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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一章 均衡之道

    清晨,当佯攻成固县城的一万二千汉军带着连夜行军的满身疲惫,悄然无声的缓缓开入南郑东门时,北门外,却响起了悠长浑厚的号角。

    近三千黑盔黑甲的鹰巢战士列成左右两个方阵,将千余城卫军士卒组成的方阵夹在中间,后方则是数千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城卫军家属,整个场面显得不伦不类。

    虽然太守苏固发表了一通声嘶力竭的讲话,大意是奉上峰谕令,密调部分jīng锐临时驻守周边一处要害关隘,同时为表彰城卫军战士在南郑之战中的英勇表现,特破例允许所有将士家属一同迁驻,以安将士之心云云。

    然而,在所有南郑将士、民众的脸上,只能看到悲哀、疑虑、不舍,甚至是绝望。一些疑心重的士卒已经在暗中串连,一旦发现事情不对,便要采取行动。

    南鹰苦笑着摇了摇头,换成是他,也一样会心生疑虑,只因这一连串的事情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也太过诡异。首先是城中一万二千大军突然开拔,跟着不到一rì便有天师道大军倾巢来犯,城内城外厮杀了近一rì,然后莫明其妙的就传来天师道一万大军已被全歼的消息,刚刚安宁不到几个时辰,便有城中官吏打着灯笼,挨家挨户的上门通知,清早便要举家搬迁,却连徙往何地也不告知,这一切如何能让一个正常人气定神闲?

    更何况,数千浑身隐藏在盔甲之下的鹰巢战士,虽然挺立如山,鸦雀无声,却散发出铁一般的锋锐气息。被这样一支军队围在中间,更使数千军民感到呼吸不畅,心生惧意,各种各样的奇思怪想也纷踵而至。

    南鹰实是将贾诩恨得牙痒痒的,所有的事都是这个老小子一手折腾出来的,弄得自己措手不及。此时此刻,这位毒士却一脸微笑,站得远远的,一副瞧热闹的样子。

    他心中暗骂,这老小子一会儿若不能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一定要让他生死两难。

    再次无奈的叹息一声,南鹰挥了挥手,七、八千人的庞大队伍渐渐开始缓缓移动。

    一时之间,数千民众中哀声四起,千余将士也是一脸视死如归,仿佛即将走上不归之路。唉,看来这一段路程可是难行的紧呢!

    南鹰心中烦闷,瞧着渐渐行近的王累,皱眉道:“王郡丞,有劳了!这便请回吧!”

    王累却一揖到地,恭敬道:“请上使大人恩准,许下官有幸十里相送!”

    此时,南郑城十余里外,沔水之侧,十余艘破旧的平底小船缓缓靠岸。

    一名锦衣少年不待船靠拢岸边,便轻盈的一跃而下,完全不顾烂泥沾污了他那双崭新的快靴。

    他的面容虽然仍透出稚嫩,却有一种令人不敢正视的果敢之sè,现出与年龄绝不相符的刚毅,鹰一般锐利的眼神仔细的观察着附近的情况。

    远处的芦苇丛中突然传出几声尖利的水鸟鸣叫。

    锦衣少年面上泛出一丝喜sè,将两根手指插入口中,撮唇发出同样的尖啸。

    几名黑衣少年从芦苇丛中钻出,飞快的奔了过来。

    他们一齐向那锦衣少年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大哥!”

    锦衣少年轻轻的“恩”了一声,沉声道:“情况如何?”

    一名少年兴奋道:“回大哥的话,小弟们刚刚探知,昨rì天师道一万大军突然挥师南郑,猛攻一rì,本已得胜在望,却被一支骑兵抄了后路,双方激战一场,天师道大军竟然被杀得片甲不留!”

    锦衣少年眉头一挑道:“哦?汉中官军竟然也有大队骑兵?这倒是闻所未闻!”

    他想了想道:“那么汉军现在动向如何?”

    一名瘦弱少年抢着道:“一直到两个时辰前,汉军仍然没有任何动作,想来是血战之后,也急于休整吧!”

    锦衣少年哈哈一笑,伸手一拍那少年的脑袋道:“傻兄弟!两个时辰前仍是半夜,汉军也是人,也要睡觉,当然不会有所行动!”

    那少年不服气道:“可是大哥,你不常常教导我们,说用兵者当兵贵神速!如今,汉军全歼天师道主力于城下,听说那张修已被阵斩,整个天师道可说是名存实亡!只有成固、褒中、沔阳仍有少数残兵败将守城,但也只是坐以待毙罢了!若我是汉军将军,必会趁胜攻取!而且一定要快,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如此,汉中可定!”

    锦衣少年眼神一亮,喝采道:“好你个小飞,硬是要得!长进不小啊!”

    那瘦弱少年傲然道:“那是当然,不然我苏飞岂非是白跟了一个好大哥!”

    锦衣少年大笑,伸手揽着他肩头道:“好!好兄弟!我且再来考考你!若你是汉军将军,现在yù要趁势攻取天师道的三座城池,应该先攻哪一城?”

    那瘦弱少年想了想道:“那要瞧兵力如何了,若是兵力充足,自然是分兵同时攻取为上。”

    他犹豫了一下又道:“若是兵力单薄,我便只能先攻褒中了!”

    那锦衣少年兴致大起,道:“哦?为何不是成固?那里距离最远,与褒中、沔阳不能形成呼应之势,难道不是首选吗?”

    那瘦弱少年翻了翻白眼道:“大哥真会说笑!成固虽然是一只孤军,却仍有四千兵马,又有天师道二号人物张鲁坐镇。若兵力不够,岂能轻易攻下?徒增死伤罢了!”

    他胸有成竹道:“反观褒中、沔阳二县,均为张修嫡系人马,主力尽失不说,张修一死,势必对他们造成难以想象的打击,此时只怕已是乱成一团,可说是弹指可破。而这两县中,又以褒中城防最为薄弱,当然是攻取的最佳选择!”

    那锦衣少年纵声长笑,笑声远远传了开来,将极远处芦苇中的水鸟都惊得飞了起来。

    他笑声一收,正容道:“说得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他眼中闪过灼热的战意:“既然你们说汉军没有任何动作,那么,就由我们来帮他们完成这个使命吧!”

    几名少年一齐惊呼道:“大哥你说什么!”

    那锦衣少年回过身来,向沿着岸边一字排开的小船大吼道:“兄弟们!出来了!”

    十余艘小船的布幔一齐被挑开,百余名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手矫健的拥出,纷纷从船上跃下。

    那锦衣少年瞧着一张张年轻热血的面庞,缓缓伸出右拳,振臂大呼道:“兄弟们!今rì,便是我等报效朝庭,一战成名的时刻!来吧!随我一战!”

    百余把雪亮的钢刀一齐举起,百余个年轻的声音汇成一声雄壮的呐喊:“战!”

    南鹰纵马驰上一处矮丘,遥望首尾难顾的长长队伍,心中烦闷更甚,这都已经出发半rì了,竟然只行出十余里路,照此计算,只怕回到鹰巢最快也要三五rì之后了。

    身后终于响起了久违的声音:“主公,你可是一直在等待我的解释?”

    南鹰头也不回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若不能说得我心服,小心我再给你打一针那奇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贾诩洒然一笑道:“若我再挺过一关,说不定可以成为不会飞行的神仙,得以长生不死呢!”

    南鹰没好气道:“你就不担心变成一个浑身绿毛的妖怪?”

    贾诩笑了笑,终于整容道:“主公啊,难道你就不奇怪吗?为何我连张鲁麾下四千人马都瞧不上眼,却单单临时起意,打上了这千余残兵败将的主意?”

    南鹰从鼻中重重一哼,道:“是啊!而且还搭上了数千张白吃白喝的嘴!我要这些老弱妇孺作甚?”

    贾诩冷笑道:“主公,我不得不说,你在某些方面,仍然单纯得可爱,若无深意,我岂敢造次?”

    他目光闪过深深的忧虑之sè:“我先前所说,恐这千余汉军会暴露我鹰巢的军事秘密,这个理由完全是个幌子。事实上,我们如今打着正牌天子密使的旗号,又不虞有人敢刨根问底的一探究意,有什么可以担心的?难道真有人敢上书天子,查明我们的真伪吗?不!没有人敢这么做,即使这么做了,天子也绝不会降罪,因为,我们此次平息天师道之乱,确实是帮了天子一个大忙!更何况,天子对主公你,也怀有一份患难真情。我所以这么做,真正的原因,只怕整个鹰巢之中,也只有仲德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南鹰登时被勾起好奇之心,奇道:“到底为何?我真是想不明白了!”

    贾诩牙关迸出两个字:“均衡!”

    南鹰脱口道:“均衡?这是什么意思?”

    贾诩摇头苦笑道:“所以说,主公你仍是不失单纯!”

    他遥遥望向鹰巢的方向,幽幽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鹰巢都是一些什么人组成的?”

    南鹰浑身一震,终于隐隐把握到贾诩的真意。

    贾诩静静的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你终于明白了!现在我鹰巢共有四万军民,其中板盾蛮人两万三千,叁狼羌人一万四千,而汉人不过区区三千之众!而在四千将士中,汉族士兵更是只有三百余人。无论是军还是民,汉人连一成都不到!如此悬殊的比例,难道主公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南鹰脸sè转白,说不出话来。

    贾诩叹息一声道:“并非我疑心病重,事实上,经过这么久的rì子,这三族人相濡以沫,并肩而战,早已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要说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时此刻,这句话连我也是说不出口的!”

    他停顿一下,又道:“但是我们不能不正视一个事实,以主公为首的大多数鹰巢首领均是汉人。我们可以暂时领导这些异族军民摆脱饥寒交迫的苦rì子,却不可能一直保持强势带领他们走上争霸天下的道路!随着他们逐渐位高权重,功勋卓著,一定会出现强臣压主的尴尬局面!试问,主公将如何面对?难道要防患未然,将他们一一铲除吗?”

    贾诩面上泛出一丝苦笑:“不能!这种事,我贾诩做得出,而主公你却是万万做不出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吸纳汉人,提高汉人在总人口尤其是军队中的数量,直至完全超过板盾蛮人和叁狼羌人,在我鹰巢形成以汉人为主导的联盟群体!如此,异族军民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将奉汉人为主的思想固化下来,我鹰巢才能杜绝rì后可能出现的分裂危机!而这个过程不能cāo之过急,只能循序渐进,否则必会引起异族中有识之士的jǐng惕。这便是我所说的均衡之道,此道也将成为今后我鹰巢不变之铁律!”

    他轻轻道:“这一次,便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轻易便得到了千余久经训练的汉军士卒,彻底打破了在我鹰巢军中异族为主力的局面,同时,又引入数千汉人军属,大大增加了总人数中的汉人比例。你说,这么好的机会,我岂能轻易放过?只好先斩后奏了!”

    南鹰听得浑身冒汗,自己之前确实是太过天真了,自以为可以用粮食和恩威并济将数万三族民众牢牢捆在一齐,却完全忽视了rì后可能出现的变局。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从内部被轻而易举的破坏,这确是鹰巢今后最大的危机。

    他呆了半晌,才苦笑道:“文和啊文和!我若无你,该怎么办呢?”

    贾诩恢复了一贯的从容,微笑道:“谢主公赞誉,咱们俩彼此彼此。主公曾有一言,诩闻之如饮美酒,尝自陶醉不已!那便是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嘛!”

    PS:白雪真是惶恐了,南溪老公公同学已经是第五次打赏588起点币了!无比感激之余,诚恳的向您说一句:本书还没有上架,真的很担心辜负了您的期望。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二章 少年英豪

    张修兵败身死,一万大军灰飞烟灭的消息已经传至褒中县城,这个可怕的消息仿佛数月前那场瘟疫一般迅速扩散到全城,并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张进六神无主的在大堂上来回踱步,脸上的肌肉也不时神经质般抽动着。他身为张修族弟,素以智计百出而闻名,虽在二十四治祭酒排名第四,其权势却实是仅次于张修、张鲁二人之下,然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当着属下众将之面掩饰住内心的恐惧。

    终于,他忍耐不住大吼道:“一群废物,你们平rì里个个自命不凡,值此生死存亡之际,竟无一人能为本座分忧!”

    堂下一众部将、属下均是噤若寒蝉,半晌才有一人涩声道:“禀祭酒,如今师君仙去,二十四位祭酒所剩无几,而那张鲁又降了汉军,我天师道实已是rì暮途穷,还能有何出路?”

    张进大口大口喘息几下,怒道:“照你所说,我等便在此等死不成?”

    突然一人越众而出,昂然道:“祭酒此言差矣,我天师道虽是前途堪忧,但等死二字从何说起!”

    张进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此人是谁。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缓缓道“

    哦?汝为何人?小小年纪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本座问你,你可有良策?若是没有,哼!本座定要治你出言无状之罪!”

    那少年夷然不惧,大声道:“属下阎圃,现为褒中县集曹,蒙祭酒垂询,正有上中下三策献上!”

    此言一出,一堂皆惊。

    张进眼中一亮,大笑道:“好一个初生之犊,好!我便听一听你这小小集曹能说出何等上中下三策?”

    阎圃不慌不忙道:“上策,祭酒应立即弃守褒中,北上退往凉州一带发展,以图再起。中策,将沔阳所有守军调至褒中,与官军相抗,只要能守得几rì,便有足够的本钱与汉中太守洽谈投诚事宜。下策,天师道全军秘密东进,寻求太平道大贤良师的庇护。”

    “什么!”一名部将忍不住出言驳斥,“你所说这三策全是下下之策,我天师道起于汉中十数年,信徒众多,根基牢固,怎能轻易舍弃根本,甚至是投降!”

    “那也不尽然,”另一人开口道,“连大祭酒都降了官军,我等为何不可?留下有用之身,继续将天师道传承下去才是正道!”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乱成一团。

    “闭嘴!”张进大怒道,“尔等适才一言不发,如今却各有主见,真是可笑之极!”

    他转向阎圃,冷冷道:“少年人,我倒是想请教于你。为何将北上凉州作为上策?说得好听我们是转移,实则便是丧家之犬,难道如此也为上策?”

    阎圃淡淡道:“我天师道传道十数年,虽然主要经营益州一带,但在凉州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且凉州多为羌胡聚居之地,对于汉室本就颇有忿恨。何况自段颎蒙冤而死后,他的凉州旧部对朝庭更为不满,我们在凉州传道,不但不虞当地兵马的追剿,反而将如鱼得水,所虑者不过是如何与当地豪强相处罢了!是以,愚以为此策当为上策!”

    张进听得不由点头,对阎圃立时刮目相看,言语中也客气了很多:“阎集曹所言甚是,然本座仍有不解之处,为何连投降朝庭都成了中策,而东进托庇于张角却成了下策呢?”

    阎圃哈哈一笑道:“祭酒大人素来机智,却为何一定考较小子呢?”

    他叹息道:“此次,我天师道挟必胜之势,全力攻取南郑,却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原因何在?汉军之中定有高人,不声不响间招降了大祭酒,又摆出南郑空虚的假象,诱我军主动入陷,这是何等智谋?我可以想象,布局之人定然极为重视心理攻势,若我们投降,绝不会事后遭到清洗!他们会依靠我们继续管理好汉中百姓,而我们也可摇身一变,成为朝庭官吏,光明正大的卷土重来!但是,他们不会这么便宜我们的,一定会设下很多限制,这是一步险棋,能不走最好不走!”

    “原来如此!”张进恍然道,“那么先生再请说说这下策吧!”他此时已颇为心服,称呼也从“少年人”、“阎集曹”变为了“先生”。

    “下策?”阎圃苦笑一声,“这下策或可保住我等xìng命,但天师道再也不会存在这世上!原因很简单,太平道野心远胜我教,他们一旦起事,必会不遗余力的联合所有同道中人,却绝不可能允许一个足可以与他们分庭抗礼的道派同源存在!我们若往,他们必将以礼相待,然后就是逐步蚕食吞并我们!”

    他瞧了一眼面露惊容的众将,再次苦笑道:“诸位何必惊异?请扪心自问,换成我们是否也是一样?”

    阎圃停顿一下,才重重道:“所以在下以为,这下策不到山穷水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走的!”

    他躬身道:“属下言尽于此,请祭酒大人决断!”

    众将相视一眼,也轰然道:“请祭酒大人决断!”

    张进面上闪过挣扎矛盾之sè,终于沉声大喝道:“吾意已决!即选阎先生之上策,立即弃守褒中,北上凉州,徐图再起!”

    一将突然道:“敢问祭酒大人,沔阳仍有一千弟兄,将如何安置?”

    阎圃闻言,脸上一抽,露出恻然之sè。

    张进亦现出不忍之sè,轻轻道:“就让他们为我们的撤离,多争取一点时间吧!”

    众将一齐默然,均生出兔死狐悲的感伤。

    阎圃突然又道:“祭酒大人,我料汉中大军经过一rì休整,必会前来征讨。我们北上之前,还要准备三件大事!”

    张进一呆道:“哦!究竟是哪三件大事?请先生明言!”

    阎圃想了想,道:“第一件大事,如今事态紧急,汉中大军随时可能来犯,而天师道人才凋零,在座诸位都是硕果仅存的领袖人物,是我天师道rì后再铸辉煌的基石,绝不容有失。在下斗胆,恳请祭酒大人将守城一千士卒拨出一半,护送祭酒大人与各位先行离去!”

    张进与众将同时大悦,虽然此地朝不保夕,但先行逃命是谁也不敢先做的,否则必会招至无尽骂名。如今,可耻的逃跑竟然被人冠以堂而皇之的理由主动提出,当真是有如天簌之声。

    阎圃沉吟道:“第二件事嘛,其实与第一件事亦无分别,我天师道如今兵微将寡,于rì后发展不利,请大人遍访城中,招募天师道信徒家中的少年子弟,同赴凉州,这才是我们最可靠的班底!”

    张进重重一拍手,喜道:“先生所言极是!若无火种,我天师道怎能再兴燎原之势!我立即来办!”

    此时,张进已对阎圃再无芥蒂,微笑道:“还请先生教我最后一事!”

    阎圃突然俯身拜道:“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为我天师道rì后复兴,请祭酒大人即行师君之权!”

    众将心中一齐大骂,为何这话竟然被这个后生小子抢先说了出来,只得一齐附合道:“恭请祭酒大人继师君之位!”

    张进不由心花怒放,他长笑道:“好!好!我便当仁不让,继续与各位同舟共济吧!”

    他又瞧了瞧阎圃,心中对他满意到了极点,亲自上前扶起道:“若先生不弃,请受大祭酒一职,助本座完成心愿!”

    阎圃不理周围shè来的妒忌目光,不慌不忙道:“敢不尽心竭力?”

    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吱呀”声中,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数十辆车驾在五百士卒的拱卫下,匆匆从北门驶出,包括这些护卫人员在内,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支神秘车队的真正终点是哪里。

    一名天师军将领遥遥目送着车队消失在漆黑深邃的城门之内,脸上露出穷途末路的悲哀神sè,他是此刻城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更明白,随着这支车队的远行,汉中一带将再也没有所谓的天师道,至少短期之内必定如此。

    他长叹一声,收拾心情,毕竟自己也是要随后跟去的,离开这片从小生长的土地,虽然让人忧伤嗟叹,但保住小命才是更重要的。

    他决定还是尽快完成自己的使命,转过身来道:“传达我的命令,立即向全城所有我天师道教众发布紧急征集令,凡家中有年龄十四至十八岁的少年,一个时辰内在北门集合!”

    一名部下迟疑着,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大人!是不是我们也要撤走?会去哪里呢?”

    天师军将领怒道:“不应该问的不要问!”

    他瞧着几名心腹部下的委屈神sè,心中一软道:“我们的运气算不错了,至少可以留得xìng命,不是吗?”

    另一名部下却道:“那么大人,若是家中有适龄少年,却不愿随我们离去,属下们该当如何?”

    那天师军将领眉头一挑,一个冷冰冰的“杀”字在唇边差点蹦了出来,终于黯然道:“罢了!不要强求,毕竟他们还是孩子!我等已然要背井离乡,又何忍再逼迫他们骨肉分离?”

    几名部下相视一眼,露出释然之sè,一齐躬身道:“诺!谨遵大人之命!”

    “报!”一名士卒飞奔而至,单膝下跪,“禀大人!东门外突然来了来了一、两百名平民百姓,自称是我天师道教徒,闹哄哄的非要入城不可!”

    那天师军将领面sè一紧,这个要命的时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脱口道:“会不会是汉军jiān细?立即给我加派人手,务必将他们堵在门外,绝不可放入一人!”

    那士卒摇头道:“回大人,属下瞧着倒是不象!”

    那天师军将领勃然大怒道:“你这蠢材,难道汉军jiān细会在脸上写着他们是细作吗?”

    那士卒辩解道:“可是大人!那些百姓全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年,汉军怎么可能用这些小毛孩子做jiān细呢?”

    那天师军将领和几名部下一齐浑身剧震,喜道:“你说什么!”

    东门外,百余名衣衫破旧的少年拥在城下,嗓门大得让城上的士卒直皱眉头。

    “放我进去,我家有亲戚在城中!我要去投亲!”

    “你nǎinǎi的,俺爹俺哥都为天师道力战献身,你们敢将忠义之后堵在门外!”

    “大叔大哥,俺都两天没吃饭了!可怜可怜吧!呜呜!”

    “快开门!我三叔的姐夫的干弟弟是天师道堂堂祭酒,再不识相小心我去告你们!”

    守门的兵头瞧着下面乱成一团,却是一筹莫展,要说这些半大小子是汉军,打死他都不相信,但值此动荡之时,他又怎敢轻易打开城门?打是打不得,放也放不得,赶又赶不走,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抬眼,突然瞧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正急匆匆的登上城楼,心中一松,终于有人可以帮自己拿主意了。

    那兵头行了一礼,道:“大人,您可来了!这些小子都说是我天师道教众的孩子,非要入城,属下不敢擅自作主,请大人定夺!”

    来者正是那天师军将领,此刻城中唯一的主事之人。

    他俯下身,细细的瞧着城下一帮喧嚣的少年,心中喜忧参半。喜者,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自己刚刚下达征召令,便立即有一帮符合要求的少年送上门来,自己只要将这些小子哄骗拐带,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任务。这份幸福来得有些突兀,甚至让他有些呆滞,。

    但是,这未免也过巧了,不但令人难以置信,更让人疑惑的是,百多名天师道少年怎会凑在一齐?又没有正式的天师道教众率领?这绝对值得怀疑。

    他想了想,决定问个清楚,大吼道:“小子们!不要吵了!找个领头的出来,本将有话要问!”

    城下又是一阵哄闹,众少年你推我拉,终于选出一个瘦削文弱的少年站了出来。

    那瘦削少年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天师道中人才懂的躬身礼,大声道:“小子苏飞,见过大人!”

    那天师军将领却不为所动,如今什么形势?天师道大势已去,投降汉军的人还少吗?会个内部礼节算什么?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冷冷道:“苏飞!本将问你,你哪里人氏?你父何名?在我天师道现居何职?”

    苏飞对答如流道:“回大人!小子巴郡人氏,父亲苏广,五年前入教,现为天师道巴西郡云台治下鬼吏!”

    那天师军将领听得眉头一皱,却是说不出话来。天师道分二十四治,其实就是二十四个教区,分布于益州各郡,甚至包括京兆都有一个北邙治,其教众信徒近二十万,各治属下的鬼吏、道官也是数量庞大。任何一个天师道资历深厚的老人都不敢说自己识得三成以上的人。那天师军将领入道也不过才六、七年,虽然不曾听过什么苏广之名,却也不敢随口否定。

    他呆得一呆,笑道:“哦!原本你父是云台治下,我有一位好友似乎去岁刚刚升任云台治祭酒,他叫李胜,不知你可识得!”

    苏飞愕然道:“大人你说什么?李祭酒不是蜀郡葛璜山治的祭酒吗?我云台治祭酒明明是姓黄啊!”

    那天师军将领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啊!不错不错!是本将记错了!对!是姓黄!”

    他目光一转,终于问出他最疑惑的问题:“苏飞,你们怎会聚起百余人一齐来投的?”

    苏飞眼圈一红,双膝重重跪地,哭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我等实是死里逃生的!”

    那天师军将领讶然道:“什么?你快快说来!”

    苏飞一抹泪水道:“大人!数月前我天师道起事,分攻各处县城,而大人您知道,我云台治一向是归属大祭酒张鲁管辖的!”

    那天师军将领点头道:“不错!那又如何?”

    此次轮到苏飞讶然道:“那么大人不会不知道成固后来的鬼卒出奔之事吧!”

    那天师军将领“啊呀”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当rì,张鲁挥师六千取了成固,却很快便与张修势成水火,准备与其分庭抗礼。不料六千人马之中最jīng锐的二千鬼卒早被张修渗透收买,双方局势刚刚紧张,那二千鬼卒便直接打开城门,径自投奔了张修,险些没有将张鲁气得吐血。

    那天师军将领眯起眼睛道:“难道说,你父苏广便是那二千鬼卒中人?”

