中便等于尽落我手!以在下之见,南先生不但言过其实,更是危言耸听呢!”

    南鹰叹了一口气,瞧也不瞧张卫一眼,盯着张鲁道:“大祭酒,若这话也代表你的意思,在下这便告辞了!”

    张鲁怒视张卫一眼,才缓缓道:“不知先生对汉中情况究竟了解多少?”

    南鹰哑然失笑道:“原来大祭酒欺我不明局势。好!我便让你瞧一件东西!”

    说着探手怀中,取出一方白帛,随手向张鲁掷去。

    张鲁伸出两根手指,牢牢夹住白帛,展开一瞧,不由浑身冷汗涔涔而下。那帛上不但详细注明了汉中各地的兵力部署、钱粮车马,更将张修、张鲁、汉中官府几方态势分析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叔侄二人反目之事。

    张鲁原本便白晰的面庞上再无半点人sè,他终于知道了南鹰的可怕之处。

    张鲁呆了半晌,惨然道:“原来南先生早已洞若观火,今rì是存心羞辱我来的!”

    南鹰摆手道:“你错了!我早已经说过了,我是来救你的!”

    张鲁心中猛然一动,南鹰二次提到救他,似乎并非是辱人之言,而是另有所指。

    他心中升起绝处逢生的希望,颤声道:“先生何意?快请明示!”

    南鹰淡淡道:“你和你的人以后就跟着我干吧!”

    张鲁等人一齐失声道:“什么?”

    张卫重重一拍案几,怒道:“姓南的!你也太放肆了!真是辱人太甚!”

    张鲁一呆,突然对张卫喝道:“住口!再敢对南先生出言不逊,我定不轻饶!”

    他苦笑着瞧向南鹰道:“开出条件吧!看看是否能够让我心动!”

    高顺沉吟道:“我想,想要张鲁一部诚心归顺,当须善抚其心,厚赐金银,且要适当重用……….”

    贾诩毫不客气的打断道:“高帅,你说得这些是个人都懂。如果仅仅是靠拉拢的手段,绝不可行。我且问你,就算张鲁今天因形势所迫被我们拉了过来,那么rì后碰上比我们更jīng此道的人,难保他张鲁不会把我们给卖了!”

    高顺苦恼道:“文和何必再戏弄我这个笨人!究意该当如何?”

    贾诩洒然道:“很简单!攻心!”

    高顺讶然道:“攻心?”

    “不错!”贾诩点头道,“任何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对于张鲁,我们要找出弱点,瓦解其斗志,令他再也无法生出背叛之心!这便是攻心!”

    高顺呆呆道:“然则张鲁的弱点何在?”

    “他的第一个弱点是……..”

    “怎么?他还有几个弱点吗?”

    “唉呀!高帅,你怎么和主公一样,如此喜欢打断

    别人的长篇大论呢!”

    “嘿!对不住,请文和畅言!”

    “他的第一个弱点是太过珍惜生命。这并不是说他胆小怕死,张衡早逝,本该由他儿子张鲁继承的天师之位却落在了张修之手!张修生xìngyīn狠,不难得知,他对于这个时刻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侄子必是时时想除之而后快。但是,这么多年了,张鲁不但活得很好,且有了自己的班底,隐隐形成与张修分庭抗礼的局面。这说明什么?张鲁善于保护自己,这种人面对不可抗争的强大敌人时,通常会做出明确的选择!”

    “第二个弱点,是他对坎坷命运的不平。张鲁虽然自小xìng格深沉,喜怒难形于外sè,但他自有其宏大的志向,便是要继承祖业,将天师道一派发扬光大。可惜的是,他只是二号人物,真正的权力仍掌握在张修手中,他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高帅,你认为这种人会心甘情愿的中途殒落吗?不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谁能帮他实现这个梦想,谁就可能成为他的主人!”

    “第三个弱点,是他的胸中大仇未报。他与张修有夺位之恨在先,又明争暗斗多年,如今却被张修釜底抽薪,抢夺战果,逼得困守成固小城,可谓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能够帮他报了此仇,他又会不会对我们感激涕零。”

    “所以张修的下场只能是死,我们要以雷霆万钧之势一鼓扫平张修,彻底震慑张鲁。同时对于张鲁而言,张修之死,不仅可以化解天师道自相残杀的危局,又可为张鲁统一天师道扫平障碍,更可报得他心中之恨,可谓是一举三得!一言以蔽之:张修死,则张鲁必降!这是张鲁最想得到的,也是我请主公向他当面开出的条件!谅他张鲁如何能够抗拒?”

    高顺怔怔的瞧着贾诩,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文和,你真的是以前的文和吗?我怎么感觉你现在倒象是个料事如神的半仙呢!”

    贾诩摇头笑道:“你错了!世上哪有料事如神的人?不过呢,事情都是人做的,想要料事必先料人罢了!这张鲁嘛,算是被我琢磨透了!”

    高顺再次叹道:“确是jīng辟!不过话说到此处,我们到底要如何消灭张修呢?”

    贾诩面上闪过jiān计得逞的笑容:“那就要全靠高帅了!”

    说着不理一脸呆滞的高顺,扭头向一旁恭然侍立的高铁喝道:“还不传高帅将令!擂鼓聚将!”

    PS:今明两天过后,又是休息rì!真好啊!祝大家也有好心情!

    最近几天,原本不多的收藏又掉了不少,虽说白雪一向比较淡定,也感觉到了遗憾!这本书的质量真的有这么差吗?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一章 引蛇出洞

    一艘中型快船劈破白浪,迎着奔流不息的滚滚江水逆流而上。

    南鹰傲立于船头,任迎面而来的江风吹得衣袂飘扬。

    张鲁来到他身侧,苦笑道:“先生,我们此行究竟是去往何处?我怎么瞧着,倒是象去你黑虎山的方向啊!”

    南鹰扭头一笑,漫不经心道:“公祺说笑了!我们确是沿沔水西行,但我黑虎山尚在沔水之源崦嵫山的西北方,距此地最少仍有三rì之遥!今后你是一定要去的,但此刻大战在即,我们哪有时间回去呢?”

    张鲁一呆道:“什么大战?难道我们不是去运粮吗?”

    南鹰面上闪过诡异之sè:“我何时说过要去运粮的?”

    张鲁微怒道:“先生!你可是曾经答应过,只要在下愿降,一是送我军粮,二是助我杀了张修,三是准我rì后在汉中继续传教!难道我们刚出成固,你便要食言不成?”

    南鹰耸肩道:“你不是还有一月之粮吗?急什么?再说了,我们先去帮你完成第二个心愿不好吗?”

    张鲁身躯一震道:“什么!难道,难道你此时便要去攻杀张修?这是不可能的!”

    南鹰伸了个懒腰,随口道:“说说你的理由!为什么不可能?”

    张鲁苦笑道:“先生,你是在考较我吗?虽然我不甚懂得用兵,但是如此简单的形势还是瞧是明白的!张修眼下占据了褒中和沔阳,有一万二千大军分兵驻守。虽然进取无力,但是自保却是有余!”

    他偷偷瞧了瞧南鹰的脸sè,才道:“先生虽然兵jīng将勇,但据我所知,其数最多不过四、五千人,孙子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你我二人的兵力全加上,再除去必要的守军,最多不过六千,仅相当于张修一县之军,如何能攻得下?且褒中和沔阳二县相距不足百里,一处被攻,另一处的援军便可朝发夕至!”

    张鲁再次苦笑:“我只怕攻城不成,反会被张修聚歼于城下啊!”

    南鹰转过身来,重重一拍张鲁肩头,喜道:“说得好!公祺确是教我刮目相看!”

    张鲁有些受宠若惊,但随即叹息道:“先生说要攻取张修果然是诓我的!”

    南鹰微笑道:“我这个人有一门好处,那便是从来不骗我的部下,你虽然目前只能算我半个自己人,但我已经无须瞒你!”

    张鲁目瞪口呆道:“你还真要打?那么你的人马现在何处?为何只让我率数十人随行?你至少应该带上我一半人马啊!还有,你是打褒中还是打沔阳?你又打算如何对付张修的援军?”

    南鹰摇头道:“唉呀公祺!你这一大串问题,问得我都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张鲁气结道:“你!你连这都回答不出来,还不是诓我!”

    南鹰目光越过宽广的江水,遥望远处的江岸,悠然道:“你知道我为何要借你这艘破船,沿江而上吗?”

    张鲁没好气道:“先生是想观赏沔水两岸的美景吧!”

    南鹰淡淡道:“你错了!我是等待南郑的官军,他们将出动一万二千大军,直逼你的成固县城!而沿沔水而行的小道,将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张鲁脸sè惨变道:“你说什么!”

    南鹰突然竖起手指在嘴上,道:“嘘!小声,你听,好象是他们来了!”

    说着不理面青唇白的张鲁,大喝道:“郑度何在?”

    郑度匆匆奔出船舱,向南鹰躬身道:“属下在!”

    南鹰双手负后,沉声道:“任务完成得如何了?”

    郑度歉疚的眼光扫过神sè错愕的张鲁,向南鹰低声道:“请主公放心!我已经派出七拨人手至褒中一带,相信此时张修应该已经收到了我们放出的消息!”

    张鲁如受雷击,一屁股跌坐在船板上,向郑度戟指道:“你,你,你早已是他的人了?”

    张修猛然合上手中书简,瞧着面前垂手而立的几名手下,难以置信道:“你们说什么?南郑守军真的大举出动了?”

    一名祭酒拱手道:“禀师君!今晨我的一名手下在打探消息时,无意中听一名樵夫说道,大批南郑兵马正源源不断的开出南郑南门,一路东进,直奔成固方向而去!”

    张修怒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不早报?”

    那祭酒苦笑道:“师君容禀,此事事关重大,我如何敢不经证实便草草上报,总要核实之后才能具实上禀吧!”

    张修面sè转缓,点头道:“不错!你倒是谨慎之人。那么到底如何?”

    那祭酒闪过一丝得sè,道:“属下先后派出四批人马探听,消息准确无误。驻守南郑的一万五千大军已经开出一万二千,直奔东面而去,城中只余三千人马守城!”

    张修露出狐疑之sè道:“真是如此吗?为何我们先前派出的探子却一无所觉?连南郑城中的内应也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那祭酒从容不迫道:“请师君放心!经探子亲眼证实,万余官军虽然军容鼎盛,却是偃旗息鼓,人衔枚,马摘铃,悄然无声,且故意绕开官道,一路沿沔水之畔的小道行进。那樵夫也是家住南郑南门附近,因早起砍柴才无意中发现大军开拔的!”

    他沉吟道:“至于城中的内应,应是事发仓促,根本不及传信!”

    张修释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他又疑惑道:“官军突然大举出动,且有意避开旁人耳目,到底有何目的?”

    另一名祭酒突然纵声大笑,越众而出道:“恭喜师君,贺喜师君!”

    张修讶然道:“喜从何来?难道你明白官军的用意?”

    那人自信十足的微笑道:“这还不是明摆的道理吗?官军是要悄然进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成固,打破我们对南郑的合围之势!”

    张修沉声道:“说出你的理由!”

    那人拱手道:“师君请想,目前我天师道近两万之众,,而汉军仅有一万五千,想击败我们谈何容易?想要打开局面,就必须集中优势兵力,攻取我们三县中的一县,打破我们以三县合围南郑的局势。而后,再一一攻破我们!”

    他笑道:“而成固城小墙低,不但仅有4000人马,且距离最远,哪象褒中、沔阳两县唇齿相依?自然成了官军首选的攻击目标!”

    有人迟疑道:“可是如果我们发兵救援,官军的如意算盘不就打错了吗?”

    那祭酒拍手道:“你错了!依我猜测,官军一方面隐蔽进军,希望在不惊动我们的情况下,一举拿下成固!另一方面,他们会在去成固的半路上设下伏军,等我们的援兵来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这便是一石二鸟之计了!”

    又一人出言道:“可是我们目前同张鲁已经反目成仇,又怎么会出兵相救?”

    那祭酒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斥责道:“你真是愚不可及!同张鲁决裂是我天师道新近才发生的内部之事,官军怎么会知道?”

    他露出一丝jiān笑道:“真是可惜!这原是一步好棋!但他们怎会知道,我们不但不会发兵救援,反而会在他们与张鲁打得你死我活之时,趁虚而入呢!”

    张修眼中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说,趁南郑空虚,顺势取之!”

    那祭酒躬身道:“师君圣明!南郑必取,其因有三。其一,此时瘟疫初解,天下不稳,朝庭尚无力顾及我们,若我们不趁机扩大战果占据汉中,仅凭区区几县之地,根本无力应对rì后官军的大举合围,那时我们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其二,褒中、沔阳弹丸之地,人寡粮缺,我万余大军的粮草用度是个大问题,而南郑是汉中治所,一向是粮草器械的囤积之所,拿下南郑,不但解了当下的粮草之急,还可继续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其三嘛!”他冷笑道,“有了南郑,我们便可更快的出兵成固,那时不管是官军也好,张鲁也罢,谁占了成固谁就是我们的嘴边之肉,想要吞下去也就是我们张张嘴的事情!”

    张修听得眉飞sè舞,长笑道:“说得好!本君早有拿下南郑之意!要不然也不会一占据褒中,便倾力打造攻城器械了!”

    他大喝道:“传令!命沔阳守军分兵五千,全速开往南郑之西待命!我将亲领褒中五千人马前去会合。然后,一万大军直下南郑!”

    南鹰伸手搀起一脸死灰的张鲁,微笑道:“公祺勿要怪郑度,是我令罗三山以叔侄之情打动于他,他这才暗中归顺于我,否则我又岂会对你天师道的近况了如指掌?”

    张鲁颤声道:“罢了罢了!此事再也休提!毕竟我现在不也等于降了你吗?”

    他扭头望向遥远的江边,一队队衣甲鲜明的汉军正缓缓开来,发出闷雷般的整齐步伐声响,令人心惊胆寒。

    张鲁呆了半晌,长叹道:“天绝我也!张修尚未除去,我却要先被汉军荡平了!我真是死不瞑目啊!”

    南鹰迸发出一阵大笑,笑得张鲁莫明其妙,苦笑道:“你可算是我将来的主公,难道我的老巢被打破也值得你如此高兴吗?”

    南鹰收笑道:“公祺见谅!我只是在笑,你怎么会认定汉军是去打你的呢?”

    张鲁垂头丧气道:“这还要问吗?呆子也明白,他们此去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成固了!”

    他突然失sè道:“我要立即回去,成固仍有我数千兄弟,即使要死,我也同他们死在一处!”

    南鹰一把拖住他,正sè道:“就冲你这句话,算我没有看错你,你今后就安心就跟着我吧!我会象你对你属下一般对你的!”

    张鲁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一个人绝不会苟且偷生的!”

    南鹰笑嘻嘻道:“行了!我也不耍你了!实话告诉你,这些官军去成固不假,但只会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式,绝不会真的攻城!”

    张鲁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你休要骗我!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南鹰淡淡道:“就凭这些官军是我派去的,如何?”

    张鲁一呆,突然捧腹狂笑,笑得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喘息道:“先生你不是疯了吗?凭你也能调动上万官军?”

    南鹰神sè自若道:“想试试吗?我便为你表演一下吧!”

    他沉声喝道:“方虎!向江边官军打出旗语,命他们加速前进,对成固围而不攻!高风一定在官军队中,他会看到的!”

    一名神sè冷峻的年轻人大声答应着,如猿猴般迅速攀到桅杆上,以双腿夹在杆上,双手各执一柄红旗和一柄绿旗,急速挥动着。

    很快,官军队中一马驰出,直至江边,马上骑士同样挥动红绿小旗,做出回应。不久,官军大队隐约传来各级军官的高喝,万余大军缓缓加快了速度,如万头攒动的蚁群般拉成一条首尾难望的黑线,向成固方向运动而去。

    张鲁瞧得眼珠差点瞪出眼眶,口吃道:“这是真的!”

    他转头看向南鹰,颤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南鹰微笑道:“很奇怪吗?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相信,你也只能相信,我之前向你做出的承诺全部真实可信!而且你要知道,只要忠心效力,你的将来会是一条光明大道!”

    张鲁终于镇定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调动大军去成固,难道和你之前说要攻取张修有关系吗?”

    南鹰点头道:“是的!其实你之前说的也不错,张修一万二千人马分驻褒中、沔阳两县,确是难以攻下,即使我集中你、我和官军的全部力量,也极难实现。所以只有一个办法,那是做出官军偷袭成固的假象,向张修示弱,促使他集中两县兵力去强攻南郑。他的人马守城还行,一旦出城,就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想要灭之只是举手之劳!这便是引蛇出洞之策,你明白了吗?”

    张鲁眼中一亮,忽又犹豫道:“可是,官军大部已在此地,我的人马又留在了成固,你怎么才能尽歼张修派出的近万人马呢?”

    南鹰长笑道:“公祺真是健忘呢!方才你不是还赞我鹰巢兵jīng将勇吗?这么快就忘记了!”

    张鲁恍然道:“我明白了!你已尽遣鹰巢大军,在半路上对张修大军施以突袭!”

    南鹰含笑道:“算你说对了一半!怎么?公祺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鲁怔了一会儿,叹道:“当rì我尝言,对先生永远退避三舍,今rì才知这话是多么的可笑!”

    他突然深施一礼道:“现在我只想说,属下绝不再退避,誓将永远追随主公!”

