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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上白雪     鹰扬三国txt下载     鹰扬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五章 元义奇谋

    当灵帝一行匆匆赶到北宫朱雀门前,惨烈的搏杀刚刚落下了帷幕,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的大滩血迹和血肉模糊的尸骸。

    壬系的杀手虽然只有五十人左右,却均是jīng选的高手,在刚刚自杀xìng的突然袭击中,他们所爆发出的恐怖战力,令所有参战的皇宫卫士尤如置身一场难以醒来的恶梦。

    在失去了首脑指挥的情况下,杀手们各自为战,疯狂的向宫门发起了进攻。守门的一百卫士几乎被斩杀殆尽,若非复道内的甲士和宫内源源不断拥出的援军前后夹击,这批杀手有可能直接攻入深宫。

    尽管如此,宫门依然几度易手,数百名卫士竟然被逼得节节后退。直到一个人出现,才彻底搀回了颓势,剑神王越终于被惊动了。

    凄惨的剑光撕裂了漆黑的夜空,没有人能够挡住王越三剑。杀手们的攻势被粉碎了,但是他们捍不畏死的意志和诡异莫测的杀人手段,连王越也为之动容。他只能联想到一个名字-----会任之家!

    五十名杀手全部横尸就地,直至战死,也没有一个人流露出撤退的意图,他们不但是杀手,也是真正的死士。一百九十二名卫士成为了他们的殉葬者,这样的战损比例,令在场每一个人的眼角直跳,如果这样的杀手有五百人,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轻松的攻陷北宫?

    灵帝木无表情的立在宫门之外,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只有长长的袖袍之内,偶然传出一声“咔巴”清脆的骨节握紧之声,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怒。

    即使是在宜阳遇刺,而后被人一路追杀,他都从来没有流露出如此可怕的情绪。但这次不同,这次是在他的dì dū,他的皇宫,他的家门口,这是对大汉皇权**裸的蔑视,对他刘宏毫不留情的挑衅!

    一具具战死者的尸体在他面前抬走,却没有任何一个臣子敢上前一步,劝天子远离这血腥之地。所有人的心中都在反复的想着一句话:“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被抬了下去,死者凝固在面上的狠厉表情和绝不合上的双目,充分说明了他临死之时的不甘和怨毒。

    灵帝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了一下,司隶校尉张忠,这是他极少数的心腹之人,身份尊荣,办事得力,竟然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在了这里。

    何进站在灵帝身后,心中也生出一丝兔死狐悲之感。他和张忠同为皇亲国戚,又是上下级的关系,一直相交甚深,张忠一死,无疑是他们派系的重大损失,但是………

    何进的目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自己久居河南尹之职,掌管包括dì dū在内的二十一县,可说得上大权在握,只要再上一步,便是司隶校尉了。这司隶校尉可不止是天下十三州的一州之长,其职权可监察朝中百官,手握生杀大权,更何况,还掌管着一支二千中都官徒隶所组成的甲士。在dì dū方圆千里之内,司隶校尉绝对可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职务了。

    张忠一死,天子的心腹之中,能够有资历、有能力担当这一职务的人选会是谁呢?答案似乎已经呼之yù出了。

    何进突然悄悄用力扭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阵强烈的痛楚及时中断了他面上即将掩饰不住的笑容,他无比诡异的露出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灵帝面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正在向他走来。

    壬二,或许现在已经应该称呼他为壬一了。

    他缓缓跪倒在灵帝脚下,语声嘶哑道:“臣崔钧护卫宫帷不力,恳请陛下赐死!”

    灵帝丝毫不顾崔钧满身的血污,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却无意间触到了他身上的伤口,崔钧面容扭曲,发出一声闷哼。

    灵帝歉然道:“崔卿不必说了,你手刃贼首,带伤恶战,何罪之有?”

    他想了想道:“立即传太医,为崔卿疗伤。”

    崔钧双目热泪泉涌,重重跪倒在地,嘶声道:“天恩浩荡啊!”

    他的泪水绝非伪装,他想到了从容赴死的壬一和手下的兄弟。在适才的激战之中,他亲手格毙了三名属下。

    和壬一一样,当他的长刀砍向自己的兄弟,每一个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意,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胸膛迎了上去,并适可而止的在他身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在整个计划中,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所有参加行动的兄弟,从一开始就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用生命换取他的继续潜伏。

    灵帝的话语继续在耳边响起:“崔卿且请安心静养,待伤愈之后,朕必有重用!”

    崔钧努力压制下一把扼死灵帝的强烈冲动,将心中所有的伤痛和仇恨化作喷涌的泪水,狂呼道:“臣必当为陛下而死!”

    他心中怒吼着:是的,我一定会死,也一定会为了杀你而死,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南鹰瞧着泪流满面的崔钧被扶了下去,心中蓦的升出极不妥当的感觉,可惜他并不清楚这种感觉因何而起,他也无法再冷静的深思下去,否则他一定会注意到崔钧瞳孔深处的疯狂之sè和他身上那几处无关痛痒的伤口。

    他正在为了另一件事而烦躁,甚至有一丝慌乱。

    历史上的封谞并不是这么个死法,还有那个马元义,他不是也应该落入灵帝之手,而遭到车裂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因为自己轻轻扇动的翅膀,已经彻底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这是南鹰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情况,他清楚的明白,在这个残酷的时代,即使是自己是身经百战的现代勇士,也丝毫不能成为活命的倚仗。鹰巢的五千jīng锐也不过是汹涌波涛中的小小水花,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自己最大的护身符,仍然是对历史的掌控,使自己能够先知先觉,始终在峰口浪尖上领先一步。

    但是现在,形势的发展似乎正在慢慢偏离自己预想的轨道,向着无法预知的历史路径上行去。

    他苦恼的几乎叫出声来,怎么办才好?自己的到来已经是一种改变,而为了自己和高顺、典韦以及所有鹰巢兄弟的生存,自己也只能改变。然而,改变的后果就是万变,自己已经无法对今后天下大势作出任何准确的计算和布局。这真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情。

    南鹰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注意到身前有一个孤独的背影似乎正在微微颤抖。

    南鹰从侧面望去,灵帝看似平静的面孔有些发白,感受到了他此时内心中的愤怒、惊惶、无助、忧虑,心中生出一丝歉意,其实自己可以避免这件事情的发生。

    只要向灵帝坦言,内jiān便是封谞,那么只怕封谞绝对没有机会来到朱雀门前,更不会趁机杀了张忠。

    凭着灵帝对他的信任,南鹰相信,即使自己拿不出任何的证据,灵帝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拿下封谞。问题在于,自己事后如何对此作出解释。

    南鹰想了半天,仍然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无奈一笑,自己的智慧还是太过浅薄,远不及贾诩这种妖人啊!

    他不由向贾诩瞧了过去。

    贾诩仍然蒙着面罩,但平静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波澜,似乎面前的上百具尸体和他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

    南鹰悚然醒悟,不错!死再多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或许,自己只是不忍看到灵帝如此落寞的背影。自己是不是过于多情了呢?眼前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历史上的昏君罢了!

    灵帝的声音终于响起,坚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疲倦:“立即宣张让、徐奉入宫,朕要亲自问话!”

    他缓缓转过身来,象是问南鹰,又象是在问自己:“这两个人,会是内jiān吗?”

    南鹰低声道:“相信现在封谞入宫刺驾之举已经传入此二人耳中,他们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砰”灵帝重重一掌击在龙几之上,上面所有的摆设都弹了起来。

    “什么!”灵帝终于爆发了,“徐奉自尽了?”

    何进跪伏在阶下,头都不敢抬起来,现在已经不是应该庆贺徐奉畏罪自杀的时候了,他本能的感觉到,灵帝心中弥漫着一股杀意。

    封谞、徐奉都算得上天子的近臣,却相继暴露了内jiān的身份。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君王产生一种错觉,身边的臣子们是不是都有问题?自己此时一言之失,都极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果然,灵帝怔怔的想了一会儿,嘿嘿一笑道:“真是稀罕事!朕身边果然人才辈出,而朕却一点儿也没有发觉!看来,朕根本没有识人之明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肃杀和森寒:“朕已经快要瞎了,不知道还能信任谁,朕是昏君啊!何卿,你说朕说得对吗?”