    苏飞一指身后诸少年,垂泪道:“何止是我,我们都是那二千鬼卒遗在成固的家属!”

    那天师军将领想到,那二千鬼卒已经全部折在了南郑一役中,也不由心中恻然:“那么,你们在成固的rì子怕是不好过吧!”

    苏飞哭道:“正是!我等受尽欺辱,好不容易才结伙逃出成固,准备来到褒中、沔阳寻找父兄,不料在半途上,便听说了我天师道一万大军在南郑城下全军尽没的噩耗,这,这,我们没有办法,也没有退路,只有来这里了啊!大人!”

    说着悲声大作,其余少年也一齐号哭不已。

    城上,很多天师道士卒都听得黯然泪下,连那天师军将领也为之动容。

    他心中再无疑惑,又想到可以轻松完成征召少年的任务,面上不由露出一线微笑,大喝道:“来人!给我大开城门!”

    城门缓缓大开,那天师军将领为示安抚收拢之意,亲自下到城门,迎接一众天师道子弟的回归。

    苏飞跌跌撞撞的奔来,对着那天师军将领倒头便拜。

    那天师军将领慌忙扶起,安慰道:“好小子!你们以后就安心跟着本将吧!本将绝不会亏待尔等!”

    苏飞瞧着身后的少年已经全部开入城内,向那天师军将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人放心,我们也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天师军将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道:“你说什么?”

    就在此时,城门异变突起。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三章 褒中之变

    寒光一闪,一柄利刃架在了那天师军将领颈间,雪亮的刀锋映在他不敢置信的面庞上,显得份外惨白。

    百余少年一齐发作,或用兵器将身边天师军士卒制住,或抽刀向城楼上杀去,让人不禁怀疑,他们事先都将兵器隐藏在何处?

    那天师军将领目眦yù裂,嘶声道:“你们不是天师道子弟!你们这群jiān诈小贼!我好恨呐!”

    苏飞一脸歉然之sè,安慰道:“将军,对不住了!以后你们都跟着我们干吧!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番话却是适才那天师军将领对苏飞说的,此时一听之下,险些没有将他气晕过去。

    一名面sè严峻的少年走了过来,他抬手扯去身上的旧衣,露出内里的锦绣衣衫,口中不耐道:“飞弟,还在废什么话?将他们都绑了!”

    一群少年一拥而上,用麻绳将城门处拿下的数十名天师军捆得结结实实。那天师军将领被额外照顾,捆得活象一只弓背的大虾。

    此时,城上的少量守军也被杀得四散而逃。

    那天师军将领倒在地上,恨恨道:“小贼,不要以为拿了我,就可以攻下褒中!我在城中仍有数百兵士,足可将你们碎尸万段!”

    那锦衣少年目光一亮,欣然道:“如此甚好!不然我岂非太过悠闲!你手下现在何处?”

    忽然,远处足音雷动,夹杂呼喝之声,显然是城中各处的守军均已闻风而动。

    那天师军将领大喜,长笑道:“这不是来了吗?哼!有种先杀了我!但你们也休想逃走!”

    那锦衣少年摇头道:“不!你还算是条汉子,我绝不会杀你!不过,你的手下吗!我只有对不住了!”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条鲜红丝带,系于额上,将一头散乱的长发扎紧,更显英武不凡,瞧得那天师军将领都是一呆。

    那锦衣少年再抽出一柄环首大刀,眼中突然凶光大盛,象是一头饿极而醒的猛兽,浑身散发出令人屏息的嗜血杀意。

    他长刀遥指渐渐冲近的天师军士卒,暴喝道:“兄弟们!除贼便在今rì!”当先杀去。

    近百少年发出震耳yù聋的怒吼,紧紧跟随着他的背影,猛冲而上。

    那锦衣少年甫一冲入敌丛,长刀挥处,立即搅起一阵腥风血雨,所有挡在他面前的士卒都在血光飞舞中倒下,不是残肢便是断头,其手段之狠,令人悚然心惊。

    那锦衣少年手下的少年,也个个身手矫健,显露出与年龄绝不相符的狠辣与老练,刀光霍霍,尽向天师军士卒的致命处斫去,顷刻间便将天师军的攻锋势头压了下去。

    那天师军将领终于sè变,嘴蜃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

    当第十八名士卒惨叫着跌倒,那锦衣少年面前再无一人胆敢阻挡,只余一地尸体和残肢断臂。

    恐惧袭上每一个天师军士卒的心头,这明明是一个半大小子,怎么会如此狂暴可怕!他们一齐向后缓缓退去。

    那锦衣少年伸手拦住手下的兄弟,低头向身上瞧去,一袭锦衣早已为鲜血浸透,他不由微微一笑,却不知这个笑容落在对面敌军眼中,是何等的狰狞可怖,几个天师军吓得腿都软了。

    他自语道:“唉!能不杀人便不杀人吧!”

    突然抬高嗓门喝道:“对面的,最后一次jǐng告,立即弃械者,免死!”

    敌丛中一阵sāo乱,显然是有些进退维谷。<ww。ienG。com>

    那天师军将领猛然用尽力气叫道:“兄弟们!不要再抵抗了,你们不是对手!快逃吧!不用管我!”

    三百余名天师军士卒闻言如蒙大赦,纷纷掉头便跑。

    那锦衣少年转过头来,奇怪的瞧了那天师军将领一眼,点点头道:“很好!我有点喜欢你了,是个讲义气的好汉!”

    那天师军将领翻了翻白眼,干脆闭上了眼睛。

    苏飞跑了过来,小声问道:“大哥,如今怎么办?”

    那锦衣少年侧着头,想了想道:“留下一半人,看住俘虏!其他人嘛!”

    他又瞧了瞧天师军溃卒的背影,简明扼要的说道:“抓住他们!”

    南鹰在王累、贾诩、程昱等人的前呼后拥之下,以游山玩水的速度缓缓前进。此时的南鹰,已经彻底抛去了南郑一战后的烦恼,嘴上与众人谈笑风生,心中却在不住盘算回到鹰巢之后的诸多事务。

    腰背处一阵酸痛传来,南鹰不安的扭了扭腰。唉,当着外人的面不能安上马蹬,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折磨与痛苦,还有那可恨的席坐,为什么这些官僚们不懂得发明个椅子什么的?马扎也行啊,天天挺着腰跪在地上,难道他们没有人得腰肌劳损吗?还是自己的鹰巢好啊,想到什么,画个样子让属下们打造就行了。

    远处,一座城池的轮廓隐约可见。

    南鹰扬鞭一指道:“王郡丞!那座城池便是褒中了吧?”

    王累策马赶上几步,小心翼翼的将距离控制在落后半个马头的位置,才微笑着回答道:“正是!”

    南鹰大笑道:“如今的汉中,也只有褒中和沔阳两地,仍然握于贼手!难道大人对此毫不介意?”

    王累赔笑道:“上使之意是?”

    南鹰凑过头去,低声道:“本使随行尚有数千虎狼之师,要不要本使发兵,将此城顺手攻下?这份功劳便可单独算在你郡丞大人头上了!”

    王累心中一动,随即理智占了上风,淡淡道:“谢上使提携,但下官身为郡丞,不司掌兵之权,若擅自动兵,只怕会被朝中那些口诛笔伐之士谏一个心怀叵测之罪!”

    南鹰哈哈一笑道:“是本使失言,大人莫怪!”

    他话锋一转:“不过依大人之才,屈居一个郡丞之位,倒确是有些不妥,不知大人心中理想如何?”

    王累突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怔怔道:“这个!这个嘛!”

    南鹰不待他答话,又道:“如今天师道虽败,但放眼天下,山河未定,处处危局,别人不说,便是那太平道,又岂会安份守己?”

    他轻轻道:“一场席卷天下的大乱就要开场了!”

    王累猛力一惊道:“上使这么肯定吗?那太平道真的要反?”

    南鹰冷笑道:“此处没有外人,本使也不怕坦白的告诉你,数月前,本使与当今天子便在宜阳同时遇袭,行刺者便是张角本人!”

    王累险些从马上跌下,骇然道:“前几rì,程先生便说过张角曾有刺驾之举,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怎么?上使大人当时也在宜阳吗?”

    南鹰随口道:“哦!前些时rì瘟疫横行,本使恰在宜阳与神医张机先生一齐治病救人,不想竟然迎得天子圣驾!”

    王累终于现出呆滞神sè:“神医张机?”

    他脸上闪动着明悟的光彩:“上使!您的尊姓莫非是姓南吗?”

    南鹰心中大叫不好,可是已然无法收回,只得故作镇定道:“不错!郡丞竟然也听说过本使之名?”

    王累突然发出喜悦不禁的欢呼,大叫道:“原来竟然是您!试问天下谁敢说没有听过您的事迹呢?”

    南鹰吓了一跳,自己天子密使的身份都没有让王累激动成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王累似乎瞧出了南鹰的困惑,目光shè出感激崇敬之sè,轻轻道:“上使,您似乎并没有将自己的壮举当成一回事啊!”

    南鹰点了点头,道:“医生治病,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有何壮举可言?”

    王累呆了半晌,才叹息道:“上使,累今rì算是五体投体了,您可知道?因您和张机先生的义举,到底救活了多少人吗?若非您不愿留下全名,只留下南神医的传说,只怕当今之世,民间为您立下的功德碑便数以千计!”

    南鹰失声道:“不会吧?这么夸张?”

    瞧着王累茫然之sè,连忙道:“嘿!这夸张嘛,便是言过其实之意!”

    王累摇头道:“非也!别处下官是不清楚,但仅我益州一地,因上使而活者便不下三十万人之多!”

    南鹰虎躯一震,突然想到了对郑莲说过的“希望”二字,又想到了那些面无生气的患者和累累尸体,还有宜阳城中无数跪谢的百姓,不由眼中也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有些神伤道:“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若是能再早些医治,唉!还有很多人能幸存下来!”

    王累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南鹰的脸,嘴唇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将要诉说,终于化作一脸的高山仰止之sè。

    南鹰却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两人同时生出相交不深,却心意相通的奇妙感觉。

    良久,王累才颤声道:“能识得上使大人,实为累生平之幸!唉!怪不得,传说中的寒冰令牌竟会出现您的手上,也只有您,才配得上这面号令天下的玉牌!”

    南鹰一时兴起,正容道:“郡丞大人切莫再以大人相称,本使虽蒙天子赐令,却并无一官半职在身!”

    王累竟然丝毫不以为意道:“这又有何分别呢?以上使活人千万的功绩,天下原也没有什么官职可以相封了!”

    “说得好!”贾诩策马而来,“主公虽无天子赐爵位在身,却蒙天子隆恩,与主公兄弟相称,又有什么官职能比得上这份尊荣呢?”

    说着,递过一个嗔怪的神sè,显然是责怪南鹰太过忠厚,轻易便透了底细。

    南鹰暗暗一惊,只得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这番话落在王累耳中,却无异于一个晴天响雷,他再次生出险些坠马的感觉,失声道:“什么!天子称之为弟!”

    南鹰赶紧捂住他的嘴,眨了眨眼道:“郡丞大人请低语!”

    王累终究是个聪明人,连忙道:“是!南使君!”说着也眨了眨眼,竟是立即换过了称呼。

    南鹰不由大笑,看来这王累也迟早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贾诩也一旁微笑不语,这王累有胆有识,难得又对主公感佩有加,rì后与张鲁一明一暗的控制汉中,此人当为不二之选。

    王累目中露出神往之sè,悠悠道:“南使君竟能与天子兄弟相称,真是令人羡慕!累直至今rì,尚无缘目睹天颜!”

    南鹰想到灵帝那一脸诚挚的笑容,也不由神驰,笑道:“要说到我这位灵帝兄长,那可真是……”

    王累和贾诩一齐愕然道:“什么灵帝?”

    南鹰一呆,险些一个嘴巴抽在自己脸上,自己这张嘴还真是有点把不住门,这灵帝之称乃是刘宏辞世之后才追赠的谥号,如今灵帝身体康健,自己怎么就说溜了嘴呢?

    他脑中电闪,口中却微笑道:“当今天子聪慧,各种灵思妙想层出不穷,是以我私下为他起了个绰号!”

    王累紧张的左右瞧了瞧,才压低声音苦笑道:“看来,南使君确是与天子情谊深厚,不过,下官斗胆说一句,这种话毕竟有失君臣之礼,使君还是少说为妙!”

    南鹰暗松一口气,微笑道:“谢郡丞大人提醒!”

    王累突然神sè古怪,显然是想到了一些灵帝的传闻,他掩口轻笑道:“不过下官细细想来,使君之言倒颇有几分道理!”

    几人同声大笑,轻轻松松便将一句失言之语带了过去,只有贾诩满怀深意的瞧了南鹰一眼,似乎听出了什么破绽。

    南鹰心中又提了起来,这老小子死里逃生之后,实是智比妖孽,不要被他死缠烂打的逼问才好。

    突然,遥望数里之外,隐有烟尘浮现,似乎有兵马开来,跟着,远远一骑鹰巢哨探快速驰来。

    众人均是眉头一皱,此处虽与褒中近在咫尺,但天师军仅有区区千人守城,自保已是岌岌可危,难道看到大队人马在此,竟然还敢主动来犯不成?

    那鹰巢战士迅速策马来到近前,向南鹰下马行礼道:“禀主公!前方三里处,发现一队二、三百人的天师军!”

    高顺恰好快马赶到,闻言吃惊道:“怎么可能!二三百人竟敢对我数千之众主动出击?他们疯了不成!”

    那鹰巢战士苦笑道:“禀高帅!事实似乎并非如此,属下距离虽远,瞧得不真,但那队天师军丢盔弃甲,步履仓皇,毫无阵形可言,绝对不会是来进攻的!”

    “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属下远远望见,他们身后,似乎另有一队人马,看样子,倒极象是在追击那队天师军!”

    王累略显紧张道:“事情有些不对!汉中全境的官军均没有调动啊!我且问你,那队追击的人马有多少人?”

    那鹰巢战士又犹豫了一下,终于很认真的说:“属下认为,他们不会超过五十人!”

    “你说什么!”所有人一齐惊呼道。

    PS:凄惨啊!没有推荐的成绩简直是惨不忍睹,收藏也开始掉了,竟然连400都不到!看来是等不到上架了!不过,此书必会完结!白雪敢向所有人保证这一点!宁做奥特曼也绝不做太监!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四章 对面无缘

    在姜奂和强仝的指挥下,两千鹰巢骑兵以最快速度阻断了道路,并摆出了冲锋的阵型。近千弓弩手和千余汉军则布成防御的圆阵,将数千平民护在中间。

    所有人都以怪异的眼光瞧着那队渐渐靠近的天师军,他们怎么瞧都只能算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难道是来投诚的?

    那队如同无头苍蝇般乱哄哄拥来的乱军也终于瞧清了面前的可怕景sè,近万人马将前方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单单那队气势逼人的骑兵便足可在瞬间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乱军们立时吓傻了眼,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他们身后,那队神秘的追兵也终于现出了隐约的身影。

    南鹰和高顺交换了一个不敢置信的神sè,那哨骑的眼力不错,最多不过五十人,这是一支什么样的人马?竟能追得五倍以上的敌人连头也不敢回。

    当追兵们从烟尘中显出清晰的身影,南鹰不由张大了口,一群小毛孩子?天师道真的是完了!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一个浑身血迹的高大少年站了出来,声音冷静的令人怀疑他的真实年龄:“立即跪下受缚!我愿意再多给你们一次机会!”

    一名天师军闻言身体一抖,手中单刀“呛”的坠地,双膝一软,竟然真的缓缓跪了下来。

    跟着,越来越多的乱兵们垂头丧气的跪了下来,眼中似乎竟有一丝得以解脱的庆幸。

    很快,所有的天师军密密麻麻的跪满一地。

    那少年满意的一笑,缓缓上前,向鹰巢的大队人马行来,他毫无顾虑的从乱军丛中穿行而过,所到之处,跪伏在地的天师军士卒无不见了鬼一般,手足并用的爬开,没有人敢向那少年望上一眼。

    南鹰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好家伙!看来这小子才是这些天师军逃命的原因!他们似乎连胆都被吓破了!”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抱着相同的想法,总有一些亡命之徒能干出出人预料的事来。

    当那少年行至一半,四名天师军士卒同时猛然跃起,手中利刃向那少年各处要害挥去。

    那少年脚步依旧,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黑沉沉的大刀,鬼魅般的黑光一闪即逝。

    然后,他眼都没眨一下,继续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行去,只留下身后的四名偷袭者一脸惊骇yù绝的捂着鲜血狂涌的颈项缓缓倒地。

    天师军的人丛中终于有人惨呼出声,不少聪明人立即趴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以示绝无反抗的意图。

    南鹰咽了口唾沫,低声向高顺道:“好厉害的小子!大哥,你觉得他怎么样?”

    高顺郑重的点了点头,说:“很好!比我强!”

    “什么!”南鹰差点叫出声来。

    高顺瞧着那少年象一根钉子般直直的走来,叹息道:“你很奇怪吗?这小子现在的本事便绝不在你我之下,但你们仍然年轻,进步的空间远胜于我,当然比我强!”

    他怔怔的望着那少年:“张角与王越不算,他是我平生见过的仅次于那武痴和典韦的最强高手!”

    南鹰心中大为不服,翻了翻眼。

    高顺微笑道:“不用不服,也许你二人生死相搏,死的一定是他。但要是比武较艺,你仍不如他!”

    南鹰若有所思,眯起了眼睛。

    那少年行至十余步外,反手将那柄漆黑的大刀插入背后所负的刀鞘,立在当地。

    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大队人马,显然有些疑惑,终于提声叫道:“敢问领军的将军是谁?可否一见?”

    南鹰向高顺、王累二人点了点头,三人一齐策马出阵。

    此时相距更近,南鹰见那少年相貌清朗,神sè镇定,浑身却散发出刀锋一般锐利的锋芒,倒是与自己十七、八岁时颇为相似,不由大生好感。

    他微笑道:“好一位少年英雄!你是什么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少年微微躬身道:“小民等皆为附近郡县的乡间少年,久有报效朝庭之心,闻汉中天师道作乱,特来尽绵薄之力!”

    他回身一指身后跪伏的天师道乱兵,淡淡道:“适才我等奇袭褒中,这些便是漏网之鱼!”

    众人均是一呆,王累失声道:“什么?褒中已为你等攻取?一干匪首可曾拿下?”

    那少年回头叫道:“二弟,你来答这位大人的问话吧!”

    又一名瘦削jīng干的少年越众而出,与先前那高大少年并肩而立,他拱手道:“经天师道俘虏供称,大多匪首已于我等破城前一个多时辰,经北门仓皇逃走。我等只拿下一名守城的贼将!”

    王累怒道:“这干贼子倒颇懂审时度势。”

    他向南鹰道:“使君,这下麻烦了!他们一旦逃离汉中,我们再想抓捕将会难上加难!我们该如何应对?”

    南鹰一脸事不关己,摊手道:“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吧!”

    王累苦笑道:“是!下官明白了!下官会报请太守大人立即发兵攻取沔阳,同时向邻近郡、国送报公文,请求他们协助围堵!”

    南鹰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一双锐利的眼神在面前的二个少年上扫来扫去,瞧得二人浑身不自在。

    那高大少年轻轻捅捅同伴,低声道:“二弟,我怎么觉得这位大人眼光有点不善,似乎是想我们一口吞下的感觉?”

    那jīng干少年一边向南鹰露出诚实腼腆的笑容,一边低声答道:“你说得不错!他只怕没有什么好心思,一会儿无论他说什么或提出什么要求,大哥千万不要答应他!”

    那高大少年微不可闻的应道:“明白了!”

    浑然不知已经被人暗中鄙视的南鹰终于开口:“二位少年英雄,小小年纪便满怀报国之志,诚为可敬!不知你二人可愿加入你们面前的这支雄师?”

    二位少年一齐暗叫:“来了!”

    那jīng干少年略一踌躇,小心问道:“那么可否请教大人尊讳?这支雄师又是哪一路汉军?”

    南鹰愕然,这貌似简简单单的两个问题自己竟然一个也无法如实相告,至少也不能在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说吧!

    他呆了半晌,才干咳一声道:“这个嘛!你rì后便知!”

    那jīng干少年立时看出了问题,狡黠一笑道:“这位大人口口声声要提携我兄弟二人,却为何处处遮掩?显然是诚意不够,亦或是别有目的,这如何能让我们信服的追随大人呢?”

    那高大少年也不屑道:“藏头露尾岂是英雄所为?”

    南鹰被说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王累却勃然变sè道:“好胆!竟然敢对使君无礼!尔等可知他是何人?”

    那jīng干少年赶紧打躬作揖,委屈道:“这位使君是何人,小民确是不知,正想请大人相告!小民定当磕头请罪!”

    王累猛然醒悟,一张嘴不禁张得比南鹰还大:“这,这!我,他是!”剩下的话却如何敢说得出口。

    那jīng干少年得意一笑,双手一摊道:“各位大人请看,非是小民等不识抬举!但若连投靠何人都不知道,小民等岂不被人耻笑?”

    那高大少年闷哼一声道:“正是!投军,当投官军!从主,当从明主!什么都不相告,便要招揽我们!莫不是欺负我等年少无知?”

    南鹰和王累相视一眼,均是哭笑不得。

    那jīng干少年趁机道:“各位大人,小民等尚有要事,这便告辞!对了,还请各位大人处理好这些天师道降卒后,便去接收褒中吧!这功劳嘛,小民等不要也罢,哈哈!”

    南鹰恨得牙痒痒的,偏偏自己又确是理亏,总不能硬将他们绑了去,只能眼睁睁瞧着他们转身而去,却是空叹奈何。

    真是瞧不出来,这两个小子这么高傲!对了,让典韦出手,试试他们的武艺,正好也可磨磨他们的锐气!说不定能留下他们。

    他想着,眼光不由向人丛中的典韦瞧去,正要说话。

    “且慢!”一人悠然出声,“二位英雄少年且请留步!”

    南鹰心中一喜,这姓贾的老小子终于出头了,一定是想到什么了妙计。

    贾诩显然从南鹰刚刚的目光中明白了他的想法,向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两位少年转过身来,一齐jǐng惕的瞧向贾诩:“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身份尊贵加上人多势众就可以乱来了吗?”

    贾诩摇头轻笑道:“非也非也!只有一事相询而已!”

    他嘴上风清云淡,但那摇头晃脑的样子,怎么瞧都似足了一只修炼成jīng的老狐狸,更让两位少年暗暗提防。

    二人相视一眼,硬着头皮道:“那么便请大人垂询吧!”

    贾诩一指南鹰,笑道:“提问之前,请容我解释。我家主上确有难言之隐,又身负重大使命,暂时不便将身份相告,请二位谅解!”

    那高大少年点头道:“我们谅解,但还是那句话!若要我们追随,请报上真实身份,也好让我们兄弟二人心中思忖一番,是否值得投效!”

    贾诩点头道:“好汉子!确是爽利人!你放心,既然我家主上如今不便相告身份,便绝不会强迫二位!”

    他瞧向南鹰:“主公,您说是吧?”

    南鹰心中大骂,面上却堆起一脸温和的笑意,点头道:“那是自然,本人一向是以德服人的,又岂会行那强横霸道主不义之举?”

    两位少年同时松了一口气,那jīng干少年行了一礼道:“谢大人体谅,这便请提问吧!小民等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诩捋须笑道:“二位既然远行至此,只为除贼,想必是心怀忠君报国之心,意yù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吧?”

    那高大少年胸膛一挺,傲然道:“那是自然!大丈夫生于世间,便当手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以光耀门楣!”

    贾诩鼓掌道:“说得好!那么我想请教二位大丈夫,若想投军,究竟有什么要求和条件呢?”

    那高大少年略一迟疑,那jīng干少年赶紧道:“至少也要投入堂堂正正的正规汉军,当一个都伯或屯长吧!”

    他说到“堂堂正正”四字时,加重了语气,偷偷瞄了一眼南鹰。

    贾诩双手一拍,欣然道:“那便是了!”

    他伸手一指王累道:“二位,可知这位大人是何人?”

    二人一齐茫然道:“小民不知!”心中暗道,怎么又扯到这个人身上了?他缩在你家主公之后,衣着普通,最多不过也是个高级宾客罢了,难道会是什么达官贵人了?

    贾诩微笑道:“也难怪你二人,这位大人今rì微服出行,未着官服,他便是汉中郡丞王累!”

    二位少年一齐脱口道:“竟是郡丞大人!”

    贾诩一脸坏笑道:“不错!若是他招揽你二人投军,可以算是堂堂正正的汉军了吧?”

    那高大少年点头道:“我等亦久闻王大人爱民如子的美誉,若确然是他,我等愿投!”

    那jīng干少年略一犹豫,也点了点头。

    贾诩将嘴靠近南鹰耳朵,苦笑道:“主公啊!这两人今rì是不可能投入我们了!所以我只好暂将他们收入汉中的汉军,反正他们也跑不了!对吧?”