    PS:鞠躬感谢南溪老公公和可可不吃大米童鞋的再一次慷慨打赏,谢谢你们的支持!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二章 机动部队

    天边泛出一丝光亮,远近的山峦和平原渐渐褪去黑sè的面纱,显出深浅不一的本sè。

    一名汉军士卒正驻立在南郑北门的城头,努力睁大疲倦的双眼,jǐng惕的注视着远方。他虽然只是一名小卒,却敏锐的感觉到即将有大事发生。

    这几rì城中多变,先是前rì一万二千大军不声不响的挥师东进,城中仅余三千士卒防守。接着各门各哨均接到太守大人严令,要求加强守卫,密切监视周边天师道人马的动向。昨夜,城中司马一夜之间巡城三次,将几名当值睡觉的小卒当场打了板子,令一些原本心中仍有懈怠轻敌之心的军官和士卒悚然心惊,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jīng神。

    “难道真是天师道又要打过来了?”小卒自言自语道。

    突然他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瞧着远处渐渐扬起的尘头,显然有大队人马正在接近。

    未几,一面黑鹰大旗迎风展开,数百黑盔黑甲的骑兵护着一支庞大的车队从尘土中现出身形。

    那小卒瞳孔收缩,触电般举起手中的小槌,向身侧的铜钟敲去。

    “当当当”急促的jǐng钟声立时响彻城头。

    一名军候奔上城来,望着那一眼瞧不见尽头的马队、车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大吼道:“敌袭,准备应战!”

    城上乱成一片,军官们大声呼喝着属下士卒们奋力将碎石、巨木和各种器械推至城垛,一排排强弓搭上了闪着寒光的硬箭,直指逐渐逼近的车队。

    铁锅中的动物油脂已经快要煮沸,由慢转快的发出“噼噼**”的作响,仿佛预示着即将敲响的战鼓。士卒们隐在城垛后,听着城处渐渐行进的如雷蹄音,感受着临战前的兴奋和恐惧交织的复杂心理,情不自禁的发出粗重的呼吸,拉着弓弦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军官们猫着腰,从士卒们的身后来回跑动着,不时大力拍打他们的肩膀,大声吼着:“稳住,稳住!”

    远远的,车队在一箭之地外稳稳停下,排成整齐的纵向队伍,除了战马偶尔发出嘶鸣,整支队伍悄然无声。无论马上骑士还是车上驭手,均沉默不语的向南郑城门望来。

    城上,一名屯长不由站起身来,脱口道:“这是哪儿来的军队?难道是我们的人!”

    一名士卒好奇道:“屯长为何会这么说?瞧这旗号明显不是我们的郡兵啊!”

    那屯长不屑道:“你新兵一个懂个屁!若对方准备攻城,定当以横排推进,怎么笨到排成纵队?还有,有人会攻城却连一架云梯也不带的吗?”

    另一老卒点头道:“不错!瞧这架式倒象等候命令,开进城内的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传郡守大人令,立即打开城门,放友军入城!”

    那屯长转身讶然道:“军司马大人?敢问这是何处的友军?怎会打着黑鹰旗号?”

    那军司马冷然道:“多嘴!你再去传令,凡敢私下探问、议论友军一切事务者,首犯者掌嘴二十!再犯者军法从事!”

    他靠前一步,森寒的目光直似shè入那屯长眼内:“事关军机大事,汝等谨记!

    那屯长身躯一颤,吼道:“属下明白!”一扭头便一路小跑着沿城头传令去了。

    城头诸卒被那军司马利剑般的目光扫视一圈,无不噤若寒蝉,低下头去。

    那军司马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轻声自语道:“他nǎinǎi的,老子也是这么问太守大人,尚且挨了一通臭骂!你小子竟然也敢来问老子?可不是找骂吗!”

    “吱呀”两扇厚重的铜钉大门缓缓洞开,一队队黑盔黑甲的骠悍骑兵策马不徐不疾开入城内,在空地排成黑压压的方阵。

    城门两侧站满一脸敬畏之sè的南郑兵将,小声的议论着,他们尚未接到不得妄议友军的严令。

    一名伍长低声惊叹道:“好家伙!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几百人骑得全是难得一见的上等战马,他们的盔甲兵器我也从未见过!”

    另一名什长亦发呆道:“看来我们刚刚真是虚惊一场,休说天师道那帮米贼了,要我说,连刺史大人麾下,也不可能找出如此强悍的骑兵!”

    他猛然一惊道:“难道是三河骑兵?或是天子近卫?可是这黑鹰旗是怎么回事?”

    一鞭毫无征兆的落在他的肩上,疼得那什长跳了起来。<ww。ienG。com>

    他刚回过头想破口大骂,愕然发现那抽了自己一鞭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最高上司,一时间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军司马沉着一张脸,低喝道:“你们想死了!难道没有接到不得议论的命令?”

    那什长苦着脸,行礼道:“禀司马大人,属下实是不知!”

    军司马大怒,正yù抡鞭再抽。

    突然,城门一阵sāo乱,有人惊呼道:“四个轮子!快看,是四轮的马车!”

    众人循声望去,一齐瞧呆了眼,连军司马大人扬起的马鞭也险些掉在地上。

    一辆辆漆黑的四轮四马的大车,轻快的鱼贯驶入城内,在驭手熟练的cāo控下,于骑兵方阵一侧亦排成整齐的队列。这大车虽然车身远超寻常的双轮马车,四个轮子也粗的吓人,但观其速度和转向,却给人以极其灵活的感觉。最让人奇怪的是,寻常马车是没有车厢的,大多是悬棚式的战车,即便是一些王公贵族为了追求奢华,制造专用的车厢“舆”,也仅是在车厢四周围立栏杆,名车軡,并在舆上立有车盖,用以遮阳避雨。而这些漆黑的车厢却是整体密封,只在两侧留了两扇小窗,也关得严严实实。

    南郑众军努力使自己想起刚刚颁下的军令,再不敢交头接耳,唯一可以做到的事,便是一齐张大了口,傻瓜般在心中数着一辆辆驶入的马车。

    不远处,太守苏固、郡丞王累也险些将眼球瞪出了眼眶,失声道:“四轮马车?这怎么可能!”

    程昱微笑道:“怎么?二位大人很奇怪吗?”

    王累一脸激动道:“下官虽然孤陋寡闻,但也知牛马驱车必为两轮!一旦成为四轮便无法转变方向啊!这!这真是生平从所未见!”

    苏固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跟着傻傻点头。

    程昱傲然道:“这有何难?我鹰巢之中能人无数,休说这点小道,尚有千种奇物是你们从未见过的!”

    苏、王二人一齐相顾失sè。

    半晌,王累才艰难道:“禀大人,下官,下官不明白!”

    程昱悠然道:“你当然不明白!你不明白为何天子会在这荒山之中建一孤城,你不明白这些人马的装备器械从何而来,你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何你们对这一切均是茫然不知!”

    王累一颤,才涩声道:“大人竟能完全窥破别人的想法?”

    程昱转过身来,睿智的目光瞧得王累一阵心虚,赶紧低下头来。

    只听程昱沉声道:“二位大人亦为官多年,难道不明白一件事吗?”

    二人一齐恭声道:“谨遵教诲!”

    程昱淡然道:“知道得越多,便越是危险!”

    苏固白净的面上突然淌下一行汗水,王累的面sè也一阵发白。

    程昱抬头瞧了瞧天sè,慢悠悠道:“现在我要去见一位贵人,二位大人想知道是谁吗?”

    苏、王二人相视一眼,齐声道:“下官不敢,请大人自便!”

    程昱哑然笑道:“二位真是现学现卖啊!”

    他略一思索,笑道:“我知道你们二位对我调动一万二千人马前去成固之事,至今心中存疑!也罢,那位贵人的名讳我不便多说,但若我说出他随行一人是谁,却必可略释二位大人的疑惑!”

    王累脱口道:“那人是谁?”

    程昱淡淡道:“他就是张鲁!”说着,转身去了。

    苏、王二人骇然道:“张鲁?”

    王累呆了半晌,才长叹道:“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上使敢令我们出兵成固,原来张鲁早已投降了!所以他才敢摆出示弱之计,诱使张修倾巢出动来攻我南郑,暗中却调来鹰巢jīng兵准备歼敌于南郑城下!”

    苏固眼珠一转,脱口道:“不对啊!”

    王累一呆道:“如何不对了?”

    苏固怀疑道:“你说得这道理没错!可是张修来犯,至少有兵一万,而我城中只有三千人马,他鹰巢只来数百骑兵和上百辆大车是怎么回事?”

    王累省悟道:“不错!就算加上这数百骑兵,守城已然艰难,却如何全歼敌军?”

    苏固怀疑道:“难道是怕我们粮草不够?所以又带了上百车粮?”

    王累没好气道:“你说什么胡话?汉中谁人不知我南郑一向粮草充足!”

    苏固赧然道:“也许他们是自备粮草……..”

    王累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道:“太守大人,他们是什么人?手持天子令符啊!你我有几个胆子,敢不给他们提供粮饷?他们至于自备吗?”

    话音方落,前方又是一阵sāo动,二人急忙凝目瞧去。

    数百黑甲骑兵一齐翻身下马,配合着上百名驭手,麻利的打开一辆辆大车紧闭的后门,在所有南郑官兵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大车内跳出一个个同着黑甲的士兵,并拖出一口口大箱和一捆捆箭支。

    一名身着漆黑sè的鱼鳞细甲,连面部也隐藏在护面之后的将领纵马来到队前,缓缓伸出右手,用力向下一压。

    所有大箱迅速被打开,士兵们从箱中取出一把把漆黑长弓和一张张崭新的弩机。他们熟练的将长弓和弩机背挂在身上,再将一支支利箭装满身后和腰侧的箭袋,然后开始集中站成四个方阵。

    很快,各方阵中开始发出口音宏亮的报数声,此起彼落,最后汇集成一个豪壮的声音:“禀统领,弓弩营950人全体到齐,请统领大人训示!”

    那黑甲将军猛一挥手,喝道:“登城布防!”

    城上城下鸦雀无声,王累、苏固呆在当场,那军司马呻吟般道:“老天!他们不是骑兵!全是弓箭手!”

    南鹰静静的立于南郑东门外,仰首观天,一脸的轻松写意。

    张鲁忧心忡忡的来到身后,叹道:“主公,我们已经等候了一个时辰,为何仍不见有人出城相迎,会不会城中有变?”

    南鹰头也不回道:“你急什么?没见我正等信吗?”

    张鲁一呆道:“信?什么信?”

    南鹰瞧着天边出现的一个小黑点,嘴边浮出笑意:“来了!”

    方虎撮唇发出尖锐的哨声,那黑点迅速接近,瞬间化身成一只雄骏的鹞鹰凌空扑下,准确无误的落在方虎伸出的右臂之上。

    方虎爱怜的抚过鹞鹰润泽的彩羽,从鹰爪上的小筒内抽出一小卷白帛,恭敬的递向南鹰。

    张鲁不敢置信的脱口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青鸟传书!”

    南鹰撇嘴道:“大惊小怪!以后让你吃惊的地方还多着呢!先要学会沉住气!”

    不理一脸复杂神sè的张鲁,向方虎瞪眼道:“你小子明明知道我不太懂这些奇形怪状的文字!还敢让我来瞧?再说张鲁也是自己人了,上面说得什么?照念!”

    南鹰确是瞧不懂这些古代文字,笔划繁杂不说,还常常弄混,实是令他望而却步,他曾经想过,是否可以将现代的简化汉字先教授给亲信之人,然后再缓缓普及。此举不但可以摆脱自己当前“目不识丁”的尴尬,还有利于加强保密工作。试问,即便飞鹰传书偶尔不慎落在敌人手中,又有何人可以破译呢?可惜,这个伟大的“扫盲计划”不得不因为南鹰常年在外而暂时搁置。

    这番话听在张鲁耳中,却另有一番滋味。他是绝计不会相信南鹰不识字的,那么只能理解为主公的信任了,他心中一阵感激,拱手道:“谢主公!”

    方虎大声念道:“弓弩营950人齐装满员,已于今rì晨时三刻,进入南郑北门驻防!计弓骑兵大队350人,弓兵大队300人,弩兵大队300人,四轮战车100乘!以上!”

    张鲁一个激灵,失声道:“弓骑兵?四轮战车?”

    南鹰终于开骂:“你这个天师道大祭酒是怎么当的?这么沉不住气以后怎么跟我混!”

    张鲁对南鹰甚是敬畏,垂头丧气道:“主公教训得是!”

    南鹰心中一阵好笑,对于张鲁这种新降之人,过去又自成势力,发号施令惯了,若是太过宠幸,今后只怕他会顺竿子爬,甚至生出不臣之心。贾诩说得不错,施之以恩,示之以威,时不时要敲打一下,挫挫他的威风,再时不时令他震憾一下,感受到难以逾越的差距,才能将他牢牢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

    南鹰等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有什么疑问?说吧!”

    张鲁方才努力压下的好奇之心又被勾起,疑惑道:“主公,我确有疑问!首先说这弓骑兵,顾名思义,应是指骑马的弓兵,但据属下所知,骑兵能够策马冲锋,已属不易,如何才能保持平衡于马上发箭呢?就连最擅于骑shè的匈奴、鲜卑和羌人,也只能放缓马速才可做到!所以……..”

    他偷眼瞧了瞧南鹰的脸sè,壮着胆子道:“所以,属下认为,既然不能形成强大的战力,那么将宝贵的战马用于建设弓骑兵,实为不智!”

    南鹰讶然道:“好个张鲁,能说出这番道理,倒是我小视于你了!不过既然你视我为主,我便无须瞒你,目前,我鹰巢共有骑兵3000,这弓骑兵原本也是骑兵,也是近几个月方才练成。”

    张鲁刚想发出惊叹,终于忍住,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道:“好家伙,主公一共只有4000人马,其中居然有3000人是骑兵,真是财雄势大!看来我这战马宝贵一说,是说不到主公身上了!”

    南鹰笑道:“至于你所担心的战力问题,更是多虑。实话告诉你,我军不但有控制马上平衡的法宝,骑兵中大半人马本身就是训练有素的羌人!”

    张鲁苦笑道:“为何我听到这个消息,已经不觉得很吃惊了,是否已经习以为常了?”

    南鹰大笑,猛拍他肩头道:“说得好!习惯了就好了!”

    张鲁一脸苦相,又道:“可是这四轮战车是怎么回事?”

    南鹰神秘一笑道:“顾名思义,就是四个轮子的战车吗!”

    见张鲁陷入呆滞,才挥手道:“其实也就是加装了一个导向轮。算了,现在说这个你也不懂!以后你会明白的!还有问题吗?”

    张鲁愣了半晌,才苦笑道:“最后一个问题,主公为何会给弓兵和弩兵配上这么多的四轮战车呢?”

    南鹰一拍大腿道:“终于问了一个有技术含量的问题了!”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才道:“我是个军人,从小就接受最严酷的训练,目的只有八个字:完成任务,努力存活!鹰巢的人马也是我用这种方式和信念磨砺出来的,我的口号同样是八个字:全力训练,轻松作战!”

    他语声渐趋沉重:“战争是残酷的,战争是要死人的!士兵们可以为了主将的一声令下,不顾生死的奋勇拼杀,换回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作为主将,心中想的不仅是要取得胜利,更多的是要想如何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训练是士兵存活下去的保障,但这样并不足够!我要通过装备和器械来增加更多的砝码!”

    见张鲁又露出迷茫之sè,没好气道:“砝码,就是你们所说的铜权!”

    “现在的四轮战车并不是为了作战,而只是运输,原因何在?”南鹰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因为我无法想象,我的士兵们在经过长途跋涉而筋疲力尽后,却被以逸待劳的敌人轻易的屠杀!这是完全的犯罪!”

    望着远远渐开的城门,程昱策马而来的身影,南鹰吐出一口气道:“所以我才说,要轻松作战。有了战车的保障,士兵们既可保持充沛的体力,又可以借此躲避矢石,最关键的一点是,具备了快速长途奔袭的强大能力!我称之机动能力,所以这样的部队我也叫它机动部队!”

    南鹰瞧着眼中震骇之sè越来越浓的张鲁,柔声道:“不知我这么解释,公祺还满意吗?”

    张鲁眼中的震憾终于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感激、欣慰、敬服相互搀杂的复杂神sè,他轻轻道:“主公,我是真的服了你了!”

    PS:5500字节的章节,提前祝已经当了爸爸的书友们“父亲节”快乐!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三章 南郑战云

    南鹰、程昱和张鲁并肩立于南郑城头,身侧拱卫着大批黑盔黑甲的鹰巢弓弩营战士。

    南鹰面上隐隐透出一股临战前的兴奋,这实在不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特种战士应该表现出的情绪。回到这时代的两年中,南鹰渡过了生平从所未有的奇异经历,虽然其中也不乏惊心动魄,但不知不觉中,更多安逸的宁静生活和温暖滋润的友情已经使他多年紧绷的战斗神经渐渐松驰了下来,他甚至时常怀疑,自己除了刀法rì益jīng进,其他的技能却已经开始了缓慢的退化。未来的征战路途依然遥远,他不能任由自己这么松懈下去,因为那将意味着他正在逐渐失去存在的价值:为了生存和守护,一直战斗下去,胜利下去,这样才无愧于一个战士的信念。他渴望经历一场面对面的血肉搏杀,来唤醒体内那沉寂已久的战斗本能,更何况,这尚是他来到这冷兵器时代以来,所经历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不断的升温,甚至将要沸腾。

    程昱的内心一如他沉重的脸s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贾诩的布局,却丝毫没有消除他心中的忧虑。虽然直到目前,一切均如预想中一般发展,但是战争毕竟是战争,没有人敢说一定可以胜利。贾诩已经将包括他和南鹰在内所有人当成了一幅棋盘上的棋子,这种受人cāo纵的感觉令程昱心中一阵不舒服。他并非对贾诩有什么不满,但是为何一定要自己的主公亲临前线?万一有何不测………程昱甚至不敢再想下去,他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残酷血战,不由握紧了拳头,掌心已渗出汗来。

    张鲁的表情却是出人意料的轻松,他静静的瞧着远处,没有半点情绪上的变化。

    南鹰听着二人快慢不一的呼吸声,淡淡道:“仲德,你好象很紧张啊!”

    程昱苦笑道:“我能不紧张吗?根据斥候来报,张修一万人马已经逼近,且是有备而来,连攻城车和云梯都出动了不少。南郑城中只有三千汉军和我一千鹰巢战士,人数上的差距也还罢了。但是目前军情不明是最大的问题。首先,天师军会选择何处主攻?我军兵力如何部署?城中汉军战斗力如何?其中有没有张修一党的内应?城外我鹰巢人马现在何处?何时发起攻击?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啊!”