    何进只觉一股寒气从脚下直涌上来,他的牙关都不禁紧紧合了起来,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回话,所有的帝王威严似乎全部笼罩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喘不上气,说不出话。

    他真得很想有人能够替他回答这个问题,移去那座死死压在自己头上的千钧大石。但是他知道,大殿之上除了那几个蒙面的神秘人物,再无一人,而且也没有人敢于面对即将火山爆发般的灵帝。

    突然,一个淡淡的声音道:“陛下错了!”

    何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人如此大胆?不想活了吗?他额上汗水终于淌下,等待着灵帝那句“推出去斩了”的怒吼。

    大殿之上针落可闻。

    灵帝惊讶的声音传了过来:“哦?朕说错了?”

    何进的头脑“嗡”的一声炸了开来,他真的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因为他听出来了,灵帝的怒气在减弱,是错觉吗?

    他突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微微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那个胆大包天的发言之人。

    可惜他失望了,那个人仍然带着面罩,瞧不见真容,只能听出是一个年轻的声音。

    那个年轻的声音从容道:“如果两个乱臣贼子,就令天子信心动摇,怀疑起所有的大臣,那么,臣弟只能说,这帮贼子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臣弟?”何进混乱的思维一下稳定下来,开始在脑中疯狂搜寻起这个可能存在的人物?到底是哪位王公?敢于用这种近乎平起平坐的口气和天子对话?

    灵帝长长出了一口气:“你是说,贼人们是故意用这种方法,令朕自乱阵脚?”

    那个年轻的声音叹息道:“虽然臣弟仍然无法猜出贼人们的真正目的,但是封谞不是傻子,他真的认为仅仅凭借五十名杀手就可以伤到天子一根汗毛吗?这完全是自杀,或者可以视为最后的疯狂!但是归根到底,他们想借此引发dì dū的乱局,为后面的计划提供方便,或许就是为了马元义的那个计划。”

    他继续道:“马元义身为太平道第四号人物,他甘冒奇险潜入dì dū,必是有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做!如今虽然事败出逃,但是他的yīn谋我们至今仍然没有半点头绪!”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灵帝点了点头,“是朕有些乱了方寸,如今内忧外患,想要控制局面,必须维持稳定!”

    那个年轻的声音欣然道:“陛下英明!”

    “其实,”那声音继续道,“陛下无须妄自菲薄,前有王越、丹尘子、张奉、淳于琼等人舍身护驾,后有张忠大人为国殉难,如此志虑忠纯之士,若非圣天子慧眼独具,安能有此识人之明?”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何大人等诸位大人连夜cāo劳,勤于国事,为陛下分忧,陛下怎可以昏君自居?”

    灵帝突然笑了起来,何进心中一松,对那个神秘人物满怀感恩戴德之情。因为,他又听出来了,天子似乎已经怒气全消了。

    果然,灵帝淡然道:“罢了!何卿辛苦一夜,起来说话吧!”

    何进站起身来,努力用眼神向那蒙面之人投去感激的不言之意,可惜他仍然没有猜出,这到底是哪一位皇亲贵胄。

    灵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依你猜测,张让会有问题吗?”

    何进牢牢的闭上了嘴,因为他知道,天子这话可绝不是垂询于他。不过他也很想知道,那个神秘人物到底如何作答,张让若有问题,自己身为其姻亲,也将受到株连之罪。

    那个声音毫不犹豫道:“应该不会,若张让有问题,陛下很难安然从宜阳返回dì dū!”

    灵帝“恩”了一声道:“你是说张奉吧?”

    他出了一会儿神,才道:“可是,张奉并没有从宜阳随侍回京,他是领着大队人马充当疑兵之用,从这点上说,不能完全洗清张让父子的嫌疑!”

    那个声音又道:“这个很容易,只要张让敢毫无顾忌的入宫面圣,便足以说明他心中无鬼!”

    灵帝尚未答话,只听殿外一声拖得老长的尖锐声音高呼道:“中常侍张让,奉旨觐见!”

    何进猛然松了一口大气。

    那个年轻的声音轻松道:“陛下!看来我们应该好好琢磨一下,那马元义究竟有什么图谋了!”

    PS:形势逼人!难道真的两手都要抓?可是两手都要硬却是极难啊!

    再说一次吧,感谢兄弟姐妹们的厚爱,收藏和推荐是多多益善,至于打赏?不要再浪费了!谢谢!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六章 饥民狂潮

    犁铲艰难的破开泥土,划出一条翻涌的土沟。老农骑坐在犁辕之上,吃力的推动着铁犁,双腿颤抖的迈动着步伐,脖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浑浊的老眼中却止不住透出那一丝喜sè,终于又回到了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再也不用受那离乡之苦。

    他停下脚来,伸手拭去额上那汇聚的汗水,心中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好不容易挨过了几个月的瘟疫,可以不用恐惧那朝不保夕的可怕rì子了。听说这全是托了几位神医的鸿福,真应该知道他们的名字,为他们立一块功德碑啊!

    他皱裂的嘴边绽出一丝笑容,只要再苦上几年,便可积下粮食,说不定可以换上一头健牛,再请铁匠打上一副铁口犁,那时可就真要过上好rì子了!

    虽说眼下几乎没有什么余粮,但是乡中的啬夫说了,本地属河南郡治下,正儿八经的天子脚下,当然也是皇恩首泽之处,听说已有专门的赈灾之粮运来,足可支撑百姓们生活到本季收成。

    老农想着,手下的劲道又多了几分,看来要不了三五年,自家的rì子就会越来越好,嫁女儿、娶媳妇、添丁口,嘿嘿!就要红火起来了!

    正当他心中乐悠乐哉,远处的官道上现出了大批的人群,但他并没有在意,自从各地瘟疫渐渐缓解,哪天没有大帮大帮的百姓返乡?这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一大群神情凄苦的百姓们,拖儿带女的行过,渐渐将落寞的背影隐没在延伸的官道深处。

    老农心中一阵疑惑,那天杀的瘟疫不是已经平息了吗?这些人为何一副家中死人的苦样!看来只是一帮不肯自食其力的懒人罢了!

    他摇了摇头,继续浑汗如雨的辛勤劳作着。作为世代耕耘的农户,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瞧不起这些靠着祖上萌荫的人家。有什么了不起?一场大疫之后,还不是和自己一样,变成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但是庄户人家可不怕,只要有田,有人,有家什,照样可以养家糊口!

    远远的,又有一批百姓脚步蹒跚的行来,老农撇了撇嘴,今儿个可是热闹rì子,怎么人似乎变多了?

    突然,百姓们有人失声惊呼,有人指着远方,手舞足蹈的不知道叫嚷着什么。

    老农心中一拎,慌忙回过身去。

    “哐当”,犁辕重重的跌在了地上,老农张大了口,眼中闪过慌乱绝望的神sè。

    十几条漆黑的烟柱不知何时冉冉升起,闪动着隐约的火光。老天!这可不是自己村庄的方向吗?

    几十名蒙着面孔的大汉,手握着明晃晃的长刀,将上百名男女老幼围在村东头的大槐树下。

    他们厉声的喝斥着,jǐng告村民们不得妄动。

    村民们努力抱紧年幼的孩子,捂住他们哭喊的小嘴,绝望的注视着强盗们四处奔跑着,用火把毫不留情的引燃着一个又一个的茅草小屋。这可是他们用以挡风遮雨的仅有财产了啊,还有小屋中那可怜的一点点余粮,也在大火中燃成了灰烬!

    一个老人颤巍巍的站出来求了几句,还未说完,一记老大的耳光就抡了上来,几颗硕果仅存的大牙也无可奈何的飞离了主人。

    几名女子扶起老人,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粗着嗓门吼道:“老少爷们听好了,不是咱们兄弟断人活路,硬要赶你们背井离乡。实在是我们寨主要在这附近与人火并,不想殃及池鱼,所以请你们还是尽快离开,以免自误!”