    南鹰气乎乎的压低声音道:“你平rì鬼点子那么多,为何今rì只能想出如此拙劣之策!哼!还不让我自己设法!否则,我若让老典露上几手绝活,说不定就能震住他们,乖乖跟我们而去!”

    贾诩摇首道:“此计不可行!你瞧那高大少年,定是宁折不弯之人,主公只能以莫测高深之气势,对其表示善意,不可用强!”

    南鹰撇嘴道:“呸!什么莫测高深?还不是装酷!”

    两人在那里窃窃私语不提,此时的王累终于明白了贾诩的用意,苦笑道:“本官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难道还有人会冒充不成?再说了!”

    他冲着身后的大队人马努了努嘴:“如今汉中一地,除了官军外,还有人敢拉着这么一支大军招摇过市吗?”

    那jīng干少年突然开口道:“敢问郡丞大人,若我兄弟二人相投,当授何职?”

    王累其实也颇为喜爱这两个小子,微笑道:“二位少年英雄武艺过人,又立下大功一件,暂且委屈一下,做个屯长如何?”

    二位少年不由喜出望外,正要拜谢,冷不防南鹰开口道:“不!让他们二人做个军侯吧!”

    王累立即改口道:“是!使君言之有理,是本官考虑不周!”反正南郑三千防卫军已经成了空架子,十五名军侯也急待良才填补,莫说任命两个军侯,便是七个、八个,还不是易事?何况,那太守苏固若是知道此事为上使大人亲自开口,他敢有半句闲话?

    二位少年惊喜交加,再望向南鹰时,眼光中已带了一丝感激,同时心中升出悔意。这位使君绝非常人,随便一句话,竟然立即使郡丞恭恭敬敬的不敢违逆。若是跟了此人,只怕前途不可限量,但适才不明底细,婉拒之言早已出口,如何还能收回?徒自令人轻视罢了。

    南鹰却没有瞧出两位少年心底与他一般的惆怅,没jīng打采道:“恭喜二位军侯,还不上前?听从郡丞大人的指派!”

    王累微笑道:“好!便请二位军侯领本部人马暂且驻守褒中,后续诸事,待我一回南郑,便会派相关掾吏前来办理!”

    二位少年相视一眼,均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一齐躬身道:“末将领命!”

    说着,向南鹰等人再施一礼,转身去了。

    望着二人渐行渐远,南鹰心中一阵沮丧,这两个难得的人才啊!就这么白白飞走了!真是让人郁闷啊!好在正如贾诩所说,这二人仍在汉中,自己便有机会。

    他突然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尚未得到答案,扬声道:“二位军侯!本人尚不知你二人姓名!可否相告?”

    远远的,传来二声爽朗的回答。

    “巴郡甘宁!”

    “义阳苏飞!”

    南鹰浑身一震,发出一声凄惨的悲叫,一手揪住贾诩的衣领,双目尽赤道:“好你个老不死的!都是你让我装酷!你还我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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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五章 奇异之旅

    夜sè渐临,墨让静静的伏在一处深草丛中,遥望着不远处那庞大的营地,一堆堆篝火正依次点燃,来往穿梭的黑影尽显忙碌景象。

    他已经悄悄跟随着这数千人的庞大队伍将近一rì,却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诱人的香气,墨让贪婪的耸动着鼻翼,在脑中幻化出一片片肉干在釜镬中随着肉汤上下翻滚的奇妙景sè,腹中又发出难以控制的阵阵雷鸣之声。

    他刚刚懊恼的拍了一记腹部,突然觉得一丝寒气袭来,忍不住微微一颤,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单衣。

    他心中不由生出无尽的悲凉,自己真是愧为墨门子弟。若是放在二十年前,自己凭着一双草鞋、一身褐衣行遍天下,也尝遍了天下之苦,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在那时,以野菜为食,便是人间美味,能幕天席地,便是感受自然,艰难的苦修更是自己人生的准则。为何时至今rì,自己竟然变得如此脆弱,甚至是贪生怕死了?

    他翻了一个身,呆呆的瞧着满天隐约可见的星辰,心中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要跟着这支来路不明的混合大军。那是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羞愧的原因,那就是因为饥饿,因为惧怕死亡。

    他自嘲的一笑,自己真的是老了!难道一个人的血xìng和胆气,甚至是理想和信仰,都会因为年华的逝去而慢慢流走吗?

    他低低的咒骂着,都是这纷乱的世道,是这虚伪的人生,是这声sè犬马的花花世界,是这该死的一切,改变了自己,使自己从一个意志坚定的墨门杰出弟子,变成了一个腐化堕落的废物老人!

    他长长叹息一声,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只怪自己啊,为何当年会听从矩子的安排,去做一个小小的县令!而自己年少轻狂,竟然幻想着,可以依靠一身本事来造福民众,凭借着一腔抱负来改变这个暗无天rì的大汉王朝。可是结果,却是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在那个庞大的旋涡和染缸中迷失了自我,失去了本sè。而最终,他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被别人从官场那张贪婪和yù望织就的蛛网中重重踢落。

    他心中生出一丝庆幸,自己虽然惨淡收场,但也好过那些人身陷网中而不自知,落了个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可悲结局。他又想到那个从小便敬仰的矩子,心中莫名的一痛,自己本该恨他才是啊!若不是他一心要恢复chūn秋时墨门的辉煌,强令所有弟子入仕,自己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矩子真的变了,可能他也早已堕入了那贪yù的深渊,而违背了“尚同”和“兼爱”的本意吧?

    他呆呆的想着,酸楚一阵阵浮上心头,自己有何资格去评论一位早已逝去的长者?自己不也已经在官场浮沉之中舍弃了“非乐”和“节用”吗?

    他突然握紧了双拳,愤怒油然而生,自己就算是一个舍弃自我的弱者,但也已是个知天命的老人,只想安度余生,为何这帮天师道的妖人竟然仍不肯放过自己。若非他们强行逼迫,他又岂会因帮助他们制造攻城器械,而犯下了附逆谋反的重罪!这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他心中一阵茫然,自己今后将要何去何从呢?天师道虽然灭亡,但仍有漏网之鱼,他们深知自己的底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而当今朝庭若是查实了他的罪证,也会毫不留情的予以严惩。自己好不容易趁着褒中城一片大乱而逃了出来,可如今细思之下,天下虽大,竟无自己容身之所。世间之悲,莫过于此!

    强烈的饥饿将他拉回了现实,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绝不能窝囊的饿死在这荒郊野岭,能活下去才是真理。

    他爬起身来,慢慢伸展了一下腿脚,努力想使自己恢复到昔rì的迅捷,然后缓缓向营地摸去。

    可能的结局他已不及多想,他只知道,若是再不能为身体补充一些食物,说不定今夜,便是他的最终归途。

    他弯着腰一点点凑近营地,鼻中那渐渐浓郁的肉香如同一道催促他前行的符咒,他终于完全失控,直起身体,放开脚步向火堆奔去。

    “什么人!给我止步!”一声断喝,仿佛是厉鬼的索命之声。

    墨让浑身剧震,定在当地。跟着一支映照着点点火光的钢刀架在他的颈间,断绝了他所有的生念。

    他嘴边露出一丝苦笑,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啊!只可惜啊!临了仍然要做个饿死鬼。

    火光骤亮,显出钢刀主人那冷酷无情的年轻面庞,眼中尽是凛然杀机。

    墨让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人生五十年,如梦如雾又如幻,死便死吧!也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突然,只听那年轻的士兵“咦”的一声,然后“呛”的一响,似乎是还刀入鞘的声音。

    墨让只觉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的将自己扶了起来,怎么?杀人还一定要站着杀吗?难道是为了欣赏自己的无头尸体缓缓倒下的惨象吗?

    他睁开双眼,正要怒斥那残忍的年轻人,却发现那士兵正弯下腰来,伸手为自己拂去身上的长草和灰土。

    墨让不由张大了口,这是怎么回事?不杀我了吗?

    那士兵抬起头来,年轻俊秀的面孔上哪还有一丝适才的杀意,他正皱起眉头,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俺说大叔,你晚上不好好呆着,一个人乱跑什么?俺万一失手伤了你可咋办?”

    他见墨让一脸痴呆,不由吓了一跳:“大叔!你莫要吓俺,难道刚刚是俺不小心吓坏你了?”

    墨让终于回过神来,这小子定是认错人了,连忙道:“后生啊,不是我乱跑,实在是这肚子!”

    那士兵却是会错了意,笑道:“明白了,您老人家可真是厉害!知道晚上有牛肉汤吃,非要清空肚子猛吃一顿吧!”

    墨让只觉口水将要狂涌而出,口吃道:“牛肉,牛肉汤?”

    那士兵轻轻的笑着,扶着他的胳膊道:“得嘞!您老是哪个队的?就让小子扶您去吧!也算给您赔罪了!”

    墨让呆呆道:“哪个队?这,我不记得了!”

    那士兵又皱起了眉头,道:“唉呀,这可不行啊!你若是不找到自己的队,你的家人还不得急死?”

    他为难道:“俺正在当值,也没时间陪着您老一队队去找啊!”

    墨让脱口道:“我也没有家人了!”

    那士兵恍然道:“明白了,您家只有您儿子一个人了吧!但他有自己的队伍,您可不能和一帮士兵们混在一齐!不过这就好办了,俺随便给您安个地儿不就行了?总不能老是饿着您吧?”

    墨让一阵狂喜,这样最好,自己算是有惊无险的就混进大军之中了,而且听这士兵的意思,只要身处军中,所有的人都能吃饱肚子,这对自己来说,真是一个美妙的消息。

    那士兵游目四顾,突然喜道:“有了!”

    他扶着墨让来到一个火堆前,向围坐在火堆旁的十几个百姓装束的人告了个罪,才解释道:“这位大叔孤身一人,刚刚又找不到队了,只好先在你们队里挤挤了!”

    那些百姓一声不吭,却有几人挪了挪屁股,腾出一个空位。

    那士兵扶着墨让坐下,然后凑在旁边的一块木牌上瞅了一眼,笑道:“恩!丙十三队,俺记下了!”

    他冲墨让挥了挥手,叫道:“大叔,您老慢慢享用牛肉吧!有空俺会来看你的!”说着,一溜小跑的去了。

    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递给墨让一个钵子,里面盛着肉香扑鼻的牛肉汤。

    墨让眼都绿了,顾不上道谢,便唏里呼鲁的大口喝了起来。

    一连喝下两钵肉汤,墨让感觉到生机仿佛重新回到了体内,浑身也热乎乎的,再也没有适才的寒意。

    他这才有机会抬头打量自己的同伴,他吃惊的发现,身边十余个百姓几乎全是老弱妇孺,没有一个青壮男子。他白天虽然跟了很久,也注意到数千人中有近半都是百姓,却全然没有看清他们的模样。

    一个比他年纪还大的老人用同情的目光瞧着他,叹道:“老兄弟!瞧你那吃象,怕是饿坏了吧?难道你早上没有用饭?”

    墨让尴尬一笑,掩饰道:“老哥说得是,早上闹肚子,错过了饭头!”

    那老人释然道:“怪不得了!这些兵虽然不知道要将咱们押往何处,但无论是吃饭还是喝水,竟然都帮咱们弄得妥妥当当,真是怪事一桩!”

    墨让凑向钵子的嘴猛然停顿,抬起头骇然道:“什么?押?他们是押解咱们!”

    那老人惊讶道:“老弟,你可真是不知忧愁啊!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咱们今后的处境?”

    墨让心中升出极为不妥的感觉,慌忙道:“老哥啊,咱这个人天生就笨,你快给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老人长叹一声道:“这几rì发生了这么多怪事,老实说,我老头子虽然活了大半辈子,却也给弄胡涂了!但是我知道,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突然冷笑道:“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又能如何?如今我们和家中的男人被分隔开来,不就是想拿我们当做人质吗?”

    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子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妹子!小点声,莫要被他们听到了!”

    经过众人一阵小声议论,墨让终于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委,他的心沉了下去,却强笑道:“你们是不是多疑了?我瞧那些个兵对我们都挺不错的啊!”

    那年轻女子又冷笑道:“就是因为不错,这才可疑!大叔你是不是老胡涂了?你也偌大年纪的人了,你听说过对人如此和善的官兵吗?”

    她停顿了一下,瞧了瞧四周,小声道:“妾身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当年西楚霸王坑杀二十万秦军降卒之前,也是用尽了怀柔之策!”

    墨让岂能不知这段历史?他不由双眼发直,手中之钵也掉了地上。老天!难道自己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急急道:“那你们为何不逃走呢?”

    那女子用瞧白痴般的目光注视着他:“大叔,妾身刚刚已经说过,我们和当兵的男人们被隔绝开来,如果我们一方有所举动,首先倒霉便是另一方的亲人了!谁敢这么做呢?”

    那老人点头道:“她说得不错!老朽年轻时也曾从军,我敢说,这些押送我们的官兵足有三千之众,而且凭他们的战力,只须分兵一半便可将我们所有人斩尽杀绝!”

    那女子又压低声音道:“还有,你认为我们能够逃得了吗?他们的戒备如此之严!嘘,你瞧,又来了!”

    所有人立即闭口不言,木然瞧着身边连续行过的巡兵。

    这一夜,墨让虽然睡在了温暖的简易军帐之中,却只觉得心中越来越冷,这一夜,真是难捱的漫漫长夜啊!而且,明天又会有怎样的恐怖命运在等待着他们呢?他生出了悔意,可是为时已晚,只有继续将这命运莫测之路走下去。

    经过两rì的跋涉,墨让算是明白了大多数人冷漠寡言的原因,因为他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心中越惶恐,便越是沉默。似乎所有的人都有了同一个觉悟,那便是:既然要死,就静静的等待这一时刻吧!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今天的天气yīn得吓人,正好所有人的心情一样,人们就象一群行尸走肉,机械的挪动着脚步,面对身边那些黑甲士兵们不时发出的关切话语,也仅是回以一个哭笑难分的表情。

    墨让突然注意到一件怪事,大多数黑甲士兵的口音非常奇特,汉语说得有些结结巴巴,尤其是那些骑兵,他们之间偶尔会用一种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语言对话,似乎有点象羌语。难道他们竟然是羌人?

    墨让想着不由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羌汉的世仇延续百年,死者何止百万?若他们真是羌兵,只怕这数千汉人百姓早已死无全尸了!

    一滴冰冷的雨丝落在了墨让的脸上,他抬起头来,心中充满了对上天的愤恨,难道人们的遭遇还不够凄惨吗?连老天也要降下这讽刺的惩罚!

    很快,豆大的雨水噼里啪啦的浇了下来,在天地间连成一条条白线,渐渐视野也模糊起来。

    人们继续在雨中前行,任大雨湿透了衣衫,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是啊!连死都已经无所谓了,区区大雨又有何惧哉?但愿自己疲惫的**和悲伤的心灵能够在上天降下的甘露中得到洗涤吧!如果有来生,不要再重复这苦难的生命!

    一名黑甲骑士从前军策马狂奔而来,在马上发出雷鸣般的洪亮吼声:“长官有令!此处无法扎营,全军继续缓缓前行!”

    人们脸上的木然神sè抽搐了一下,果然啊!自己这些人的生命不过如蝼蚁一样卑贱,又怎能迟滞大军的步伐?

    又一名黑甲骑士驰来,大吼道:“长官有令!所有弓弩营战士下车,所有骑兵下马!道路两侧列队前行!快!”

    人们一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傻了吗?淋雨很舒服吗?

    第三名黑甲骑士奔来,他的命令才真正让所有百姓和汉军士兵陷入了呆滞,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失去了作用。

    他传达的命令是:“长官有令!所有鹰巢所属立即行动,依次将老人、小孩、女人送入车中避雨,无法坐下的,穿上骑兵蓑衣,上马!”

    相比数千百姓和千余汉军们那呆如木偶般的表情,数千鹰巢战士却没有一丝犹豫,他们早已在近两年的生活和训练中,习惯了这类的命令。所以,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令百姓们终身难忘的一连串行动。

    车内的士兵们快速收起手中的弓弩,小心的放入车内的铁箱中锁好。这东西娇贵的紧,可经不起雨水。而且车上若有孩子,这些武器可是很危险的器具。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跳下车来,不由分说的将老人们首先塞进车内,然后是孩子。

    骑兵们跃下马背,任泥泞漫过了他们心爱的马靴,却连瞧也不瞧一眼,这靴子虽然漂亮,可是哪个战士没有好几双备着?何况,如果让主公瞧见他们的怠慢,那么回到鹰巢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惩罚xìng的可怕训练!他们麻利的从油布包中抽出叠得整整齐齐的蓑衣,看到一个身边的女子,便兜头套上,再将她们强行推上马背,然后牵起了马缰。

    墨让张大了口瞧着眼前的一切,他感觉心脏正剧烈的跳动着,自己引以为豪的广博见闻,在此时似乎完全被颠覆!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自己是在梦中吗?这俗世之间,在这丑恶的人世,怎么会有这样的军队?

    一声马嘶从耳边响起,他一惊望去。

    一名黑衣年轻人正从马上俯视着他,英俊的面容正透出一丝怒气。

    那年轻人喝道:“士兵!”

    附近所有的士兵一齐停下手上的忙碌,面向那年轻人双足一并,在泥地上踏出大团大团的泥浆,整齐划一的回答道:“有!”

    那年轻人用马鞭一指墨让,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位老人仍然没有上车?”

    一名士兵连忙道:“报告长官!眼前的几辆马车均已满员,不过属下会立即安排!”

    那年轻人面sè稍缓,马鞭一摆道:“算了!等你们安排好,这老人非生病不可!”

    他跳下马来,取出一套蓑衣、蓑笠为墨让披戴好,再扶他上了马背,然后瞪着那士兵道:“你!帮他牵马!”

    那士兵慌忙接过马缰,牵马向前行去。

    墨让在马上回身瞧去,见那年轻人正立在雨中目送他离去,任雨水将漆黑的长发一缕缕的沾在额上,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他向墨让微微颔首,然后潇洒的一甩长发,转身向远处另一名仍立在雨中的女子走去。

    此刻,墨让心底正有一个声音狂叫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在做梦!既然要杀我们,为何还要如此惺惺作态?

    他再瞧着身边那一张张被雨水淋得双目难睁的年轻面孔,他不禁又想,这些士兵真的会挥动屠刀砍向自己吗?

    他突然觉得冰冷的面颊上一热,伸手一摸,湿漉漉的尽是水。

    他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刚刚淋到的雨水。他在心中连说了几遍,却连自己也越来越不能相信。

    PS:收藏仍在掉,真是受打击啊!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六章 怪诞之城

    经过几rì的共处,尤其是经历过那场大雨后,汉军和百姓们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一些人的脸上渐渐出现了笑容,汉军士兵们的戒备心理也慢慢开始减退。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大队人马进入了横亘蜿蜒的群山之中,所有人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不是说要随军驻守一处城关吗?怎会开入深山!

    崎岖的山道上,虽然有士兵们主动扶老携幼,帮他们扛起大件的家什,却仍然难以平复百姓们心中再次涌起的疑虑。

    沉默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开始悄悄议论,一时间,流言蜚语暗中传遍整个队伍。

    “看来真是要坑杀我们啊!”一个老人压着嗓门,颤声说道。

    “不可能!”另一个老人立即反驳,“杀我们至于费这么大事吗?随便找个坑一埋就行,而我们根本也无力反抗!”

    又有人神神秘秘的伸过头来说:“你们别瞎猜了!我听说是让我们入山来开凿一条秘密栈道,我们都是苦力,不会杀我们的!”

    “呸!”有人不屑道,“你根本是胡扯,我们都是老弱妇孺,有谁会笨到用我们来做苦力?”

    几个人一齐点头道:“是啊!而且那些兵又怎会对苦力如此和气?”

    一人怪笑道:“好了!这也不是,那也不对!说不定是要将我们放在深山中供养起来呢!”

    众人一齐发出低低的窃笑。此时,绝无一人知道,此人的一句戏言却真的猜中了事实的十之仈jiǔ。

    墨让一边听着,也发出轻轻的笑声。他的见识毕竟远超这些寻常百姓,经过观察,他已经确信这些所谓押送他们的士兵,绝不会心存恶意。虽然仍然无法猜透他们的真实意图,但若说到他们会坑杀百姓,恐怕也只有这些胆小的无知愚民才能想得出来。

    通过几rì相处,那第一个发现他的年轻士兵已经与他甚为熟络,时不时便会来看看他,还偷偷塞上一些食物。想着他不由苦笑起来,看来自己在那小子心目中已经打上大肚馋鬼的烙印了。

    他又想到,昨rì他再次问及大队人马的去向时,那小子也是面露喜sè,却仍是神神秘秘的告诉他:准备享受前所未有的惊喜吧!

    那士兵眼中透露出的那份热切温暖的神sè,令墨让心中一阵抽动,他太熟悉那种神sè了!那是即将回家的感觉!多少年前,他每次结束苦行返乡,在村口的那条小河边总要仔细洗净自己满身的泥污和疲惫。他清楚的记得,在那平滑如镜的河面上,映照出自己的面孔,那喜悦的目光不正是与那年轻小子此时的目光一模一样吗?

    墨让轻轻一笑,这小子啊,任你再是守口如瓶,却也想不到眼神竟会出卖自己!由此看来,虽然不知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将汉军及其家属迁涉的事,那是假不了的!什么坑杀,什么苦力,完全是这些百姓在庸人自扰。

    突然,最前方的骑兵们发出阵阵欢呼,很快引得整条崎岖山道上的所有黑甲战士一齐发出震耳yù聋的欢腾之声。

    墨让心中跳得厉害,到地方了吗?他真的很有几分期待。在如此险峻的群山之中,真的会有家的存在吗?否则怎会让这些平rì冷静沉着的士兵如此沸腾!

    前行的队伍突然停下了,墨让险些一头撞在前面的一个女子背上。

    随之前方传来一阵阵惊呼,后方的百姓们面面相觑,同时现出惊慌之sè。

    墨让也不由一怔,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个嘹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长官有令!前方的南郑汉军兄弟和父老乡亲们不必惊讶!请继续前行,以免阻挡后队!”

    前方的惊呼声仍然不时传来,但拥堵的人群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再次缓缓行进。

    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转过一处山脚,墨让终于明白前方人群惊呼的原因,因为他和身边的人们也一齐发出了同样的呼声。

    眼前豁然开朗,群山之间奇迹般现出了一片广阔的平原,一座巍峨高大的城池耸立其间,城外的空旷之地上,尽是一片片肥沃的农田,更远的地方,则有大群的牛羊正悠闲的啃食着嫩嫩的青草。

    在行过一段崎岖漫长的狭窄山路后,却猛然间看到这样一幅壮丽的画面,这种变化来得既突然神奇又绝对出人意料,充满震憾的戏剧xìng,也难怪每一位初抵此处的人均要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一名黑甲战士瞧着人们呆若木鸡的神sè,不由扬鞭大笑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欢迎来到我们的乐土!”

    人群突然爆发出疯狂的欢呼,这是摆脱了死亡恐惧的内心释放,这是面临着重获新生的心灵呐喊!一瞬间,人们似乎都有一种崩溃后的无力,又或是挣脱了枷锁的轻松,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老人缓缓跪了下来,眼中淌出两行浑浊的泪水。在这茫茫世间,对于他这样逃亡者来说,还有何处能够比拟这里的人间仙境呢?

    千余汉军士卒在刘、赵两位军侯的率领下先行开入城内,他们早有名册在案,又有直属的上司管辖,省去了很多入城前的繁琐手续。

    剩余的数千百姓,只得以户为单位,排起几条浩浩荡荡的长龙,等待在城门口进行籍册核对。

    城门前摆放了几大长溜奇形怪状的木台子,数十名鹰巢属下,正趴在那些木台上,对照着南郑提供的大卷户籍书简,一个一个核对着百姓们的身份,忙得满头大汗,叫得连嗓子都有些沙哑。

    墨让站在人群之中,他似乎全然没有想到即将面对的尴尬局面,因为他是半路上偷偷混入大队中的,他的名字又岂会出现在南郑名册之上?

    他正双眼发直的瞧着不远处那闻所未闻的怪异城墙,脑中一片混乱。墨氏一门自墨翟起,便极多能工巧匠,尤善制造各种器具和守城器械,对于城池的建造自然也是个中高手。然而,这座在深山之中巍然屹立的奇异城池,却险些将墨让数十年的经验和见识完全巅覆。

    双体城墙?外墙约高三丈,这倒不足为奇,大多数城墙均达到这个高度,可是竟然还筑有更高的内墙!这明显是为了对来犯之敌实行立体打击!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城池,或许用军事堡垒来形容更为妥当。但是,真的有必要在深山中建造这么一个固若金汤的据点吗?城主的用意耐人寻味啊!

    还有这城墙的用料!墨让不禁眯起了眼睛,好象是用大块的青石堆彻而成的,竟然不是传统的夯土,难道建城之人已经成功的克服了石块粘合的难题了吗?