    南鹰微微一笑,道:“仲德,有两件事你要谨记,第一,大战前的心境,往往是决定成败的关键。第二,要相信自己的战友,他们决不会让我们陷入必死之境。”

    程昱赭然道:“主公教训的是!我有些心乱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可是,我仍然不明白,文和为何一定要主公亲至南郑呢?他完全可以请主公亲自领军,按原定计划从城外向张修军发起总攻啊!”

    南鹰笑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全吧?”

    程昱双眉紧锁,却终于点了点头。

    南鹰远眺着张修大军,悠然道:“论领兵我不如高顺,所以破敌的任务是他的,而我的岗位,就在这里!”

    程昱茫然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主公一定要在此处?”

    南鹰摇了摇头,瞧着张鲁一脸的从容,不由心中一动道:“公祺,你来说说!”

    张鲁一怔,才道:“主公,属下也不明白!”

    南鹰斜睨他一眼,冷哼道:“怎么?怕在仲德面前表现的太聪明,引起他的反感吗?你错了,我鹰巢中没有这样气量狭窄之人!你想要今后在他们中间能够站稳脚跟,就必须有所表现。你给我记着,鹰巢之中,首重忠诚,次重能力,耍小聪明只会被别人视为投机之人!”

    张鲁微微变sè,半晌才道:“属下知错!”

    南鹰又哼了一声:“说吧!”

    张鲁镇定自若道:“主公之策,其实是完全是因我而定!第一步,说我而降!第二步,引我至此!第三步,因我而服!也就是在张修大军溃败之后,由我来压服群龙无首的天师道余众!”

    南鹰默然半晌,方道:“公祺说得不错!文和的布局已经将张修所部引至万劫不复之境,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总不能将天师道上万之众尽数斩尽杀绝,唯有请公祺出马,方能将杀戳减至最小!但是,公祺仍未了解最重要的一环!”

    张鲁讶然道:“请主公明示!”

    南鹰肃然道:“天师道已由张道陵天师传扬至今,绝不可能毁于旦夕!我之所以同意公祺rì后继续在汉中传教,也完全是为了民众的稳定!”

    南鹰不顾张鲁一脸的茫然之sè,继续道:“今rì之后,过去的天师道将不复存在,会有一个新的道派横空出世,聚拢那些仍然迷醉于天师道教义的无知民众,但是他的使命再不是挑起战端,而是以宣扬教化来消弥人们心中的仇恨和yù望!”

    他瞧了瞧张鲁越张越大的嘴,道:“今天你我之所以并肩立于南郑的城头,就是因为我要亲眼见证这一时刻,你张鲁破旧立新的时刻!今后的汉中会因你而定,汉中民众也会因你而安居乐业!而你天师一派也将因此流传天下!你明白了吗?”

    张鲁眼中不受控制的热泪涌出,突然之间,自己多年的愿望似乎就要实现。

    张修手握马缰,立马于一处山坡之上,注视着下方洪流一般涌动的上万大军,心中不由踌躇满志,为了彻底将汉中握于掌中,这一天他等待得太久,下一步就是攻取整个西南。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单膝跪地道:“禀师君,此处距离南郑城下已经不足半rì之程!”

    张修漫不经心道:“很好!南郑城中有何异动?”

    那斥候恭敬道:“南郑似乎已经察觉到我军的动向,开始加强城防,此外,半rì前,有一队骑兵约三百人,护送上百辆辎重马车驶入城内!”

    张修喜形于sè道:“好!这可是真是锦上添花,又为我军送来一块肥肉!”

    一名祭酒面有忧sè道:“师君,南郑城中本有三千汉军,如今又增三百人,似乎对我军攻城不利吧?”

    张修不以为意道:“你多虑了,不过三百骑兵罢了,就算投入防守,也济不了大事!何况我仍有后手,南郑弹指可破!”

    他想了想,缓缓道:“我真正担心的是那东进的一万二千汉军,如果他们收到消息及时回援,将会使我们陷入灭顶之灾!”

    “报!”远处又是一骑飞马来报。

    那斥候满面尘土,却掩不去一脸的兴奋:“禀师君,属下刚刚从成固赶回,现带回最新的消息!”

    张修动容道:“什么消息!快说!”

    那人满面喜sè道:“一万二千汉军已对成固形成合围之势,至属下离开时,仍然不见任何撤兵意图!”

    张修仰天大笑道:“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也即是说,就算他们现在立即返回,也须费上几rì的路途!”

    那斥候微笑道:“师君英明,据属下观之,以他们全体步兵的进军速度,最快也要三rì才能折返!”

    张修双掌一拍,喝道:“天助我也!传我军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趁南郑城防未稳,奇袭破门!”

    “北门?”高顺愕然望向贾诩。

    “不错!天师军不过万人,想要在最快时间内攻下南郑,只有集中所有兵力,猛攻南郑北门!”贾诩施施然道。

    高顺苦笑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我仍有不解之处!”

    贾诩微笑道:“你想说,为何我们明明可以赶在天师军之前到达南郑,现在却有意放慢速度,缓缓行进吗?”

    高顺回过头来,看着身后闲庭漫步般缓缓而行的二千骑兵,脸上苦笑更甚:“先生,你这不是故意放天师军攻打南郑吗?”

    贾诩摇头晃脑道:“兵者!诡道也!高帅饱读兵书,难道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再说了!”他斜睨高顺一眼,“你在担心什么?我不是已经遣高铁率本部人马先行赴南郑驰援了吗?难道你认为我会有意坑害主公?”

    高顺双手一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确是不明白,若换成是我,定会在半途选择一处险要之处,趁天师军行军劳顿之际,发动突袭。先以骑兵优势将他们拦腰切断,然后从容不迫的将他们驱散、歼灭!何至于费这么大功夫?”

    贾诩冷笑道:“你那只能算是击溃,想要全歼敌军却无异于痴人说梦!”

    高顺不解道:“你所说的全歼,是要做到什么程度?”

    贾诩yīn笑道:“全歼嘛!当然是指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高顺差点从马上跌落,骇然道:“一个不留?这怎么可能呢?”

    贾诩翻翻白眼道:“怎么不可能?是不是信不过我?”

    高顺想起他近rì来神鬼难测的智慧,心中一动,笑道:“在下怎敢?请先生明言吧!”

    贾诩淡然道:“很简单!让他们攻城,待他们全军压上,攻城受挫时,我们从后方突然袭击,他们前无出处,后无退路,自然是一个不留了!”

    高顺眼中一亮:“好计!”随后又犹豫道:“这样赶尽杀绝,会不会有伤天和?”

    贾诩失笑道:“我的高帅,你还真以为是要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吗?错了!”

    高顺奇道:“我真是糊涂了!到底如何?”

    贾诩沉声道:“高帅难道还不明白吗?主公为何会在大战之前,亲赴成固?为的就是收服张鲁!只要击破攻城大军,当场击杀张修,天师道溃兵自然会在张鲁的振臂一呼之下望风而降!”

    高顺恍然道:“我终于明白了!好一招环环相扣的奇计!”

    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敬服,叹息道:“其实这个主意是主公的意思,一言以蔽之,就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

    他凝目远方,轻轻道:“其实这场战争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张修必败,我军必胜!”

    “你们明白了吧?所以说,我军必胜!”南鹰终于忍不住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程昱面sè稍缓,但仍忧心忡忡道:“主公啊!如果说,你的目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那么我们仍有三个难题!首先,我们是否能以微小的伤亡重创天师军,并坚持到援军抵达;第二,天师道无孔不入,城中一旦伏有内应,对我们的计划会带来一定影响;第三,我们是否能阵斩张修,使大祭酒可以顺利招降天师道余部!”

    南鹰点头道:“说得好!句句切中要害!”

    “不过!”他收起笑容,从容道:“你的三点顾虑,我也早有安排!第一,弓弩营建立不久,这正是他们临阵历练的最佳时机,因为我们今后可能很难再找到象天师军这么弱小的练习对象了!所以,这一战势所难免!”

    他瞧了瞧张鲁复杂尴尬的神情,笑了笑道:“如果据险而守,仍然不能重创敌军,弓弩营可以解散了!”

    “第二,我带弓弩营前来,并不完全是了练兵,也是为了可以让三千城卫军腾出手来,他们的作用一是协防,二来就是肃清城中敌军内应!”

    “至于你担心张修的问题!”他突然嘿嘿一笑,“我认为你太高估他了。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他能是我大哥的对手?何况还有姜奂、方悦二人从旁协助!他焉能逃得了xìng命!”

    程昱终于安下心来,衷心道:“主公算无遗策,在下没有问题了!”

    张鲁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主公,在下认为仍有不妥!你算错了一事!”

    南鹰、程昱一齐愕然道:“算错了何事?”

    张鲁苦涩道:“你算错了张修的老谋深算,也算错了天师道在汉中一带的潜在力量。据我所知,张修此人一向慎重,从不做任何犯险之事。虽然主公之前布下种种诱敌之计,但是他若没有十成把握,也绝不会倾巢来犯的!”

    程昱失声道:“你是说,他仍有后手?”

    “不错!”张鲁毫不犹豫道,“问题一定是还是出在城中,张修必有内应,他有信心可以一举破城!”

    南鹰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吧?难道三千城卫军还对付不了一帮偷鸡摸狗之徒?”

    张鲁心神不定道:“三千城卫军当然可以制住一帮乱民,但是,如果问题就出在这三千城卫军之中呢?”

    南鹰骇然道:“你说什么?”

    张鲁苦笑道:“主公,你并不完全清楚天师道的影响力,那张修早有反意,十数年来,他着力拉拢培植的亲信就有很多人身处军中、衙中,否则我们怎能轻易攻取三县之地?”

    南鹰旋风般转过身来,喝道:“方虎,立即派人去请王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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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四章 军中之变

    “咚!咚!咚!”沉闷的鼓声缓缓传来,透露出一丝凄凉,彷如预示着死亡的乐曲即将奏响。

    身着浅灰布衣,外罩简易皮甲的天师军战士如同大片的蚁群慢慢的出现在南郑城的视野内。

    十几名首领装束的人纵马飞驰,大吼着约束部队,原来略显混乱的阵势渐渐散开,形成八个千人左右的方阵。跟着,数十架高大的云梯和攻城塔发出枯涩刺耳的轮轴转动之声,被缓缓从方阵之间推了出来。

    突然,天师军战士们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张修率领一众手下,策马来到阵前。

    张修面容清瘦儒雅,气度沉稳从容,配上一袭黄衣,尽显其天师道师君的不凡风采。

    他轻轻抬起右手,战士们的巨大声浪渐渐平息下来,一齐望向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师君。

    张修望着面前万头攒动的大军,感受到内心深处那一**望的萌芽似乎正在不受控制的破土而出,竭尽全力的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他等待这一天真的是太久了!

    他深吸一口气,高亢的声音响彻战场:“忠实的教徒们!汉室无道,使民不聊生,自尔等聚于我天师道大旗之下,吾等便一直为了生存而战!”

    “今rì,是吾等期盼已久的rì子!因为,今rì一战后,汉中全境将归属于天师道,归属于你们!你们会在天师教义的光辉下,得到原本就属于你们的土地、财富、女人!再也没有贫穷和饥饿!”

    天师军战士们的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一齐挥动手中的兵器,发出震耳yù聋的嘶吼。

    张修缓缓拨转马头,望向仿佛近在咫尺的南郑城,将满腹的雄心壮志化为一声脱口而出的暴喝:“冲!”

    程昱目送着一脸郑重的王累匆匆走下城去,心中不由叹了一口气,今次若是没有张鲁的提醒,只怕是要吃上一次大亏,但愿这临时制定的防范措施能够派上用场。

    他瞧着正在鹰巢战士帮助下努力套上一身皮甲的南鹰,担心道:“主公,贼军势大,难道你还真要亲自接战!”

    南鹰满不在乎道:“我承认,我是有点低估张修这个人了。不过,现在我更发现一件事,那就是我太高估天师军了!”

    他瞧了瞧张鲁尴尬的神sè,笑道:“区区一万人,不但未经严格训练,而且连象样的装备都没有几件,我都感觉有点欺负人呢!若我再不敢出战,嘿嘿,只怕连公祺都会笑话我吧!”

    程昱仍是忧心道:“贼军虽然战力不济,但却携有大量攻城器械,而且城防军中的内应也是个变数………”

    南鹰打断道:“敌军已经上来了,来人,立即送仲德先生下去!好生保护!”

    几名健壮的军士一拥而上,不顾程昱的抗议,将他硬是架下了城楼。

    南鹰走到城墙边,双手按住城垛,望着黑压压涌上的大片敌军,感受到心中那一丝阔别已久的战意,似乎象荒野中点燃的一星小小火苗,正在以熊熊之势无限的扩散开来。

    方虎来到他身后,恭敬道:“主公,一切均已部署停当,只待主公一声令下!”

    “呛啷”南鹰从背上掣出鹰刀,遥指逼近的天师军,双目shè出强大的战意,冷然喝道:“战!”

    天师军阵中号旗展动,四个方阵的天师军战士发出震天呐喊,举起手中简陋的木盾,保持着较为完整的队列,簇拥着各式的攻城器械,蜂拥向南郑北门攻来。

    一名身着漆黑鱼鳞细甲的将领正手按刀柄,立于北门门楼之上,他面上罩着铁护面,瞧不清面容,但倾斜的嘴角却将他对天师军的不屑和轻视暴露无遗。

    方虎来到他身后,肃然道:“高铁统领,主公有命,战!”

    那将领推起护面,露出高铁那年轻坚毅的面庞,洒然笑道:“终于等到这命令了!”

    他瞧着渐渐逼近的如蚁敌群,面上笑容一敛,大吼道:“弓骑大队,立盾!”

    三百余名膀大腰圆的战士持盾并肩向前一步,三百余面巨大的盾牌连接成一条漫长的盾墙,他们将快一人高的漆黑皮盾重重的立在城垛之后,震得整道城墙似乎都抖动了一下。

    “弓兵大队,上箭!”

    数百名弓兵娴熟的探手从背后箭囊内夹出褐sè的羽箭,搭在弦上,他们一齐发出“喝哈”的大吼,伴随着这大吼的节奏,数百张长弓瞬间拉满,闪着寒光的三棱箭簇一律虚搭在护在身前的巨盾上方的倒三角空隙中。

    “弩兵大队,装弩!”

    数百名弩兵6人一组,快速抬出一张张四腿床架,熟练的将一张张令人生畏的巨弩装在床架的铁槽上,然后四人一齐合力,转动两侧绞盘,将弩弦张开扣在机牙上,最后,一名战士将一支前端装有巨大的三棱刃铁镞的巨矛稳稳装在发shè架上,另一名战士高举起一柄大锤,时刻准备以全身力气锤击板机。

    高铁见方虎露出叹为观止之sè,不由微微一笑,道:“此处便交给我了,方队长,我拨100名弩手与你指挥,该可应付城中内乱了!你速速去吧!”

    方虎醒悟过来,眼中闪过兴奋之sè,躬身道:“在下必不辱命!”说罢昂然去了。

    高铁转过身,正好瞧见城外的敌军先锋刚刚踏过标注距离为200步的白线,他缓缓举起右手。

    身旁的旗令兵略微有些紧张,死死的盯着那支悬在半空的手。他知道,这支手一旦落下,就代表南郑城下将立时成为修罗坟场。

    战事,终于就要爆发!

    此时,就在不远处的城卫大营中,却涌动着不安与恐慌的暗流。

    三千城防军在屯长和都伯们的带领下,在校场上列成整齐的队列。士兵们茫然无措的望向另一侧的军司马大帐,纷纷发出低低的议论,汇聚成不小的“嗡嗡”声浪,甚至连军官们也在相互交换不安的眼神,今儿这是怎么了?虽说世上无奇不有,但敌军攻城一触即发,己方大队却在营中安然列队,这种事情只怕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大帐中,十五名军侯的灼灼目光一齐shè在军司马大人身上。

    军司马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一抬头,怒道:“你们都瞪着我做什么!这是太守大人和郡丞大人的命令!”

    一名神情剽悍的军侯上前一步,大声道:“大人,卑职有话要说!”

    军司马瞧着这位向来器重的部下,勉强压下怒气道:“刘军侯,你有何话要说?”

    刘军侯不卑不亢道:“卑职请命参战!”

    军司马尚未开口,另一名军侯已经怒道:“不错!这算怎么回事?城外天师军已经开始攻城,而我城中三千劲卒却在此无所事事!简直是如同儿戏!”

    此言一出,登时引起一阵sāo乱,诸将中又有数人大声附和。

    “李军侯说得对,怎么能相信那些来路都不明的弓箭手呢?何况他们不过只有一千人!”

    “不错!若要抗拒敌军,还要靠我们这些个老弟兄!”

    “太守大人和郡丞大人在想什么?为何不让我等出战!一旦城破,谁来承担这天大的罪责?”

    一名脾气火爆的军侯干脆大吼道:“俺不等了!这便去领本部人马守城去了!”说着扭头便要出帐。

    突然一支手伸来,牢牢拖住那人。

    那军侯大怒,作势yù打,待瞧清来人,不由一呆,放下手瞪眼道:“张大哥,为何连你也要拦俺!”

    那老成持重的军侯也不理他,只拖着他不放,却转头向军司马道:“大人!你不要忘记,三千城卫军中大多数人的家眷均在城中,万一城破,只怕军心立时动摇!请大人三思啊!”

    军司马一阵动容,缓缓瞧过群情激奋的手下诸将,心中大为犹豫,15名军侯中一向以刘、李、张、赵四人为首,如今已有三人表态,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无动于衷。

    他瞧向另一名神sè凝重却一言不发的军侯,叹道:“赵兄,你意如何?”

    此人正是四大军侯的最后一人,向以机智冷静著称,在军中颇得众望。

    诸将闻言一齐安静下来,静听赵军侯如何作答。

    赵军侯面容一整道:“大人,卑职想先弄明白几个问题,才好视情献策!”