    他努力装出一副粗豪的腔调,可是不知不觉中,文诌诌的调子仍然显露了出来。可惜,百姓们个个吓得面无人sè、如同筛糠,哪里会有人听得出来?

    一个年轻人大着胆子道:“大哥,您赶我们走也是为大家好,这个咱明白。可是您总得给留条活路吧?”

    那大汉冷笑道:“你小子想说什么?”

    那年轻人见没有耳光扇来,胆子又大了几分,道:“听俺爹说,再过几rì,县城里的救济粮就要发下来了,能不能让我们领了粮食再走?”

    那大汉不由仰天长笑:“救济粮?你们还是不要做梦了吧!那粮食昨天就已经在半道上被我们寨主给劫了!”

    百姓们一齐惊得呆了,几个老人哭天抢地道:“没法活了!全村人只能等死吧!”

    那大汉皱了皱眉头,怒喝道:“不要再哭丧了。不然老子一刀一个剁了你们!”

    百姓们立即安静下来,只敢小声的抽泣着。

    那大汉沉默了一会儿,才放缓语气道:“也罢!今rì烧了各位的房子虽然是事出无奈,也终是做了一件亏心事!我就指点大伙一条生路吧!”

    百姓们一齐闭上了嘴,竖起了耳朵,能活着就是好事!

    那大汉向西一指道:“你们瞧,西去五天的路程,便是洛阳城了,那可是dì dū!”

    百姓们听得一呆,那年轻人忍不住道:“大哥,您是想让我们去洛阳讨饭吃?”

    那大汉点了点头。

    那年轻人摇头道:“就凭我们这些村夫野人,就算到了洛阳,当官的怎么可能给我们饭吃?”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小子说得不错!别处当然不行,说不定还会被那些官吏们抓去做牢。可是洛阳不一样啊!”

    百姓们一齐呆呆的望着那大汉,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大汉耐着xìng子道:“洛阳,天子脚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听过没有?你们都是天子的奴隶,是天子的财产,天子会放任你们饿死在他的家门口吗?绝对不会的,天子也要个名声不是?”

    他见一些百姓们露出恍然之sè,趁机鼓动道:“你们这个穷乡僻壤才几粒粮食?今儿个活着,指不定明早就饿死在榻上了!到了洛阳,说不定一人还能分上几斗好米呢!”

    百姓们一下激动起来,几个xìng子急的人已经大叫起来:“说得有道理啊!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去洛阳吧!”

    那大汉隐藏在面巾后的嘴蜃,终于露出了yīn谋得逞的笑容,他用沉痛的口气道:“乡亲们!算我伏牛山今次对不起大伙了,来!兄弟们,给他们一人发上一点干粮,带在路上充饥!”

    百姓们一边口中高呼着“好汉恩义”,一边迫不及待的踏上了进京的旅程,似乎浑然忘记了,造成自己背井离乡的始作俑者,正是面前的这帮好汉。

    那大汉站在大槐树前,一直目送着百姓们远去,才沉声道:“好了!兄弟们,我们要尽快赶到下一个村庄去!今天的任务还很重呢!”

    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象到,在dì dū洛阳方圆两百里的好几十个县治下的各乡、各亭、各村,到处都有成群结伙的蒙面人疯狂的肆虐着。他们借着山匪、马贼、流寇,甚至是官府的种种身份,放火焚毁村落,用尽哄骗、恐吓等种种手段,驱赶着一群又一群无助彷惶的人们,象庞大的蚁群一般,缓缓向洛阳汇集而去。

    大多数的地方官府仍然对此一无所觉,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大疫,各地都是乱成一团,甚至很多村庄都是十室九空,百姓们的迁移早就无法控制,根本就不足为奇。

    也有一些干吏们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一丝异样,迅速派出属下进行查访,并组织人手进行阻止。然而,这些派出的人手无一例外的有如泥牛入海,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在很多年之后,才会有开荒的农夫无意间发现他们深埋于地下的尸骨。

    同时,各处官道两侧,都秘密潜伏着jīng锐的杀手,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剪除所有去往洛阳的官方信使,使洛阳彻底成为一个聋子、瞎子。

    所有的行动,如一个个铁环,扣成一张天衣无缝的罗网,渐渐罩向大汉的都城,这是一场针对天子、颠覆汉室的彻头彻底的大yīn谋。

第七章 帝都危机

    “都不要挤,给我排好队!”一名伍长奋力推搡着面前杂乱的队伍,“一个一个来,都把路引拿出来!”

    数百名破衣烂衫的百姓闹哄哄的堵在城门的门洞内,巨大的声浪差点将门楼都掀翻了。

    几十名守门士卒仿佛大浪中的一叶小舟,被挤得东倒西歪,任他们口中喝骂连连,却是连自己都听不太真说了些什么。

    今儿个也不知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刚刚开城,便有大批的人群向城里涌来,忙得值守的士卒们应接不瑕。最令人烦恼的是,这些人中很多根本没有路引,依律不得放入城中,士卒们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撵了回去。

    这一下可算是炸了窝,百姓们可不愿就此离去。他们堵在城外,破口大骂者有之,苦苦哀求者有之,木然旁观者有之,更有甚者,或暗塞贿赂,或大套乡情,或见缝插针,局势乱成一团。随着滞留在城外的人数越来越多,情况也益发不可收拾起来。

    一些孔武有力的大汉暴躁起来,伸手开始推搡拦在面前的士卒们,竟然将势单力孤的士卒们推得步步后退,很多百姓趁机起哄拥挤,形势险些失控。

    幸好,负责中东门防务的城门司马得到消息,火速领着几十名属下赶到。数十条黑乎乎的皮鞭劈头盖脸的一顿狂抽,终于使人群重新恢复了秩序。

    望着渐趋整齐的人群,那城门司马伸手拭去额上汗水,黑黝黝的面宠上终于现出如释重负的神sè。刚刚的混乱场面着实将他吓得不轻,近rì来dì dū正值多事之秋,一连发生了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将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而且,据说有一名朝庭要犯竟然趁夜混出了上东门,为此,负责上东门的城门司马已经被投入了北寺狱。连执掌洛阳十二门防备的城门校尉,也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都遭到了严厉的训斥。

    想到这里,他不由浑身一抖,北寺狱啊!虽然没有进去过,可是也耳闻那里就是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儿,进去的人没有几个能囫囵着出来的。若是在他负责的中东门再有什么差池,那么自己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城门司马冷着一张臭脸,随手一鞭抽在一个想要钻出人丛的中年汉子上,打得那人惨叫一声,忙不迭的退了回去。

    他怒喝道:“再有蓄意滋事,不遵法纪者,老子就要动刀子了!”

    人群一阵sāo动,却更加稳定了下来,很多没有路引的人发出绝望的叹息声。

    城门司马再松一口气,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远处,又有些心中不踏实,怎么搞的?似乎人越来越多了,平时除了一些节庆rì子,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今儿个这事,可透着一些异样啊!

    他拎过一名手下,扯着嗓子道:“你,立即将这里的情况去向校尉大人禀报,另外再多调些人手来!他妈的,这个事儿可是有点古怪!”

    他一连叫了三遍,那名手下才听清楚,一溜烟的去了。

    堵在城门的百姓更多了,似乎又有些不安份起来,城门司马心中的怒火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他举起皮鞭,正准备再给面前的刁民们一点颜sè瞧瞧。

    突然,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准确无误的砸在他的铁盔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这真是要造反了啊!他怒发如狂的仰首望去,想找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却愕然发现,城门之上,一名属下的都伯正向着自己疯狂的挥动着双手,口中不知道在狂叫着什么。

    耳边仍然充斥着种种噪音交织而成的声浪,根本听不清那都伯在叫嚷些什么,但是城门司马的心一下沉了下去,这个都伯平rì里行事沉稳,办事老练,很少出现失态的行为。可是此时,他的脸上抽搐的表情,双手夸张的动作,已经说明:一定有大事发生了!