    他一阵悚然心惊,突然又想到了那些士兵乘坐的四轮马车和那些骑兵骑在马上时的踏脚铁环,老天!为何自己现在才注意到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看来前几rì确是被那些所谓坑杀的谣言给吓昏了头了!

    墨让的心脏又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突然感觉之前自己所有引以为豪的才能都有如儿戏一般!强烈的yù望充满心头,这是一种老饕发现绝世佳肴,酒徒嗅到陈年佳酿的冲动!能够让自己这位墨门嫡系传人目瞪口呆的高人,会是何等样人呢?墨让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仙风道骨,目shè慧光的长者形象,能够拜倒在这等奇人脚下,恭聆教诲,是每一位求知者的梦想。

    正当他思绪纷涌之际,后面有人轻轻推了推他。

    墨让微微一愕,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随着队伍来到了入城登记的木台处,木台后的一位年轻人正露出会意的笑容瞧向自己,并没有出言催促,反倒是身后的人群中有人等得不耐,做出了善意的提醒。

    那年轻人轻轻的笑着,招呼道:“老先生!瞧得有些目不暇接吧?来!报出姓名户籍就可以入城居住,今后您老人家可以慢慢的瞧呢!”

    墨让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尴尬局面,有些发呆道:“报什么?”

    那年轻人耐心道:“只要报出您老的名字和您在汉中城卫军中儿子的名字就可以了!我这儿都有名册呢,核对无误即可!”

    墨让不由暗暗叫苦,自己怎会想到入城盘查如此之严!偏偏适才又为眼前景物所慑,浑然没有觉察前面队伍的入城手续,否则便可有大把时间来构思一个天衣无缝的说法了。

    他口吃道:“这,这个嘛!”

    见那年轻人和身边诸人一齐诧异的瞧来,索xìng心一横道:“老朽并非汉中人氏,更无家人在汉中城卫军中,只是一个流民。只因饿得厉害,这才半道上混入大队中糊饱肚子!”

    众人一齐露出同情之sè,那年轻人却面露难sè道:“老人家,这可不合规矩啊!我家主公有令,此次接纳之人必须要是………”

    他只说到一半,却已将墨让说得心完全冷了下来。

    “住口!”一个略带怒气的清脆声音从身后响起。

    那年轻人抬头一瞧,连忙起身道:“大小姐!”

    一个浑身铠甲的俊俏女子快步行来,明艳照人的容颜上布满了寒霜。

    她劈头盖脸的就骂:“小穆子!你还真是块木头啊!有你这么办事的吗?没听老人家说话啊!人家是饿得受不了才来的,你还想赶人家走是怎么着?你还是不是人啊!”

    那小穆子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赔笑道:“大小姐教训得是!可是主公他………”

    那美女瞪眼道:“主公怎么了?若让他知道你欺凌老人,不扒了你的皮才怪!还不快放这老人入城!”

    那小穆子苦着脸道:“未经审查,怎能放入城中?”

    那美女突然面容解冻,笑靥如花道:“审查?原来你小子是想抢本小姐的权啊!明白了,我这便去寻主公,请他给你小子升官!本小姐让位便是!”说着转身要走。

    那小穆子吓得脸都白了,脱口道:“别!我听大小姐的!”

    那美女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又换上一脸恶狠狠的神情:“臭小子!审查谁是本小姐的事,轮得到你说三道四!还不快办正事!”

    她松开手,转头向墨让道:“大叔!你放心,若这小子再敢刁难你,瞧我怎么收拾他!”

    说完,一甩身后大红披风,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英姿飒爽的去了。

    那小穆子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向墨让苦笑道:“那么大叔,您老只报上姓名和原籍便可以入城了!”

    墨让报上姓名和原籍,瞧着那小穆子在书简上奋笔疾书,不由好奇的打听道:“小哥,适才那位大小姐是何人?为何你好象很畏惧她一样?”

    那小穆子吐吐舌头道:“大叔,你老说错了!哪里是我怕她?应该说在我们这里,能有几个人不怕她才对!”

    墨让一惊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竟有如此地位?”

    那小穆子笑道:“这位高大小姐,乃是我们主公的义妹,主帅的亲妹,听说又即将被任命为新成立的听风营的统领!你说地位如何?”

    墨让奇道:“听风营?那是什么?”

    那小穆子见墨让身后的人们非但没有烦躁之意,也都现出好奇之sè,便如数家珍道:“此处所有将士以高顺将军为总统领,是以我们都尊称其为高帅,恩,便是刚刚那位高大小姐的兄长了!其下原分六营,分别为陷阵、重步、羌骑、巡山、斥候和弓弩,还有便是传闻中的听风营了!这七营各有一名统领和副统领,均是我鹰巢中出类拔萃的杰出之士!”

    墨让骇然道:“什么?女子也能担当军事主官?”

    周围的百姓也均露出不能相信之sè。

    那小穆子眨眨眼睛,奇怪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我鹰巢之中只以忠诚和能力取人,管你是男是女?”

    墨让又吃一惊:“鹰巢?是这座城池的名字吗?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那小穆子神秘道:“这个嘛,你们一会儿便知!”说着递给墨让一面铁牌和一包草药。

    铁牌上面刻着几个很奇怪的符号,连墨让也闻所未闻,这令他心中着实有些懊恼。还有,这草药是做什么用的呢?

    那小穆子叮嘱道:“这便是身份令牌,一会儿便有人凭此牌来接引你们,而且今后吃饭睡觉全靠它了,万万不可弄丢!”

    他停顿一下,又道:“这草药必须分成三份,每rì一煎服下,所有人都要如此!切记切记!”

    有人忍不住插口道:“我们又没病,为何要服药?”

    又有人嘀咕道:“这不会是毒草药吧?”

    小穆子面sè一整,肃然喝道:“休得妄语!这是救命之药!我鹰巢之人谁敢不喝?”

    众人再不敢多言,只得称是,心中却打定主意,一会儿定要寻个无人之处将药偷偷丢掉。

    突然几个小孩欢叫着从城内冲了出来,手中拎着大块的生肉。

    墨让瞧着他们一边嬉闹着,一边向不远处的山边行去,却是险些跌落了下巴。

    他游历多年,见多识广,一眼便从那些孩子们的服sè中瞧出,这伙孩子中竟包含了汉、羌、蛮三族。

    这怎么可能呢?羌、蛮两族不是视汉人为死敌吗?难道在此处竟然能和睦相处。墨让的脑中“轰”的一声,他突然想到了旅途中那些士兵们生涩的口音和奇怪的语言!他们竟然真的是羌人骑兵!这位鹰巢的主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竟能令三族世仇和平共处!

    突然天空一暗,身边的人们不由抬首望天,随之发出凄厉的惨叫,吓得沉思中的墨让险些跳了起来。

    墨让循声望去,不由闭住了呼吸,连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只唯有梦境中才可能出现的巨大金鹰正在缓缓盘旋而下,双翼掀起的气流将几株小树都吹得摇摆不定,其降落处正是那几个孩子们的玩耍之处。

    墨让刚想如别人一样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突然一眼瞅见所有鹰巢中人均是一脸若无其事,尤其是那小穆子,他瞧向那金鹰和孩子们的眼神,只能用饶有兴致四字形容。

    他有些明白了,果然便见那巨鹰落在地上,叼食着孩子们扔在地上的生肉,任孩子们欢呼而上,抚摸它的翎羽。

    那小穆子瞧着陷入石化状态的新人们,冷笑道:“明白了吧?服药三rì后,便可令鹰王和虎王分清敌我!不然白白送死可休要怪我!”

    人们一齐发出惊呼:“鹰王?虎王?”

    那小穆子耸肩道:“很奇怪吗?这里是鹰巢啊!一切皆有可能!”

    墨让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维很乱,枉自己一向自诩为博闻强识,一时之间却也无法适应这些接踵而来的奇谈怪事。他有些感觉到,自己过去几十年中的奇怪经历加在一起,似乎也不如刚刚这一会儿功夫令人震动!

    真是一座奇怪甚至是荒诞的城池啊!尚未入城便已经令人如此震憾,那么城内又将会有什么样的奇遇呢?

    墨让立在城门口,手中紧紧握着那铁牌和那包草药,有些恍恍惚惚向城外又瞧了一眼,抬腿迈入了这片他无法想象的新天地之中。

    PS:怎么没有兄弟们给点评论呢?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七章 复苏的心

    “笃笃笃”有节奏的叩门声响起。

    墨让从榻上直起身体,一边揉着蒙胧的睡眼,一边应道:“来了!何人啊?”

    门外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大叔!起来喽!刚刚城主府有人传话过来,请所有南郑迁来的军民于巳时在北城校场集合,城主要见我们呢!”

    墨让jīng神一振道:“我知道了,待用过朝食,我们一齐去吧!”

    门外一溜细碎的足音渐渐远去。

    墨让嘿嘿一笑,自语道:“这小丫头,倒甚是勤快!”

    他坐在榻边蹬上麻屦,望向眼前这间属于自己的小小居室,心中感慨万千。

    室内的陈列并不复杂,但除了那张木榻外,却是件件新奇,尤其是那几件被鹰巢百姓们称为桌子和椅子的东西,真是令人叹为观止,简简单单的一个四方木台,但一坐之下却是浑身舒坦,免去了那跪坐的腰酸腿痛。制作简单,却又功效神奇,为何就没有人想过会这么做呢?偏偏是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山城中出现了!到底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呢?

    最令人惊奇的事非止于此,这间小小的房舍与内中的家什竟然全是鹰巢无偿提供的!而且从左邻右舍的情况看,所有南郑迁来的百姓都享受到了这种待遇。唯一的区别对待就是,十岁以下的孩子和五十岁以上的老人,每月会得到两斗米的馈赠,其他青壮男女便只有通过劳动来换取食物了。自古都是官收民税,何时听说过这等未取先予的旷世奇闻?

    还有,城主?这个称谓耐人寻味啊,不是令、长抑或是太守,难道此城并非朝庭新设的属地?倒似是私人领地,可是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呢?

    墨让胡思乱想着,匆匆用过早饭,出门随着三三两两的人流,向城北行去。

    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行人如鲫,均是向着城北而去,看来城主召集的并非只是南郑迁来的军民。

    行人中多数是汉人装束,也有不少是羌人,对此墨让已是见怪不怪了。经过几rì的居住,他对此地的人口构成早已了解。而且他知道,那些汉人装束的人中也有大半并非汉人,而是板盾蛮人。只不过他们的生活习惯与汉人已经没有多大区别了。

    终于到了大校场,可容万人以上的校场zhōng yāng搭起了一座两人多高的高台。高台南侧,一队队战士早已列成了密集的队形,静静的伫立着,东面和西面也挤满了城中的百姓,正发出嗡嗡的嘈杂之声。

    在几名值守战士的指点下,墨让随着南郑的大群百姓来到了高台北面的空地,看来此处是专门为他们而留。

    一名身着盔甲的战士快步登上高台,举起手中的锣槌向一面大锣上猛击一下,发出音韵浑厚的巨响。

    那战士高喝道:“肃静!”

    校场上原本的喧嚣之声立即消失,只有北面的南郑百姓仍然发出私语之声,但他们随即便注意到了场中的气氛变化,下意识的闭上了口。

    那战士展开手中长长的书简,大声道:“现在宣读主公最新颂布的机构设置和人事任命!”

    “政事院主官程昱,下辖八部如下!”

    “农林部主事郑度!”

    “督建部主事马元奎!”

    “工械部主事马均!”

    “户财部主事鄂满!”

    “刑法部主事枣祗!”

    “外事部主事朴南!”

    “内务部主事郑莲!”

    那战士每念一个名字,台上便有一面书有同样内容的大旗树起。

    “督学部主事陈隆!”

    那战士念到这儿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南郑陈隆陈子元!”

    南郑百姓中一名中年儒生闻言失声道:“什么?我?”

    众人一齐愕然瞧去,虽然识得此人是南郑城中有名的学者,但是初来乍到便可以轻易身居高位吗?这位城主看来不是一般的用人不疑啊!

    只有墨让听得头皮发麻,为何这些所谓政事院和各部的名称自己连一个也不曾听过!但从表义上分析,却是分工jīng细,责任明确,俨然又是一个小朝庭!这鹰巢到底隐藏着什么玄机?

    那战士继续宣读道:“下面是军务院的任命,主官高顺,右军师贾诩,左军师程昱!下辖七营三部!”

    “陷阵营统领方悦!副统领方虎!”

    “铁壁营统领典韦!副统领朴虎!”

    “屠军营统领姜奂!副统领强仝!”

    “破击营统领野利雄!副统领俄塞安!”

    “遮天营统领高铁!副统领刘震!”

    “狂兽营统领杨昆!副统领罗三山!”

    “听风营统领高清儿!”

    “军机部主事高风!”

    “军法部主事赵明!”

    “军需部主事张先!”

    听到这些任命,南郑汉军中一阵sāo动。

    刘、赵二位军侯也不由交换了一个吃惊的神sè,刚刚任命书说到的刘震、赵明便是他二人,那位天子密使真的如此信任他们!竟然将他们二人直接擢为军中核心人物!不过这遮天营和军法部又是具体负责什么的呢?

    墨让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家伙,这鹰巢之中算上新来的南郑汉军也不过才五千人马,竟然建立了如此庞大的架构,显然是为了方便rì后扩充人马!这位城主其志不小啊!

    又听那战士大声道:“宣读完毕!请各部主事、各营统领登台!”

    二、三十位文官武将拾级而上,在高台上属于自己的大旗下站定,其中不但有两位英姿飒飒的女将,竟然还有一位文弱少年。鹰巢军民固是齐声欢呼,南郑军民却又是一阵大哗。

    墨让却是浑身一震,那站立在军机部主事旗下的年轻人,不正是一直沿途偷偷送给自己食物的士兵吗?

    “恭迎主公!”

    所有人静了下来,伸长了脖子望去。墨让也不由眼皮一跳,等了这么久,正角终于亮相了。

    “咚、咚、咚!”缓慢的步履声在木阶上响起,在鸦雀无声的偌大校场上听来,竟是如此清晰。

    那人又迈出一步,终于首先露出了一头乌黑的散乱长发,再迈一步,一张带着chūn风般和煦笑容的面孔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墨让刚刚发出“啊”的一声低呼,便立即湮没在鹰巢军民的疯狂呐喊声中。

    墨让的眼中弥漫着蒙胧的雾汽,他又想到了那个暴雨如注的黄昏,那几绺沾在额上的湿发,还有那个潇洒转身的背影!原来是他!

    那年轻人仍是一身黑衣,他行至台边,微微摆了摆手,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骤然停止,场中静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南郑军民一齐相顾失sè,这是怎样一个主公!竟能对属下形成如此的威信!这样的情形不要说目睹,简直闻所未闻。

    墨让却轻轻点了点头,惟有如此主公方能服众。他突然感觉到心底深处,那一丝几乎熄灭的火苗猛然抖动了一下。

    那年轻人开口了:“在我开始无聊的长篇大论之前,我要先说两件事!”

    他嘴角一扬,摊手笑道:“你们这个主公当得并不合格,很少有机会出一次风头,所以,你们就算听得烦闷也请忍着!”

    台下,传来一片会心的轻笑声,南郑军民也一齐心中一松,看来这位主公确是平易近人,并非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年轻人转向南郑军民的方向,抬高了音调:“第一件事!今天,鹰巢之中又多了千余名勇敢的战士和数千名父老乡亲,我们应该对他们说些什么?”

    巨大的声浪再次隆隆响起:“欢迎!欢迎!”

    南郑军民目瞪口呆,浓浓的暖意却流遍全身,这不是做梦吧?连rì来的担惊受怕,沿途中的饥寒疲倦,仿佛在此时都得到了最大的补偿!

    那年轻人又道:“我不会编什么华丽的说辞,更懒得说那些虚伪的谎言!我要告诉你们,在这里,只要你诚实劳动,便不会有饥饿。只要你遵纪守法,便不会有压迫。虽然仍有尊卑,但是只要你拼搏努力,一样有机会出人头地!”

    他向前几步,指着一名台下的军官道:“你!报出姓名、职位和履历!”

    那军官向前一步,大吼道:“禀报主公!我叫鄂热多!原为板盾族流民!一年之内三次军功,现为板盾营!不!现为铁壁营队长!统辖二百兄弟!”

    赵明、刘震相视一眼,均瞧出了眼中的震憾。一个蛮族流民?二百人的队长?那不是相当于自己原先的军侯?

    那年轻人大笑道:“好小子!我认识你!当初杀山贼就数你小子厉害!好样的!入列吧!”

    他炯炯目光shè向南郑汉军之中:“都听见了吧?只要干得好!你们一样能当队长!”

    汉军士兵们的眼睛亮了起来,谁不想混个军功,谋个军职?光宗耀祖啊!

    那年轻人满意一笑:“很好!有一位皇帝陛下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你们努力吧!”

    他又向南郑百姓们坦然道:“我不怕告诉你们,一入鹰巢,没有特别准许,便不得踏出此城半步!但是,我同样给你们一个承诺!无论你是汉人,蛮人,还是羌人!也许今后还会有乌丸人、匈奴人,甚至是鲜卑人!在这里各族平等,无分彼此,只要忠诚勤奋,便有衣穿,有饭吃,有房子住!你们的孩子也会受到和郡学一样的教育,也会有机会一显身手!你们同意吗?”

    人群之中静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叫。

    墨让张大了口,呆呆道:“兼爱?尚贤?”

    那年轻人又挥了挥手,这一次,连南郑百姓在内的人们都静了下来。

    “现在说第二件事!”他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沉重,或者说是伤感。

    “此次出战南郑,虽然是大获全胜,一举消灭了对我们虎视眈眈的天师道,此后很长一段rì子,我们都可以高枕无忧!”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此战!不仅我鹰巢一百二十三位壮士壮烈捐躯,南郑城三千城卫军也战死大半,只余一千二百五十三人,还有二百多位伤者终生残疾!”

    很多百姓低下了头,不少战士也握紧了拳头。很快,人群中隐隐传来抽泣之声。

    “哭什么!”那年轻人低喝道,“大家不要忘记,我们中有很多人,包括我在内,我们的命是那些勇士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我们不必象弱者一样哭泣,而是要将他们的名字深深烙在心里!”

    “我不会为逝去的战士风光大葬!这并非我吝啬,而是因为,我也是一个战士,战士自有其归宿和尊严!我会将这笔财富用来赡养死难将士们的家人!却绝不容俗世之物来玷污他们的军魂!”

    “为此!”他伸手遥遥一指,“我命人建造了一座石碑,名为英雄纪念碑!每一位牺牲的鹰巢战士,他们的名字将永远铭刻在那面石碑上!无数的后人将会瞻仰膜拜,无数的后人将以他们为荣,战士们!你们是愿意要浪费钱财在那黄土之中,还是愿意做一个虽死犹荣的英雄!”

    所有的战士都感觉胸中有一种充斥得快要爆炸的感觉,他们不得不发出巨大的怒吼来渲泄:“英雄!我们愿意做英雄!”

    墨让嘴唇一阵哆嗦,他艰难的自语道:“这是节用,还有节葬?”

    那年轻人鼓掌,大笑道:“好!个个都是有志向的好汉子,不过你们很可能会失望,因为你们的主公并非是个无能之辈,只要你们刻苦训练,服从指挥,想死?想当英雄?想将名字刻在石碑上?对不起,只怕会很难!”

    鹰巢战士们又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和大笑声,震得人们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那年轻人的话语狂放、豪迈,甚至有些目空一切,却充满极具渲染xìng的强大自信!很多南郑将士想到南郑一战的情形,均是信服的暗暗点头,鹰巢战士的战力只可仰望,不容蔑视!

    “话虽如此!”那年轻人收起了适才的张狂之sè,“是的!我们很强大,但这种强大只为保护家园,绝非发动侵略!所以我绝不会轻易动用你们来对外作战!”

    战士们不由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刚刚的满腔热血和壮志豪情,差点儿烟消云散。

    那年轻人激动起来,他挥拳道:“怎么了?难道战争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吗?难道你们不想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吗?我们是战士,不是屠夫!战士的职责是守护,不是侵略!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尸山骨海之中,有我有敌,还有更多的是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何罪之有?”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所以发动南郑之战,是因为天师道几次三番主动挑衅,他们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安危,必须铲除!”

    他说着做了一个狠狠下切的手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绝不会将所有人的命运交给潜在敌人的手中!幸福安定的生活需要我们自己来努力创造!我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墨让浑浊的眼神突然迸发出闪亮的光辉,他呻吟道:“非攻!非命!”

    那年轻人全然不知此刻台下正有一个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瞧着战士们失落的神情,突然露出一个yīn谋得逞的诡笑道:“当然,你们也不用颓废,如今天下纷乱,正是朝庭用人之际。身为主公,我自会为尔等前途着想!很快便会有机会为国出力!”

    他停顿一下,才长笑道:“不过我只会选择少数最优秀的战士随我出征!谁才是最优秀的呢?你们自己证明给我看吧!”

    战士们立刻欢呼着轰然应诺,连南郑将士们也鼓足了干劲,准备好好表现一番。

    那年轻人待战士们的热切呼声渐渐平息,才对百姓们说:“战士们固然是保家卫国的利器,但对于我来说,民众才是最大的财富!没有你们辛勤耕作,将士们便得不到一rì三餐,没有你们纺纱织布,将士们就会缺衣少穿,没有你们在后方从事生产,将士们便不可能在前方安心作战!”

    “所以!”他重重说道,“我在此发出第一道求贤令!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有什么才能,只要对民众有利,只要能帮助我们共同建设这片家园!请你站出来!走到最适合你的岗位去,发挥你的作用!”

    台下,刹那间变得鸦雀无声,人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那年轻人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答,才笑道:“为什么会没有人站出来呢?是否大家仍有顾虑?只管说出来!我定可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终于有一个老人鼓足勇气,高叫道:“城主大人,不是我们有顾虑,而是我们实在是没有什么才能啊!让我们如何敢站出来呢?”

    那年轻人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没有将话说明白!抑或是大家仍然没有发现自己的才能!其实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比如说!”

    他手一指那站在督学部主事旗下的陈隆,道:“这位陈先生,是一位饱学之士,汉中太守苏大人和郡丞王大人都向我推荐过他。是以,我未经陈先生本人同意,却不揣冒昧,请他担任督学部主事,负责鹰巢的治学!这便是陈先生的才能了!不过,还请陈主事原谅,我事先并未登门相请!”

    陈隆上前一步,激动道:“蒙大人,不,蒙主公看重!在下敢不效命!”

    那年轻人微微一笑,又道:“才能!听起来很高,很玄,其实并非如此!一个多年务农的农民,他的收成比别人高,这便是才能;一个南来北往的商人,他的利润比别人多,这也是才能;一个弱质女子,却能纺出比别人更多更好的纱,这更是才能!我需要你们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别人!”

    他瞧着渐渐沸腾起来的人群,大声道:“还有这么一些人,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残废了,在南郑一战中残废了!你们是英雄,你们受鹰巢的供养,从此衣食无忧!但是你们的心也死了吗?你们以为自己没有才能了吗?”

    混在百姓丛中的百余名老兵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疑惑、惊喜、无奈的复杂感情。

    那年轻人大吼道:“前几rì,你们的老上司跟我说过,你们之中有的笨蛋,居然因为被迫脱离军队而偷偷哭了鼻子!是否真的连血都冷了呢?”

    那些老兵又纷纷低下头去,一个老兵高呼道:“大人,我们除了打仗便什么也不会了!请你告诉我们,我们这些废人还能有什么才能呢?”

    那年轻人握紧了拳头,高叫道:“一群懦夫!我告诉你们,你们错了!你们虽然身体废了,但你们有坚强的意志,有丰富的经验,有忠诚的信念,更有良好的人缘!你们完全可以加入鹰巢的刑法部,来维持本城的治安!你们还可以加入督学部,来教授孩子们习武。在他们之中,说不定会因为你们的教导而诞生出一位优秀的将军!还有,你们受人尊重,人脉广泛,可以从事坊正的工作,为城中的父老乡亲们多做一些实事!怎么样?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墨让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终于缓缓跪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尚同!”

    人们也惊呆了,久久不语。突然,一位老兵放声大哭,很快百余名老兵都涌出了泪水。

    人们有幸目睹了百余个大男人一齐大哭的奇景,却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突然人群中有人振臂大呼道:“老兵们!你们都是好样的!”这句话引发了所有人的共鸣,包括女子和孩子在内,人们一齐发出震耳yù聋的相同呐喊。

    老兵们哭得更狠了,连rì来枯萎凋谢的心灵,宛如注入了生命的泉水,即将面对的黯淡余生,猛然间变成了一条光明通途。

    刘震和赵明相视一眼,从旗下走出,两人一齐双膝着地,重重跪倒在那年轻人面前。

    那年轻人眼中似乎也有一些湿润,他伸手扶起二人,又向着人群缓缓道:“现在,我再问一次,有人愿意站出来,奉献自己的才能吗?”

    突然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那个声音大吼道:“我愿意!”