    军司马点头道:“好!各位都是跟我多年的老兄弟,我自当知无不言!”

    赵军侯拱手道:“大人,前rì城中大军调动,一万两千人马向东而去,所为何事?为何我们全不知情?”

    军司马脸上闪过一丝yīn沉,摇首道:“连我也不知道!”

    众将俱是一呆,之前开口的李军侯忍不住又道:“大人不是说笑吧?大人是全城将士之首,怎会不知大军动向?”

    军司马微怒道:“大军是太守大人亲自命我调动的,我已经问过原委,他却缄口不言,如之奈何?”

    众将又是一呆,说不出话来。

    “哼哼!”军司马突然冷笑道,“那一万两千人原本就不是我的部下,只是近rì才从各县临时抽调而来,很多还是刚刚招募的新兵,我管他们是去生去死?”

    他又诡笑道:“所以太守大人命我调兵时,我有意将你们三千个老弟兄留下,却将那些外人尽数派出!”

    此言一出,众将露出一丝笑意,纷纷点头。

    连那老成持重的张军侯也颔首道:“大人此举甚是妥当,若要说到忠实可靠,还得倚仗咱们这三千弟兄!”

    那赵军侯又道:“再敢问大人,北门那支兵马是何来路,其战力如何?”

    军司马苦笑道:“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是距我们最近的一支jīng兵,而且似乎连太守大人和郡丞大人都对他们非常客气!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是一等一的jīng锐!要不是那面黑鹰旗,我真会猜他们是北军五校的人马!嘿,你没瞧见他们那装备和那阵势?”

    赵军侯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道:“看来,北门一时无虞!”

    那脾气火爆的粗豪军侯忍不住叫道:“赵大哥,他们路数不明,万一是敌军假扮的怎么办?由他们守城,我们却插不上手,这,这不是坐以待毙嘛!”

    “呸!”那刘军侯喝斥道,“你老朱还真是猪脑啊!天师军若能派出这样装备jīng良的强兵,老子第一个一头撞死!”

    那朱军侯虽然生xìng粗豪,对四大军侯却甚是敬服,被骂得缩了缩头,再不敢接口了。

    众将一阵窃笑后,那赵军侯郑重道:“大人,最后一个问题,太守大人和郡丞大人为何令我们原地待命,难道他们不知战事紧急吗?任那些黑鹰弓手再厉害,没有我们协助,也绝难正面抵挡天师道一万大军啊!”

    这句话才算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众人一齐叫道:“正是正是!到底为何?”

    军司马心中一阵苦闷,他是知道真正原因的,但面对一群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这“排查内jiān”四个字如何说得出口?

    他一咬牙,正yù不顾一切的道出实情。

    突然帐外一名士兵高叫道:“郡丞大人到!”

    他心中一松,看来终于有人可以帮自己应付面前的困局了。

    郡丞王累只带一名身材高大的护兵,匆匆行入帐内,见诸将一齐拱手行礼,不由一怔道:“军司马大人,可曾查出眉目?”

    军司马见诸将一齐用疑惑的目光瞧来,心中暗叫不好,只得尴尬道:“禀大人,事出突然,末将尚不及问话!”

    王累一拂长袖,怒道:“北门战事已起,形势千钧一发,你如何还敢延拖,还不速将诸军侯、屯长和都伯全部拿下,一一讯问!”

    此话刚刚出口,帐中立时炸开了锅,诸将一齐变sè。

    “呛”刘军侯已将长刀抽出一半,缓缓道:“敢问郡丞大人,我等何罪,竟然要将我等拿下!”

    王累双手负后,夷然不惧道:“放肆!我奉上命查察军中内jiān,尔等安敢不从吗?”

    诸将听得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

    忽听赵军侯冷笑道:“我等多年为国效力,却落到如此下场,真是让人齿冷!”

    诸将回过神来,脾气好的都已骂出口来,有几名一向粗野惯了的军侯纷纷拔刀出鞘,逼上前来。

    一名军侯更是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老子这么多年刀头舔血,就换回这么个结果吗!大不了玉石俱焚!”

    王累大怒道:“若心中无鬼,何至于做贼心虚!尔等此举与公然叛乱何异!”

    他面上大义凛然,心中却是一连串叫苦,只因刚刚那番拿人的话语全是程昱命他说的,却不料诸将反应如此激烈,一个处置不当,只怕是先要死于乱军之中了。

    王累不禁瞧了瞧身后那个护兵,却见他木无表情,仍是垂手而立,似乎吓得呆了,心中又是一阵大恨,怎么上使就派了这么一个废物保护他?早知道应该多调些人来。

    李军侯和朱军侯面目狠厉的持刀上前,双目杀机闪现。

    “住手!”军司马暴喝一声,挺身拦在王累身前。

    他狂怒道:“你们疯了!郡丞大人不过例行讯问,你们竟敢刀兵相见,冒犯上官!真是想自寻死路吗?有种先杀了我!”

    听得军司马这番少有的声sè俱厉之语,诸将均是一震,多年积威之下,连李军侯和朱军侯都相视一眼,停下脚来。

    那处事沉稳的张军侯趁机和几名原本一脸犹豫的军侯走上前来,手上连拉带拽,口中不住道:“诸位,诸位同僚,有话好说!王大人也不是那个意思……..”

    王累不由长出一口气,感激的瞧了一眼军司马,今rì之事若不是有他,只怕真是要难以收场了。

    那张军侯仍在苦口婆心道:“军司马大人都开口了,你们还不谨遵军令,就是嘛!这就对了,千万不能…….动手!”

    他“动手”两字刚落,帐中异变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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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五章 校场兵变

    军司马只觉腹上一凉,他不能置信的低下头去,一柄短刃正插在自己身上。他大吼一声,身形一晃,慢慢软倒。

    张军侯左手一刀得手,更不迟疑,右手一翻,腰下长刀出鞘,直取王累颈间,端的是快如电闪。

    李军侯脸上闪过狰狞之sè,一刀划过身旁朱军侯颈项,跟着长刀闪动,一连砍倒两名原本上来劝阻的军侯。他蓦的转身,长刀直指赵军侯。

    那朱军侯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以手按颈,鲜血却止不住的狂涌而出,他颓然倒地,一双眼却睁得大大的,当真是死不瞑目。

    又有四名军侯拔刀砍翻身侧呆若木鸡的同僚,一齐向刘军侯围攻而去。

    “叮”一声脆响,一只铁戟从王累身后伸出,架在张军侯长刀之上。

    张军侯只觉手上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传来,长刀脱手飞出,险些刺在那同党李军侯的身上。

    张军侯心中剧震,瞧着那手持铁戟的高大护兵,骇然道:“你是何人!”

    李军侯亦吓了一跳,顾不上再杀赵军侯,向后跃开。

    赵军侯终于清醒过来,手中长刀连闪,帮着险象环生的刘军侯逼退四名叛将,二人一齐退到军司马和王累身前。

    短短两息之间,十五名军侯叛了六人,军司马重伤倒地,七名军侯当场惨死,诸军侯中只余刘、赵二人,汉军众将几乎可算得上全军尽没。

    6名叛将一击之后,也迅速聚集一处,与刘、赵等人形成对峙之局。

    一时间,帐中尸横满地,鲜血飞溅,只听双方粗重的喘息之声。

    军司马斜靠在刘军侯怀中,睚呲yù裂的戟指道:“你们!你们竟然杀害自己兄弟,真是禽兽不如!”

    刘军侯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道:“什么兄弟,他们根本就是内jiān!我誓与他们不死不休!”

    赵军侯脸上出奇的没有露出仇恨之sè,却惨然道:“原来郡丞大人说得都是真的!”

    那原本看似暴躁的李军侯yīn声道:“不错!我们全是天师道中人,可惜你们知道的太晚了!”

    王累镇定下来,刚刚那护兵表现出的高明身手足以让他相信,上使对这一切早已智珠在握,又有何惧哉?

    他从容道:“我派去成固的一万二千大军中也有你们的人吗?”

    李军侯一愕,显是没有料到王累仍能如此自若,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摇头道:“也罢,反正你们也是将死之人,我实话说吧,那一万二千大军中并无我天师道伏下的内应!”

    王累淡淡道:“你们如此处心积虑,单在南郑城十五军侯中就安插了六人,如何对那一万二千大军无动于衷?”

    李军侯狂笑道:“师君虽然算无遗策,早早命我们几年前就伏在南郑城中,但他老人家也不会想到,你们竟然从四面八方临时抽调了那些乌合之众来,我们根本还来不及策反他们,否则这南郑城早就落入我天师道手中了!”

    王累瞧了瞧那赵军侯,见他也点了点头,不由长吁一口气道:“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军侯一直yīn沉着脸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开口道:“废话少说!”

    他死死盯着那震得他兵器脱手的高大护兵,狠狠道:“你究竟是谁?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那护兵面无表情道:“将死之人,不必知道!”

    李军侯等人一齐怒道:“死到临头,尚敢口出狂言!”

    只有张军侯的一颗心直沉下去,他生xìngyīn狠,但多年来潜伏军中,却一直颇受众人爱戴,足见其城府之深,否则也不会被张修倚为心腹了。

    刚才虽然仅仅交手一合,他却清楚的意识到和那护兵之间如鸿沟般的实力差距。他本能的感到,即使集合他六人之力,也绝非此人的对手,何况还有刘、赵两位军侯。<ww。ienG。com>

    更让他惊惧的是,这样一位高手他却闻所未闻,这对于几年来对南郑情况了如指掌的他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南郑城中已经有了预防,原先杀尽众将、夺取兵权的密谋将难以实现。

    张军侯心念电转,突然对李军侯低语道:“你们挡住他们,我去领本部人马助师君,里应外合攻取北门!”

    李军侯神情错愕,他不明白为何不在形势占优的情况下,执行原定计划,但他一向唯张军侯马首是瞻,终于点了点头。

    张军侯再无犹豫,转头冲出营帐,大呼道:“郡丞和军司马已然反了!本部人马随我救援北门,其余众军杀贼啊!”

    此言一出,军中立时大乱,两百名张军侯麾下的兵士踏着如雷的足音,向北门狂奔而去。

    其他隐伏在军中的天师道叛兵一齐鼓噪起来,纷纷在臂上系上白布,然后挥刀砍向身边懵然无知的同袍。

    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同袍转瞬之间,便换了一副面孔,恶狠狠的持刀砍来,任何人面对此事都会生出恐惧惊慌的心理,汉军们或四散而逃,或拔刀乱砍,或尖叫哭泣,校场立时成了血腥的杀戳场,顷刻间便有数百人惨呼倒地,其中倒有大半是无辜的汉军士兵。

    王累听到帐外乱成一团,不由大怒道:“刘赵两位军侯,快去诛杀叛贼,阻止乱兵!”

    李军侯冷笑一声,领着四名叛将挡住帐门。

    王累瞧了瞧那高大的护兵,低声道:“典将军,全靠你了!请以最快速度杀出帐去!”

    那护兵正是典韦,他双戟一交,冷笑道:“五步之内便可将他们杀尽,你来计数!”

    王累jīng神一振,大呼道:“一步!”

    典韦虎吼一声,纵身而起,将右戟挥成一条黑光,向最近的一名叛将当头砸下。

    那叛将亦怒喝着挥刀过头,去格挡铁戟。

    在众人惊骇yù绝的目光中,戟落、刀断、血光四shè。

    那人烂泥般倒在地上,李军侯等四人齐声惊呼,纷纷挥刀而上。

    王累身躯一晃,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哑声道:“两步!”

    典韦双戟并出,将左右劈来的两柄长刀荡开,一记横劈,将对面一名叛将项上人头斩得高高飞起,在半空横洒一路鲜血。

    王累一屁股跌坐于地,颤声道:“三步!”

    典韦左戟扫飞李军侯手中长刀,右戟闪电般疾刺而出,登时洞穿其胸腹。

    血光迸现中,李军侯似乎瞧见世上最不可能发生的诡异之事,双目发直的低头握住铁戟,口中一张,“哇”的喷出大片血雨。

    典韦冷笑一声,手臂一振,将李军侯肚破肠流的尸体直甩出去。

    王累亦是“哇”的一声,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哪里还数得下去?

    只听身边一人抖着嗓子叫道:“四步了!”却是刘军侯强自镇定在计数,但也已面sè发白。

    剩余二名叛将只觉一道寒气从两人的脚底猛地升腾而起,迅速的蔓延到全身,浑身的寒毛便如同受惊的野猫一样,在瞬间竖立而起,“当啷”“当啷”两声,一齐兵刃坠地。

    二人相视一眼,掉头向帐外狂奔而去。

    典韦暴雷般一声狂喝,双戟如黑龙出海,脱手飞出。

    那两名叛将刚刚奔到帐门,便被牢牢钉在地上。

    典韦行过去拔出双戟,随手一记,将一名臂缠白布的叛兵劈得倒飞出去,转身微笑道:“幸不辱命!”

    王累张了张嘴,话未出口,又是“哇”的一阵狂吐。

    军司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嘴却张得能吞下鸡蛋,也惊得呆了。

    刘、赵两将一齐单膝跪地,颤声道:“将军真是神人也!”

    典韦摇头道:“闲话休提!此处便交给你们,我还要去北门帮助我家主公拒敌!咱们战场上见吧!”

    说罢大踏步出帐去了。

    王累勉强从地上站起,急切道:“不错!如今内jiān首恶尽除,我们要立即制止外面的兵士们,然后整军援助北门!”

    刘军侯看了看赵军侯,沉声道:“赵兄,你素为军中智囊,威望之高仅次于军司马大人,安抚乱军之事非你莫属!我在此保护两位大人!”

    军司马亦挣扎道:“说得对,你快去!一定要阻止弟兄们自相残杀!”

    王累满面鼓励之sè,也点了点头。

    赵军侯眼中微湿,深深躬身一礼,冲出帐去。

    长街之上,沉闷的如雷足音由远而近。

    张军侯瞧着渐渐靠近的北门,倾听着城上城外隐约的喊杀声,心中终于涌出喜意。目前城上兵马不过千人,勉强建成一条防线已属不易,所恃者不过一道城墙罢了,只要自己奇兵突出,打开城门,城外一万天师军便能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扫清守军,再包围校场,将城中所有汉军一网打尽。

    他心中一阵激动,自己多年前便已身居天师道祭酒之位,那时张修尚为大祭酒,师君却是张鲁之父张衡。如今时势变化,听说现任大祭酒张鲁已与张修势成水火,难逃败亡一途,自己若再立下这等奇功,只怕大祭酒之位必将落于掌中。

    张军侯突然感到,多年的隐忍,一切的付出,都将很快得到最优厚的回报,前途一片光明。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躁动,狂喝道:“弟兄们给我冲!拿下北门迎接师君!人人重赏!”

    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张军侯一惊止步。

    两侧民房上人影晃动,一个个黑盔黑甲的士兵冒出头来,一张张弩机瞄向街心的叛军。

    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喝道:“立即弃械投降,违者格杀勿论!”

    张军侯仿佛从天上的云端一跤跌下,他咬牙切齿道:“又是这些混帐!”

    他望着手下sāo乱的士兵,不顾一切的吼道:“弟兄们,他们人少,给我杀了他们!”

    那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立即弃械投降!这是最后一次jǐng告!”

    张军侯长刀一指,面容扭曲的吼道:“给我杀!我cāo你……..”

    一支闪着寒光的弩矢电闪而至,准确的钻入他的口中,从后颈冒出簇头,带出一蓬血雨。

    张军侯惨哼一声,向后便倒。

    二百士兵一阵大哗,乱成一团,一些悍不畏死者嘶吼着冲上,想攀上屋来,更多的人却是四散逃命。

    方虎叹息一声,喝道:“shè杀!”

    “嘣!嘣!”弩弦之声不绝于耳,登时惨呼、怒骂、惊叫之声响彻长街。

    很快,街上渐渐静了下来,只有少数受伤者发出无力的呻吟。

    张军侯jīng神恍惚的努力睁大双眼,瞧向城门方向,天旋地转之中,那城门看似近在咫尺,却又如永远遥不可及。

    胜负原本就是一线之差,他自嘲一笑,缓缓吐出最后一口长气。

    校场之上,混乱的血腥局面终于被控制,所有参与叛乱的士兵和军官均被毫不留情的斩尽杀绝。

    王累木然立于将台之上,身后刘、赵两位军侯左右侍立。

    叛乱虽然平息,三人却殊无喜意,只因这胜利的代价实在是过于惨痛了。此役,不但军司马奄奄一息,十五位军侯仅余两位,屯长、都伯、什长等各级军官均死伤惨重,3000劲卒中一千二百余人战死当场,余下之人也几乎人人带伤,能战者不过千人。

    幸存的军官们大声呼喝着,指挥手下未伤的士兵们往返搬运尸体,救护伤者。很多士兵们仍然惊魂未定,有的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语,有的蹲在地上,掩面轻声哭泣,还有的抱着死去的兄弟和战友放声痛哭,再加上伤兵们的呻吟惨呼,整个校场上乱成一团。

    王累突然打了一个寒战,此次若不是上使明察秋毫,指挥得当,只怕真是要玉石俱焚了。

    他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感激之心,这位上使确是了得,难怪当今天子皇恩浩荡,竟然将传说中的万年冰玉牌赐予他便宜行事,自己若能追随其效力,还怕没有飞黄腾达的一rì?

    他突然记起一事,登时悚然心惊,上使曾说过,要迎一位贵人入城,莫不成会是什么帝室贵胄?如今城内虽平,城外却依然是刀光剑影,形势堪忧。一旦城破,固然是灭顶之灾,即使胜了此役,若那贵人出了差池,自己仍将死无葬身之地。惟今之计,就是要尽快鼓起眼前这批残兵的斗志,速速发兵援助北门,只要坚持到鹰巢兵马来援,定可大获全胜。

    王累想至此处,用尽全身力气大喝道:“诸位将士!诸位兄弟!请上前听我一言!”