    那都伯显然也意识到,司马大人根本听不到,他拼命将手指向城外的方向。

    城门司马一呆,向城外望去,却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完全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他怒吼着,手中的皮鞭雨点般落下,甚至几名手下躲避不及,也挨了几鞭,人群终于散开一条缝隙。

    城门司马挤到大门边,蓦得瞧清了远处的景象,他漆黑的面sè一下变得惨白,嘴唇也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终于,他反应过来,口中发出不类人声的惨嚎:“快!快关城门!”

    灵帝立在池边,手中捏了一把鱼食,却没有洒向脚边纷纷聚拢过来的鱼群,他皱着眉头,正在怔怔出神。

    直到几个匆忙的脚步声停在了身后,他才若有所觉,一抬手,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洒入了池中,缓缓回过身来。

    他看到面前的几人,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恩!很好,你们都来了!”

    他舒服的坐在几名宦官抬来的胡凳上,指着面前一名蒙着面纱的男子道:“爱卿,你这几天来一直不肯将面纱除去,难道是羞于见人吗?”

    他难得的挤了挤眼睛,促狭道:“还是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南鹰淡淡的声音响起:“陛下休要取笑,在天子驾前,臣弟岂敢有任何秘密?”

    灵帝苦恼道:“然而,爱卿始终不肯抛头露面,朕将如何安置于你?”

    他失笑道:“古往今来的朝堂之上,可没有藏头露尾的大臣呢!”

    南鹰摇头道:“陛下不觉得,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时刻,我们也应该保留一步暗棋吗?”

    灵帝目光一亮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如今封胥、徐奉虽然授首,但是谁也不知朝中是否还有jiān党潜伏。恩,这追查之事还是不可松懈!”

    南鹰点头道:“不仅要查,而且要密查,查jiān党、查会任之家、查太平道!”

    他叹息道:“我相信王越先生的判断,封胥的手下一定是会任之家的杀手,而且与上次行刺并非同一批杀手!这说明他们的实力很庞大,有着源源不断的人力物力。”

    他苦笑道:“如果我此时公开亮明身份,不但于事无补,更加只会在他们的暗杀名单上多出一个名字!还会引起他们的jǐng觉,修复一切可能出现的破绽。”

    灵帝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道:“不错!你是对的,朕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干臣,而是一柄隐藏于黑暗之中的利剑!剑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则一击必杀!这也是对付会任之家的唯一方法!”

    他不由jīng神一振,抬起头来道:“好!你且说说,准备如何应对?需要朕如何助你?”

    南鹰微微一笑,扭头瞧向身边的一个老者道:“臣弟现在还不需要陛下的助力,只要劳动张大人即可!”

    那老人苍白的肤sè透出一股病态,一双眼睛却是偶然jīng光四shè,他闻言轻笑,用尖锐的嗓音开口道:“南先生可说得上是本官的恩人,但有所命,张让无有不允!”

    此人便是权倾朝野的中常侍张让。他一生享尽荣华富贵,手中大权在握,又有一身深不可测的绝世武功,可说得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也造就了他目空一切的xìng格,生平所忌惮者不过是灵帝、张角和王越等区区数人罢了。

    然而,此时面前这个姓南的年轻人,不仅令他生出不可小视的看法,同时心中也暗存了一份感激之意。自己中年入宫,只得张奉一个独子,此次宜阳之行若无这个姓南的年轻人,只怕自己将要惨受老子丧子之痛。还有封胥和徐奉这两个混蛋,平rì里对自己唯唯诺诺,却是潜伏极深的太平道内jiān,险些令自己受到了牵连,听说仍是这个年轻人在天子面前极力的保全自己,光是这份恩情,便是万金难报。

    好不容易有了报偿的机会,却是万万不能错过的,否则不但将失去一个新贵的友谊,同时也可能会令天子生出自己天xìng凉薄的误解。

    他轻轻的笑着,语气中全然没有平rì的傲慢:“只要南先生开口,张让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南鹰却是全然不知他的想法,瞧着这位史书留名的一代权宦如此随和平易,受宠若惊之余,心中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想了想,才道:“我仍然需要一个可以公开露面的身份,南神医这个幌子就很不错,既方便行事,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只不过!”

    张让脱口道:“只不过什么?”

    南鹰笑道:“我需要傍上张让大人这棵高枝,最好是可以zì yóu的出入张府,这样便于向陛下及时传递信息,也可以就近得到张大人的支援!”

    张让咪起了眼睛,这个年轻人很不简单嘛!不但懂得变通,还直接和他拉近了距离,等于表明了两人荣辱与共的立场,如此一举数得的绝妙好事,如此知情识趣的天子红人!自己何乐而不为?

    他的笑意更深,但仍淡淡的问了一句:“非是张让托大,但每rì府门之前,排队想要结识张某之人常常数以千计,如何才可以令南先生不受别人怀疑的直入张府呢?”

    南鹰哈哈一笑道:“张大人放心,此事我早已考虑过。在下不才,虚有神医之名,当然要在入京之后谒见一下朝中圣手,也就是令郎太医令张奉大人!不想在入府之后,却与张大人巧遇结识,相见恨晚,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吗?”

    灵帝和张让同时眼中一亮,脱口道:“好!”

    张让心中更加赏识,正yù开口。

    突然,一个宦官的声音高呼道:“河南尹何大人,有十万火急之事启奏!”

    几人同时闭嘴,一齐向灵帝望去。

    灵帝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皱眉道:“叫进来!”

    何进“卟嗵”一声跪倒在地,一向从容的面上竟然满是惊慌失措之sè,他嘶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半个时辰前,dì dū十二门突然同时出现上万百姓,他们强行挤开城门,涌入城中!”

    灵帝猛然起身,将身下的胡凳都带倒在地,他手指何进道:“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何进大喘一口气,声嘶力竭道:“就在为臣入宫前,已经有不下二十万百姓强行入城,如今dì dū的所有大街小巷,处处都是他们的身影!”

    灵帝面sè一片惨白,颤声道:“怎会如此!到底出了什么事!”

    南鹰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马元义!”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八章 以奇破奇

    数十万饥寒交迫的灾民涌进了洛阳城,使这座繁华的都城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面对高门大宅,灾民们尚没有这个胆量敢于冒犯,很多小商小贩和八街十陌九市可就遭了大罪,灾民们依仗着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拿走一切可以拿走的东西,洛阳居民们要么是敢怒不怒言,再不就是被一阵推搡,所幸灾民们也大多是本份人,并不敢公然伤人,事态仍然没有到完全失控的地步。

    一时间,整个洛阳城鸡飞狗跳,哀声四起。

    不久,衣甲鲜明的城防军首先开始了行动,五千人马把住了各个城门,一排排闪着寒光的长矛毫不留情的抵在了灾民们的胸口,一步步将仍未入城的百姓们死死的挡在城外,并关闭了所有的城门,只留下耗门不闭,将驻扎在城郊的北军五校兵马源源不断的放入城中。

    接着,司隶校尉麾下的三千披甲士也赶了过来,会合防守军和北军五校,组成了一支一万五千人马的大军,兵分几路逐街逐巷的碾压过去,抓捕一切敢于寻畔滋事的灾民。

    各处衙署的吏役和豪门大阀的家兵们也在上峰和主人的带领下,走上街面,维护治安。

    很快,偌大一个dì dū似乎又恢复了宁静,所不同的是,街头巷尾和道路两侧,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

    dì dū虽然在最快时间内做出及时的反应,但毕竟军队人数太少,勉强确保稳定已属不易,若要说到驱逐数十倍于己的灾民,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强力的弹压和驱赶很容易引发暴乱,这是朝庭最不愿意看到的场面。

    灵帝站立在北宫的高墙之上,遥望着城内的乱局渐渐得到了遏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回过身来,向南鹰笑道:“马元义,不过如此,朕猜想他现在一定是暴跳如雷,自己苦心布局的妙计,根本没有对洛阳造成任何的伤害!”