    人们转身瞧去,只见一个老人从人群中奋力挤出,站在了台下。

    那老人面上虽然隐隐有几条泪痕,却浮现出年轻人特有的跃跃yù试之sè。

    他挺起胸膛,傲然道:“墨门墨让,我愿意!”

    PS:6000字一章,也算交待得过去。求收藏和推荐!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八章 绝密军情

    宽阔高大的石室之中,没有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圈奇怪的环形木桌。

    三十余名鹰巢高层决策者,围着环形木桌坐定。

    他们当中有些人尚是首次参加这次的议事,显得有些好奇和局促。

    南鹰习惯xìng的用手指叩了叩木桌,开口道:“人都到齐了!虽然鹰巢的人事和部门均有变化,但相信各位都已经熟悉了本职,就先从政事院开始吧!”

    程昱点头道:“户财部鄂主事,由你开始!”

    那鄂主事鄂满,原为板盾蛮族七姓之中鄂姓的族长,年纪只有三十余岁,却是jīng明干练,从鹰巢建城之始,便是南鹰的忠实追随者,一年多来,内治外理颇有功绩。南鹰为了笼络其心,特意将户财部这个掌管人口、财政的重要部门交予他管理,当然,鄂满主掌的财政也只是明面上的,山中采金的渠道却是仍由高铁主掌。

    他不假思索道:“至昨rì止,我鹰巢军民已达四万四千八百五十五人,其中板盾族约两万三千,羌族约一万四千,汉人接近八千!我的建议是,请主公尽快在鹰巢附近建立小型坞堡,一是形成与主城呼应之势,加强对这片区域的控制能力。二是减轻主城的居住压力,根据我的预测,鹰巢居住的饱和上限是五万,绝不能超过,请主公决断!”

    南鹰想了想道:“我同意,三天之内选定地点,拿出建设方案!可以同时建设几座坞堡,但不必太大,一座能容纳三千人便可!建筑图样可以参照内城式样!”

    督建部主事马元奎点头道:“属下遵命!”

    程昱又道:“农林部郑主事,说出你的想法!”

    那郑主事正是罗三山之叔,原天师道祭酒郑度。他自归降之后,颇有功绩,又善于管理,被擢为主事。

    他恭敬道:“属下虽然刚刚接手,但从近期的收成记录上看,我鹰巢人口众多,农田却是极少。主要是因为我们身处山中,可以利用的耕种面积有限,能达到今rì的规模已经实属不易……”

    南鹰咳嗽一声道:“郑主事,请你说重点好吗?”

    郑度尴尬一笑道:“是!我的想法是,既然农田面积不能达到自给自足,目前我们也只好继续从外界购粮囤积。但是,我们仍有别的方法可以获得食物!”

    南鹰喜道:“你有何良策!快快说来!”粮食问题一直是他最头疼的问题,虽然此时鹰巢之中囤粮百万,但正好贾诩和程昱所说,终归是坐吃山空罢了。

    郑度不假思索道:“深山之中无法垦田,但也并非没有有优势。我们可以大批种植果树,还可以饲养家禽家畜,我们……”

    南鹰霍然起身,动容道:“说得好!家禽家畜的养殖倒是不难,毕竟我们有杨昆这位驯兽大师在,此事可说是轻而易举。但是说到种果树,我虽早有此心,却一直苦于找不到此道的能人啊!难道郑主事你?”

    郑度微笑道:“在下虽然不会,但是在我原天师道二十四治之下,却有几人颇识种植之法,尤善栽种柰、梨、梅子等树,可以将他们请来教授!”

    南鹰一拍大腿道:“好!此事便全权由你来办!若是事成,定要记你大功一件!”

    郑度受宠若惊,欣然道:“请主公放心,度定然不辱使命!”

    南鹰肃然道:“民以食为天,任何关系到吃喝的问题均是大事,诸位不要小看这果树种植,说不定rì后我们断粮,这些果子便会成为我们的救命之物!”

    众人一齐点头称是。

    程昱道:“政事院诸部还有什么待决之事?”

    几位主事想了想,均摇了摇头。

    郑度尴尬道:“禀主公和程公,属下仍有要事要说!”

    南鹰失笑道:“好!不怕你有事,就怕你不将心思放在政事上。郑主事,但说无妨!只要言之有理,本人定会发动所有人力物力协助于你!”

    郑度面上闪出一丝复杂之sè:“主公,其实这事原倒与我农林之事关系不大。”

    他瞧了一眼杨昆道:“杨统领驭兽之法,天下奇术!本人是早已领教过的。却不知目下我黑虎山**有多少护山猛兽?”

    众人一楞,怎么扯到这事上了?确是有些风马牛不相及。

    杨昆亦愕然道:“这个!老实说,我已经教出近二十名弟子,他们亦jīng通驭兽之法,平rì里都是自行训兽,所以我也并不清楚具体的数量!”

    罗三山点头道:“情况确是如此!三叔,您究竟有何话说?”

    郑度叹道:“当rì我潜入此山,却意外碰上杨兄的神虎,几乎死无全尸,那真是一段最令我惊悚的记忆!是以,我投入主公麾下后,却有意无意的关注了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他摸出一卷书简道:“据我几rì探访,目前黑虎山中猛虎已经不下于五十余只!”

    众人均是一惊,南鹰脱口道:“这老虎繁殖如此之快!”罗三山却喜道:“好事啊!我黑虎山四周更加固若金汤,

    任何宵小都休想在无声无息之中穿山越岭,来窥视我鹰巢的虚实!”

    郑度苦笑道:“你说得不错!但是你们都忽视了一事!那就是主公刚刚说过的问题!”

    贾诩插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主公适才说了民以食为天的问题。你要说的,只怕是虎群的饲养吧?”

    郑度拱手道:“还是贾先生知我!不错,便是此事!在下曾经算过,以一只成年猛虎rì食肉量二十斤而计,虎群一rì最少要吃掉千斤以上的肉量,虽然附近山林密布,走兽众多,但长此以往,恐怕是难以为继!更何况虎群仍在不断增加!”

    他脸上肌肉一抽道:“人要吃饭,虎要食肉,一旦出现走兽绝迹的情况,在下实在不知道,这些猛虎会不会饥不择食的攻击我鹰巢居民!”

    众人一齐失sè,唯有南鹰恍然道:“不错!食物链绝不可受到破坏!”

    见众人尽皆露出痴呆之sè,南鹰也懒得解释,急道:“郑主事目光长远,确是难得!不知你可有良策?”

    郑度见南鹰如此重视此事,不由喜出望外道:“属下虽无对策,但杨兄是此道行家,必有应对之法!”

    杨昆想了想道:“倒是有几个办法,一是将部分虎群迁至别处,但这么一来将弱化我鹰巢的山中防御。二是大批购入牛羊等牲畜,供虎群食用,但此法所耗的财力将会很大。”

    众人一齐陷入深思。

    南鹰苦思良久,终于道:“这么办吧!暂时设法控制一下虎群的数量!再由外事部主事朴南尽快向周边各族大量购入牲畜饲养,同时杨昆、罗三山负责在远方的山林中捕捉小型走兽,放入黑虎山中,尽力维持山中的生物平衡!”

    几人同时应命,南鹰心中一阵烦恼,这件事确是一直都被所有人忽视了,若非郑度早早提出,只怕将来会有大麻烦。

    这虎群没有了生存危机后,繁殖速度极为惊人,要不了几年便可能达到数百只,这是多么可怕的威胁!他想到大批猛虎因饥饿难耐,而窜入城中择人而噬的景象,不由浑身打了个寒战。

    但是眼下,这却是极为宝贵的资产和战力,真是令人矛盾啊!看来,在将来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发动一次猛兽军团的侵略,借此消耗其数量了。

    贾诩瞧着南鹰愁眉苦脸的样子,干咳一声道:“政事院若再无商议之事,便可以开始军务院议事了!没有军职的人,可以退场了!”

    政事院诸人纷纷行礼退下,只留下程昱、郑莲、枣祗三人与军务院诸人对面而坐。

    几位统领一阵诧异,程昱身兼军务院左军师,留下议事自然名正言顺,但郑莲、枣祗二人虽为南鹰嫡系,却是政事院的官儿,怎么会也参与军务呢?

    高顺首先开口道:“军务院诸位统领、主事可以发言了!”

    诸将一阵沉默,赵明、刘震交换一个眼sè,终于强行忍下心中的种种疑问,垂下头来。

    高顺点头道:“大家没有可议之事,很好!各司其职吧!”

    他向南鹰微一点头道:“贤弟,请做军务部署吧!”

    南鹰无可奈何道:“你这位军事主官倒是会省事,好吧!简单说一下!”

    他锐利的眼神一一扫过诸将,所有人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第一,我鹰巢现有军力约五千人,这个数量一年之内不可以再增长,各营以练兵为主,尤其是要注重协同作战和士兵素养。我们的战士作战勇猛,训练有素,但是南郑一战已经充分暴露出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头脑冲动,不遵号令,造成无谓死伤!”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各营统领都是白痴吗?我教给你们的本事都忘到脑后了?这种悲剧不许再次出现!”

    赵明、刘震一齐缓缓吐出长气,老天!难道这些同僚们都是这位城主大人教出来的?

    “第二,给你们三天时间,从各营属下jīng选出二百名忠诚的战士,我不rì将率领他们远征!南郑来的弟兄们可以不用考虑了,他们尚未完成基础训练,无法胜任目前的需要!”

    赵明、刘震不安的扭动了一下身体。远征?天师道已经覆灭,还有敌人可供征伐吗?

    “第三,我宣布一下,刑法部、内务部、听风营、军法部为特殊部门,几位主事、统领尽快自行挑选属下,同样要在三天之内完成组建工作!”

    贾诩站起身来,将四卷书简分发下去,补充道:“这些是各部的主要职能。简而言之,刑法部负责内部督察和治安,内务部负责军情的分析上报,听风营专司各地的潜伏渗透,军法部专掌军中督察和执法。以上四部,程军师掌刑法、内务,我掌听风、军法,其他各营归高帅主掌。这么说大家应该理解了吧?”

    堂上突然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诸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赵明心中剧震,他向以机智冷静著称,隐约把握到了内中的玄机。从贾诩轻描淡写的话语中,他不难听出,这四个部门不但相互dú lì,各自制约,而且各有其侦察、刺探的职能,他甚至可以想象,合四部之力,将会形成怎样一股恐怖的情报势力,便如一张细细织就的蛛丝大网,无有遗漏,随着鹰巢力量的不断扩张,这张网下覆盖的,将是天下!

    赵明的背上突然渗出一层冷汗,城主大人的每一步安排,似乎均有深意,他的用意何在?他偷偷瞧了一眼身边的刘震,见他只是张大了口,露出不明所以的讶然之sè,不由暗叹一声,心思单纯的人真是令人羡慕啊!

    南鹰的眼神从赵明面上一掠而过,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赵明心中一惊,不由低下头来。

    只听贾诩又道:“现在宣布随同主公出征的将领名单:高顺、典韦、方虎、强仝、杨昆、赵明、高风,还有本人!三rì之后起行!”

    此言一出,堂上立时一片哗然。

    没有点到名字的诸将纷纷抗议,连刘震也一脸不服道:“大人!为何赵明与我同为新晋之人,他却能去得?”

    南鹰似笑非笑道:“刘将军,看来你这个遮天营副统领并不了解本营的职责啊!”

    刘震一脸茫然道:“大人何出此言?高铁将军率领的弓弩营曾在南郑之战中大放异彩,此营应为遮天营前身吧?我如何不了解?”

    南鹰微笑道:“刘将军,我闻听你在从军之前乃是铁匠出身?可有此事!”

    刘震挺胸道:“不错!末将虽然从军多年,但说到这锻造之法,至今仍可称得上是南郑第一!”

    南鹰点头道:“很好!如此说来,你便更要留守鹰巢了!”

    刘震听得张大了口,傻在当场。

    诸将闻言一齐发出善意的取笑之声。

    高铁拉了拉一脸呆滞的刘震,笑道:“刘将军,此事我一会儿自会说与你知晓!”

    野利雄却起身道:“主公容禀,遮天营确是职责重大,不能擅离!但我破击营向为鹰巢前锋,为何不让我们出战?本营正副两位统领均不在名单上,难道主公信不过我破击营的战力?”

    南鹰故作讶然道:“谁不让你们出战了?破击营和屠军营选拔出来的战士均由强仝率领,难道你不相信强仝这小子?”

    野利雄语塞道:“我当然相信他,只是我身为…….”

    南鹰不耐道:“少废话!你没见姜奂那小子正在暗自垂泪吗?你们几个另有要务,那便是配合外事部前往西羌草原去采购牛马!不是你们去我岂能放心?”

    姜奂抗声道:“谁暗自垂泪了?我是听说能回家乡,而喜出望外呢!”

    野利雄悻悻坐下道:“也罢!不过主公下次须要带上我等!”口中这么说,心中却仍然不免有些感激,毕竟自己也有许久没有踏足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了。鹰巢的规矩是,非公务不得外出,这样的机会显然是南鹰有意安排的。

    几个失落的可怜虫闹了一阵,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全都哭丧着脸坐回了原位,口中仍是怨声不绝。

    高清儿出奇的没有大吵大闹,此时却正与郑莲凑在一处,低低私语,不时露出兴奋的神sè。

    南鹰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训练密探的任务是暂时勾住这丫头了,自己可免去很多无谓的烦恼。

    他重重一拍桌案道:“肃静!下面将要商议鹰巢的绝密军情!”

    “砰”,议事厅的大门被重重推开,马均一脸汗水的奔了进来,扬起手中一卷白帛道:“主公!张鲁命人送来关于太平道近期将会采取重大行动的绝密军情!”

    众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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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鹰飞汉末 第九十九章 鹰隼试翼

    清晨,当红rì的下巴都探出了最高的山头,整个鹰巢的军民们都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在这里,只要付出辛劳,就会有丰厚的回报。

    然而,在城中的某处,仍有某个懒惰青年正不顾主公的威仪,将头深深埋在暖暖的棉被中,众多忠诚的部下虽然站满一室,却无不大眼瞪小眼,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直到一个正义的兄长实在瞧不过眼,拎起他的耳朵,将他从热被中拉起来,他才揉着蒙胧的双眼,凄然道:“老天,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才刚刚睡下不足两个时辰!”

    高顺扯着他坐在榻边,指挥人们七手八脚的将衣衫套在他的身上,没好气道:“闭嘴吧!明明是你昨rì一直将会议进行到深夜,又说将原本三rì的准备时间缩为一rì,还说要视察鹰巢之中所有的军备情况!”

    南鹰努力睁大了眼睛道:“大哥!你有没有弄错?我真的说过吗?你一定是记错了!”

    他的眼皮又不受控制的耷拉了下来:“我都说过,我这个人一怕讲政治,二怕当主公,你们再让我睡会儿!”

    高顺大怒道:“这么多人都按你昨夜的指示准时前来,你身为主公岂可如此惫懒!来人,给我拖出去!”

    众将偷偷捂着笑歪的嘴,一哄而上,将南鹰架了出去,只留下他一连串的惨呼:“我是主公啊!你们胆子太大了!唉哟,谁揪老子头发!我要用催眠术了!哇!大哥别拉我耳朵了!”

    上千原南郑城卫军士兵正排成整齐的方阵站立在校场上,等待着军官们的一对一考核,然后根据各人的体质、能力和特长被打散重编,补充进军务院的七营三部之中。

    士兵们都换上了鹰巢专有的漆黑皮甲,个个站得笔直,却不自禁的眼球偏转半边,向不远处的高台上瞧去,因为他们的主公正在一群将军的陪同下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里。

    高台上,南鹰卓然而立,微微眯起的双眼现出漠视一切敌人的从容自若(士兵们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的主公正陷入深度困乏的迷茫),一头随意披在肩上的散乱黑发随风而动,显得充满野xìng和活力(某位无德部下正在心中狂笑,老子也有揪散主公头发的一天啊),一袭长长的漆黑披风却无法遮掩那强壮均称的高大身躯(高顺长叹,这小子就象一摊烂泥,怎么也套不上盔甲,只好马马虎虎罩个披风算了)。

    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均不由自主的在心中暗暗喝采,英雄啊!难怪在南郑之战,他以一人敌数千,还将敌军杀得抱头鼠窜(事实已被无限夸大)!

    一名铁塔般魁梧的南郑士兵上场,他很轻松的举起了二百斤的石墩,又耍了一套中规中矩的军中刀术。

    负责面试的考核官目中一亮:“还有什么特长吗?”

    那大汉一呆,腼腆道:“饭量大算不算特长?”

    考核官目瞪口呆,手一挥:“优等!去铁壁营!”

    那大汉急急道:“大人!可是我还不知道哪个营伙食最好!你是否能……..”

    那考核官吹胡子瞪眼道:“给老子立刻滚!”

    又一名jīng壮的士兵走了上来,他一连shè出十箭,都命中箭靶,其中三箭甚至直中红心。

    考核官点了点头道:“不错!有专长吗?”

    那士兵从容道:“若您认为马术和打铁也是专长的话,我想我是有专长的!”

    没等那面试官说话,南鹰身后的高铁已经兴冲冲的大吼道:“好小子!我遮天营要你了!你可以立即担任什长!”

    方悦怒道:“凭什么!我陷阵营也少这样的人才!喂!小子,你跟我干!我让你当小队长怎么样?”

    那士兵愕然道:“小队长?带多少兵?”

    方悦大笑道:“整整一百!相当你们南郑汉军的屯长!够意思吧?”

    那士兵淡淡道:“谢两位将军好意!可是属下在南郑时就已经担任屯长了!”

    高铁、方悦:“…………”

    南鹰又瞧了十几个参加考核的士兵,渐感不耐,手一挥道:“走吧!去陷阵营和破击营瞧瞧!”

    这时候,又一名瘦弱的士兵走上前来,南郑士兵们有不少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那士兵武艺、shè箭的本事都很一般,考核官有些失望道:“你有什么本事吗?”

    那士兵脸上一红,低头道:“回大人,属下没有什么本事!”

    一名南郑士兵起哄道:“老鼠!你的本事可大着呢!”

    众士兵轰然大笑。

    考核官怒道:“士兵们!忘记你们的军纪了吗?都闭嘴!”

    他盯着那士兵道:“你不要紧张,有什么擅长的本事都可以说出来!”

    那士兵脸上更红:“大人!属下只会挖地洞,所以他们都叫我老鼠!”

    南鹰脚下一顿,回过身来:“你会挖地洞?”

    那士兵见主公发问,不禁有些慌乱,结结巴巴道:“是,是的!”

    南鹰大笑:“好小子!你不用考核了,直接跟我了!”

    他向考核官喝道:“将他编入那二百个人中!明rì随我出行!”

    说着哈哈大笑着去了,留下上千一脸呆滞神sè的部下。

    雄健的骏马悲嘶着软倒在地上,哀伤的马目中流露出无以为继的凄凉神sè。

    南鹰面上闪过痛惜之sè:“nǎinǎi的!给老子起来!这么好的马儿都快让你们折腾死了!”

    那骑士连滚带爬的挣扎了半天,才在别人的帮助下立起身来,他立正行礼道:“是!长官!是俺没用!”

    南鹰走到他面前,仔细的摸了摸他身上的铠甲,叹息道:“看来还是不行啊!我们的马匹根本承受不了这副重甲的重量!”

    他扭头向杨昆道:“有什么办法吗?”

    杨昆双手一摊道:“我可没办法!你想想,这马平rì里载个百多斤的人是毫无问题,但你让典韦他们打造的盔甲就快比人还重了!哦!还没算上他们正在研究的马铠,全部的重量快三百斤了!天下有这么雄壮的骏马吗?”

    南鹰听得目瞪口呆,有些yù哭无泪道:“这可怎么办才好!我花了很久才画出这些重甲和马铠的图样呢,就想要打造出一支无敌的重骑兵!”

    杨昆侧头想了想,很干脆的道:“你死心吧!天下不会有这样的骑兵!”

    “那也未必!”高顺缓缓行来,“我听说极西之地有巨马,身高体健,足可背负四五百斤的重量。若能引进这样的马种,便可实现你的梦想了!”

    南鹰双目发亮道:“大哥果然博学!这应该便是欧洲马或是阿拉伯马了!这些马……..”

    高顺见他口无遮拦,将他拖了便走。

    只留下杨昆怔立在当地,呆呆道:“什么马?你说的什么马!”

    “……….综上所述,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必须具备的基础技能,一是广博的知识,二是jīng密的思维,三是过硬的语言文字能力,四是较强的社会活动能力,这些都是最起码的条件,至于其他的分析、观察、潜伏、伪装、刺杀都是延伸能力!”

    南鹰望着台下上百名jīng选出来的属下,很无奈的说道:“希望我这么表达,能够令大家满意!”

    郑莲、高清儿、枣祗三人坐在最前排,他们的表情和身后上百jīng锐的表情一样,都很jīng彩,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张开了大口,宛如嗷嗷待哺的雏鸟。

    程昱、贾诩、高顺等人坐在最后,也听得全神贯注。

    南鹰苦笑道:“冰冻三尺,非一rì之寒!你们只要依据我订立的教学大纲循序渐进,相信可以在不久的将来…….”

    他突然感觉连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立刻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请抓紧时间举手提问!本将军今rì公务繁忙,只能挤出这么点时间了!”

    台下立即竖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手臂。

    南鹰一阵头皮发麻,他随手指了一个人:“你先问!”

    那人站起立正道:“长官!我是听风营的,请长官详细说明一下,我们应该如何更好的完成潜伏任务!比如,如何确定自己的潜伏身份?”

    南鹰松了口气,天知道这些小子们会问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这个倒是很好回答,他微笑道:“听风营专司潜伏渗透,你可以根据本部长官指定的任务地点,自行选择你的潜伏方式。比如,你善于交际,又会酿酒,那么你完全可以开个小酒肆,当个小掌柜,利用南来北往的客人,探听情报。总之一句话,如何有利于你安全、长期的潜伏下去,是你选择身份的先决条件!”

    那人发呆道:“可是长官,俺只会杀人,咋办?”

    南鹰气道:“笨蛋!杀人也是本事啊!你可以选择当个游侠,或是混入当地驻军!坐下吧!”

    那人终于露出恍然之sè,笑咪咪的行礼坐下。

    又一个腼腆的年轻人站了起来:“长官!俺想问一下,既然是长期潜伏,等待唤醒!那么,那么俺在潜伏期间,能不能成亲呢?”

    台下众人愕然,猛然爆发出一阵阵狂笑,

    南鹰沉下脸来,喝道:“笑什么!他问的是一个很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台下立时鸦雀无声。

    南鹰耐心道:“成亲是必要的,因为一个适当年龄的人如果长期独居,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容易引起别人的关注!这是潜伏者的大忌!但是如何选择妻室,就是大问题了,个人建议,最好找个志同道合的!可以帮助你掩饰身份,完成任务!”

    那小伙子呆呆道:“长官,您的意思是要我发展一个女人作同伴吗?”

    南鹰点了点头,笑嘻嘻道:“对啦!如果你能找个将军或是太守的女儿,可就更妙了!”

    台下又是一阵狂笑,那小伙子脸红红的坐了下去。

    郑莲站了起来:“老板,你刚刚提到,语言和文字的能力,我想问一下,这方面由谁来教授我们?”

    南鹰伸手按住脑袋,苦恼道:“唉!这可是个难题!尤其是传递情报时,必须用密语来表达,不然便有泄露的可能!”

    他双手一摊:“可是我明rì便要起行,根本没有时间为你们量身打造出一套这样的密语!这可如何是好!”

    郑莲难以置信道:“怎么?老板原先竟然是想亲自来制定密语吗?我明明记得你根本便不识字啊!”

    台下又是一阵低低的窃笑声。

    南鹰老羞成怒道:“胡说!本公子学富五车,怎么会不识字!我只是不识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

    脑中突然灵光闪现,他狂叫道:“有办法了!谁是鹰巢最博闻强记之人?”

    众人一呆,跟着所有的目光一齐向最后排的某人瞧去。程昱呆头鹅般立起,手指自己的鼻子道:“应该是我吧!”

    南鹰用怜悯的目光望着他,叹息道:“仲德啊!你我今

    夜注定无眠了!”

    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消沉在天际,忙碌的鹰巢也终于渐渐沉寂下来。

    南鹰和高顺并肩立在高大的城墙,极目东眺。

    高顺突然道:“鹰弟,你今夜究竟要和仲德做些什么呢?”

    南鹰若无其事道:“哦!不过是要教会他三千多个常用的简化文字罢了!”

    高顺骇然道:“什么?是你那个时代的文字吗?”

    南鹰点头道:“不错!你我明rì一行,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在这段rì子里,正好可以请仲德将这些文字教于清儿和枣祗他们!”

    高顺疑惑道:“这么急吗?何不等rì后你亲自教授!我担心仲德一时半刻怕是无法融会贯通呢!”

    南鹰沉默一会儿,才道:“rì后?谁知道rì后会怎么样呢?”

    高顺浑身一震道:“你说什么?难道你对明rì之行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吗?”