    他一连叫了几遍,直至声嘶力竭,终于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不少人慢慢靠了上来。

    王累沉重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疑惑、无助甚至是绝望的血污面孔,语中也不禁带了一丝哽咽:“我们刚刚经过了一场劫难,很多勇敢的将士倒在了这里!他们不是光荣的战死在战场上,而是窝囊的死在内斗中,甚至很多人临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而死!三千大军啊!仅仅一场内乱,就使你们伤死过半!便是你们这些活着的人,也将背负着战败的耻辱!本丞是个败军之将,你们,便是一群败兵!”

    刘、赵两位军侯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大人是不是疯了?士气已经如此低落,为何还要说这些泄气话!

    果然,王累此言一出,将台下的士兵们面容更加惨淡,几个士兵哭出声来。

    “哭什么!”王累突然怒吼起来,“想一想,是谁使兄弟们白白倒下?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屈辱?”

    刘、赵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众军闻言一呆,突然一个士兵大吼道:“是天师道!”

    “不错!”王累半转过身体,用手指着北门的方向,“你们听,北门那边隐约传来的厮杀和战鼓之声,是谁想要侵占我们的家园?是谁想伤害我们的父母妻儿?”

    众军此次再也没有犹豫,一齐大叫道:“还是天师道!”

    王累嘶哑的声音如低沉的雷声,滚滚传开:“北门的友军正为我们而浴血拼杀,各路援军也正在马不停蹄的飞奔而来!我们还有暇在此哭泣悲伤吗?不!”

    他咆哮道:“我们要保家,我们要雪耻,我们要报仇!”

    众将士眼中的伤痛、彷徨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呛”,余音袅袅中,王累长剑出鞘,斜指向天。

    他高呼道:“本丞虽是文官!尚敢一战!尔等敢战否?”

    众军见他横眉怒目,气壮山河,无不为之动容。

    刘、赵二将当先单膝跪地,大吼道:“愿随大人死战!”

    台下上千将士听得热血沸腾,一齐拔出兵器吼道:“愿随大人死战!”

    很多伤势较轻的士兵也挣扎着爬起,相互扶携着向将台行来,口中亦大呼:“我们也去!”

    王累突然觉得眼中有一股热热的东西,正要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他干脆转过身来,长剑遥指北门,发出了他有生以来最疯狂也是最雄壮的一声呐喊:“保家卫国!拼死一战!”

    PS:白雪一声呐喊:为了本书生存,白雪也要拼死一战!不管如何,本书也绝对不会TJ!弱弱的补一句:也许更新上会慢点!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六章 何谓战机

    PS:特意加更一章,以此感谢南溪老公公同学的厚爱,连续四次的588起点币打赏,让白雪感激之余,倍添压力,只有更加努力写作,以为回报。并祝贺您成为本书的第二位弟子。

    城外的天师军终于cháo水般退却,城上的鹰巢战士发出阵阵欢呼。

    南鹰的心中却渐渐沉重起来,自己初次临阵,便已一连犯了两个错误,之前是低估了张修,现在却是小视了天师军的战力。敌人一连发起三波试探xìng的攻击,虽然在箭雨的打击下,死伤近千人,却并没有如他预料般迅速溃散,更没有不顾一切的猛攻城门,而是悍不畏死的成功填平城外的护城壕,在接下来的攻击中他们已可推动攻城器械直抵城下了。

    城外密布着数百具尸体和满地的残破旗帜,还有七零八落插于地面的残箭断羽,空气中笼罩着令人压抑的死亡气息。

    南鹰不由重重的喘了几下,心中苦笑,他终于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优秀的战士,都具备当将军的潜质。而眼前这万人会战的大场面,也远不是他一个特种部队战士过去的任何经历所能比拟的。之前是自己太过乐观和自信了,今后学习的道路依然十分漫长。

    他听着身侧战士们的欢呼,突然又找回一丝信心,这些小子倒真让他刮目相看了,同样是初阵,他们的表现确是不俗。在刚才的防御战中,整营人马沉着作战,令行禁止,虽有数十人中了流矢,却都咬牙苦撑,没有一人擅自后退。

    身后足音响起,南鹰头也不回道:“高铁,受伤的兄弟们如何了?”

    高铁显得有些兴奋道:“长官放心,我们尚未有人战损,咱们的牦牛皮甲那真是没话说,受伤的兄弟们也是裸露在外的部位受了一些轻伤,不会有事的!”

    南鹰低低道:“那就好!但愿在下一轮接战中,我们也能有如此的运气!”

    高铁眉头一挑道:“长官,你怎么好象心事重重,难道对此战没有信心?”

    南鹰蓦然醒悟,转身微笑道:“怎么可能?我只是习惯于做最好的希望和最坏的打算罢了!”

    他凝视着城内,叹息道:“都是这支可恨的叛军,他们将我的布置完全打乱了!也不知现在形势如何?”

    高铁笑道:“我正要说到此事,刚刚方虎遣人来报,他于长街设伏,已经成功歼灭一队二百人规模的叛军。但他不知是否仍有叛军陆续赶至,是以在清理街面后仍然原地埋伏!”

    南鹰不由赞道:“这小子倒是个鬼灵jīng!我就奇怪了,方悦那么个笨人怎么会有这么个聪明的弟弟?”

    二人一齐放声狂笑。

    高铁突然低声道:“长官,高帅的兵马应该已经到位了吧?他们准备何时发动攻击?”

    南鹰淡淡道:“怎么?看来是你对此战没有信心吧?”

    高铁神sè尴尬道:“那倒不是!属下只是有些担心,敌军十倍于我,虽然他们目前仍只是猛攻北门一地,但毕竟兵力充沛,若是分兵最近的东门,我们将再也无法分兵驻守!”

    他苦笑道:“所以属下想知道,究竟高帅是否已经抵达战场,他们将何时发起攻击!”

    南鹰悠然道:“若我所料无误,他们早已躲在一处隐蔽所在,轻松的养jīng蓄锐吧!”

    他见高铁面上一喜,又微笑道:“不过,他们不会现在就发动攻击!除非是天师军如你所言,分兵攻取东门!否则他们绝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高铁心底刚刚升出的喜悦之情,立即烟消云散,他呆呆道:“这是为何?”

    “战机!”南鹰眺望远方,“他们正在等待一个战机的出现!”

    张修卓然傲立于一处矮坡之上,心中踌躇满志。虽然损兵七百余人,可这个代价依然值得,一旦他苦心打造的攻城云梯能冲至城边,此战可说是毫无悬念。

    自他成功占据褒中和沔阳两县,便一直对南郑城临接沔水的战略位置和城中的丰富库藏垂涎三尺,然南郑城城墙高大,易守难攻,若无攻坚利器,无异于自取灭亡。是以张修一直倾尽全力,苦心打造各类攻城器械,甚至专门请来了一位墨家传人,制造出配备有防盾、绞车、抓钩的大型云梯车,和供士兵直接跨上城头的攻城塔,并以此cāo练士卒多rì,可说得上是对南郑志在必得。

    他眉头一蹙,若是城中的内应再及时里应外合,那就更加锦上添花上,听说控制在几名内应手中的兵力至少有四、五百人,虽然看似不多,却足以在关键时刻成为一支扭转乾坤的奇兵。

    他一阵心烦,开战已经几个时辰了,为何仍不见城中内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一名祭酒匆匆而至,几步之外便高叫道:“禀师君,万千之喜啊!”

    张修心不在焉道:“喜从何来?”

    那祭酒喜形于sè道:“师君!据刚刚攻城的一名士卒回报,他距城墙最近,耳力又好,隐约听得城内亦传来厮杀之声!”

    张修眼中jīng光大盛,脱口道:“必是张、李二人反了!”

    那祭酒点头不迭道:“必是如此!”

    张修直直的望向南郑,似yù将那厚实的城墙望穿,瞧清城内的天师军内应正在大呼酣战,一丝笑意终于出现在他的嘴角。

    他自语道:“怪不得,投入城上防御的只有这点人马!”

    那祭酒微笑道:“虽然城上守军战力不弱,但城中只怕已经打成一锅粥了,他们不过是强自死撑罢了!”

    他瞧了瞧张修面上的喜sè,趁机道:“师君,此为千载难逢之良机,请立即下令,所有大军全力攻城!”

    张修终是谨慎之人,略一犹豫,摇首道:“不!留三千人守护中军,其他六千人马全数压上!”

    他瞧了瞧yù言又止的祭酒,微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城上守军不过数百,六千人马足够了!”

    那祭酒迟疑道:“可是此时城内大乱,城上守军也必然心无斗志,正是全力攻杀的大好战机啊!”

    “战机吗?”张修轻笑道:“不必多虑,若是城中内应得手,定会直接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即使他们全军尽没,城内汉军经过内乱之后,尚能剩得几人?”

    他轻松道:“所以说,内应只要有所举动,无论成败与否,都会达到我们预期的效果,我之前只担心一事,便是他们被提前识破而无法采取任何行动!”

    他傲然道:“这就是我们的战机!”

    那祭酒想了想,面上也露出轻松的笑容:“师君英明!”

    距张修中军大营后方的三里以外,有一处依山的广阔密林。

    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一望无边,任何人都不可能猜想到,这看似幽静深远的林中,悄无声息的隐藏着一支近两千人的骑兵。他们正如一支闪着寒芒的利箭,随时准备在最佳时机离弦而去,予敌以致命一击。

    身着黑甲的鹰巢战士们密密麻麻的布满密林深处,他们自己不敢卸下盔甲,却为战马除下马鞍,努力安抚着有些躁动的座骑,使它们不会发出大声的嘶鸣。

    高顺有些急躁的来回踱着步子,不时用眼光扫过在大树下闭目养神的贾诩。

    脚步声传来,方悦和姜奂并肩而至,身后跟着一个略显腼腆的年轻人,他便是跟着叁狼羌首领野利雄一齐归顺的羌将强仝,现为羌骑营的一名队长。

    方悦脱下头上的黑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耐烦道:“高老大,咱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奂亦忧道:“在此处都能听到南郑城传来的杀声,可见战事激烈。高帅啊,我们若再无动作,只恐主公形势危矣!”

    高顺无奈道:“休要问我,军师没有下令,我怎能擅自动兵?”

    三人一齐向贾诩望来。

    贾诩缓缓睁开双眼,却对三人恍如不见,盯着强仝道:“你刚从前面回来吗?有什么最新情况,说吧!”

    强仝恭敬道:“是!天师军于两个时辰内一连发起三波攻势,均无功而返,但已成功填平城外的护城壕沟。末将相信,用不了一刻时间,他们便会出动约5000人,以十九架大型云梯和二十七架攻城塔为倚仗,发动一次猛烈攻击!”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有一件事很奇怪,目前防守北门的似乎全是我鹰巢战士,并不见城中三千汉军的踪影!末将妄加猜测,应是这些汉军内部出了问题,是以主公才令他们不得参与守城,以防变生肘腋!”

    高顺听得眼中一亮,贾诩亦微笑着点了点头。

    方悦和姜奂却一齐倒吸了一口气道:“好厉害!”

    强仝有些莫名其妙道:“二位统领!末将认为,这些敌军并无厉害之处,据观察,刚刚几轮猛攻,守城的兄弟们也不过伤了………”

    姜奂打断道:“不是说敌军,是说你!”

    他赞道:“观察入微,判断jīng准,真让人刮目相看!”

    强仝明白过来,不由面上一红,低下头去,轻声道:“谢统领,末将自归降后,便常常向主公、高帅和贾、程二位先生请教………”

    方悦不客气的道:“嘿!挺好一个年轻人,又有本事又有脑子,还是羌人中出名的好汉,可就是老喜欢脸红,未免有点娘娘腔!”

    强仝脸涨得更红,干脆闭口不语。

    姜奂只好解围道:“我倒有一事不明,城中汉军若有变故,主公怎会不以飞鹰传书告之?害得我们在此凭空猜测!”

    高顺沉吟道:“定是因为双方激战正酣,若放出飞鹰,很有可能会被敌军shè落吧!”

    强仝嘴唇一动,又将话咽回肚中。

    贾诩微笑道:“强将军不必多虑,尽管直言!”

    强仝胸膛一挺道:“是!末将以为,主公所以不放出飞鹰,是因为我们隐藏地点距战场极近,敌军很有可能跟着从城中飞出的鸟儿追踪到此处,从而使我们的奇袭之计毁于一旦!”

    众人一齐恍然。

    贾诩亦露出赞赏之sè,此子虽为羌人,却是绝顶的聪明机jǐng,rì后当为可造之材,主公手下又可多一大将。

    他点头道:“你做的很好!继续观察去吧!随时来报!”

    强仝躬身一礼,转身去了。

    高顺一震道:“文和,你仍让强仝去观察敌情?是否打算继续等待战机?”

    “战机?”贾诩咀嚼着这二字的含义,赞叹道:“高帅!说得好啊!我一直等待的,便是这战机!”

    姜奂不解道:“军师,敌军攻城连番受挫,且即将出动大半人马组织攻城,后方已然空虚。此时正为最佳战机啊,为何仍要等待?”

    “最佳战机?”贾诩略带嘲讽的一笑。

    他盯着姜奂道:“若你再坚持如此想法,此战之后,你可由统领降为队长了!”

    姜奂一惊,手足无措道:“请军师教我!”

    高顺也不禁脸上微微一红,因为他的想法和姜奂并无二致。

    贾诩冷笑道:“那张修一向谨慎,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不会将身后门户暴露出来,我们若是现在发动突袭,虽然终会取得胜利,但是必将付出代价!而这代价完全是可以减少甚至避免的!关键就是抓住战机!”

    “何谓战机?”贾诩眼中闪过钦服之sè,“主公曾举一例,chūn秋时曹刿主张兵事临机制胜,长勺之战中,利用彼竭我盈的有利时机实施反攻,并乘敌军辙乱、旗靡之际发起追击,一举打败了强大的齐军。”

    姜奂有些明白过来,赧然道:“末将受教,今后定当多读些兵书!”

    贾诩微笑道:“诱骗和调动敌人,造成有利的作战形势,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以最小代价攫取最大胜利,是为全胜之道,汝当谨记!”

    高顺亦点了点头,终于又忍不住道:“可是,这等于暂时将所有的重担,全部负在南弟一人之身!他的压力会很大!”

    贾诩怔怔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得不错!我作为一个军师,已经做出了最佳选择,但是我身为属下,却将自己的主公置于险地,实是不忠!”

    高顺苦笑道:“文和,你亦知我并非此意!”

    贾诩面上浮现出愧疚之sè,摇头道:“不!高帅提醒的极是,事事当以主公安危为先,否则主公若有失,吾辈皆为罪人也!今rì之后,诩当以此为诫!”

    高顺失笑道:“文和啊文和,你越来越心软了呢!毒士之名恐将不保啊!”

    贾诩恢复镇定之sè,从容道:“就算是心软吧!不过亦为明rì之事,今rì诩仍要狠下心肠,坐观主公血战,以待战机!”

    “敌军一旦大部甚至全部压上,就是我们的战机!”南鹰拍了拍手,“高帅他们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后发动奇袭,直接攻灭张修空虚的中军大帐,以最快速度将其阵斩!”

    高铁露出恍然之sè:“属下明白了!张修一死,天师军大败之下,且群龙无首,此时再由张鲁现身振臂一呼,残敌将会望风而降!”

    南鹰微笑道:“很好!现在你终于明白了!”

    高铁叹息道:“果然是一条环环相扣的绝妙之计!”

    “可是!”他忍不住道,“我们只有千人不到,尚要分兵防范城内叛军,刚刚已有数十名兄弟受了伤,天师军在攻城器械的配合下,下一轮攻势必将更加疯狂猛烈,若高帅仍然静待战机,弟兄们只怕难免出现死伤……..”

    “混帐话!”南鹰猛然转过身来,双目中shè出难以对视的寒光。

    他望着张口结舌的高铁,语气如冰:“战机未到,如何能贸然出击?我们尚有坚城厚盾可以倚仗,可城外的兄弟们呢?他们将会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来硬冲敌阵!难道在你心中,弓弩营的兄弟们是人,城外二千羌骑营的兄弟便不是人吗?”

    高铁泪水涌出,“砰”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高铁知错!”

    南鹰一声长叹,伸手将他拉起:“我极少如此斥责你们,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身为一营统领,必须具备全局观念!否则rì后难免白白害死兄弟们!”

    高铁抬手拭去泪水,昂然道:“是!高铁受教了!今后定当牢记!”

    南鹰望着他坚毅的面容,嘴边的笑容如一圈圈涟漪扩散开来,一拳擂在高铁胸上,失笑道:“确是我的好兄弟!”

    高铁心中一暖,勇气倍增道:“请长官下令!我们下一步如何对敌!”

    南鹰嘿然一笑,向城外瞧去。

    他不屑的望着大群努力推动攻城器械隆隆迫近的天师军,轻轻道:“很简单!命令弓弩营,再也不要隐藏实力。全力出手,打疼他们,打垮他们,逼得他们全部压上,为高帅创造战机!”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七章 南郑攻防

    六千天师军战士发出疯狂的嘶吼,他们高举着简易的木盾,或抬着粗陋的木制长梯,或吃力的推动着庞大的云梯车和攻城塔,向南郑城发起了最猛烈的一波攻势。

    高铁瞧着蚁群般的敌军,冷笑一声,大吼道:“全体备战!”

    300余名弓骑营战士纷纷掷下手中的巨盾,解下背负的角弓。在适才几轮攻防之中,他们一直充当保镖的角sè,早已憋足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尽情发泄他们的怒火了。

    巨盾撤去,数十架巨型床弩终于现出狰狞的獠牙,被缓缓推到城墙边缘,稳稳的瞄向正在渐渐逼近的云梯车和攻城塔,虽然这种兵器从未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只凭那寒芒闪现的八尺巨矛,没有人敢质疑它的恐怖威力。

    近千名弓手一律拉下皮盔上的护面,只露出杀机毕现的双眼,并在右手戴上了特制的牛皮手套,以保证在连续的张弦动作中,不致于拉伤手指。

    南鹰站在城楼前,心中一阵得意,这些装备都是在他和马均、张先等人反复检验实践后,才批量制成的制式装备。虽然在他眼里,这种程度的用具仍不免过于简陋,但普通士兵能够拥有这样的单兵护具,在这个时代已经可说得上是绝无仅有了。

    鹰巢军队之所以得以装备大量的优质弓弩和皮盾、皮盔、皮甲、手套等物,完全得益于白马羌之行后收获了上万只野牦牛的皮、角、筋。其数量之巨,完全可以将一支万人军队武装到牙齿。

    他见高铁向他瞧来,微笑着点点头。

    高铁长剑出鞘,直指前方,大吼道:“开弓!”