    灵帝的语中带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他在听到这个坏消息后,不过呆了半刻,便立即恢复了镇定,一道道谕令接连掷下,端的是应对得体,心思缜密。短短三个时辰,城中的纷乱情况已经渐趋销声匿迹,便是明证,他确有自傲的资本。

    南鹰心中生出极不妥当的感觉,却不知究竟为何,只得点了点头。

    灵帝伸手按住城垛,狠狠道:“哼!不过这马元义确是可恨,竟然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想要利用朕的无知子民来危害dì dū安危,真是百死难赎。”

    他突然一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此人能在短短时间内组织出数十万百姓,倒也有几分本事!听说他还是马钧的亲叔?恩,也罢,朕瞧在小马钧的情面上,倒也不好斩尽杀绝!”

    南鹰愕然道:“陛下竟然打算宽赦马元义吗?”

    灵帝哂道:“爱卿真将朕当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昏君了吗?”

    他微笑道:“太平道竟然都能策反朕的大臣,朕难道就不能有一点吸纳的胸怀?只要马元义肯回头向善,朕并不介意封他一个亭侯!也好让那帮太平道的愚夫们知道,天子海纳百川的博大胸襟!”

    南鹰衷心道:“陛下确是圣明!臣弟也尝闻百金立木和千金买马骨的故事。此事若成,不但天子爱贤宽仁之名将传遍四海,也一定会对太平道反贼的心理上造成难以估量的沉重打击!”

    灵帝听得心花怒放,他伸手一拍南鹰肩头,笑道:“所以啊!此事定当要贤弟亲自出马才是!待城中彻底安定下来,朕会拨出jīng锐交由你指挥,全权负责抓捕马元义!”

    他望向城外,冷笑一声道:“希望这只狡猾的兔子不要躲在太远的地方才好。朕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南鹰心中的不妥之感更甚,他皱起眉头刚想说话。

    忽然,背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幽幽道:“陛下真的认为,那马元义会有这么简单吗?”

    灵帝和南鹰一齐转过身来,脱口道:“什么意思?”

    贾诩清瘦的面上闪过无可奈何之sè:“不得不说,无论是陛下还是主公,仍是心善之人,不知世间凶险,人心丑恶!”

    灵帝向南鹰使了一个眼sè,似乎是叫他不必阻止,才缓缓道:“贾先生,是否认为朕过于轻敌?或是高兴的太早?”

    贾诩很干脆的点点头道:“陛下如果不怪罪小民,那么小民坦言相告:是!”

    他侧行两步,却不敢与灵帝并排,望着远远如蚁群的灾民,长叹道:“我已经详细向灾民们打听过,他们均是在五天之内,分别由方圆数百里的各处乡村而来,他们出发的地点、时间均不相同,却同时于一rì之内来到洛阳!这还不能说明马元义的能耐吗?”

    灵帝身躯一颤,强笑道:“朕刚才已经说过,这马元义倒有几分本事!确是不错!”

    贾诩猛然抬头,迎上灵帝的眼神:“陛下,若是小民所料无误,那马元义绝不在城外,他此时必在城中!”

    灵帝和南鹰一齐骇然道:“他竟敢回到城中?”

    贾诩缓缓跪下,沉声道:“陛下,若小民猜测不错,此时此刻,洛阳已经是危在旦夕,再不早下决断将会玉石俱焚!”

    灵帝深吸一口气,伸手将贾诩扶起,哑然笑道:“此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朕即使不治他个妖言惑众之罪,也要责为危言耸听!可是为何由先生说出来,朕不但深信不疑,而且也有些心惊肉跳!”

    他盯着贾诩道:“先生乃是天下智者,朕对你,只有敬佩和信任。所以,请先生尽管说出你心中的猜测!”

    贾诩露出不能自己的激动之sè,得到天子如此褒奖,试问天下能有几人获此殊荣?

    南鹰则是暗拭冷汗,心叫好悬。幸好是自己早早遇上贾诩,不然这老小子若先遇上灵帝,只怕自己再无半点机会。

    两人一齐望向贾诩,静待他揭穿马元义的真正yīn谋。南鹰其实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历史上的马元义可说是窝囊之极,死得稀里胡涂不说,更是牵连甚广,极大的影响了起义大局,致使起兵不到一年就彻底失败了。

    这样一个人,真的值得贾诩如此高估他吗?

    “马元义绝对不简单,而且他发动数十万的百姓涌入洛阳,也并非只是为了制造混乱,他仍有更大的目的!”

    贾诩的声音很慢,却很坚定,听得出来,他对自己的猜测有十足的把握。

    南鹰失笑道:“什么目的?靠这些手无寸铁的灾民攻陷洛阳吗?这可真是……….”

    猛然,他死死的闭上嘴,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骇然之sè,心中一直隐约的不妥终于找到了答案。

    贾诩赞许道:“主公也明白了吗?确是了得。”

    灵帝吃惊道:“怎么,南弟也明白了?为何朕仍然懵然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南鹰sè变,心中对贾诩的忧虑已经信了个十足。连一向处变不惊的南鹰都吓成这样,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大yīn谋呢?灵帝的心突然跳得很厉害。

    贾诩笑道:“还是由主公先说吧!”

    南鹰喘了几口气,脱口叫道:“我们全都忽视了一件事!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鱼目混珠!”

    灵帝愕然。

    南鹰思路清晰起来:“陛下请想,他们为何要组织这么大的场面,而且算准时rì一举冲入城中?只为一个目的,带入他们的人!”

    灵帝终于明白过来,额上的冷汗一下渗了出来:“你是说,在数十万灾民们,已经混入了太平道中人!”

    贾诩接口道:“不错!只有如此,才可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城中,而且他们一定趁乱夹带了大批兵器!”

    灵帝惊怒交加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贾诩长叹一声道:“陛下认为,他们想干什么呢?”

    灵帝突然沉默了下来,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余。

    他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咬牙切齿道:“好大的胆子!他们真的认为可以成功吗?”

    贾诩苦笑道:“成功的可能xìng很大!若换成是我,只要悄悄将jīng锐集中到北宫附近,然后以少数人手先在城中各处制造sāo乱,甚至引发血案,必可令我们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疲于奔命。那时,他们便可从容不迫的攻打北宫了!”

    灵帝不由惨然变sè,他不得不承认,贾诩所言无虚。

    南鹰镇定下来,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急也无用,唯有一战。

    他想了想,道:“文和,依你猜测,他们有多少人?会选在什么时间动手?”

    灵帝心中悚然,急忙向贾诩瞧去。这也是他现在最想知道的。

    贾诩不假思索道:“这个问题不难。从马元义出逃之rì至今,不过五rì,从他们组织的三十万灾民的规模推算,他们真正的力量不会超过万人。不然,我们看到的远不止这点人数!”

    他轻轻一叹:“这还是因为唐周告密,打断了他的部署。唉!马元义,确是一个人才!”

    南鹰不耐道:“你还没有说出,他会选择什么时间动手?”

    贾诩瞧了瞧天sè,苦涩道:“最多只有半rì!”

    灵帝和南鹰一齐惨叫道:“今夜吗?”

    贾诩耸肩道:“这种事情当然是兵贵神速,不然待天子明白过来,必会采取雷霆手段,他们岂非夜长梦多?”

    灵帝浑身一阵颤抖,一跤跌坐在胡凳之上,颤声道:“好狠毒的手段!朕,确是低估了马元义!”

    他看到贾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登如捞到救命稻草,跳起道:“贾先生既然窥破jiān谋,想来必有应对之法了?”

    贾诩傲然道:“马元义之计看似无懈可击,实则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只要我们针对这个错误成功反击,那么马元义不但无法得逞,还将是自投罗网!”

    灵帝狂喜道:“先生快快请讲!如何反击?”

    贾诩笑道:“我们只要将三十万无辜灾民中的太平道妖人一一揪出,他的计谋岂不是不攻自破?”

    南鹰一听,登如泄气的皮球:“你说这话等于没说。太平道妖人!谁的脸上写着了?你想在三十万人中找出一万人,与大海捞针何异?”

    反倒是灵帝,重重一拍手掌,目光发亮道:“南弟糊涂,若文和先生没有把握,怎会如此胸有成竹!朕想,他必定早已定下了一条绝妙之计!”