    南鹰摇头道:“那倒不是!这只是我的惯例,在执行任务之前会做好所有的安排!”

    高顺心中发凉道:“听你的口气,倒有些象是安排后事!”

    南鹰感受到高顺浓浓的关切之意,不由微笑道:“请大哥放心,我身经百战,可不会那么轻易便死!只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

    高顺终于吁了一口气,叹道:“虽然是这么说,但我仍然感到你似乎信心不足!”

    南鹰遥望着远处渐渐陷入黑暗之中的山林暗影,心中也一阵沉重:“大哥有所不知,从我们明rì之行开始,便将要面临华夏大地上千载罕有的风云时代!正所谓大江东去,浪花淘尽英雄!无数不可一世的人物都将一一陨落,更何况是我?”

    高顺忍不住道:“那么你为何仍要卷入这汹涌澎湃的急流之中?在此终老不是很好吗?”

    南鹰哑然笑道:“若是如此,那还是我吗?”

    他炯炯的目光凝视着高顺道:“我虽然畏惧死亡,但我更害怕没有挑战的平淡生活!上天赐予了我这一次穿越千年的奇遇,若我不能趁着这天赐良机,谱写一段属于自己的历史!那么多年之后,在我将要寿终正寝或是在病榻上苟延残喘之际,你说我是否会为今rì的决定而死不瞑目呢?”

    高顺沉默半晌才道:“你是对的!”

    南鹰洒然一笑道:“知道我最大的长处是什么吗?不懈怠,不放弃,更不会盲目乐观!所以我不会自大到认为,凭着我超越千年的学识,便可以轻易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说着他苦笑道:“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你们最好不要对我有太多信心!”

    高顺点头道:“很好!”

    南鹰讶然道:“好什么?”

    高顺悠然道:“我听过一个故事,两只幼鹰同时学习飞翔,一只很勇敢,也很急于求成,它直接从高山上俯冲而下,结果虽然学会了飞行,却被猎人发现,很快便陷入了罗网。而另一只很谨慎,它在茂密的林间练习飞行,不仅很小心的保护自己的羽翼,而且绕过了猎食者和猎人的搜捕,终于成为了雄骏的鹰王!”

    南鹰若有所思:“这倒是与我们目前的处境有些相似呢!”

    高顺伸手按住他的双肩:“兄弟,你便是那只未来的鹰王,而明rì之行,便是你试翼之始!”

    PS:明天就会结束本卷了!新的一卷将要开始了,兄弟们要给力收藏和推荐啊!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一百章 乱世序曲

    一条泥泞的黄泥路上,破旧的牛车缓缓驶来,在轻微的摇晃中发出“咿呀咿呀”的磨擦声。

    牛车在一处山边的农舍旁停住,驭马的农夫轻轻跃下,jǐng惕的眼神迅速扫过四周。在确认没有危险后,他伸手撩起牛车车厢上的草席。

    一名面容清瘦的老者抬腿迈下牛车,他向那农夫微一点头,便向那农舍行去。

    那农夫抢上前去,为老者推开柴门,垂手侍立于一旁,待那老者入门才又恭敬的拉上门。他坐回牛车上,一双jīng光闪闪的眸子却是仍然四处扫来扫去。

    那老者掀开农舍地上的一块木板,露出一条深不可测的蜿蜒地道,他轻轻一笑,顺手取下挂在墙上的火把点燃,然后用与他年龄绝不相称的敏捷速度纵身跃了下去。

    木板自动缓缓合拢,农舍中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出现于此处。

    那老者举起火把,沿着深远幽长的地道一路前行。

    庞大复杂的地道如一张密集的蛛网,那老者却轻车熟路的走过一个又一个交叉口,没有半分犹豫。

    终于,他在一处弯角停下,打开摆在甬道边的一个铁箱,取出一件漆黑的罩头斗蓬穿上,又用一条绣着“乙一”金字的黑巾蒙在面上,然后推开一面石壁,走了进去。

    宽大的石室中,四面墙壁上的火烛正燃得噼噼作响。

    一条长长的过道两侧,坐满了同样装束的黑衣蒙面人,他们听到声响,一齐望了过来。

    左首那蒙着绣有“甲一”面巾的人轻咳一声道:“乙兄!你来晚了!”

    乙一呵呵笑道:“老了!自是不如你们腿脚灵便!再说!”

    他目视着过道尽头的空席道:“公子尚未到来,老朽来得早或晚又有何不妥?”

    甲一苦笑道:“且不论我等一年一会,难得聚首!只说这当前之势,是何等严峻?你老兄怎么如此稳如泰山?”

    乙一安然在他身侧的空席上跪坐而下,悠然道:“哦?形势如何严峻了?恕老朽愚钝!”

    下首一名蒙着绣有“丙一”面巾的人冷笑一声,指着对面一名蒙着“卯一”面巾的人道:“我天干组好不容易策划了一盘好棋!却被他们十二地支的人毁于一旦,还赔上亥一和数十名好手!这样的损失前所未有,难道还不令我们jǐng醒吗?”

    那卯一重重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右首第一的蒙面人冷冷道:“丙一,你是什么意思?”他的蒙面巾绣着“子一”两字。

    丙一干笑一声:“什么意思?哼!会任之家!不过如此!”

    那子一腰一挺,直直的立了起来,怒道:“若非你天干组提供情报有误,我们怎会损失惨重?你竟然还敢冷嘲热讽?”

    他向身边的空席上瞧了一眼,冷笑道:“丑一仍然未至,我可要提醒你们!亥一可是他的爱徒,我倒要瞧瞧你们如何向他交待!”

    丙一似乎对丑一有些忌惮,竟然沉默下来。

    “丑一无法参加今rì之会,不过自有我来向他交待!”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十九名蒙面人一齐立起,躬身道:“公子!”

    一个身材魁伟的黑衣人从yīn影中缓缓行来,径直向主位行去。他的脸上没有蒙上面巾,却戴了一个金灿灿的面具。

    众蒙面人待他坐定,才纷纷坐下。

    金面人的嗓音很低,却极有力:“今rì是我等一年一度的聚会,十大天干、十二地支,除亥一不幸遇难外,尚有辛一、丑一两位无法赴会!”

    那甲一不禁讶然道:“公子!辛一无法赴会倒是不奇,毕竟他如今身负一方镇守大任,手握重兵,出外远行自是备受瞩目。但丑一一直在洛阳附近活动,为何无法前来?”

    金面人轻轻叹息一声:“因为一个人!张机!”

    几个人一齐低呼道:“神医张仲景?”

    那甲一恍然道:“明白了!那张机入京不久,便被皇帝派至各地视察疫情,那丑一的长子多年沉疴难愈,必是一路追着去了!”

    金面人点头道:“不错!我已经遣人向他通知了亥一的噩耗,相信他不久必会返回!”

    此言一出,众人一齐沉默下来,唯有丙一发出一声冷笑。

    那卯一抬起头来,昂然道:“此次行刺天子不利,致令亥一身死,确是我的责任。我也不会巧言诡辩,只请公子责罚!”

    那子一开口道:“公子,此次…………”

    金面人摆手道:“你不必多言,情况我已悉知,此次行动失败,非十二地支之过!”

    他瞧向一人道:“戌一,你来说吧!”

    那戌一恭敬道:“是!据我所知,卯一失手后,张角亲率数十高手于洛阳城外成功伏击天子一行,但亦遭完全挫败,张角负伤逃遁,其部死伤过半!”

    石室中突然静得针落可闻,良久,那一直出言责难的丙一才骇然道:“这!这是真的?连张角亲自出手也败了?”

    那戌一语中带了一丝不悦:“怎么?你老兄不会连我的消息也不信吧?”

    丙一呆了半晌才道:“那倒不是,贤弟隐入太平道多年,身居高位,又是张角的亲传弟子,消息如何会错?只是,只是这也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金面人淡淡道:“所以,卯一虽然失败,亦在情理之中。怪只怪我们低估了刘宏!”

    丙一低声道:“公子说得是!是我错怪十二地支的兄弟们了!”

    人群中几人一齐叹息道:“这昏君算他命大!”

    那甲一扬声道:“公子!如今刺杀行动失败,已经彻底打乱了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何去何从?请公子速速决断!”

    金面人突然站起身来,来到乙一面前,柔声道:“乙老,你素为我等智囊,有何高见?”

    乙一沉吟道:“老朽想先听壬一说一说宫中府中的情况!”

    一名蒙面人见金面人向他点头示意,开口道:“一个月来,刘宏数次密召心腹入宫商议军机,不仅调动北军五校上万大军向洛阳秘密集结,还令司隶校尉部的两千甲士全部出动,暗中辑拿了数十名中朝、外朝的官员!如今,黄门北寺狱已是人满为患!”

    众人登时一阵sāo动,一齐惊呼道:“什么?我们竟是全然不知!”

    金面人亦吃惊道:“刘宏究竟意yù何为?”

    那壬一苦笑道:“禀公子,在下确是不知!”

    众人更惊,那金面人声音都有些抖了:“壬一,你身居中常侍要职,竟然也不知情,难道?难道刘宏已经怀疑到你身上了?”

    那壬一懊然道:“要说怀疑,倒不止是我一人!如今所有的机密要事,只有张让父子、河南尹何进、卫尉刘宽、侍御史刘陶和司隶校尉张忠等区区十数人参与,其他所有人均是局外之人!只怕都被列入了怀疑对象!”

    乙一突然开口道:“戌一,你呢?张角兄弟是否也对你产生了怀疑?”

    那戌一一呆,才道:“应该不可能!前几rì,大师兄马元义才召集我们十余名渠帅密会,商讨近rì起兵事宜!由此可见,他们依然对我极为信任!”

    乙一浑身一震道:“事情不对!”

    众人一齐惊道:“哪里不对了?”

    乙一的语气中已经失去了适才的沉稳,带上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虑:“众位请想,太平道连番挫败,中坚力量损失惨重,甚至完全丧失了对一些地方教众的掌控,此时强行起兵将是自寻死路!马元义一向谨慎,怎么会出此下策?”

    他冷笑道:“原因只有一个,马元义在说谎!”

    戌一颤声道:“你是说,我也被列入怀疑对象了?”

    乙一霍然起身,在过道来回踱了几圈,才道:“那也未必,但有一点可能肯定!太平道必然有一项极其隐秘的重大图谋,马元义这么故布疑阵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又踱了几圈,口中不时道:“究竟是什么呢?”

    他猛然站定,大喝道:“我们不能再沉默下去,必须立即采取行动!”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金面人亦惊异道:“这是为何?此时采取行动,岂非冒了极大的风险?一个处置不好,便可能将各方势力的注意力吸引到我们身上!”

    乙一缓缓坐回座中,苦涩道:“如今情势还不明白吗?刘宏和张角都在暗中图谋,各自策划着致命一击,而只有我们却成了聋子、瞎子,失去先前掌控一切的优势!如果任由他们继续下去,其结果只有一个!”

    他口中迸出几个字:“生死立判,胜者为王!”

    甲一突然跃起身来,伸手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可惜的是,这张清秀的面孔此时已经被极度的愤怒和怨毒而扭曲得近乎狰狞。

    他厉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十六年,十六年了!我们一直等待的便是一场旷rì持久的战争,等待着这两股势力因相互残杀而死伤殆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趁乱而起,重现昔rì辉煌!所以绝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轻易攫取胜利果实!”

    “否则!”金面人叹息道,“我们将继续沉沦在无尽的黑暗中,过着暗无天rì的rì子,直到终此残生!”

    乙一点头道:“正是!所以我才说,必须立即采取行动,迫使汉室和太平道公然交兵,将他们拖入战争的泥潭,最终耗尽他们所有的生命力!”

    他发出轻轻的笑声,笑声中却有说不尽的沧桑与愤懑:“事实上,我们多年来所有的布局,不正是紧紧围绕着这个目的吗?”

    丙一突然道:“可是,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和影响力,根本无法干预政局,要想促成双方立即开战,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石室中又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因为他们知道,丙一所说为不争之事实。

    一个笑声轻轻响起,跟着笑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呆呆的望向那个发笑的人----壬一,难道他因为愤怒和绝望而疯癫了?

    他轻轻站了起来,低低道:“世事如棋,人生如局,但随本心,错对谁凭?”

    他不理众人的骇然神sè,走至戌一面前,定定的瞧着他道:“我在朝中,你在教中,你我均不过是一颗棋子!但如今破局之关键,却在你我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戌一出了一会儿神,才点了点头,哑声道:“我明白了!只是我也就罢了,却是太委曲了你!”

    “不!”壬一摇头道,“有时候,活着远比死了更加凄凉,说起来还是你的牺牲较大!”

    甲一好象明白了什么,触电般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他冲去上前去,一把扯住两人,厉声道:“天干地支,同气连枝,我和公子绝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大多人仍然不明所以,尽皆惊得呆了。

    只有乙一凄然道:“你们真的想清楚了?难道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壬一点头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办法,但一定是最快的!”

    金面人突然沉声喝道:“天干地支听令,立即拿下壬一和戌一!”

    “呛”一声长剑出鞘,却是壬一自己拔剑横在了颈间。

    他突然狂怒道:“公子!你难道忘记你岳父和妻子的血仇了吗?还有在座诸位十余年的忍辱负重了吗?我这条命是大家给的!今rì,还给众位又如何?”

    金面人闻言身躯一震,不禁退了一步。

    石室之中,一时尽是那壬一尖锐嗓音的回荡之声。

    那乙一突然颤巍巍的跪倒,向壬一行了一礼。

    甲一亦颓然后退,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壬一拉下面巾,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苍老面庞,他深深瞧了一眼众人,才向那乙一微笑道:“乙兄,后续之事,全靠你了!”

    他伸手一拉戌一,两人相视一眼,一齐躯身道:“封谞、唐周,拜别各位!”

    说罢,二人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石室。

    金面人伸手yù要阻止,却终于没有开口。

    一时之间,石室之中,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金面人猛然爆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抽出长剑狠狠的掷了出去,“叮”的一声清鸣,火花闪现之中,长剑竟然深深没入石壁之中。

    他转过身来,狠狠的道:“子一、卯一,我命你们尽起会任之家的杀手,二个月内定要斩杀张让!”

    子一、卯一凛然道:“诺!”

    金面人森然道:“杀不了刘宏,我不怪你们!但若再杀不了张让,哼,你们说该当如何?”

    子一点头道:“你放心!他必死无疑!”

    金面人轻叹一声:“这算是我们为封谞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还有!”他沉声道,“所有人立即行动,重新拟定计划,配合封谞、唐周二人完成任务!”

    他望着二人离去的石门,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道:“乱世!终于要来了吗?”

    此时此刻的东汉十三州,除了一个人之外,没有人能够想象到,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即将演绎一段近乎无休无止的杀戳乐章,谱写多少壮志未酬的英雄悲歌,而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

    PS:终于写完了第一卷,晚上第二更只有本卷的篇外篇了,从明天起,将正式进入卷二黄巾之殇。今后的道路仍然漫长,感谢兄弟们的厚爱和支持,也感谢责编的指导和推荐。

    另外:有哪位朋友可以猜测出这个神秘组织十大天干和十二地支的真实身份呢?除了封谞、唐周,和那个杜撰出来的夜鹰秦阳外,其他人可都是真实历史人物呢!这个可是极难的哦!

卷一 鹰飞汉末 篇外篇 天外飞仙

    PS:本篇不过是对前文有所交待,并做后文枝节引入之用,并不会成为故事主线!书友们不必深究。

    冀州,云雾山。

    挺拔峻峭的山脉蜿蜒深远,其间五座高峰陡然耸立,尤如五根擎天巨柱,直指苍穹。山间终年云雾弥漫,幽深难窥,又有无尽的幽谷深峡暗藏其中,更增神秘。

    一条sè彩斑澜的金钱豹敏捷的跃出草丛,轻盈的在山石上纵跳,向主峰之巅而去。它已经很久没有进食,正饥肠辘辘的搜索着猎物,不时呲开满是尖牙的血口,滴落几丝晶莹的口涎。

    突然,它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它仰首向上瞧去,鼻翼耸动之间,残暴的凶睛闪过按捺不住的yù望,这附近一定有生物活动,终于可以享受到一顿血肉盛宴。

    它jǐng惕的半伏下身体,重新隐入草中,借着山风吹卷长草而形成的波浪,小心翼翼的向着气味的来源潜去,对于它这样天生的猎杀高手,只需一击便可致敌而死,但前提是绝对不能为猎物所发现。对于几天没有进食的它来说,体内的热量已经开始消散,强健的肌体也似乎正在衰弱,所以这一击势在必得。

    无声的潜行猛然停止,金钱豹那圆圆的瞳孔因极度兴奋而骤然收缩,只因它终于发现了远在百步之外的猎物,那是一个人类,正盘坐在一处空阔的山崖之侧。

    金钱豹踌躇了一下,这片山中一直有人类活动的迹象,但它总是谨慎的避开了与他们的接触,那些全无抵抗之力的青羊和山兔才是最佳的选择。但是此次不同,再没有血肉的滋补,它极有可能会被这片无情的山林所淘汰。

    正当它决定不顾一切发动攻击时,尖利的风啸之声响起,一支锐利的长矛破空而至,准确的贯穿了它的颈部,带起大蓬血雨。

    口中发出垂死的低鸣,四肢无力的抽搐着,随着鲜血的流逝,它的眼神逐渐黯了下来,恐怖的山林杀手此时已经成为了可怜的猎物。

    一条身影从高树上的茂密枝叶闪出,如狸猫般一纵而下,落地无声。

    那人猫着腰来到豹尸处,伸手一拎,毫不费力的提起百余斤重的豹尸,迅速远离。

    直到奔出百步之外,他才抖手拔出豹尸上的长矛,随手将鲜血淋漓的尸体掷在地上。

    那人回身望向崖边,他的主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此处发生的小小插曲,依然平静的盘坐于崖边。

    那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年轻英俊的面庞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自一个多月前,主人负伤归来,便不吃不喝静坐于崖边,显然是在做极其重要的闭关修行。若是被这不知死活的畜生打扰,而耽误了神功大成,自己将万死难赎!

    他遥望那远处衣袂飘舞宛如神仙中人的背影,目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崇拜之sè。或许在外界看来,他的主人只是一个庞大教派的领袖,但是他和他的同伴们却明白主人的真实身份,那是一个足以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神的使者!而他和他的同伴则是神灵亲自挑选的神使守护者。

    十余年前,他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樵夫,却意外的山中遇仙,和其他二百多名同享仙缘的年轻人一齐接受了神仙的恩泽。一夜昏睡之后,他们成为了常人难及的高手,甚至连生命也被极大的延长了,十余年过去了,他们依然青chūn依旧。

    他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神仙选定的使者,直到使者被神仙所接引,破空而去。他们唯一的限制,便是终生不得踏出这云雾山半步,除非再次得到神仙的法谕!

    十余年来,神使很少踏出此山,随着他的神功rì益jīng深,所创教派的愈加强盛,放眼天下,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可说是屈指可数。这也使所有的守护者放松了jǐng惕,他们甚至迫切的希望神使尽快获得神的接引,因为只有如此,他们才可能破除终身禁锢于此山的桎梏。

    但是,一个多月前的那次变故,令所有守护者心惊肉跳,神使在他两个弟弟的亲自扶持下,负伤狼狈的返回山中。是什么样的可怕大敌,才能使神功绝世的强大神使也铩羽而归?

    没有人敢提出这个问题,也没有人有机会提问。神使只交待了一件事,便开始了长久的冥思。他交待的事是:从此之后,全面封锁云雾山,任何人不得擅入,包括他两个亲生弟弟。在此之前,此二人是为数不多可以获准入山的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自己的本事是否可以傲视天下?

    年轻人的心中一阵浮躁,他不由悚然心惊,这岂是守护一族应有的心境?

    随即,他嘴边浮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自从知道自己的寿命远超常人之后,只怕所有的守护者内心深处,都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思绪吧?不错,试问又有谁人空负一身绝艺,却甘心困守于深山绝岭终身呢?

    他收拾心情,瞧向脚下的猎物,心情一下好了起来。神谕禁止他们主动杀戳生命,却容许他们为保护神使而出手。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过着清苦的rì子,除了耕种小块小块的山间梯田,便是采果摘菌,聊以度rì,若非神使的信徒们时常送来大批补给,他们怕是连肉都吃不上一口。今天倒是好运,这只金钱豹足可让所有的兄弟们喝上一碗香浓的肉汤,这张豹皮也可以缝制一件神气的皮衣,真是一举两得啊。

    他俯身扛起猎物,正yù转身离去,突然浑身一震,停下脚步。

    远处那仙风道骨的主人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双手张开,傲视苍天,仿佛yù将天下抱于怀中。

    山间的云雾也缓缓的开始向他站立之处聚拢过来,形成一个又一个圆环,将他罩在其中。

    年轻人吃惊的瞪大了双眼,十余年来,他始终护卫在神使身侧,却从未见过如此奇景,一个想法蓦的涌现,难道主人他?他已将达到破空而去之境?

    烟雾越加浓厚,已然成为一团诡异至无法形容的烟球,完全将神使的身影掩没。

    那烟球缓慢的开始旋转,却神奇的没有一丝烟雾离散,随着转速越来越快,逐渐变成一股龙挂般的旋涡,卷起四周漫天的落叶,蔚为奇观。

    蓦的,一声宛如龙吟般的清越长啸自旋涡中心响起,一股肉眼难见的强烈波动从烟球中猛然爆发出来,带起螺旋形的白sè烟柱冲天而起,一瞬间便穿越了无尽苍穹,达到目力难及的天外。

    年轻人浑身一震,缓缓跪了下来,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他清楚的意识到,这绝对是神迹!神使必定是以此种方式,向九天之外的神仙表达了意yù飞升而去的强烈意愿。

    不止是他一人,在整个云雾山中,凡是目睹此景的守护者,无不虔诚的匍匐于地,将头深深埋下,表达对神明的无尽崇拜!同时,所有的守护者内心中都在隐隐的渴望着,希望神仙降临之rì,便是他们得脱牢笼之时。

    一条无形的电波从蔚蓝sè的星球中shè出,沿着某条固定的路线,直冲向无穷无尽的外太空。

    在经过短短的地球时间几分钟之后,电波开始渐渐消散,但是在经过一颗形似小殒石的卫星时,那微弱的电波成功的触发了安装在卫星上的某样装置。

    一道同样无形的光束激shè而出,在很短的时间内,它的速度不断攀升,很快达到了超光速,霎时,漆黑的宇宙空间被穿破了一个小孔,那道光束消失在了孔中。

    不知过了多久,距离银河系几百万光年的宇宙深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小点,转眼已清晰可见,那是一艘线条优美至极点,闪烁着银白sè柔和光芒的庞大飞行舰体。

    它的尾部猛然喷发出太阳般炽亮的火焰,推动着舰体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了一个令人恐怖的惊人高速,舰体外的柔和光芒也迸发出夺目的光彩,一条条有质而无形的能量波纹在平滑如镜的外壳上来回流淌。

    如同几百万光年外的情形一样,空荡荡的宇宙空间瞬间被制造出一个微型的黑洞,随即,那飞行舰体也消失在了浩瀚无垠的太空之中。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一章 风暴前夕

    薄暮冥冥,天空刮起了一阵阵初chūn特有的寒风,让仍然徘徊在洛阳街上的行人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随着宵禁的号角声悠长的响遍全城,沉重的暮鼓也一下接着一下的擂响。洛阳城十二道高大宽阔的城门一齐缓缓关闭,行人们也赶紧加快了归家的步伐。

    宵禁之后,无故夜行的罪责可不算轻,若是被洛阳四部尉的属下查获还算好的,大家毕竟混个脸熟,抬头不见低头见,最多一番搜查再训斥一通,可是若碰上执金吾属下的禁军,只怕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转瞬之后,八街十陌九市尽皆空空荡荡,又过了一会儿,街面上开始出现了持械而行的甲士,他们以十人为一队,迈着整齐的步伐,在洛阳城的大街小巷穿梭巡行,一旦发现可疑人等,便会就地捉拿,并送由有司审讯。

    夜sè终于完全降临,偌大一个城池陷入了沉寂,只有那些高台飞阁之间,透出点点灯火,隐约传来欢歌笑语和觥筹交错之声。

    《汉律》中虽然规定,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须罚金四两,但那些达官显贵们对此根本无视。对于他们来说,入夜之后才是纸醉金迷的风雅时光,可以尽情的享受奢靡之乐。试问,又有何人胆敢闯入重重豪门,对他们进行约束呢?

    还有那些自命风流的年轻士族子弟,悠然自得的饮酒投壶,附庸风雅的吟风弄月,肆无忌惮的评论着时政和要人,假誉驰声,相互推奖,已经成为他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至于瘟疫四起,饿殍满地,又或是烽烟处处,战火纷飞,又和他们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呢?