    在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啦啦”的张弦声中,数百把长弓、角弓一齐拉满,箭簇一律呈仰shè角度斜指向天。

    高铁双眼死死盯着城外那标注为150步距离的白线,口中仍然一条条命令不断发出。

    “各队天空抛shè!准备!”

    “各床弩小队瞄准正前方云梯车,待命!”

    高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竖起四sè小旗,各队长官不时紧张的扫过一眼,那旗帜便是他们行动的讯号。

    当第一组肩负长梯的天师军士兵的脚步刚刚踏上那条白线时,高铁狂喝道:“弓兵营,四轮急shè!”

    第一面小红旗轻快的挥动了四次。

    三百五十名弓兵营战士同时松开了手指,彷佛一群惊鸟突然从地上一齐起飞般,数百支长箭带起了一股奇异恐怖的尖锐风啸,轻灵迅捷的化为天空中难以计数的小黑点。在达到一个最高点时,他们似乎产生了瞬间的定格,紧接着他们就如寻到食物的蝗群一样,划出优美的线条,凶猛的朝着下方的目标俯冲而去。

    弓兵们一箭出手,没有丝毫间歇的立刻将手探入身后的箭袋,方才出箭后的弓弦尚在疯狂的颤动,发出蚊群般的“嗡嗡”,第二支长箭已经毫不怜惜的定在了弓弦上。

    一名天师军士兵一抬头,正好看到满天飞蝗噬来,骇然脱口道:“盾……”

    一支穿胸而过的长箭粗暴的打断了他,瞬间爆发的冲击力使箭簇几乎毫无停留的贯体而出,发出可怕的撕裂声,那士兵象是被人猛推了一把,直直的被钉在了坚硬的土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近百人血洒当场,没有毙命的人也失去了战力。

    一名天师军将领望着天空袭来的第二波箭雨,口中发出变了声调的惨呼:“快举盾!”

    无数天师军士兵纷纷蹲下,将手中小小的木盾、皮盾尽可能的遮住身体,肩上扛负的长梯也被扔在了一旁。

    如同一场倾泻而下的暴雨,无情的敲击在荷叶上,天师军士兵们感受着盾上传来的阵阵剧震,听着那连绵的恐怖声音,努力的将身体缩成一个球形。即便如此,仍不时有长箭破开破旧的盾牌,将一些倒霉蛋连人带盾钉在一处,发出凄惨的嚎叫。

    推动云梯车和攻城塔的士兵们仗着有器械遮挡,倒是夷然不惧,仍然躲在木挡板后继续向城墙靠近,却被前面大片蹲在地上的步兵们阻住了道路,不由纷纷破口大骂。

    南鹰面上露出一丝凝重,这些天师军士兵战力不强,保命倒是有几把刷子,三百五十名弓兵四轮箭雨,不过只shè倒了二百余人,看来远距离打击的战术意图已经无法实现,只有在敌军接近城墙时,才能有效展开大规模杀伤了。

    他心中长叹,向传令兵打出手语,那传令兵会意,高叫道:“长官有令,各队尽量保留体力,实施不间断shè击,迟滞敌军步伐!”

    四sè小旗被放倒了三面,鹰巢shè手们发出一阵畅快的欢呼,在各队长官的指挥下,尽情向城外之敌倾泻箭雨。

    张鲁来到南鹰身后,讶然道:“主公,既然箭攻效果不佳,徒然浪费箭支和战士的体力,为何仍要行此无功之举?”

    南鹰转过身来,见张鲁亦如鹰巢战士般装束,浑身皆包裹在厚甲之中,面上也戴了护面,不由失笑道:“公祺不愧是天师道大祭酒,只瞧城外敌军表现,便知你们皆为惜命之人!”

    张鲁苦笑道:“主公还在取笑,我哪里是怕死,只是时机未至,我岂能让城外张修的部下认出来?”

    南鹰点头道:“不错,是我失言。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张鲁没好气道:“我说既然弓箭不能给敌军带来重大伤亡,为何仍然命士兵们继续shè击,须知箭矢宝贵……”

    “宝贵?”南鹰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宝贵吗?”

    张鲁一愕,思索道:“城池土地?还是金钱粮草……”

    南鹰冷笑道:“我来告诉你吧,这世上最宝贵的,便是生命!”

    他转过身瞧向城外,轻轻道:“尤其是自己的兄弟,他们的生命才是这世上最可宝贵的东西!莫说是区区军械的损耗,如果钱可以杀人的话,我很愿意用钱堆死城外的这些敌人!只因敌人多死一人,我的兄弟就可能多活一人!”

    他瞧着张口结舌的张鲁,叹道:“士兵们之所以追随他们的主公,固然是因为当一天兵吃一天粮,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这个主公可以带领他们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自己有更多的机会活下去。再勇猛的士兵也无法面对死亡而无动于衷,尤其是可能避免的死亡。若你没有这种觉悟,怎能教手下无数大好男儿甘心为你抛洒热血?”

    张鲁怔怔的想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属下明白了!他长叹道:“不过,以属下看来,这个道理张修是万万

    不懂的!”

    南鹰瞧向城外狼狈万状的天师军,冷笑道:“不错!所以张修此战必败!”

    张修遥望裹足不前的攻城部队,气得浑身发抖,大喝道:“来人!”

    一名祭酒躬身道;“请师君吩咐!”

    张修拔出腰间佩剑,掷了过去,怒道:“你持此剑,去斩了那指挥攻城的蠢材!将首级传示众军,再由你亲自督战!”

    那祭酒骇然道:“什么?阵前斩将,这…….”

    张修眼中闪过疯狂残酷的光芒,森然道:“你耳朵是否聋了?”

    那祭酒只觉一股寒气从脚下直升起来,颤声道:“是!属下立即便去!”说着转身奔去。

    张修扫了一眼身后整齐排列的三千鬼卒亲卫,心中微定,这才是他多年来苦心练就的嫡系,天师军中的最强战力,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出动这最后的办量。”

    “报—”一名斥候飞马而来,单膝下跪道:“禀师君!刚刚接到快马接力传来的消息,围攻成固的一万二千汉军突然拔营起寨,仍沿沔水之侧向南郑快速开来!”

    张修面sè一变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派出大批人手专门袭杀他们的斥候吗?那一万二千汉军怎会仍然收到了南郑遇袭的消息?”

    那斥候垂首道:“这个,属下实是不知!”

    张修勉强压下心中的烦躁,挥手道:“非你之罪,你说,那一万二千汉军会何时抵达?”

    那斥候毫不迟疑道:“他们全是步兵,最快亦要明rì午时!”

    张修瞧了瞧天sè,心中大定,还有整整一rì时间,足够拿下南郑了。可笑自己竟然差点想动用三千鬼卒参与攻城,看来这份担心是多余的,最理想的结局是二个时辰攻下城池,然后士兵们便可轮番休整、巩固城防,即便明rì汉军回援,等待他们的也将是一个城坚兵足的南郑,只不过,这南郑却是属于天师道了,汉军惟有徒呼奈何。听说很多汉军的家属均在城中,说不定,自己可以用城中百姓相胁,迫使他们归降,那么天师军将实力倍增,攻取汉中全境,岂不是指rì可待?

    想到得意之处,张修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四周的一众部下茫然相视,浑然不知师君为何听到这个坏消息后,竟然转怒为喜,莫不是气糊涂了?

    只听张修自语道:“很好!只要拿下南郑,大事定矣!只不过却是便宜了我那好侄儿,也罢,便让他再多苟延残喘几rì吧!”

    他暴喝道:“传我喻令,五百鬼卒阵后督战,前军凡有畏敌不前、转身后退者,皆斩!两个时辰后,我要移驾城中太守府!”

    南鹰缓缓放下手中的单筒镜,自语道:“有点麻烦了!”

    张鲁不解道:“主公何意?”

    南鹰遥指城下道:“你没看到吗?你那叔叔派出督战队了,准备要砍人了!前后都是个死,只怕那些天师军要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了!”

    仿佛是在证实南鹰的判断,原本仍躲藏在盾后瑟瑟发抖的天师军战士突然又开始了冲击,攻城云梯也再次被隆隆的推动。

    “终于要开始了吗?”南鹰苦笑道,“虽然我一直在等待这一时刻的到来,但此时却真的很的矛盾!”

    张鲁亦苦笑道:“我明白主公的意思,没有一场血战,张修绝不会压上全部的兵马,城外的伏兵也不可能有突袭的最佳战机!”

    “虽然主公爱兵如子,而血战,”他瞧了瞧南鹰的脸sè,“我军必有死伤!”

    南鹰恨恨的以拳击掌:“人算不如天算,我本来是打算以城中三千守军来当炮灰的,没想到他们却出了内乱!”

    张鲁不解道:“何谓炮灰?”

    南鹰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就是送死的!”

    张鲁倒吸一口气,这个主公虽然对部下仁厚,不过似乎并不把外人的命当成一回事,不过好在自己如今也是他的部下了。

    只听南鹰喃喃道:“一旦城中乱军占据主动,单凭方虎带的那点人可是万万堵不住的,那时我们岂非腹背受敌?唉!也不知老典他们究竟如何了?

    一个粗豪声音突然传来:“谢主公挂念,典韦回来了!”

    南鹰面上一喜,蓦然回首。

    典韦静静的站在几步外,黝黑面上流下几行汗水,口中也竟然微微有些气喘,显然是全力奔回。

    南鹰上前一拳擂在他胸口,笑道:“好!瞧你神sè,校场中内乱应该没有大碍!”

    典韦憨然一笑道:“你放心!,几个带头的都让俺拍死了,其他的都是些小喽罗,翻不了天!”

    南鹰心情大好,大笑着狠狠的重拍他肩膀道:“很好!内部无忧了,你回来的正好,可有兴趣陪我杀敌?”

    典韦龇牙咧嘴道:“你若再拍下去,俺这手可真杀不了敌了!”

    张鲁突然沉声道:“主公小心了,城下敌军已经快要将城头置于shè程之内了!”

    话音刚落,一支长箭远远shè来,可惜飞上城头时已经力衰,被张鲁伸手接着,动作颇为迅捷潇洒,引起四周战士们的轰然叫好。

    南鹰却心中沉重起来,凭借城高弓强的单方面杀戳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将是面对面的血肉搏杀。

    他缓缓伸出手,打出了全面开战的手语,最后一面小旗立即被放倒了。

    天师军士兵们终于冲至城下,迎着密集的箭雨,将一架架长梯靠在城墙上,不时有人发出长声惨呼倒地,但更多的人红着眼踩着颤颤悠悠的长梯向城头上攀来。

    鹰巢战士们努力扯动着半悬于城头的滑竿,将一口口盛满火油的巨大釜镬移动到长梯的正上方,再拉动系于釜镬一侧的长绳,将火油当头浇下,登时,城上一条条白练泼溅而下,蔚为奇观。

    长梯上的天师军士兵们刚刚发出绝望的嚎叫声,城上便掷下无数火把,长梯上立时燃起了熊熊烈焰,很多人攀至一半,便成为一个个燃烧的火球,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叫声从梯上跌落,侥幸没有被泼上火油的士兵们也只得纷纷从长梯上跃下,压倒城下大片的同袍。

    那阵后督战的祭酒骇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火油?快!快下令攻城器械暂缓攻击,待敌军火油耗尽再做计较。”

    他沉吟道:“命令所有弓箭手上前与敌对shè,掩护攻城部队!”

    天师军中的箭手终于接近城下,他们开始进行压制xìngshè击,虽然成功shè中了一些将身体探出城外投掷火把、石块的鹰巢战士,却没有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相反却引来了鹰巢战士的反shè。大批没有厚甲护身的天师军箭手被近距离发shè的重箭轻易贯穿,血如泉涌的倒地呻吟滚动。但很快,附近的天师军士兵纷纷聚拢过来,树起盾阵,护在箭手的前方。

    鹰巢箭手虽然弓强箭利,又占了地利,但毕竟人少,还要分出大半人手杀伤攻城之敌,渐渐有些压制不住天师军箭手,终于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死伤。

    眼见着一个个负伤的兄弟被拖了下去,更多的鹰巢战士杀红了眼,干脆将身体整个探出城去,将一锅锅沸油向正在仰着头攻城的天师军迎面泼洒,将城下敌军烫得豕突狼奔。但他们却犯了守城大忌,天师军箭手在盾牌防护下,向他们暴露的身躯shè出一支又一支冷箭。一时间,鲜血飞洒,惨呼连连,焦臭漫空,城下转眼成了人间炼狱。

    南鹰一眼瞧见一名鹰巢战士正在向城上猛泼沸油,突然身躯一颤,直挺挺跌下城去,不由心中大痛。

    他一把推开持盾护在身前的战士,怒道:“传令兵!”

    身后一名传令兵大步上前,双足一并道:“有!”

    南鹰将他一把揪到面前,咬牙切齿道:“你亲自去告诉高铁,哪有这么打仗的?城上一共才多少油?有这么浪费的嘛!还有兄弟们也不能硬拼,要充分利用城墙和装备的优势!再出现无谓的死伤,老子亲手宰了他!”

    见那传令兵一溜烟的奔去,南鹰才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到底还是一伙新兵蛋子,打仗固然不能怕死,可也不能这般用己之短,补敌之长吗吧?

    他转过头来,见张鲁双眼发直,面容扭曲,竟似发呆一般,不由心中怒火更炽,正要喝骂,突然心中一动,明白过来。这张鲁之所以对自己心中畏惧,进而轻易投效,完全是当年一把大火烧得他仅以身免,他必是此时心中有所触动。

    南鹰轻轻一叹,拍了拍张鲁道:“公祺,人若不能克服心中恐惧,便再不能保持心中那份从容镇定!”

    张鲁扭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谢主公。我,唉,这城下冲天的火光,让我又想起了那个恐惧的夜晚…….”

    “够了!”南鹰打断他道,“今天是你最后一次软弱,因为,不但从今rì起,只有我们才能给敌人带来恐惧,更重要的是,从今rì起,你将逐渐成长为汉中的领袖!”

    见张鲁的惊恐神sè渐渐褪去,眼中也明亮起来,南鹰抽出鹰刀,微笑道:“所以,请随我一战!”

    PS:收藏、推荐有木有?有的,请参照本文中那位无畏的鹰巢战士那样,向着白雪的脑袋尽情泼洒吧!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八章 城门血战

    城上城下,惨烈的交战仍在继续,天师军明显后力不继,随着大量长梯被毁,士兵死伤累累,他们的攻势弱了下来。<ww。ienG。com>无论是装备、战力,他们远不是鹰巢所部的对手,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数量,然而士气受挫之下,任凭阵后督战队如何挥刀喝骂,很多天师军士兵仍然故意放慢步伐,不肯上前送死。

    一名鹰巢战士刚刚挥刀将最后一个攀上城头的敌军劈落,另一个战士突然叫道:“队长,你瞧,他们的云梯车终于上来了!”

    那队长掀开护面,护面内的年轻面庞上赫然也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随手抹了一把,大笑道:“哈哈!他们的长梯快给老子们烧光了!攻城车能不上吗?就怕他不来!你瞧,弩车小队的兄弟们早已急不可待了!”

    他望着又一波密密麻麻的天师军在数十架攻城器械的掩护下,又冲了上来,长刀一挥,喝道:“兄弟们,这次可是动真格的了!谁他娘的都不要给我装软蛋!怕死的趁早滚蛋!”

    身边一众部下轰然大笑,一人叫道:“队长放心,死就死了,有什么好怕?我们正要为刚刚战死的几个兄弟报仇呢!”

    那队长怒道:“放屁,你们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们这些混蛋不杀三个,不!是五个敌人都不许死!给老子丢人!”

    众人更是齐声大笑,士气高涨。

    一架笨重的云梯车终于率先被推上了坎坷不平的沟壑地带,这段短短的濠沟虽然经过天师军仓促填平,却仍是颠簸难行,推行的速度立即骤减,车身剧烈的晃动着,艰难的向着城墙靠拢,木质的车轮发出生涩的“吱嘎吱嘎”声。

    带兵的小头目大吼道:“兄弟们,稳住了!再加把劲!只要将云梯车靠上城头,咱们便算立了一功!”

    数十名天师军士兵顶着头上密集的箭雨,缩在高高立起的挡板后,大声的喊着号子,努力推动着。

    突然,“嗵”的一声,整架云梯车为之一震。

    那小头目一呆,喝道:“怎么回事?”说着冒险探出头来,循声瞧去,不由惊得瞪大了双眼。

    一支黑沉沉的粗矛不知何时正牢牢的钉在云梯车的上方,末端还连着一条粗绳,一直伸向不远处的城头之上。

    他脑中尚未想明白发生何事,只见那条原本仍是松驰的长绳猛然绷得笔直,云梯车竟被带得向前一倾。

    推车的士兵们只觉手上一轻,只道是终于将车推出了难行的地带,不由齐声欢呼。

    那小头目混乱的头脑终于清醒下来,骇然道:“兄弟们!不要再…….”