    贾诩嘴边突然泛起一圈笑纹,他躬身道:“谢陛下金口之誉。不错!小民确是定下一条以奇破奇之计!但我们时间有限,请陛下立即召集亲信大臣入宫面议!”

    灵帝大吼道:“来人!立即宣河南尹、京兆尹、光禄勋并北军中侯火速入宫觐见!”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九章 釜底抽薪

    rì头渐渐升上了中天,初chūn的阳光竟然也开始炽热起来,晒得人暖洋洋的。可惜,洛阳城中的灾民们却没有这份闲心,他们的肚子正空当当,冰冰凉。

    开始,大伙儿还都沉住气,进了城就好,不愁饿死在城外了。大多数人都是头一次来到天子脚下,心里头满是新奇和敬畏,被凶神恶煞的士卒们一吆喝,都老老实实的缩在街边上瞧风景去了。

    可是一连过了几个时辰,大家伙儿都坐不住了,不是说一进城就有人管吃的吗?怎么到现在也没有个管事的来吭一声呢?

    这都赶了几天的路了,带着的一点干粮早吃得差不多了,就算有也不敢拿出来啊!没见着边上的人都饿得和狼似的,眼睛瞅来瞅去,冒着绿光呢!

    原本热热闹闹的街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除了孩子们偶然发出饥饿的哭闹,就只听到此起彼伏的腹鸣之声,象是灾民们正在发出无可奈何的抗议声。

    终于有人饿得受不了,一个小伙子“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怒吼道:“怎么没有人来给口吃的!真想饿死我们吗?”

    这一下,彷佛点燃了导火索,灾民们也一齐七嘴八舌的诉起苦来:

    “就是啊!大人都饿得受不了,还有孩子呢!”

    “我们上当了,根本没有管我们的死活啊!”

    “难道连天子爷也不给我们饭吃吗?我们可是大汉百姓啊!”

    一个粗汉干脆吼道:“娘的!再不给吃的,老子们就抢他娘的!”

    灾民们突然又静了下来,很多人已经慢慢站起身来,再瞧向远处的士卒们,眼神中已经透出一丝不怀好意。

    士卒们一下紧张起来,这可不是在说笑,若是真的有人挑头闹事,仅凭他们怎么抵挡住这么多快要饿疯的老百姓!

    士卒们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喝道:“想干什么!在天子脚下,还敢放肆!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口中虽厉,语气却不禁有些变了腔调。

    谁知这一下更挑起了灾民们的怒火,很多人喝骂道:“狗腿子,老子本来就饿得活不下去了!还怕你不成!”

    眼瞧着形势就要失控。

    突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奔了过来,脸上闪动着狂喜的神sè,他高叫道:“乡亲们!有吃的了!有吃的了!当官的已经开始发粮食了!”

    他唯恐大家不信,高高举起右手道:“你们瞧!我刚刚已经领到好几个面饼了!”

    阳光下,那少年手中的几个面饼发出诱人的sè泽,离得稍近一点儿的人似乎都闻到了那扑鼻的香气。

    这一回,没有人再有心思去为难那些无关紧要的士卒们了,灾民们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只要给吃的了,谁还会管其他事呢?

    一个大汉口中发出“荷荷”的呼声,红着眼睛向那少年冲去,这一下尤如点燃了马蜂窝,所有的灾民们一齐嗷嗷叫的猛扑了过来。

    那少年吓得脸都变了,转身就逃,口中还叫道:“不要追我啊!我带你们去领粮便是!”

    灾民们哪里还有半分犹豫,一齐跟着他的屁股追了上去。

    那少年看似瘦瘦小小,跑得却快如一阵风般,一下便溜出了好远。他跑过一个又一个街角,不断的高呼着:“不要抢我的面饼啊!我带你们领粮去啊!”

    一边叫喊着,一边还将手中的面饼在头顶上挥上几圈。

    很多灾民们听得清清楚楚,都连滚带爬的加上了追赶的行列,没有等那少年跑出几条大街,身后已经浩浩荡荡的咬上了数千人。

    同时,还有更远处的灾民们,他们虽然一下没有弄懂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么多人都在疯狂的奔跑着,跟上去瞧瞧那是一定没有错的。

    一个少年,便成功的引起了连锁反应,随着他的不断奔跑,身后的人越来越多,再后来,至少已经引动了小半个洛阳城内的灾民追在他的身后。

    此时,在洛阳城其他几个相反的方向,也正发生着同样的故事,几条声势惊人的灾民长龙均被人引向各处城门的方向。

    其实,有的时候人就是这么盲目和可悲。他们仅凭陌生人一句随口之言,便心甘情愿的跋涉数百里,来到从未涉足的异地,只为寻找传说中可能存在的一口粗粮。现在,又被几块面饼晃花了眼睛,硬是拖着疲倦饥渴的弱躯毫无头绪的追赶着一个不明身份的陌生人,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为何追赶,只是起哄般跟了上去。这似乎是一种纯洁的质朴,又似乎是一种对于人xìng的深深嘲讽!

    悲剧终于发生,无数失足摔倒和力竭止步的老人孩子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遥不可及的粮食,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踩得体无完肤,他们倒地的残躯又绊倒了更多的人们,即便是一个力壮如牛的大汉,只要一旦失足倒下,他的下场也不会比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来得更好一些。

    密集如林的腿脚中,很多人呻吟翻滚,妇女们绝望的哭嚎着,孩子们的惨叫声叫着叫着便戛然而止。更多的人们伏在地下,任无数大脚践踏而过,身躯被动的震颤着,瞧不出有丝毫的生机。

    洪水般涌过的人群身后,留下长长一条血肉之躯铺就的道路。

    一个不远处的士卒,面sè发白的瞧着这一切,突然“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南鹰立在高高的北宫门楼上,他的脸sè很难看,垂下的双手正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灾民们的惨重代价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猛然回身,一把揪住贾诩的衣领,吼道:“老贾!你nǎinǎi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贾诩的面容依然平静,眼中却闪过无奈和嘲讽之sè。

    他迅速低下头去,一句话也没说。

    南鹰眼都红了,他差点一拳打了过去。

    高顺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吧!文和是对的!”

    南鹰旋风般转过身来,瞪眼道:“大哥!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你还说他是对的!?”

    高顺厉声道:“然则我们应该怎么办?你有更好的办法能在最短时间内赶他们出城吗?”

    南鹰一滞,道:“我是没有办法,可是……..”

    高顺伸手抓住南鹰双肩,一阵猛摇,大吼道:“你想过没有?如果不能赶他们出城,今夜乱事一起,死的百姓何止数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你快醒醒吧!”

    两年来,高顺尚是首次如此斥责南鹰。

    南鹰象是被雷击了一下,浑身僵住,半晌才涩声道:“我明白了!我只是,我只是心中难过!”

    高顺拍了拍他,柔声道:“在这个乱世上,有很多命运悲惨的人,你不可能一一兼顾,鹰巢数万民众已经因你而活,你又何必难过?”

    他转过身来,伸手按住城垛,狠狠道:“想要今rì的悲剧不再重现,只有以杀止杀,以暴制暴!杀尽一切为恶之人,除尽一切不平之事!老百姓才能有活路!”

    南鹰充分感受到了高顺内心压抑的愤恨以及无奈的悲哀,他刚想点头。

    只听贾诩在身后淡淡道:“高帅错了!想要老百姓们有活路,只有让主公当皇帝才可以办到!”

    两人一齐惊呼道:“你胡说什么!”

    贾诩目视着远处灵帝的身影在前呼后拥中向此处行来,微笑道:“你们就当我是胡说好了!”

    那少年一路狂奔从城门口跑了出去,身后无数灾民想也没想就一齐跟着冲出城去,浑然没有人想到,为何之前紧闭的城门如今却是大大洞开。

    那少年刚刚冲出城门,便手指前方惊喜叫道:“快瞧啊!就是那里,他们正在发面饼呢!”