    一队甲士手持长戈,踏着沉重的步履刚刚从长街上行过,街边的暗影处便迅速行出三条人影。

    一前一后的两条黑影,jǐng惕的四处观察着动静,小心的将中间那人护定,几人悄悄走向临街的一处别致小院。

    轻轻的叩门三声,小院的门无声开启,三人刚刚闪入,院门立即关闭。没过一会儿,又是一队巡兵手持火把行过。

    静室中,灵帝顾不得掀去头上的斗蓬,猛然上前握紧南鹰的双手。

    他目中shè出喜悦不禁的神sè,低呼道:“贤弟终于来了!”

    南鹰苦笑道:“陛下万不可如此,臣弟又犯了僭越的死罪!”

    灵帝呵呵的笑着,不以为意道:“朕早有旨意,准你非朝堂之上,免跪之礼!有何僭越之罪?”

    立在一侧的两名黑衣人一齐掀去斗蓬,是丹尘子和淳于琼。

    淳于琼微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自与先生一别之后,陛下夙夜忧心,先后派出数十拨人马明查暗访,却始终不见先生等人的踪影,一怒之下,险些打断了末将的腿!”

    灵帝大笑道:“仲简就会夸大其辞!朕只是责备了你几句!何时想要打断你的狗腿了?”他心情大佳,竟然难得开起了玩笑。

    南鹰心中受宠若惊之余,也不免有些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灵帝目光一转,瞧见了跪在一旁的贾诩,失声道:“这!这不是贾先生吗?”

    贾诩身体一颤,头埋得更低,恭声道:“贾诩叩见陛下!”

    灵帝上前扶起贾诩,不能置信道:“贾先生当rì重伤垂死,朕心中着实感伤,只盼先生能够吉人天相!却不料,却不料似乎风采更胜往昔!难道是朕的错觉?”

    南鹰心中一震,灵帝好敏锐的眼光!难道他竟能清晰的感觉到贾诩的变化吗?

    贾诩哽咽道:“天子恩泽,如天降雨露,草民沐浴天恩,有如枯木逢chūn,又岂会不生机焕发?”

    灵帝听得心怀大畅,竟伸手拍了拍贾诩肩膀,笑道:“先生之言,却也实在!见到先生无恙,朕心甚慰!”

    南鹰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姓贾的老小子真是jiān滑,不但轻轻巧巧便蒙混了过去,顺便还拍足了龙屁,真是天生的政客。

    灵帝突然转过头来,向南鹰道:“贤弟,朕有一事不明。你既入得dì dū,又寻到了丹道长。为何不待明rì堂堂正正的入宫觐见?朕正可论功行赏,再安排你认祖归宗!”

    他悻悻道:“朕是一国之君,今夜却自犯宵禁,藏头露尾的潜行到此,传出去将如何是好?”

    淳于琼也接口道:“正是!如今局势不明,陛下微服出宫可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末将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末将…….”

    灵帝摆手打断了他,紧紧盯着南鹰道:“朕希望,贤弟能够给朕一个合理的答复!为何请朕深夜至此?”

    南鹰耸肩道:“三个原因!一是我不想公开身份,二是有绝密大事禀报,耽误不得,这三嘛!嘿,不说也罢!”

    灵帝一呆,恍然道:“你是怕朕身边有内鬼吧?”

    南鹰一笑,躬身道:“圣天子目光烛照,明察万里,文成武德,泽被………”

    见灵帝佯作发怒,连忙道:“我收到消息,太平道将于近rì在洛阳发动一次大规模叛乱,如果得逞,足以翻天覆地!”

    他一番话又快又急,如连珠价说来,却是将一室人惊得尽皆呆滞。

    灵帝低喝道:“你们先退下!朕有话要问南先生!”

    洛阳东部尉署衙。

    两名汉军手持长戟于大门前肃然而立,身后的高脚火盆正熊熊的燃着火苗,一股股弥散的黑烟散发出难闻的动物油脂气味。另有两名汉军手拎长刀,如临大敌般在大门外来回巡视。

    近rì来,dì dū内外侦骑四出,各地刺史、太守的公文也雪片般飞来,一时之间,通往洛阳的各条官道上,身着各sè公服的公人、信使穿梭不绝。这种情形无论是在官吏士族,还是布衣黔首们看来,都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现象。

    同时,城中还谣言四起,大街小巷上众说纷纭,说是不少官员一夜之间便身陷囹圄。

    平民们或许会将此当成一种谈资而津津乐道,但种种迹象如果落在一个老练的政客眼中,只有一种真相可以解释:洛阳城上空似乎正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各级官吏敏锐的嗅到了这不同寻常的气息,纷纷加强了各署、衙、府的防卫措施。执金吾大人已经将负责宵禁的力量增加了一倍,城门校尉一夜之间五次巡门,连平rì只管宫中值守的虎贲中郎将麾下的虎贲郎也加入到巡城之列。

    四部县尉身负dì dū治安之职,更是不敢怠慢,干脆不约而同的一起住进了办公署衙,以便及时应对种种突发之事。

    真正对局势无动于衷的,只怕便是那些事不关己的闲职贵族和仍然遭到禁锢的党人了,他们依旧夜夜笙歌,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有一句话说得好,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

    远处突然传来轻轻的足音,在幽静的深夜中听起来份外清晰。

    负责守卫署衙大门的几名汉军jǐng觉的握紧了兵器,顺着声音的来源瞧去。

    寂廖深长的长街上缓缓行来一人,凄惨的月光下,将那人孤独的背影拖得老长。

    汉军们见那人径直向署衙大门行来,一起挺起兵器迎了上去。

    为首的汉军长刀一指,厉声道:“来人止步!且请亮明身份!”

    那汉军口气威严,心中却大是犹豫。这么晚仍然敢违禁夜行,又是直冲着东部县尉署衙而来,此人莫不是上头派来巡视的官吏?所以他很谨慎的用了“且请”二字。

    那人终于从幽暗中现出身形。

    众汉军一起松了口气,同时心中大怒。不过是一个布衣,竟敢明目张胆的夜行至公门重地,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名汉军还刀入鞘,伸手便去拎那人的衣领,口中怒喝道:“哪儿来的刁民?竟敢公然犯禁!”

    他的手尚未碰到那人,突然一股大力传来,将他掀得腾云驾雾般向后跌出,重重摔倒在地。一时之间,只觉浑身骨头yù裂,竟然爬不起来。

    众汉军惊得呆了,他们虽非仗势欺人之辈,却平rì里受惯了百姓们的唯唯诺诺,哪里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狂徒?

    为首的汉军首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挥刀便向那人砍去。两名手持长戟的汉军也从长阶上奔下,一齐攻至。

    那人头也不抬,长袖挥动之间,已将几名汉军扫得东倒西歪,倒在地上惨哼不绝。

    突然,大门前一声暴喝传来:“住手!”

    数十名士卒拥着一位官员从门内冲出。

    那官员方面阔口,不怒自威,正是洛阳东部尉大人。

    他面沉如水,瞧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部属,两条眉头越竖越高,大喝道:“何方狂徒,竟敢公然冲击京师执法重地,其罪当诛!尔难道不知国法森严?”

    那人猛然抬头,一张白惨惨的面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国法?你一个小小县尉知道什么是国法?国之将亡,何来法度?”

    东部尉大人这一怒非同小可,他举手指向那人,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大胆!放肆!来人,给我,给我拿下!”

    那人傲然挺胸,道出石破天惊之语:“谁敢妄动?我乃太平道张角之徒唐周,现有关乎社稷安危的天大机密上禀!还不速速引我去见你们的上官!”

    那东部尉大人浑身剧震,手指僵在半空,张大了口。

    城东一处僻静的小院内,马元义盘膝而坐。

    他的心中一阵阵躁动,始终无法进入大贤良师所说的安宁之境。

    这种感觉已经困扰了他一月有余,自从那次原本十拿九稳的刺驾行动完全失败,还被十年未见的亲侄认出庐山真相,他便一直有着不祥的预感,内心总隐隐觉得有祸事将要发生。

    而今夜,这种感觉来得份外强烈。

    他霍然起身,来回踱着步子,不对,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静心思索自己的jīng细计划。这么多年了,正是这份缜密的心机,一次又一次挽救了自己,并确立起自己在太平道之中,三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地位。

    马元义出身rì益衰微的寒门士族,家庭次子的身份和天生叛逆的xìng格,注定了他幼年时期的命运多舛。除了长兄马元奎对他的爱护之情,他对于家族和亲情没有半分的留恋。

    无数次的折辱与挫败,无数人的冷眼与讥笑,他一一隐藏在内心最深处,他发出毒誓,总有一天,他会令这个不公的世道还自己一个公理。如果真的没有天理,那么他就要打破这片无道的苍天。

    于是,他背井离乡,加入太平道。在太平道十年,他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连大贤良师张角都对他推心置腹,将他视为无可比拟的忠实信徒,然而他的心思唯有自知。

    他加入太平道绝非是为了追求那狗屁的道家奇缘,更不是对张角有着狂热的信仰,而是看清了太平道隐藏在民间的庞大势力,还有包裹在那些伪善教义下的野心。

    十年了,自己含辛茹苦,忍辱负重,使太平道一天天强大起来,为的只有一个目的,便是要令太平道变为自己手中的一柄斩天利剑。

    如今,自己的图谋已经一步步实施,无限趋近于可能,尤其是眼前即将发动的计划,只要成功,自己便可毫无悬念的名留青史。

    他嘴边浮出得意的笑容,能够想出这样的妙计,难道还不能称得上古往今来第一人吗?哼!张角即将破空而去,张梁和张宝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自己的垫脚石罢了!休说太平道百万之众,便是整个天下,也就要落入自己的掌中。

    马元义不由握紧了双拳,不可以!自己绝对不可以功亏一篑!

    轻轻的叩门之声响起,他霍然立起,贴在门边低低道:“何事?”

    门外一人亦低声回答道:“大渠帅!属下刚刚率一队兄弟巡城归来!”

    马元义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冷笑,宵禁?只怕朝庭再也不可能想到,其中一整队的巡城士卒都是太平道的属下吧?

    他“恩”了一声,道:“可曾联系上封、徐两位大人?”

    门外那人懊恼道:“不曾!徐大人派人回话,说是近rì来风声甚紧,夜间会面颇为不妥,待明rì再行设法相见!那封大人他………”

    “他如何了?”马元义心中一紧,“他怎么说?”

    那人苦笑一声道:“属下在常侍府外苦候很久,连个开门的人没有!属下唯恐耽误碰上其他巡夜兵马,不敢再等,只得先行返回!”

    “不对!”马元义脱口而出,“此事颇有蹊跷!”

    那人隔着门讶然道:“如何蹊跷?属下不明白大渠帅的意思!”

    马元义不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距离那个大计划实施之rì不过两三个月了,封谞和徐奉二人只是知道自己将要发动,却根本不知道计划的时间和内容,自己今夜冒险潜入洛阳约他们会面,就是要向他二人通报计划,并商讨实施的细节。封谞怎会在此关键时刻无影无踪?

    难道是封谞出了意外?马元义突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起来,莫非自己多rì来的不祥预感便是应在封谞身上?

    怎么办呢?是继续留下联络,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心中迅速做出了决定。

    他沉声道:“你的手下兄弟们是否已经散去了?”

    门外那人一愕,道:“尚未散去,属下本是打算向大渠帅通禀之后,率那队兄弟以巡城为由,再次折回封大人府,看能否恢复联系!”

    “很好!你做的非常好!”马元义赞道,“今夜负责城门值守的汉军中有咱们的人吗?”

    门外那人想了想道:“有!上东门今夜值守的都伯是咱们的人!”

    马元义喜出望外道:“很好!给我弄一套汉军军服来,然后你领我去上东门!”

    那人终于明白过来,惊道:“大渠帅,你,你是要连夜离京吗?可是,封、徐两位大人尚未………”

    马元义冷笑一声,打断道:“他们?现在有没有他们的配合,已经并不重要了!关键是咱们必须尽快脱离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他瞧了瞧天边昏暗的月亮,长叹道:“我真是疯了!这个计划原本就是从外围发动的,我又何苦为了两位阉人的微薄之力,亲自冒险钻入这个牢笼来?”

    PS:第二卷开张,书友兄弟们请继续支持啊!收藏、推荐是多多益善的!白雪先行谢过!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二章 洛阳夜乱

    dì dū洛阳,其东西六里,南北九里,城中居民达到百万之多,是当今天下最宏伟的城市,

    城中,两座巍峨壮观、气象森严的皇宫南北相对,形成一个大大的“吕”字形状。南宫楼台殿阁鳞次栉比,为天子议政和群臣朝贺之所,北宫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为天子及妃嫔寝居的宫城。两座宫城中间又以长达数里的复道相通,几乎将整个洛阳城一分为二,堪称建筑工程史上的一奇。

    此时,夜sè虽然深重,但两宫之间的复道仍然灯火通明。长长的复道中,每十步便有一名威武的卫士持戈而立,身后铁架上的火盆正燃着熊熊火焰。

    整齐的足音从南宫玄武门内响起,很快,一队约数十人的雄壮甲士列队行出,沿着复道一侧向着彼端遥遥相对的北宫朱雀门,缓缓行去。

    封谞木无表情的走在队伍前列,他的步履不徐不疾,连呼吸都十分平稳,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按在剑柄上的右手之中已经满是汗水。

    他的身侧,是一名身着鱼鳞铁甲的将军。那人约三十来岁,一张轮廓分明的狭长脸孔上,布着好几道横七竖八的细长疤痕,配合其凌厉的眼神,尽显霸道强横的气魄。

    那将军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壬一,你确定我们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封谞步幅不变,淡淡道:“这么做?壬二,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吗?”

    那将军壬二愕然道:“我很奇怪,为何你要领着我们壬系大半jīng锐人马穿上卫尉属下的军服?由我率领直属的虎贲郎执行任务不是更好吗?”

    “你瞧瞧!”他嘟囔着,“你身为中常侍,我为虎贲中郎将,却带着一群南宫卫士令属下,这算什么嘛?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别人不起疑才是怪事!”

    封谞仰首瞧了瞧天上的明月,在心中估算了一下时间,才冷笑道:“所以说,你根本不明白我们要去做什么?”

    壬二有些恼怒道:“壬一,你还有脸这么说!我听说,你对每一位参与今夜行动的兄弟们都单独下达了密令,唯独我一人蒙在鼓中!可有此事?”

    封谞漫不经意道:“是又如何?”

    壬二额上的青筋一跳,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为什么?

    这么多年我跟随你的身侧,可说是患难与共,生死相随!难道你仍然对我抱有戒心?”

    封谞眼中闪过复杂之sè,摇了摇头道:“不!就是我太相信你了,也太了解你了!所以我现在绝不能向你透露我的计划!”

    壬二脸上的怒sè缓了下来,低哼道:“你不说,难道我便猜不到了?你领着我们换装直往北宫,大不了便是要行刺天子吧!”

    封谞微微一笑,道:“我便知道你无论如何也是猜不到的!行刺天子?哼,现在还有必要这么做吗?徒增死伤罢了,却得不到半分实惠!”

    他停下脚步,双目直直的盯着壬二:“我现在只要求你一件事!”

    壬二讶然道:“何事?你很少有这么严肃的神sè!”

    封谞低低道:“一会儿,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千万不要奇怪!静下心来,做你应该做的事!”

    壬二一呆,脱口道:“什么意思?你到底想干什么?”

    封谞冷下脸来,**的道:“你不必废话!记住没有?”

    壬二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将委屈和怒火咽回肚中,终于颓然道:“行了!我记下便是!”

    封谞望着仍然矗立在两、三里外的北宫朱雀门,轻轻呼出一口气,今夜,便是自己生命的结束!这结束换来的,将是一段乱史的开端!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能够用这将要燃尽的残缺生命,做一次轰轰烈烈的大事,博一个史书留名,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长叹一声,幽幽道:“让兄弟们放慢速度!”

    见壬二愕然的目光瞧来,他微笑道:“除了你之外,我还约了一个人!”

    丹尘子、淳于琼和贾诩一起步出房外。

    高顺从院中的黑影中现出身形,向丹尘子和淳于琼拱手微笑道:“两位,多rì不见,一向可好?”

    淳于琼连忙笑着回礼,他对高顺亦有惺惺相惜之意。

    丹尘子却一言不发,一双jīng光闪闪的眸子紧盯高顺。

    高顺心中生出奇怪的感觉,却说不清是为什么,只得微笑着回视。

    丹尘子突然淡淡道:“高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

    高顺微愕,仍然伸手一引道:“请!”

    淳于琼和贾诩留在原地,面面相觑,心中只想到“古怪”二字。

    丹尘子低着头一直行至后院,才转过身来,面对紧随而至的高顺。

    他一字一顿道:“动手吧!”

    高顺失声道:“道长说什么?”

    风声大作,丹尘子双袖疾展,如同吃足风力的帆布向高顺当头压下。

    高顺骇然后退,同时抽出袖中双尺,迎着丹尘子双袖格去。

    如击破革之声传来,两人同时一震,各自退开一步。

    丹尘子狂笑一声,脚下踏出诡异的步伐,身形忽东忽西,有如鬼魅,双袖卷起重重袖影,如怒涛拍岸,连绵不绝的向高顺猛攻而至。

    高顺眼中闪过不能置信的讶异神sè,脚下一变,同样幻化出倏起倏落的身法,双手铁尺划出大大小小的圆圈,与丹尘子的无尽袖影以攻对攻的狠狠碰撞。

    “波”的一声,有如皮囊泄气之声。

    高顺收尺后退,歉然道:“道长,承让!”

    丹尘子呆呆的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上赫然被刺穿了一孔。

    他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悠悠的长叹,苦笑道:“你师傅是魏伯阳吧?怎么还称我做道长呢?”

    高顺双膝跪倒,恭敬道:“高顺拜见无尘师叔!”

    丹尘子哈哈一笑,伸手搀起高顺,欣然道:“他对你说起过我吧?原来我那个无情的师兄还记得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弟!”

    他双手把住高顺双臂,仔细的打量着他,道:“不错!不错!难怪师兄当年为了收你这个徒弟,连我这个师弟也不管了,一走便是十余年!”

    高顺赔笑道:“师叔何出此言?师傅一直在我面前提到,说有一个无尘师弟天生聪慧,其才其志远胜于他!”

    丹尘子双眼一翻道:“那他是放屁!这老小子仗着技高一筹,从小便没少欺负我!还能将我说这么好!是你小子哄我吧?”

    高顺尴尬一笑,引开话题道:“师叔,您老是如何认出我身份的?”

    丹尘子瞪大双眼道:“我是老了,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当rì宜阳别院一战,我老远瞧见你对敌,便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又在林边瞧见你和那杀手首领一场恶战,我若再认不出本门的武功路数,死后如何有脸见你师祖?”

    他轻轻一叹道:“可惜当rì我身负护驾重责,却始终无暇证实此事,直至今rì才得以同门相认!”

    高顺疑惑道:“无尘师叔,师傅曾说您一直在伏牛山中隐居静修,您怎么会化名丹尘子,随侍在天子身侧?”

    丹尘子身躯一抖,苦笑道:“无尘!唉!无尘!我原先也认为自己能够念如止水,心无一尘,老了!心思静不下来了!为了能够重振我丹鼎派声威,我一脚便踏入了这红尘俗世,还有什么面目再自称无尘?”语气中透出无限沧桑。

    高顺心中恍然,数十年来,随着以张角、张修以代表的符箓派rì益强势,丹鼎派却呈现出人才凋蔽的趋势。尤其是近百年来,大汉王朝多数帝王都是少年登基,却几乎都在宦官和外戚的争权夺利中短命驾崩,根本没有出现一位强势的长久之君,自然也不可能大兴炼丹延命的风气。所以丹鼎派如今的状况,可说是rì暮西山。

    高顺虽然出身道门,却从未修习过丹术,除了对师傅魏伯阳怀有一颗敬服之心,他的内心中几乎没有半点所谓发扬师门的jīng神。

    但见丹尘子黯然神伤,高顺只好闭口不言,心中也不禁有些为他难过。

    两人不由默然相对,良久无语。

    “什么!”灵帝眼中闪过惊骇之sè,“你是说中朝常侍之中有太平道内应?”

    他呆呆的愣了半晌,才道:“不错!我早该想到是这样,否则朕宜阳之行的机密怎么会轻易为太平道所侦知?”

    他猛然眼神转厉,切齿道:“此人是谁?”

    南鹰一阵头疼,他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内鬼就是封谞和徐奉,但这个问题却是万万回答不得的,一旦灵帝让他佐以证据,又该如何应对?

    他不由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唐周,你在一个月前就应去官府告密了,为何迟迟不动?害得自己如今骑虎难下,若不说,将白白便宜了太平道这个生死大敌,说了,却将如何自圆其说?总不能说是猜测的吧?

    他只好含糊其辞道:“这个实是不知!只知道内鬼好象还不止一人!”

    灵帝不由惊怒交加道:“什么?不止一人!真是罪该万死!”

    他突然冷静下来,盯着南鹰道:“贤弟,不是朕多疑。如此机密之事,你却是如何探听到的?”

    南鹰对此倒是早有准备,微笑道:“陛下容禀,也是这群jiān贼命数不好,臣弟在半道之上截杀了一群天师道残匪,其中一名首脑虽然逃脱,却遗下与太平道的往来密信一封。信中便提及此事!”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卷白帛递给灵帝。这帛书当然是事先伪造的,不过也不能完全说是伪造,只因这信便是由原天师道祭酒郑度亲笔书写,可说是天衣无缝。

    灵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天师道,朕几rì前刚刚接到这帮贼子覆灭的捷报,好!真是太好了!否则这一东一西两股贼人联起手来,朕真是要焦头烂额了!”

    他此刻再无怀疑,只因东西两家道教暗中串连之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他欣然道:“贤弟真是一员福将,不!不对,是我刘氏皇族的福星!”

    他突然皱起眉头道:“不过!你胆子太大了,如此势单力孤还敢去劫杀天师道匪首,若有好歹就得不偿失了!”

    南鹰傲然道:“陛下莫要小瞧人,我上次护驾不力,更险些令文和丢了xìng命。此次专程前来为陛下效力,又岂会无备而来?”

    灵帝目中一亮,喜道:“你带了帮手前来?多少人?对了,那位原东阿县尉呢?他人在何处?朕正要用人!”

    南鹰吓了一跳,背后的汗都冒了出来,自己此次并没有将枣祗带出来,如何向灵帝交待呢?

    他支支吾吾道:“什么人马?陛下言重了,臣弟只是带了百多位家将,至于那枣祗嘛!臣弟得到这天大机密后,心中担心陛下安危,当然是星夜兼程,他rì后才会前来相会!”

    灵帝奇怪的瞧了一眼南鹰,道:“家将?贤弟从异域回来不过两年,竟然也收了这么多家将?朕还当你是请了几位高手前来!”

    南鹰又吓了一跳,背后汗水更多,急中生智道:“说来不足为奇,臣弟近年来四处行医,活人无数,嘿,有些人硬要以身相报,其实臣弟也颇为烦恼!”

    灵帝闻言立即释然,别的不说,宜阳城中对南鹰感恩戴德的人便已是不计其数,这可是他亲眼所见,若说没有人甘心为奴,以报救命大恩,反倒令人难以置信了!

    他不由微笑道:“这也是贤弟得道多助之故。贤弟尽管放心,朕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你属下还有如高先生和贾先生这样的人才,朕也将一并委以重任!”

    南鹰暗拭一把冷汗,知道终于再次成功蒙混过关。

    灵帝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道:“贤弟的消息来得甚是及时!可惜事情仍是一团迷雾,太平道究竟在策划什么yīn谋呢?这个关键xìng的内鬼,还有计划的主使者,他们到底是谁?”

    南鹰心中暗道,陛下对不住了,可惜不能如实告诉你,这几个关键xìng的人物便是封谞、徐奉和马元义,哦对了,还有那个该死的唐周。

    蓦然,远远隐约传来如雷的足音。

    两人同时一惊,侧耳静听。不一会儿,足音越来越重,夹杂着骏马的嘶鸣。

    南鹰倒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听这声势,应该是数千训练有素的兵马正在调动!您今夜准备抄谁的家吗?”

    灵帝面沉如水,推开房门大喝道:“仲简,立即持你的身份令牌前去问话!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有人不经朕的旨意便敢调动大队人马,难道想造反吗?”

    淳于琼远远应了一声,一路飞奔着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气喘吁吁的回来,躬身道:“禀陛下,外面是河南尹何进大人的兵马!

    灵帝一愕,面sè缓了下来,何进是他的心腹,绝无可能发动叛乱,那么一定是另有大事要办。

    他微怒道:“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就算是他何进,也怎可不经朕下诏便擅自动兵!”

    淳于琼面上闪过奇异之sè,他凑近灵帝耳边,用只有灵帝和南鹰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陛下,何大人说,太平道一人叫唐周的连夜前来告密,他指证中常侍张让、徐奉和封谞三人之中有太平道内应。何大人不敢尽信,也不能不信,又担心延误时机,只好先行调兵包围这几人的府邸,待天明后再请陛下定夺!”

    灵帝、南鹰二人听得分明,一齐失声道:“果然如此!”