    “嗖”的一箭shè来,正中他的胸前,他无奈的中止了jǐng告,缓缓的倒在地上。

    在那长矛的拉力和浑不知情的天师军士兵们的共同努力下,云梯车终于后轮一点点离地,前端缓缓向前倾倒下去。

    推车的天师军士兵终于发现异象,齐声惊呼,可惜为时已晚。

    在所有目睹者不能置信的眼光中,那庞大的云梯车顶部慢动作般一点点向前倾去,终于不负众望的轰然倒地,压倒、带翻一大片茫然无措的天师军士兵。

    须臾,又有一架高耸的攻城塔重重砸倒,塔中暗伏的数十名士兵尤如玩偶般颠覆翻滚,摔落一地,城下惨呼声响成一片。

    那阵后督战的祭酒惊得呆了,手中“仓啷”一声长剑坠地,梦呓般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他的副将倒是颇为清醒,抓着他的肩头一阵猛摇,吼道:“祭酒大人!敌军以大弩shè出巨矛,拉倒了咱们的攻城云梯!快下令继续冲击,只要冲至城边,他们便无计可施了!”

    那祭酒终于省觉,嘶声道:“快!快发旗令!”

    南鹰微笑着静观一座座威武雄壮的云梯车和攻城塔轰然倒下,敌军乱成一团,不由赞道:“很好!此战,弩车小队当记首功!”

    张鲁也瞧呆了眼,呆呆道:“我从未想过,这南郑之战竟会打得如此惊心动魄!”

    典韦不知何时也来到身后,双戟之上鲜血淋淋,显是不知杀了多少人,他沉声道:“主公!切莫过早放松,你瞧!我们不过拉倒他们大半器械,仍有近十架云梯车和攻城塔已经将至城边,这点距离已不足拉倒它们了!”

    说话间,一架攻城塔已冲至城边,“咣当”一声,上侧的挡板被推倒,重重的搭在城垛上,内藏的天师军士兵红着眼睛蜂拥杀出。

    远远传来一声大喝:“投!”声音坚定而自信,是高铁!

    数十个圆圆的家伙密密麻麻的飞了过去,重重的砸在那架攻城塔上,大量的液体倾泄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一个火把划出眩目的弧线,准确的落在那些液体上,登时,一人多高的火苗蹿了起来,攻城塔上下立时成了一片火海,塔上的天师军士兵变成了一个个火人,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在火中滚动掐扎。

    “是油罐!”张鲁、典韦齐声惊叫。

    南鹰微笑道:“不错!老典,你应该还记得吧?想当年,你我在陈留城中可是吃了大亏,险些被那李永一车油罐活活烧死!”

    他促狭的向张鲁一笑:“不过,那些油罐后来却是让我们的大祭酒给生生消受了!”

    张鲁尴尬一笑:“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主公?只会一味取笑下属!对了!主公,这些油罐都是你事先准备好的吧?”

    南鹰洒然一笑道:“既然天师军携有大量攻城器械,我怎么可能不预先防备?仅仅依靠城上那些釜镬中的火油,对付长梯上的敌军倒是有效,但数量太少,又不能及远,是绝对挡不住大型攻城器械的!所以,我命高铁带了一些鹰巢自制的火油罐,可惜数量也不多。”

    张鲁由衷道:“主公英明!”

    南鹰摇头道:“这个算什么?哪天有空,我来做几个燃烧瓶让你瞧瞧!那才叫厉害呢!”

    说话间,城下所有攻城器械均被点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球,无数天师军士兵带着一身的火焰,哭爹叫娘的从高高的车架上纵身跃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焦臭。

    典韦狂笑道:“烧得好!这下他们什么都没了!我瞧他们拿什么攻城?咦!那是什么?”

    硝烟弥漫中,一架奇怪的冲车缓缓现出庞大的身影。八个巨大的车轮支撑起一个四方的车架,车架上悬空吊起一根粗长的巨槌,闪着金属寒光的前端让任何人都不敢怀疑它强大的破坏力。

    南鹰浑身剧震,叫道:“不好!是破城锤!他们要攻破城门!”

    他转身狂吼道:“快!所有油罐给我集中打击!”

    破城锤在数百敌军的疯狂推动下,速度颇为惊人,转瞬已经将至城门。

    十几个油罐零星飞出,刚刚砸在破城锤上,立即有敌军全然不顾头顶上的如蝗箭雨,冒死在火油泼溅之处洒上大袋沙土,使刚刚点燃的火苗立即熄灭。

    一名鹰巢战士高叫道:“长官!油罐已经用尽!怎么办?”

    南鹰面sè惨变,一旦城门被破,即使鹰巢战士再勇猛善战,也难以以一挡十。情势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这原本应该是一场轻松的守城练习战才对!

    他心念电转,突然高喝道:“张鲁、典韦何在?”

    二人一呆,齐声道:“在!”

    南鹰面上闪过极度兴奋的红晕,诡笑道:“有没有兴趣陪我疯狂一次?”

    二人呆呆道:“这是何意?”

    南鹰高叫道:“所有人继续守在城上,张鲁、典韦随我来!”说毕,双刀在手,向城下奔去。

    张修手搭凉棚,眯起眼睛瞧向城门处,脸上的狠厉之sè终于渐渐消去。他从没想过,竟然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当所有的攻城器械陷入一片火海,他险些当场暴走,经过数月以来苦心打造的家当尚未发威,便成了一堆堆焦炭,这意味着即便此战得胜,他征服汉中全境的脚步也必将停滞不前,这怎能不教他心中滴血?

    不过,也幸好如此,耗尽了守城部队的全部火油,使那墨门弟子独创的攻门巨槌有机会直抵城门,随着城门的失守,他的数千攻城军队将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入城内,将负隅顽抗的敌军斩尽杀绝。

    张修仿佛已经瞧见,天师军大纛在南郑城头上随风飘扬,敌军正在一片片跪倒乞降。他舒服的呼出一口长气,这点损失仍是值得的,有了南郑城中的物资钱帛,他将源源不断的制造出更多的犀利武器。

    他扭头向身边的一名祭酒吩咐道:“此战得胜,你寻得的那墨门弟子当记首功!我要重赏你二人!”

    那祭酒一脸媚笑道:“谢师君!属下哪敢居功?全是师君慧眼识人!”

    张修微笑道:“你也不必谦逊,此战之后,你仍须殚jīng竭虑,全力督促打造攻城器械,我仍有重赏!”

    那祭酒眼中一亮,长揖到地,恭声道:“诺!属下先预祝师君武运昌隆,一统益州!”

    张修心情大好,喝道:“好!传我令,所有预备部队,全部投入战斗,我要在最短时间内拿下南郑!”

    他微笑着瞧向那祭酒,道:“你,准备随我入城饮茶!”

    南鹰、典韦、张鲁并肩立于门洞内,一脸凝重的瞧着面前的城门。一下又一下猛烈的撞击,使看似坚固厚重的大门正在发出无助的呻吟,仿佛随时会重重倒塌。

    南鹰听着身边两人发出粗重的呼吸,淡淡道:“怎么样?害怕吗?”

    典韦豪笑道:“主公放心!俺老典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有这双大戟在,定要杀他一个够本!”

    张鲁苦笑道:“我要说不怕,那是假话!不过主公,你确实够疯狂,竟想以我们三人之力,硬撼数千敌军。唉,跟着你这么个疯子主公,就算是死倒也不枉了!”

    南鹰从容道:“你们放心!城门将破,敌军必会发动全部兵力,企图一举拿下!这情况也一定会落在文和眼中,若他不懂得利用这个机会,那他也不配叫贾诩了!”

    张鲁心中升起希望,喜道:“你是说,援兵将要发动了!”

    南鹰点头道:“不错!前提是,我们得要活到那个时候!”

    张鲁傲然道:“主公放心,我们没那么容易死的!”

    南鹰重重一拍他肩头道:“说得好!门洞狭窄,不利群战,就算我们投入兵力守门,也不过是枉自送了兄弟们的xìng命。目前,我们三人是整个南郑城中最强的高手,正可谓三人当关,万夫莫开!”

    他微笑道:“我想,只要守得片刻,胜利便是我们的了!就让我们来创造这战争史上的神话吧!”

    三人心中涌出强大的战意,一齐纵声狂笑。

    城门经过最后一次剧烈的震颤,终于颓然倒下。

    那破城锤尚未来得及退回,无数双眼尽赤的天师军士兵已经急不可耐的涌了进来。

    典韦一声暴喝,双戟化成两条黑光,狂风暴雨般连续重重劈在那破城锤的一侧车轴上。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那笨重的破城锤车轴碎裂,猛然倾侧,将城门堵住了大半,还顺带压倒了十数名倒霉的敌军。

    “当!当!”两枝向南鹰攻去的长矛给他以鹰刀荡开,接着一个旋身,切入两敌之间,左刀斜劈,右刀横扫,两敌同声惨呼,胸腹、颈项处鲜血狂喷,手舞足蹈般摔倒。

    张鲁受到感染,倏地横移,一拳印在一敌胸口,反手一指点出,正中另一敌眉间,可怕的骨裂声中,二敌一声不响,倒地殒命。

    三人联手,竟然寸步不让的将大批敌军死死堵在城外,一时之间,小小的门洞内尸横满地,鲜血四溢。

    这也激发了天师军士兵的凶xìng,cháo水般前仆后继的从破城锤两侧的狭窄通道间涌入,无数寒光闪闪的兵器尽数向三人攻来。

    典韦杀得xìng起,干脆跃上那破城锤,居高临下的四面横扫,中者无不筋断骨折,应戟抛飞。

    南鹰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但是这一刻,他终于深切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多年所有受过的杀人训练在这里已经失去了作用,他只得完全依靠身体的本能,采用最原始、最直接、最简单而最见效的方法去杀人和避免被杀。

    每一秒钟,都有各种各样的兵器从四方八面袭至,使他们没有喘息的余暇,能闪躲活动的空间也在不住收缩。

    腿上、右肩同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楚,跟着身边有人闷哼一声,重重靠在他刚刚落下的右肩伤处,南鹰差点儿也惨叫出声,他左肩侧撞而出,将二名敌人撞成滚地葫芦,跟着一脚飞出,正中一敌小腹,将他蹬得口中喷血的向后飞出,终于一把扶住了刚刚靠在他身边的张鲁。

    张鲁也已多处挂彩,一条右臂鲜血涔涔而流,几乎抬不起来,他向南鹰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南鹰一咬牙,将他护在身后,挡住所有的攻势。

    典韦虽仍未受伤,但也早从破城锤上被逼落下来,双戟挥动之际,也渐渐力衰,不复适才之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经过惨烈厮杀,小小的门洞内尸体早已堆积如山,有的地方尸体有齐腰高,城外的敌军想要绕过攻城锤攻入门内,却也是难度大增。

    再杀数人,南鹰又被刺了一矛,好在有牛皮护甲护身,伤口并不太深,他心中长叹,知道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否则自己三人必然葬身此处,刚要向典韦发出且战且退的信号。

    突然,身后一箭飞来,正中面前一敌的面门。

卷一 鹰飞汉末 第八十九章 师君之厄

    一支长矛从南鹰背后疾刺而出,深深的没入一名天师军的胸前,同时几柄兵器一齐探来,为南鹰挡下所有的攻势。

    杀声大作中,南鹰张大了口,望着从身后蜂涌而过的大批汉军,一时间呆在当场。

    南鹰扶着张鲁,二人均有逃出生天之感,只有典韦杀得xìng起,仍不肯退下。

    张鲁虽多处负伤,却无致命之伤,他大口大口的粗喘道:“主公,你,我,下次,绝不可这么玩命了!”

    南鹰苦笑道:“是我过于自负了!险些害了你!”

    张鲁连连摇头,却是再说不出话来,只顾狂喘。

    “主公!主公!你无恙否?”程昱在几名战士的护卫下,跌跌撞撞的奔来,见到南鹰浑身浴血,惊得脸都白了。

    南鹰摆手道:“放心,我没事!不过仲德,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否则真要为我们收尸了!”

    程昱松了一口气,旋即怒道:“高铁是怎么回事?怎能靠你们三人守城门,万一主公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弓弩营统领万死难赎!”

    南鹰苦着脸道:“莫要怪他,是我下的命令!”

    见程昱眼睛越瞪越大,心叫不好,连忙打岔道:“仲德,这是怎么回事?汉军内乱平息了吗?”

    程昱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喜道:“正是!虽然经过内讧,三千城防军折损大半,但仍有千余生力军,全数在此!”

    此时,攻打城门的天师军已被尽数逼出门外,城门通道内尸体堆得齐腰高,显得惨烈无比。

    大批汉军则组成盾阵,将城门堵得水泄不通。方虎带领一百弩兵依托盾阵的掩护,将任何敢冲入通道内的敌军毫不留情的shè杀。城上的鹰巢战士也shè下大片箭雨,尽情收割着天师军的生命。城门外的敌军在双重打击下,终于呈现出溃散的趋势。

    一名文官装束的中年人在两名汉军将领的陪同下,向南鹰等人快步行来,三人均是满面灰土。

    程昱微笑道:“主公,此人便是郡丞王累,而那两名将军则是汉军刘、赵两位军侯。此次先是平定内乱,再者领兵来援,此三人可说是居功甚伟!”

    王累三人一齐拜倒,面上闪过难以掩饰的崇敬神sè,王累颤声道:“几位竟能以三人之力死守城门,实是神勇无敌!下官王累,冒死请教大人名讳!”

    南鹰洒然一笑,伸手将他们搀起道:“我便是那面玉牌的主人!至于姓名,在此处却是不便相告了!rì后再说吧!”

    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任鹰巢战士为自己卸甲裹伤。

    王累浑身一震,向程昱瞧来。

    程昱淡淡道:“不错!这位贵人便是在下的主公,还请王大人和二位将军守口如瓶!”

    王累几人面sè一整,拱手道:“下官等领命!”

    方虎远远奔来道:“主公,属下虽已暂时将城门堵住,但此处仍然并不安全,恭请主公移步!”

    南鹰转了转层层包裹的伤臂,发现已无大碍,不由立起身来,大笑道:“好!诸位,这便请随我一齐再登城楼吧!”

    王累惊道:“大人不可,城楼之上亦是危机重重,大人有伤在身,岂可再履险境?”

    南鹰失笑道:“险境?好!今rì便请诸位共同见证天师道之覆亡!”

    众人一齐失声道:“什么!”

    只有张鲁面上闪过复杂难明的伤感之sè。

    张修木无表情的立于山坡之上,随从之人再无一人敢立于他身后,他们敏锐的察觉到,此刻的张修便如一座勉强压制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出无尽的烈焰。

    “师君!”一声悲呼远远传来。

    被派去督战的祭酒满面血污,跌跌撞撞的奔来,重重跪伏在张修身前,惨然道:“是属下指挥不力,没有攻下城门!”

    张修森然道:“为何久攻不下?”

    那祭酒辩道:“眼看便要攻下,突然城内又涌出千余生力之师…….”

    张修打断道:“我军死伤如何?”

    那祭酒一呆,嚅嚅道:“除却千余伤者,我军仍有近6000人!”

    “卟”可怕的骨裂声传来,天师道诸将一齐骇然退后一步。

    那祭酒浑身一抖,双眼发直,口鼻流出几条血线,晃了一晃,斜斜倒下。

    张修缓缓收回莹白如玉的手掌,面上却是一片狰狞,狠狠道:“死了那么多人,你若不死,岂能对得起他们?”

    他霍然转身,向一众噤若寒蝉的部下喝道:“一群无用的废物,全部给本座上前,一定要在rì落前攻下南郑!”

    众祭酒、将军无不凛然躬身,一名祭酒尚未直起身体,突然发现眼前的一颗小石头一震,跟着又一下,旋即越震越快,众人也一齐感到足下传来隐隐的震动。

    张修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疑惑道:“难道是地动?”

    一名曾任汉军将领的天师道将军突然失声道:“不对!这是大群骑兵正在逼近!”

    一名祭酒目光一转,立时发出不能置信的惊呼。

    他们身处山坡的后方里许处,不知何时已经扬起大片尘土,漫天黄雾中,无数骑兵的身影若隐若现。

    张修一眼扫过,是一众部下一张张惨无人sè的面孔,他的心猛然像坠入了无边的冰狱。

    张修强忍心中惊惧,怒道:“大军后方怎么突然出现大股骑兵?斥候们都死了不成!”

    先前开口的将军惨然道:“师君所料不错!他们必是早已被暗中扫清,否则敌军怎敢肆无忌惮的以骑兵冲阵!”

    张修终于控制不住,歇斯底里的狂吼道:“快!令攻城部队回防列阵!”

    一切已经太迟了。尚未等仓促撤回的天师军士卒列成阵势,无数浑身笼罩在漆黑盔甲内的骑兵已经夹着滚滚烟尘杀至。

    他们在天师军士卒惊恐万状兼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仿佛是在表演一场骑士秀,先是在远处轻松的shè出二轮箭雨,将天师军原本松散的阵型彻底撕碎,然后将身体一侧,左手将弓负在身后,右手便已拔出腰际的长柄马刀。

    天师军士卒尚未从敌军上演的常人做梦难及的骑shè中惊醒,无数利刃映照着落rì余晖,无情的斫向他们的颈间。

    滚滚黑云旋风般扫过战场,瞬间凿穿整个天师军,直杀至南郑城下,然后分成左右二路,如二条黑龙出海,圈住整个战场,并一点点向zhōng yāng碾压过来。

    在南郑城头鹰巢战士的欢呼声中,这些同样身着漆黑盔甲的骑兵并不急于杀戳,而是不紧不慢的将那些试图逃离战场的天师军溃卒驱逐回去,逐渐收缩包围网,最终将残存的近六千天师军死死的困在zhōng yāng。

    六千残兵败将渐渐被挤压成一个圆圈,他们苦战半rì,早已人困马乏,又被这支骑兵势若奔雷的攻势杀得溃不成军,可说是到了强弩之末。虽然如此,但对于有着狂热信仰的天师道信徒来说,这些仍然不足以让他们屈服。很多忠实的士兵红着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准备为他们的师君做最后的抵抗。

    正当他们准备拼死一战时,那些神秘的骑兵突然停止了收缩包围。这让天师败军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数千人心思各异,均下意识闭上了口

    一时间,整个战场风声猎猎,只闻守城战士的欢呼不息。

    蓦的,城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

    城头之上,张鲁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了身躯,洪亮的呐喊立时响彻战场。

    “所有天师军属下听清,本人是大祭酒张鲁。张修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现已授首伏诛!其余人等速速跪下受缚,一概免死!”