    城门不远处,几辆马车上,有人正埋头搬运着大筐面饼,听到有人叫喊,一齐愕然抬头瞧来。

    灾民们眼都红了,一齐发出震耳yù聋的呐喊,冲上前来。

    马车上的人似乎吓得呆了,一失手,满满一筐面饼倾倒在地上,然后一齐发一声喊,挥动马鞭搂头盖脸的向驾车的骏马抽去。

    马儿发出委屈的悲嘶,奋力迈步跑了起来。

    灾民们见到一地货真价实的面饼,哪里会放那几辆马车离开?而且那几辆马车似乎运载太重,跑得也并不太快,这无疑又为灾民们增强了信心。人的潜能瞬间被激发出来,所有人本来慢下的步伐又加快了起来。

    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快追上去啊!他们肯定还有更多的粮食!”

    这一下,连原本想俯身捡起地上脏面饼的人们也停下了手中动作,一齐象打了鸡血般发足狂追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声音的主人,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也即是那个少年,正露出jiān计得逞的笑容,从容退出了灾民大军,悄悄向城内溜了回去。

    随着灾民们蜂拥而出,渐渐远去,两扇厚重的城门也开始缓缓闭合。

    在灵帝缓缓行来之时,南鹰终于恢复了镇定,他向灵帝微一躬身,嬉皮笑脸道:“陛下,看来我们的计策已经成功!此次不但文和立下奇功,连高风、马均他们几人吸引灾民出城,也是功劳不小,陛下可要好好封赏才是!”

    高顺、贾诩却不敢如他一般放肆,急忙跪下见礼。

    灵帝显然是龙心大悦,抬手道:“几位都有大功!快快平身,朕亦准你们今后非朝堂之上,免跪之礼!”

    南鹰翻了翻白眼,看来原本属于自己一人的特权已经快要普及开来了。

    贾诩、高顺相视一眼,受宠若惊的谢恩起身。

    灵帝微笑道:“说到功劳,此次当属贾诩贾文和!不过,朕想知道,你为何有此把握,只用几块面饼就可以引得灾民们出城?”

    贾诩笑道:“陛下容禀,此事可说是马元义的一大败招!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他可以此为饵,诱灾民入城,我们当然也可针锋相对,引灾民们出城!”

    说着,他轻轻一叹:“人活着,说到底只是为了吃饭,这是任何饥饿之人都无法抗拒的生存本能,所以我才有此把握!”

    灵帝若有所思道:“文和此言,是想要点醒朕,民以食为天吧?”

    他伸手抚额道:“文和说来轻描淡写,其实能想到此计又岂是常人之所能?朕,佩服!”

    贾诩慌忙跪倒道:“小民不敢!但愿陛下能够依小民之计,妥善做好后续之事!不然,灾民之cháo固然不能彻底化解!”

    他瞧了瞧南鹰,苦笑道:“就连小民的主公,也绝不会饶过我的!”

    灵帝瞧了瞧南鹰绷起的面孔,失笑道:“朕险些忘却,此处仍有一位悲天悯人的绝世神医!”

    他伸手拉起贾诩,笑道:“先生只管放心,这些百姓是朕的子民,而可次受难也可以说是受了朕的连累!朕岂能置之不理?朕已命大司农备足了救济之粮,又发下谕令至周边各郡,全力做好灾民的返乡善后事宜。”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可是,朕应该何时下令开始搜捕城中乱党呢?”

    南鹰眼中闪过杀机,接口道:“陛下宽心!待城中灾民散尽,便是我等釜底抽薪之时!”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章 瓮中捉鳖

    官道上,扬起漫天尘土。

    蹄声笃笃,几辆马车不徐不疾的在官道上奔驰着,身后不远处却是无数狂奔的人群。

    cháo水般的灾民们努力追赶着不远处的几辆马车,所有人都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大骂。这些该死的车夫,始终驾着车跑在前方数十步的距离,偏生就是无法追上。

    而那几个可恨的车夫,似乎看出身后人数虽多,却不虞有被追上的可能,不时还回头瞅上几眼,发出嘻笑之声。

    灾民们终于力竭,队伍拉得越来越长,拖拖拉拉的伸出几里地。老弱妇孺们几乎已经放弃了追赶,懒洋洋的走在后面,反正家里的青壮们追在了前头,总会有一口自己吃的。

    三、四千名追在前面的青壮们也并不好过,他们虽然死死的吊在马车之后,却有些支撑不住了,若不是为了那几辆大车的十几大筐面饼,只怕早就停下脚来。毕竟大家都饿了快一rì了,谁也不是铁打钢铸的。

    他们脚下的步伐越加沉重起来,头上的汗水滚滚而下,嗓子眼传来的呼吸声也粗得象是扯风箱。不少人实在撑不下去,只有闪出人群,倒在官道边的泥地上,绝望的瞧着cháo水般涌过的人流。

    马车的速度依然不减,将人群越拖越远,眼看着就要离开人们的视野,很多人发出不甘的大叫。

    蓦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山坡前,车夫们跳下马车,将一筐筐面饼搬了下来。

    所有人重新迸发出失而复得的希望,豁出老命般向前挨去。

    “呜--------”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山坡后传来密集的步伐声。很快,一队约五百人的兵士端着锋尖闪亮的长戟大踏步行了出来。

    他们面向灾民的方向,排成几溜整齐的横排,缓缓压了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青壮灾民们,象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骇然刹住了奔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汉军预先埋伏在这里?难道是要大开杀戒?

    换了平时,灾民们倒是夷然不惧。区区数百兵士,根本吓不倒他们,他们可是有几万人啊!可是如今情况变了,几万人象是洒珠串一样洒了几里地,根本还没抱成团。失去人数的优势,这让冲在最前面的上千名青壮面对五百兵士时,感觉了很大的压力,很多人已经慢慢退后了。

    最要命的是,经过一场长途奔跑,他们个个手软脚软,不要说抵抗,就是逃命怕也挤不出什么力气了。

    一名武将策马冲出,如雷的吼声震得灾民们耳朵嗡嗡直响:“所有人听真了!排好队伍上前验明身份,当场发放路引,立即返回家乡!敢于滋事、对抗者,斩!”

    灾民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轻松和疑惑之sè,不是杀我们就好,可是当场发放路引?这可是件新鲜事!

    数十名小吏从山坡后冒了出来,他们搬着案几,一路小跑着来到兵士阵形之后,迅速摆开了架式。

    跟着,大筐大筐的面饼也抬了过来,和先前几辆马车上卸下的面饼堆放在一起,很快,堆起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小吏们从兵士让出的通道中跑了出来,大声的吆喝着。

    “来来来,是一户人的,到这里来排队!单丁独口的去那边!”

    “快着,先来先走,每人可以领到五rì的口粮!”

    “领到路引和粮食的,立即回家!不许迁延逗留!违者以流民滋事论处!”

    “听好了,拿好你们的路引,到本地县府可以请求你们的县长和县令大人帮你们重建房舍!”

    灾民们一听,眼都直了。五rì口粮?还可以由官府帮着建房子?这不会是做梦吧!

    面对着明晃晃的刀枪,他们强压下心头的躁动,老老实实的排成整齐的长龙慢慢行了过来。

    那武将和几名为首的官员们一齐松了口大气。这可是几万人呐!若不是拖散了他们的阵势,又耗光了他们的体力,凭这几百兵士能镇住这些饿红了眼的灾民们吗?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一名太平道属下呆呆的望着冷冷清清的长街,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这是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惧感。短短一个时辰前,他仍然隐在这条长街的过千灾民之中,以暗号的方法,成功聚起上百名属下。

    可是很快,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彻底陷入了呆滞。仅仅是一个小子拿出的几块面饼,竟然使庞大的灾民群体发了疯一样的追赶而去。几乎是在一瞬间,拥堵的街面散得干干净净,除了自己的手下外,就只剩下少数跑不动的老人和孩子。

    最令他yù哭无泪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过百名同伴,被浪cháo一样的人流冲得七零八落,很多太平道教众身不由己的被裹挟而去,如今,围在自己身旁的不过区区三、四十人,这可如何是好?