    PS:收藏还是很低啊!拜托大家了!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三章 潜波暗流

    皇城北宫,朱雀门前。

    一名负责值守的北宫卫士令属下郎中“呛”的一声抽出长剑,冷冷的注视着远远行近的绰绰人影,他身后的卫士们也jǐng惕的握紧了手虽的兵器。虽然来人是从南宫方向而来,但是如今已是夜半时分,这情况仍是极为反常的。

    那郎中突然松了一口气,他还剑入鞘,换上一脸笑意,迎上前行了一礼道:“原来是中常侍大人和崔将军!”

    那一身甲胄的崔将军微一点头,反倒是那位中常侍大人和颜悦sè道:“将军不必多礼!封谞有要事启奏天子,还请通禀!”

    那郎中猛吃一惊道:“什么?大人竟然要连夜觐见吗?”

    他为难的搓了搓手道:“大人,非是小将无礼冒犯,您可是天子近臣,规矩您是最清楚不过了!这个,小将如何作得了主?”

    封谞点头道:“本官如何能不清楚夜觐的规矩?一是无军国大事者不得觐见,二是非宫中府中还有内卫将领各一人同时请见者,亦不得觐见!”

    其实这两条规矩,完全是针对可能出现的夜间刺驾行动所采取的一种防范。宫中府中便是代表了中朝和外朝,此二者争权夺利百余年,可说是针尖对麦芒,自然是不大可能联起手来入宫刺驾。何况还要求有一名内卫将领随行,便是另一种监视行为,以防出现中朝与外朝勾结谋逆的万一情况。

    那郎中小心的瞧了瞧封谞的脸sè,赔笑道:“大人您瞧,您和崔将军不过两人,尚少一名外朝大员,末将真是不敢随便惊扰圣驾!”

    封谞微微一笑道:“将军多虑了,老臣久沐圣恩,如何敢触犯宫中的规矩,请将军放心!容我二人稍站片刻,很快便有另一位大人到来!”

    那郎中心中虽宽,却是惊讶更甚,看来确是有大事发生,三位大员同时夜觐的事情,已经多年未有,听说上一次,便是上禀凉州刺史孟陀远征琉勒,三万大军却几乎全军尽没的败报。难道又出现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他强忍心中的好奇和不安,又躬身施了一礼,便退回自己的岗位,再不敢多发一言。

    此时,远远的幽暗光影中,隐隐传来纷乱的脚步之声。

    沉重的步伐之声由远而近,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一头冲进丹尘子的别院,向着灯火通明的正堂纳头便拜,口中用低沉却恰供房中之人听清的音量道:“微臣何进,恭请天子圣安!”

    正堂之门轻启,灵帝缓缓步出,面沉如水道:“何卿,你好大胆子!”

    何进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道:“微臣未聆圣谕,便私自出兵,确是万死难赎,请天子降罪!”

    灵帝冷然道:“罢了,念你一片忠心耿耿,又懂临机而断,起来说话吧!”

    他先前对着南鹰几人,尚是和言细语,教人如沐chūn风,但如今面对一位外戚重臣,却散发出一股高山仰止的帝王威严,令人心存敬畏。

    那何进暗抹一把冷汗,慢慢站起身来。

    南鹰蒙上了面巾,立在灵帝身后,此时终于瞧清了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屠户,不由微觉吃惊。

    这何进虽然生得壮硕,但四肢匀称,面目俊朗,神情从容镇定,荣宠不惊,绝非自己想象的草包货sè。而且从他眼中不时闪过的锐利眼神,不难猜测,他也必是一位高手。

    灵帝淡淡道:“说吧!那太平道唐周告密之事是否属实?眼下情况究竟如何?”

    何进正要作答,猛然瞧见灵帝身后几人,皆以黑巾蒙面,难识庐山真相,讶然脱口道:“陛下身后是谁?”

    灵帝眼中闪过一道jīng光,森然道:“你是在问朕的话吗?”

    何进话一出口,便知不妙,复又跪倒道:“是臣多嘴,臣急昏了头,陛下息怒!”

    灵帝点了点头,放缓口气道:“这几人是朕的心腹,你有什么话尽可直言,无须顾虑!”

    何进心中一颤,自己如今亦可算得上权倾朝野,如何却从未听说过天子身边有这等心腹的存在?难道,天子手中握有自己不知道的力量?

    他打了个寒颤,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没有半丝异样:“启奏陛下,那唐周于两个时辰前主动来到洛阳东部尉署衙投案,道出朝中三位重臣有通匪之嫌,但他也并无真凭实据。不过他还揭露太平道大渠帅马元义目下正在城中,秘密策划一个大yīn谋,只有此人才知道内jiān的真正身份。”

    何进一口气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轻喘一口,才道:“臣已经密令三千甲士将那三位重臣的府邸团团围住,同时派出jīng锐前去抓捕马元义。只待人赃并获,便可严刑逼供!”

    他嘴角流露出一丝狰狞之sè,冷笑道:“那时便可顺藤摸瓜,查获真正的朝中jiān细!”

    南鹰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着,历史!历史正在眼前重现!这种感觉真是令人难以表达!有一种亦真亦假的错觉,仿佛此刻所发生的历史正是为等待自己而重新上演。

    他听到何进的话,感觉到他的森森杀意,不由心中一动,想起贾诩说过外戚和宦官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难怪后来这何进会死于张让等人之手了。同时心中庆幸,幸好自己将马均留在城外,否则一旦被他听到马元义命在旦夕,必有失态之举。

    灵帝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沉吟道:“先不要言之过早,一切均要等到拿下那马元义再说!还有,那三人有何异动?”

    何进神sè尴尬道:“张让、徐奉二人均在家中,只有那封谞却不在家中,据家人说是宵禁之前便出门了!”

    他见灵帝脸上闪过一丝异sè,连忙道:“陛下勿忧,臣已遍查dì dū十二门,均没有封谞出城的纪录,想是去城中哪位大臣家中赴宴吧?”

    灵帝嘿嘿一笑,道:“也说不定正在哪里密谋,想要取朕的项上人头吧?”

    他斜睨何进一眼,冷冷道:“这几个人,你最清楚吧!你说说,谁会是真正的内jiān呢?”

    何进一阵颤抖,立时噤若寒蝉,再不敢说半句,只因灵帝此言,恰恰说中他的心病。]

    他一向与张让暗通款曲,两年前还专门将自己与何皇后的妹妹嫁于了张让之子张奉,两家实是同盟关系,而封谞也与他相交匪浅。

    最理想的结果,便是徐奉!此人傲慢自大,一向对自己不怎么买帐,这一次正是自己落井下石,铲除异已的好机会。

    他刚刚之所以将话说得如此决绝,其实主要是为了向灵帝表达自己公忠体国、大义灭亲的忠诚。可是,灵帝这么一点,他却真的有些慌了,他并不认为张让真敢勾结谋逆。他实在是太了解灵帝对张让的信任了。可是封谞呢?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怕也会受点池鱼之殃吧!

    他想着,冷汗不由从背上一层层的渗了出来。

    到底会是谁呢?一切的答案,都在马元义身上。

    何进突然生出一个连自己都认为很滑稽的想法:马元义啊马元义!你还是溜之大吉的好!

    洛阳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

    马元义俯视着城中,虽然远在数里之外,又是在漆黑的夜间,但仍可清楚的看到,无数火把隐隐连成一条长龙,直奔自己原先隐匿的城东小院方向而去。

    他吐出一口长气,今夜确是命悬一线,只消再晚得一个多时辰,自己便很难轻松脱身了。若非自己心中jǐng兆突现,亦或是恰好位于城东的上东门是自己人守门……….他不敢再想象下去,只觉得额上似有冷汗渗出,再经彻骨的山间寒气一浸,浑身都有坠入冰窖的感觉。

    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抵达洛阳不过数rì,且一向足不出户,绝不可能露出任何马脚。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被出卖了。

    他愤怒的浑身都开始发颤,双手捏得“嘎嘎”作响,究竟是什么人出卖了自己?知道自己行踪的只有封谞、徐奉和几名太平道渠帅一级的人物,连张梁和张宝都对此一无所知。

    马元义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狂躁的情绪压制下去。现在再想这些也是于事无补,最重要的便是继续施行自己的计划。好在,所有参与之人都只是负责计划中的一个环节,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一人知道全部的布局。

    即使是封谞、徐奉或是自己的手下出卖了自己,他们也绝不可能捍动这个天衣无缝的死局。

    一条黑影幽灵般从身后冒出,讶然道:“大渠帅,您怎么连夜出城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明明是明rì啊?”

    马元义大喜转身道:“你来得正好!其他兄弟现在何处?”

    那人道:“属下是因为距离最近,事情也办得顺利,这才提前来到约定地点!其他兄弟应该仍在路上吧?”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大渠帅,是不是城中出了什么事?您怎么会亲自出城来与我们碰面?原先说的只是派一个兄弟扮成樵夫,来询问我们的进展情况!”

    马元义苦笑道:“城中局势确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若不是连夜潜出城外,险些xìng命不保!”

    那人情不自己的发出一声惊呼,道:“怎会如此?”马元义颓然道:“事情仍不明朗,但应是城中之人出

    了叛徒!”

    他见那名手下惊得手足无措,轻笑道:“你放心!既然城中守军大举拿我,这也恰恰说明了一点,城外的兄弟们绝无问题!否则此处早已是十面埋伏了!”

    说着不由放声大笑。

    那手下这才恢复镇定,苦恼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马元义目视着城中的纷乱火光,凝神想了一会,才道:“看来必须要提前发动了!”

    那手下一呆道:“可是我们仍未完全………”

    马元义摆手打断他,道:“你们几路人马进行的如何?我要知道详细的情况!”

    那手下微一思索,道:“属下这一路是从宛城北上的,目前已经沿途暗中集结四千教众,现已全部潜伏在距离此处不足两rì路程的偃师。另外,我还收到消息,另有两路人马分别抵达了洛阳之南的伊阙关和以北的平县,路途也极近。”

    马元义微感失望道:“看来只到了一半不到的人马,计划进行起来将会困难的多!”

    那手下苦思一会儿才道:“大渠帅若是感觉人手不够,何不从附近郡县入手?须知这方圆数百里,才是我们太平道多年的教化之地,教众少说也有数十万!”

    马元义目光一亮,拍手道:“此言是矣!我如今又何必还在乎是否我荆扬一系的人马?只要有人便好,来者不拒!”

    他突然又叹息道:“不过想要调动他们可不容易,除非是恩师,或是两位师叔亲至!我一个荆扬大渠帅的话,他们未必肯听!”

    那手下微笑道:“大渠帅尽可放心,属下曾在河南久居,此处很多教众还是属下发展的,听说现任河南渠帅不久前战死于宜阳,此刻他们正是群龙无首。相信凭大渠帅的威望和属下的人缘,只要登高一呼,必有响应!”

    马元义喜道:“好!就这么办吧!”

    他想了一想道:“你辛苦一下!立即回去发动本部人马和河南教众。五rì后,现有的全部教众向洛阳集结进发!然后,你们在沿途……..”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在那人耳边说出一番话来。

    那人浑身一颤,骇然道:“原来大渠帅的计划竟是……..”

    马元义以指封唇,“嘘”了一声。

    那人呆立良久,才衷心道:“当今天下,除了您之外,还有谁人能够想出如此妙绝之计!”

    马元义沉声道:“你仍有一事要做!便是立即向张梁、张宝两位师叔发出紧急书信,只有八个字!”

    那人连忙侧耳倾听,不敢漏掉一字。

    马元义一字一字道:“五月初一,黄巾遍地!”

    那人失声道:“什么?五月初一?只有一个月不到了?如何还来得及?”

    马元义摇首道:“只能如此!我们现在立即发动这个计划,仍要几天时间!如果成功,天下将立即陷入纷乱,各地同道才可趁机起事,这便是星火燎原!”

    那人艰难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便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到任何的及时援助,我们……….”

    马元义长叹一声:“我们便如浪尖上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对吧?”

    他涩声道:“那又如何?朝庭已经公开捉拿于我,说明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只能拼死一搏!”

    他又转过身来,瞧着夜幕下的洛阳,幽幽叹息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五rì后了,如果计划失败,不要说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连我们太平道数十年的根基,也将荡然无存!”

    PS:感谢可可不吃大米、雪妖jīng的打赏,你们真是太破费了!谢谢支持!同时,也请兄弟姐妹们加大收藏哦!白雪虽然曾经说过,本书宁做奥特曼也绝不做太监!但是。。。。。。这种成绩也太打击人了,本人虽然淡定,仍然对自己的水平产生了极大的怀疑。看来,是不是要重开一本新书,用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文风来证明一下自己呢?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四章 血溅宫门

    沉重的马蹄声惊破夜晚的宁静,一骑快马狂奔而来。

    马上的骑士根本无视一路上的重重关卡,他疯狂的挥动着马鞭,从持戈肃立的兵士丛中一掠而过,却没有人敢于阻拦喝问。瞧那一身黑沉沉的连体铠甲,那可是只有北军五校中的校尉级别才有资格穿戴的。

    那骑士一路奔来畅通无阻,终于在一处小院前停下。他一手带缰,身手矫健的滚鞍下马,另一手已经擎出一面金光闪闪的腰牌。

    他高举金牌,单膝跪倒,大喝道:“末将越骑校尉伍环,前来覆命!”

    “吱呀”一声,院门大开,一行人踱出门外。

    伍环刚一仰首,瞧清了当先那人,心中如受重锤。他猛然顿首,头盔重重的磕在地上:“陛下!”

    灵帝冷哼一声:“何卿,你竟然还调动了北军五校!”

    何进心中一抽,低声道:“陛下,臣是一个月前奉圣谕………”

    灵帝一个激灵,突然想到是前次回到洛阳后,为了预防内乱,自己亲自颁下密令,准何进必要之时可调动北军人马。

    他尴尬一笑道:“朕是觉得,捉拿一个区区马元义,何卿何必小题大做!”

    何进赔笑道:“臣一向胆小,谨慎惯了!”

    他换上一副森然之sè,沉声道:“伍将军!还不快快回

    复,陛下候你消息已经多时!那马元义现押于何处?”

    何进声sè俱厉,心中却一阵打鼓,马元义啊马元义,你的同党究竟是谁呢?

    伍环额上冷汗渗出,低声道:“启奏陛下,末将该死!末将攻入那城东小院之时,马元义早已遁去,只拿下几个留守的贼人!”

    何进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灵帝却是勃然大怒,面上闪过一丝青气:“难道又有内jiān泄密?何卿,还是你走漏了消息?”

    何进心中一颤,心念电转,不知如何作答。

    那伍环却已经镇定下来,昂然道:“陛下容禀,末将已经细细查过,在末将包围贼巢的两个时辰前,曾有一队巡夜兵丁在那里逗留过。所以末将斗胆揣测,那马元义应该是从巡夜兵丁中的内应口中,感觉到了危机,就此逃走!”

    灵帝口中“哦”了一声,面上却缓了下来,两个时辰?那么应该正值唐周告密之时,看来不是有人泄密,也根本来不及泄密!嘿!看来确是马元义嗅到了危险的气味,此人当机立断,倒真是不可小视!

    他随即又沉下了脸,巡夜兵士中都有太平道内应,这还得了?这样看来,朝中大臣之中又会有多少是太平道的内鬼呢?

    灵帝沉默下来,身边虽然众人环立,却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灵帝身后,突然有个蒙面之人干咳一声,毫不避讳的凑在灵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何进、伍环等人一齐骇然失sè,这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肆无忌惮?难道不知冒犯天子威仪乃是死罪?

    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却见灵帝不住的点头,开口道:“恩!好!何进、伍环!立即彻查巡夜兵士,揪出马元义同党。还有,立刻给朕找到封谞!”

    何进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自己一向自认为圣眷正隆,也万万不敢如此造次!换了别人如此冒犯天颜,纵然不致杀头,也要严惩一番。可是,天子却仿佛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丝毫不以为忤,这人到底是谁?

    他眼光一扫,灵帝身后立了七八人,大半都是黑巾蒙面,只有两人例外。

    何进凝神瞧去,那两人自己却是认识的,一个是当今帝师丹尘道长,另一人却是天子近卫,郎中令淳于琼。

    他的冷汗终于涔涔而下,因为他注意到了丹尘子和淳于琼站立的位置,还有他们脸上的表情。

    此二人均为天子亲信,灵帝对他们的信任可说是丝毫不亚于自己。可是此时,这二人站在人群之中,隔着灵帝之间还站了两三人,脸上却是一副轻松神sè。这说明了什么?

    何进不敢再想下去,他突然发觉到,自己似乎一直都自视过高了………

    “何卿!”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你听到了朕的口谕了吗?还不速速去办!”

    何进猛一激灵,颤声道:“微臣遵旨,这便去缉拿疑犯封谞!”

    他此时再也不敢含混其辞,自己都面临着失去荣宠的危机,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死活?何况,天子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即使封谞不是内鬼,只他今夜无故失踪这一条,其下场已经可以预见了。

    灵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道:“诸位爱卿,随朕入内,适才的话题仍未说完!”

    远远的,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传来。

    众人一齐循声望去,一名骑士疾驰而至,他一跃下来,跪倒道:“报!发现了封谞的行踪!”

    这人只是一名普遍的军官,倒是不识天子真容,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何进又惊又喜道:“那封谞现在何处?可是逃出了洛阳?”

    那人面上泛出古怪之sè:“禀大人!属下一路追查,终于发现,那封谞是进了南宫!”

    众人一齐大讶,何进张了张口,终于闭上嘴。

    倒是丹尘子皱眉道:“难道我们冤枉了他?他是去南宫之中处理公务?”

    何进连忙点了点头。

    南宫虽然占地极大,却是天子与朝中大臣的议事之所,更是内朝官员们的办公所在。且南宫的夜间值守并不森严,很多中常侍、黄门和侍中利用夜间在南宫之中拟写公文,倒也是极为平常之事。

    那军官却摇了摇头道:“不对!末将身份卑微入不得宫门,便出示了腰牌,请守门郎中入内查看!”

    何进一呆道:“难道他不在南宫?”

    那军官点头道:“末将苦候良久,守门郎中才回来告知,那封谞领着一大队南宫卫士,经由复道向北宫而去!”

    众人再也控制不住,骇然道:“你说什么!”

    南宫、北宫虽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别,南宫是议政之所倒也罢了,北宫却是皇帝寝宫,不分昼夜都有大批卫士戍守,寻常官员休想越雷池半步。这封谞夜入北宫,如非有足以翻天覆地的军国大事要启奏,就绝对是居心叵测了。

    灵帝再也沉不住气,大喝道:“什么!这狗贼难道真敢趁夜刺驾不成!”

    远远的脚步之声渐渐行近,一名衣冠微乱的官员从火把的余光中现出身影。

    他面sè苍白,微勾的鼻梁和细长的双眼,脸上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骄狂之sè,说明此人必是身居高位且工于心计。

    封谞“啊”的一声,快步迎去,欣然施礼道:“有劳张大人亲至!”

    那人正是身居司隶校尉要职的皇亲国戚张忠,他显然是被人从睡梦之中唤醒的,脸sè仍然挂着不豫之sè,见到封谞和那崔将军,只得强行挤出一个笑脸。

    他跟着一把将封谞拉过,微怒道:“封大人!你究竟在搞什么鬼?这么晚了将我拖到此处?”

    他抬起头瞧了瞧那些木无表情的北宫卫士,勉强压下怒气道:“我的封大人,没有天大事情,夜闯北宫便是形同谋逆,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

    封谞微笑道:“张大人教训的是!没有天大事情,我岂敢劳动你和崔将军?何况!”

    他也扭头瞧了瞧背后的宫门,笑道:“咱们只是身在宫门之外,何谈谋逆呢?”

    张忠气得险些连鼻子都歪了,他一摔大袖道:“你若再不明说,便是戏弄于我!哼!休怪张忠失礼,这便打道回府!”

    他一向骄横惯了,何曾受过这样的戏弄?若非瞧在封谞亦是天子近臣的份上,只怕早就翻脸相向了。

    封谞脸上闪过惊慌之sè,慌忙扯住张忠袍袖,苦苦道:“张大人息怒!息怒!本官有几个胆子,敢戏弄你张大人?确有天大之事!”

    张忠见封谞言气卑弱,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也不好再佯装怒气,放缓口气道:“这才是了!封大人有事还请直言,否则本官怎敢贸然随你入宫?”

    他一眼瞧见那崔将军,又道:“封大人,还请将崔将军一同唤来!按朝中定制,我等三人须共同请见,才合规矩!”

    封谞不耐道:“唤他作甚?他只不过是循例来监察我们的,听与不听也无妨碍!”

    说着,他凑近张忠,低声道:“张大人,你可曾听说一件事?那太平道张角………”

    这“太平道张角”五字一出,张忠耳中顿时嗡的一声,近一个月来,他发动手下两千披甲士四处明查暗访,无非是查察内jiān和太平道谋反这两件大事,如何能不让他心旌摇动?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封谞,口中急急道:“那张角如何?”

    封谞张口yù答,突然瞧向张忠身后,眼中shè出不能置信的骇异之sè,失声道:“陛下?”

    张忠身躯狂震道:“什么?”猛然转过身去,只见身后空空荡荡,除了几个随行侍卫和远处复道两侧的宫中卫士,哪里能看到灵帝的影子?

    后心一凉,一柄利刃从前胸冒出一截尖来。

    张忠呆呆的低头望向那滴血的刃尖,终于明白过来。

    他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回身一掌向封谞打去。

    封谞的身形仿佛化做毫不受力的纸鸢,轻飘飘的向后飞去,口中大喝道:“动手!”

    他后退之时,顺手拔出了刺入张忠体内的利刃,那张忠惨呼一声,前心后背两处伤口一齐鲜血狂喷,身体一晃,缓缓仆倒。

    封谞手下扮作南宫卫士的壬系死士们,甫一听到“动手”的暗号,立即不假思索的抽出兵器,先是砍倒张忠手下那些惊得目瞪口呆的侍卫,然后毫不迟疑的冲向北宫朱雀门,与守门的卫士们厮杀起来。

    封谞口中发出尖厉的长啸,凌空拔起,手中利刃化作一条白光,由上而下疾刺而去。

    他的目标,正是自己那位仍然陷于茫然和呆滞之中的属下-----壬二崔将军。

    他完全不能把握到局势的变化,只因为所有同行之人中,只有他一人事先没有得到明确的指令。

    他呆呆的望着封谞满面狰狞之sè的攻来,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难道壬一竟然要杀我吗?

    他下意识的拔出长剑挥去,心中却知道这只是无谓的挣扎,他实在太清楚壬一的武功了!

    “嗤”的一声轻响,壬二面上溅满了滚热的鲜血,他彻底呆住了。

    封谞的利刃只是刺入他肩头三分,自己的长剑却已经深深没入封谞的胸前。

    封谞软软的倒在他的身上,那份微弱的力量却已经足够压倒此时的壬二,两个人一齐倒了下去。

    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声音不停的他心中狂吼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刚想将心中的疑问化作言语,带血的手掌已经牢牢捂住他的嘴唇。

    封谞压在他身上,用尽力气堵住了他的嘴。

    远远望去,两个纠缠在地上的身影,却似乎是正在进行最后的生死较量。

    封谞死死的盯着壬二的眼睛,突然将嘴凑在他耳边轻轻道:“你做得很好!从现在起,你就是壬一了!”

    壬二突然明白了,他终非寻常之人,一瞬间已经完全弄清了全部的真相。

    他的热泪止不住涌出,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以替你……..”

    封谞黯淡的眼神闪过一丝暴怒:“闭嘴!你年轻尚轻,替我个屁!”

    他的眼神淡了下去,勉强用张合的口形告诉了壬二他最后的遗言:“不要让我白死!”

    封谞的头重重倒在壬二的胸前,惨白的面上竟隐然有一丝欣慰和解脱,自己的所有使命都已经完成了。相信此时唐周已经“揭发”了自己是太平道内jiān的真相,加上自己夜闯禁宫的行动,无论是朝庭还是太平道都无法对此保持沉默,他们只能仓促应战,否则便无法向天下交待!更何况,在临死之前,自己不仅击杀了对组织最具威胁的大敌张忠,还成功确立了自己的后继之人。壬二的苦肉计绝不会被识破,他终将取代自己,成为组织埋在朝中的一根钉子!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能不能借这次机会扳倒张让,这个机会实在很渺茫。

    壬二呆呆的躺在地上,任由封谞的尸身俯在他的身上,任这位首领和长者的鲜血流遍自己的全身,耳边听到的尽是自己的手下和北宫卫士们的厮杀之声。

    那一刻,仿佛只是过了瞬间,又仿佛已经过了千年。

    壬二猛然直起身体,毫不怜惜的推开封谞的尸体。

    他一手持剑,一手在脸上重重一抹,也不知是拭去面上的泪水,还是那满脸的血污。

    他突然挥剑向一名壬系的死士攻去,口中大吼道:“杀啊!杀光这帮yīn谋叛乱的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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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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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三国介绍:
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