    数千天师军一下炸了窝。

    “天哪!真的是大祭酒!”

    “师君死了?咱们可怎么办?”

    “有胆的,随我杀出一条血路!”

    “你疯了!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我们!”

    “不错!没听大祭酒说了,降者免死!”

    “还犹豫什么!快降了吧!”

    “大祭酒会不会骗我们,若是我们降了,他们要杀我们怎么办?”

    “肃静!”张鲁大吼一声。

    他语气森寒道:“想想你们的家人,难道你们不想早rì和她们团圆?难道你们死了仍要让她们背上附逆之罪!”

    一名祭酒越众而出,向城上的张鲁遥施一礼道:“大祭酒,属下斗胆问一句,师君他,师君真的故去了吗?”

    张鲁心底冷笑,长笑道:“你说呢?需要我将他的头颅示众吗?”

    山坡之上,张修自张鲁现身说出第一句话,便已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终于明白,从自己得知汉军兵发成固,便已彻底落入了一个十死无生的陷井。

    此时,张修身边众祭酒、将军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仅存的四名贴身死士一齐涌上,将他扶定。

    张修喘息一会儿,渐渐平复下来,正要运功出言驳斥,正好一阵大风吹来,将张鲁的最后一句话一字不差的拂进他的耳中。

    “哇!”张修不由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sè已是惨白如纸。

    一名死士急切道:“师君,如今败局已定,不若趁他们尚未围攻此处,我们拼死护你离去!”

    张修脸sè狰狞道:“不!就算要死,我亦要和我的好侄儿同归于尽!”

    “希聿聿”一声马嘶传来。

    一名顶盔贯甲的骑士纵马向山坡上冲来。

    张修见那人单枪匹马而来,心中杀机大起,狂喝道:“给我上!先杀这贼将!”

    四名死士相视一眼,一齐抽出兵器攻去。

    那骑士一言不发,手中长矛闪电刺出,将最近一人扎了个对穿,借着马力,竟将尸体高高挑起,远远的掷了出去。

    余下几人见了这等声势,一齐惊呼,仍然硬着头皮杀上。

    一人纵身而起,手中长刀向那骑士当头劈落。

    那骑士长矛尚未收回,掉转矛竿借势一抡,重重扫在那死士的胸部,立时将他扫的口中鲜血狂喷,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的飞了出去。

    另一死士大惊,滚倒在地,将手中长刀贴地向那骑士的战马马蹄削去。

    那骑士冷笑一声,单手拉缰,战马人立而起,有惊无险的避过了那贴地一刀。

    不等那死士收刀后撤,战马的双蹄已经重重踩下,将他踩得筋断骨折。

    最后一人终于失去斗志,弃去兵器,骇然道:“不要杀……”

    长矛电闪而至,从他口中“咻”的刺入,求饶声戛然而止。

    张修眼看着那骑士魔神般缓缓策马逼近,背后冷汗狂涌而出,他嘶声道:“你!你是何人!”

    那骑士拉开护面,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年轻面庞,不带一点感情道:“本人高顺,特来恭送师君上路!”

    张修终于崩溃,口中发出不类人声的嘶吼,状若疯汉般合身扑上。

    “当锒”一声,不知是谁率先扔下了兵器,仿佛是瘟疫传染般,兵刃坠地之声越响越多,越响越密,几息之后,数千败军再无一人敢于顽抗,尽皆俯首请降。

    自张修首级被高顺掷入场中,一切抵抗都已再无任何意义。

    夜sè渐渐降临,一如张鲁的沉重心情,他目睹着一队队昔rì的部下被押走,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突然,一只手掌轻轻拍在他的肩上。

    南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淡淡道:“公祺!不必伤感,天师道已成过去,今夜之后,你尚要振奋jīng神,重新来过!”

    张鲁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

    南鹰微笑道:“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吗?天师道谋反作乱,必将烟消云散,这个名称今后已成为一个禁忌。但汉中一带,仍有为数众多的寻常百姓曾经信奉过他的教义。别的不说,这数千降卒心中真的没有一丝恨意吗?若无新教归拢人心,只怕很快便会有yīn谋家蠢蠢yù动,挑唆生事!”

    他目中透出深思之sè:“你的任务便是,破旧立新,制定出一套珍视生命、与人为善的教义,引导汉中人民摒除yù望,放下仇恨,安心从事耕樵渔织!”

    说着,他突然一眼瞧见张鲁眼中一闪即逝的泪光,不由奇道:“咦!公祺你怎么了?”

    张鲁深吸一口气,摇首道:“没什么!唉!主公,为何我心中如此矛盾,似乎越来越明白你,却又越加看不透你了!”

    南鹰哑然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突然一齐捧腹狂笑。

    南鹰收住笑声,向城内远眺而去,轻轻道:“走!我们去太守府!在明rì那一万两千大军返回之前,我们仍有很多事要谋划!今夜,将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章 战后三事

    夜sè降临,刚刚经历过战火冼礼的南郑城反倒显得有些喧嚣,城中居民自发的组织起来,庆祝此次大捷,虽有一些阵亡将士的家中传来阵阵哭泣,一片愁云惨淡,却被更多的欢歌笑语冲淡了这浓浓的忧伤。

    汉中太守府内,议事大堂上。

    数十盏铜制盘灯尽皆燃起,空阔的大堂却仍是显得有些暗淡。摇曳的烛火下,五条人影默然跪坐,均是一言不发。

    良久,坐在正中太守之位的南鹰终于开口:“四位,为何皆不出言?”

    左首的苏固连忙向王累使了一个眼sè。

    王累这才拱手道:“大人容禀,下官等此次虽是戴罪立功,却仍然损兵折将,甚至令大人身陷险境。下官等,唉,下官等心中忐忑,正静待大人训斥责罚,又怎敢妄自开口!”

    右首程昱捋须笑道:“王大人此言差矣!”

    他向南鹰欠身拱手道:“主上容禀,此次南郑大捷,一举扫灭为祸汉中多rì的天师道,为当今陛下去除一大心腹之患。属下认为,苏太守、王郡丞和公祺兄三人当为首功!”

    座中三人一齐变sè,脱口道:“这如何敢当!”

    南鹰摆摆手,仍然瞧向程昱,试探道:“那么,以先生之见应该如何?”

    程昱胸有成竹道:“请苏太守、王郡丞二位立即直接上疏,言明此次平乱的前因后果,并为公祺兄的大义灭亲之举向朝庭请功!”

    他微微一顿,笑道:“当然,二位大人运筹帷幄、指挥若定的功绩,也是要大大说明的!”

    苏固、王累相视一眼,一齐怦然心动,苏固强忍心中喜意,佯作谦虚道:“下官等皆因上使指挥有方,哪里有些许功劳?即使上疏,也要先颂扬上使………”

    “胡涂!”南鹰低喝道。

    苏固吓得一激灵,猛然想起,上使身份神秘,必定仍然负有天大的使命,岂可轻易暴露于公文之中。

    他连滚带爬的跪在堂下,汗如雨下道:“下官该死,是下官失言!”

    南鹰语气低沉道:“此次功劳,便算是本使对你等的奖励。但最后一次提醒你,管好自己的嘴!”

    苏固暗中一抹冷汗,一叠声称“是”中,退了回去。

    程昱微笑着摸出一方帛书,道:“主上放心,属下恐二位大人言多必失,早已代为执笔,只需二位大人抄写用印便可!”

    王累苦笑着接过,道:“谢大人费心!”

    南鹰思索了一会儿,方道:“如今天师道之乱方定,后续之事如何处理?二位大人尚要思虑!”

    见苏固求助的眼神望来,王累心中苦笑,什么二位尚要思虑?只怕上使早已心中定案,无非是瞧他二人是否识相了。

    他定了定神,又在心中斟酌了片刻,才道:“依下官愚见,当前有三件大事是必须速速办理的。一是收复沔阳、褒中、成固三县,这沔阳、褒中二县倒是不难,据天师道降军供称,此二县均不过守军千人,只待明rì城中一万二千大军回师,便可兵不血刃的将其逼降!”

    说至此处,王累眼中闪过犹豫之sè:“只是,只是这成固嘛!”

    他向对面的张鲁看来,一时不敢再说下去。

    张鲁微笑道:“请王大人宽心,本人既已归顺,又岂会据地不臣?明rì,成固的四千原天师军士卒,便将放下武器,归返故里!”

    这个决定自然也是南鹰和程昱的意思,那四千士卒实是一群乌合之众,且军心浮动,根本不堪一用,徒耗粮食,不如令其散去。

    王累大喜道:“如此甚好!”

    他瞧了瞧南鹰的脸sè,坦言道:“下官之前仍有顾虑,唯恐因此误了上使的大计!”

    南鹰挥手道:“难得王大人心思缜密,处处为本使着想。不过大人确是多虑了,好!这第一件大事便全权由大人办理!”

    王累心中的大石完全落在了地上,喜形于sè道:“敬请上使放心,下官必定不辱使命!”

    他心中轻松,口中更趋流畅:“第二件大事,便是如何安抚那六千天师道降军和汉中全境数万天师道信徒!”

    南鹰目光一亮道:“那么你以为该当如何?”

    王累信心十足道:“张修身为首恶,早已伏诛,其余寻常教徒皆不足虑。只需由下官等上奏天子,请天子颁下赦免恩旨,再由地方上拨出土地、种子,使其归田,则其心必然归治。”

    南鹰微微有些失望:“仅此而已吗?”

    王累目光一转,摇首道:“当然不仅如此,想那天师道深入汉中一带民间数十年,早有不臣之心,纵然一般人绝了反叛的心思,也必有少数不法之徒受利益驱使,想要再起波澜!现在的天师道虽然是一个烂摊,却更加让人头疼,若是彻底废除天师道,此举只怕会激起广大民众的怨愤,更易受到蛊惑!若对其严加约束,因官府人力有限,怕会劳而无功!若是听之任之,则时rì长久,其又将死灰复燃!”

    南鹰双手一拍,赞道:“王大人确是目光深远!此话不虚!”

    苏固原是听得目瞪口呆,闻得南鹰此语,再瞧向王累时,目中已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妒忌。

    王累受宠若惊,胆子更大,放胆道:“所以下官以为,天师道不应废除,不应约束,更不能放纵!而是要设法将其控制在我们手中,为我们所用!”

    南鹰嘴角漾起笑意,这个王累不但心思缜密,还颇为识趣,他必是揣测到了自己的计划,这才投桃报李。

    他仍然故作不解道:“此想法固然是好,然王大人计将安出?”

    王累昂然道:“此事非张鲁先生不可!”

    南鹰装作恍然之sè道:“不错!不错!”

    他缓缓点头道:“王大人,你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累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躬身道:“谢上使大人夸赞!”

    苏固眼中妒sè更浓。

    南鹰喝道:“张鲁,命你归拢天师道旧部,重建新教!务必使其安份守已!”

    张鲁面上闪过难言的激动喜悦之sè,大声道:“属下奉令!”

    他起身瞧向王累、苏固二人,拱手为礼道:“二位大人,尚要鼎力相助才是!”

    王累点了点头,话是自己说的,岂能不尽心竭力。

    苏固受张鲁一礼,原本略略有些失落的心中登时有些得意,也微笑道:“此乃义不容辞之事!大祭酒,啊不对,请张师君放心!”

    程昱笑着接口道:“张师君须要为这新教起个好名才是!”

    张鲁想了想道:“便叫五斗米教吧!”

    南鹰一呆:“还叫五斗米教?”

    张鲁摇首道:“五斗米教只是过去民众对天师道的戏称,因‘从受道者,出五斗米’,在下以为,虽然要完善教义,但仍要使广大教众感受到破旧立新的延续之意,方能安心受其约束。”

    南鹰微微点头,口中笑道:“那么你张师君仍要收入教者五斗米了?”

    张鲁脸上一红道:“非也!在下倒是想反其道而行,凡一户皆为五斗米教众者,由教中资助其五斗米,使其归心!”

    众人一齐愕然,南鹰倒吸一口气道:“好家伙!纵然是一户给五斗米,那也少说也要数以万石吧,你上哪儿弄这么多粮食去?”

    张鲁老脸更红:“当然是请主上和太守、郡丞大人代为设法!”

    南鹰为之气结:“你!你倒是会来事!”

    苏固、王累二人也一齐面露难sè道:“府库内虽有粮十余万石,但大半为上缴赋税之粮,如何能私自挪用?剩余之粮也是应急用的,这个,这个!”

    门外突然有人长声笑道:“主公勿忧,此事易耳!”

    南鹰大喜立起:“是文和到了!”趁机揉搓因跪坐过久而酸麻难当的双腿。

    门外,贾诩昂然跨槛而入,身后八名强壮的鹰巢战士吃力的抬着四口大箱紧随其后。

    贾诩立于大堂之上,向苏固、王累微一欠身道:“本人贾诩,见过二位大人!”

    苏固连忙回礼,唯王累脱口道:“莫不是武威贾文和乎?”

    贾诩微笑道:“贱名有辱清听,这位想必便是郡丞大人了?”

    王累衷心道:“久闻先生大名了,都说先生是天下有数的智者,今rì得见,幸何如之!”

    南鹰见他们絮絮叨叨客套个不休,不耐道:“闲话休提,文和,你究竟有何良策?”

    贾诩抬手掀开一口大箱,只见金光大盛,一室皆亮。

    他淡淡道:“主公容禀,诩此次带来四口大箱,共四千金,供主公收粮、收人之用!”

    众人面面相觑,南鹰讶然道:“什么收粮、收人?”

    贾诩漫不经心道:“这收粮嘛,当然是请太守和郡丞大人出面,帮我们在民间收购粮食!”

    他不理目瞪口呆的南鹰,向苏固二人拱手道:“二位大人,如今一金价比一万三千钱,而上好粱米亦涨至约五百钱一石,恳请二位大人向汉中商贾购买五万石粮食。”

    王累心中默算,讶然道:“此事倒是不难,不过文和先生,五万石粮食只须二千金即可,先生还有二千金是…….”

    贾诩仰天长笑道:“那二千金当然便是收人了!”

    王累呆得一呆,才道:“请问先生是要收什么人?为何竟值二千金?”

    贾诩止住笑声,盯着王累一字一顿道:“收的便是三千城卫军幸存的一千二百五十三人,还有他们在南郑城中的数千家眷。”

    所有人一齐惊呼道:“什么!”

    王累瞧着同样一脸茫然的南鹰,不能置信道:“怎么此事连上使也不知道吗?”

    南鹰尚未开口,贾诩已经抢先道:“不错!主公见谅,此事是我一人临时决定的!”说着向南鹰打了个眼sè。

    南鹰心中大骂,口中却道:“先生的决定我向来是言听计从的,不过,究竟是何原因?”

    他一阵疑惑,贾诩这是怎么了?拉队伍也不在这一时啊,更不少这区区千人,连张鲁的四千人马都弃如敝履,为何竟然单单动起这南郑城卫军的心思?

    贾诩讶道:“主公,今rì一战,这些城卫军对我鹰巢之秘可说是洞若观火,你不会任由他们脱离我们的掌控吧!”

    众人一齐“啊”的一声,明白过来。

    贾诩突然冷笑一声道:“不怕让各位知道,我家主公向来宽仁,不然若依我贾某之计,想要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

    他说着,手掌狠狠向下一挥。

    “实不相瞒!”他语中森寒之意让所有人都一阵战栗,“我此刻方至,便是暗中布置,命三千鹰巢战士将所有城卫军四面合围,一旦事情失去控制,哼!”

    苏固、王累浑身剧震,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一齐惊道:“不可啊!万万不可!”

    苏固平rì里庸碌,此时一惊之下,深知已然涉入皇家机密,一个处理不当,只怕立即大祸临头,心中反而福至心灵。

    他快步行至堂中,“扑嗵”一声拜倒道:“大人,下官代表那数千军民,恳请大人收留!不过,不过,请大人务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善待他们!”

    南鹰一阵诧异,先前只道苏固其人一介昏官,且碍手碍脚,早有寻机除去之意,不料此时竟然如此知情达意,对属下军民亦不乏体恤之意,看来对此人倒是应该一改初衷了,也不妨再留他一用。

    他缓缓道:“好!本使绝不会有负苏太守所托!”

    王累大急道:“可是太守大人,这数千军民,怎能轻易从籍册上除去?上面一旦追究下来,如何是好!”

    苏固瞪眼道:“贤弟胡涂了!今rì一战,城中仅有三千守军,如何抵挡数万天师匪军?你我二人发动城中全体居民一齐上城协防,血战竟rì,全赖当今陛下天威,侥幸击毙匪首张修,这才全歼敌军于城下!你说,如此恶战,城中军民死伤将会如何?”

    王累张大了口,说不出来话。

    南鹰和贾诩等人交换一个惊异、赞赏的眼sè,看来真是小瞧这位苏太守了,能身居如此要职,确有偷梁换柱的非凡之能。

    苏固自顾自道:“你我明rì便将数千殉难军民的名册随奏章一同上表,此事便算了结了!郡丞大人有何异议?”

    王累见南鹰锐利的眼神望来,身体一抖,颓然道:“太守大人之议甚妥,下官遵命!”

    苏固突又想起一事,赔笑道:“敢问上使,除了那一千余名将士外,另有数百伤兵,如何处理?”

    南鹰见贾诩张口yù答,心中一跳,连忙挥手道:“受过伤的士兵,才是真正的勇士,本使岂能不要?你们放心,即使他们落下难以痊愈的伤残,也将由鹰巢供养终生!”

    苏固大喜,连连称谢,连王累也jīng神一振,目中露出喜悦不禁的感谢之sè。

    唯有贾诩心中微叹,这个主公什么都好,就是心软。

    程昱突然接口道:“郡丞大人先前所说三件大事,刚刚已说得两件,不知最后一件却是何事?”

    王累呆了一会儿,瞧着那四箱熠熠生辉的黄金,嘴边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苦笑:“我本来是想商议那近两千伤亡将士的慰抚之事,此刻,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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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