    而这些人的脸上,明显带上了惊慌失措的神sè,一齐盯着自己,似乎是等候自己的决定。

    他心中长叹,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们,谁能够猜想到,一场天衣无缝的潜入行动,会是如此结果?现在可好,所有人都**裸的暴露在了光天化rì之下。

    他心中生出一丝悔意,早知如此,不如方才一齐继续混在灾民之中了,至少不会有暴露身份的危险,可是事出突然,尚未等他反应过来,局面已经形成。

    他重重咳嗽一声,刚想开口下令,猛然间脸sè大变。

    长街两端同时出现大批汉军兵士,他们一声不响的封住口子,长矛兵在前,弓箭手在后,形成了包围之势。

    一个哄亮的声音大吼道:“街上的人听着,立即面向地上趴下,双手背在身后,等候验明身份!”

    那太平道头目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抽出藏于铺盖内的兵器,厉声道:“兄弟们,跟我杀啊!”

    太平道众人鼓躁着一齐冲去,等待他们的是一阵密集的箭雨。

    与此同时,在各门紧闭的洛阳城中,所有禁卫、城卫、北军和司隶校尉属下甲士,几乎是倾巢而出,正式开始了一场瓮中捉鳖的军事行动。

    他们多则上千人,少则数十人,分布于洛阳各处大街小巷,对尚未完成集结的太平道教众进行逐个击破。

    很明显,不久前的灾民大举出城,给本来就力量分散的太平道造成了致命的打击,他们几乎很难达到数百人的规模,很多都只是三、五成群。面对汉军的围堵,他们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很多聪明的人干脆放弃了抵抗,为汉军们节省了不少力气。

    一个汉军什长一把揪住一个神sè慌乱的青年,冷笑道:“小子,你看到军爷跑什么跑!”

    那青年孤零零的一人,看到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早就吓软了脚,陪笑道:“军爷,小人不是有意要跑,而是天生胆子小!”

    那什长根本不理会他的可怜模样,一边命令手下搜身,一边继续盘问:“叫什么名字?哪儿人?来干什么?”

    那青年心知不妙,尤自掩饰道:“小人张五,洛阳本地人,出门溜溜!”

    “当啷”一声,一柄短刀从那青年厚厚的衣衫内滑落在地,那青年立时面若死灰。

    什长双目一寒,重重一记耳光抽在那青年脸上,喝道:“干你娘的!有带着刀子出来溜大街的吗?来人,把这个乱党给我捆了!”

    那青年被打的口中鲜血直喷,却根本不敢反抗,任由兵士恶狠狠的反剪了双手,押了回去。

    随着太平道潜伏力量被不断的个个击破,太平道首脑们终于感觉到了危机,他们开始主动进攻,积蓄人马。经过一番冲杀,他们成功的在北宫外聚集了一批散兵游勇,人数多达两千人。

    可是好景不长,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jīng锐随后就赶了过来,五百缇骑在前冲锋,一千禁军在后掩杀,不到一个时辰,就解决了这场闹剧般的战斗。洛阳形势终于尘埃落定。

    南鹰、高顺等人神sè古怪的瞧着面前的贾诩,这位本次平乱的大功臣正呲牙咧嘴的揉着被灵帝险些拍碎的肩膀,却不敢露出丝毫情绪,努力堆出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

    灵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只付出如此微小的代价,就彻底解决了dì dū的危机,这是连他事先也万万不敢想象的。

    他明显有些失态,连连搓手道:“好!好!贾卿力挽狂润,扶社稷于即倒,实是非常之功!朕要为你封官、赐爵!恩,还有南弟和高先生,连小马钧也立下了奇功,哈哈!我大汉只怕又要多出好几位侯爷呢!”

    南鹰苦笑摇头,自己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旦过于高调,只怕立足未稳便会引来无妄之灾。他小心翼翼道:“陛下,难道忘记先前的约定了吗?臣弟目前仍然不宜公开入仕,而是以医者身份为陛下分忧!”

    灵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有些嗔怪的瞧了南鹰一眼,终于无奈道:“好吧!只是朕既已开口,断无收回之理,封赏是一定的!恩,暂不下诏吧!”

    他想了想又道:“众卿可有什么要求,只要朕方便办到的,无有不允!”

    贾诩瞧了瞧南鹰的脸sè,终于开口:“小民有事请陛下恩准,请陛下好生殓葬在乱民cháo中无辜枉死的三千多名灾民,并加以怃恤!”

    “准了!”灵帝兴致很高,他回过头过身后的张让道,“贾诩言之有理,此事也可尽显朕亲民爱民之意,此事由你亲自去办!”

    南鹰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缓缓道:“臣弟请命,亲自去捉拿马元义………”

    灵帝心中一喜,刚想欣然应允,只听南鹰续道:“待得拿下此人,由臣弟自行处置马元义!”

    灵帝一滞,愕然道:“为何?朕本来想亲审的!”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不会是要私下放了他吧?是因为马钧的关系吗?”

    南鹰苦笑道:“陛下多心了,臣弟如何敢因私废公?不过,若能成功拿下此人,臣弟倒并不希望他死!”

    灵帝点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若是他肯降,今后便由你来节制吧!这马元义是个人才,只要忠于我大汉,朕赐他富贵终身便是!这也算是朕赏赐小马均一份恩情!”

    “可是!”灵帝语声转冷,“若他执意以卵击石,对抗朝庭天威,该当如何?”

    南鹰不慌不忙,他欠了欠身道:“陛下只管放心,不管他降与不降,臣弟都敢向陛下保证一件事!”

    他微笑道:“从此之后,世上再无马元义其人!”

    灵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此事,朕也准了!不过有个条件,你须答允朕一件事!”

    他嘴边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只要你答允,朕便全权命你处置马元义!”

    南鹰心中生出中了圈套的感觉,艰难道:“陛下请说!臣弟答允便是!”

    “哦?”灵帝将脸向前凑了凑,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南鹰的尴尬神sè道,“你怎么不问问朕,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南鹰苦笑道:“天子之命,天下有敢不遵从的人吗?无论是什么要求,做臣下都只能答应!不是有句话叫: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嘛!”

    灵帝仰天大笑道:“好!若是朕令你当宦官,你也敢答应吗?”

    南鹰一张脸再无人sè,骇然道:“陛下是在戏言吧?”

    高顺、贾诩二人苦苦忍住满脸笑意,脸上肌肉不住扭动。

    连张让也禁不住抬起衣袖,遮住了一张绽放的笑脸。

    灵帝收笑,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戏言!谁让南卿总是拒绝朕的致仕要求呢!”

    “其实”,他叹息道,“朕的要求很简单,南卿此次再不可拒朕于千里之外了!”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一章 一年赌约

    幽暗的小屋之中,一个落寞的身影静静跪坐,尤如老僧入定,巍然不动。那人垂首久久望着面前一盏热茶,若有所思。茶正散出袅袅热气,加上室中陈列清新别致,尽显主人高雅出尘的心境。

    “嘎吧”一声握拳的脆响,那人抬起头来,出人意料全无高人雅士的风范,竟然满面皆是暴戾狠厉之sè,瞬间毁去了室中的安宁之境。他就是马元义。

    从灾民们疯狂涌出城外的那一刻,马元义就已经知道自己败了!他当机立断,立即切断了与所有手下的联络,悄然隐匿在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最后一个藏身地点。这处小屋还是他于一年多前亲手置下的,再无一人知道,为的就是就近指挥今rì的亡汉之战。只不过他还是算错了,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败,这里竟然会成为他苟且偷生的困室。

    他心中涌出滔天恨意,难道真是汉室的苍天气运仍未失尽?否则自己苦心算计多年的盖世奇计又岂会功败垂成?自己原先的计划是从荆扬一带择取三万教众,秘密北上,然后会合dì dū周边各部教众,分批分期潜入dì dū,不令朝庭瞧出半点端倪。其后,再在徐奉、封谞的配合下,趁夜攻取北宫,先取天子首级,再策动全城暴乱,控制所有文武百官,如此一来,便是胜局已定。到那时,自己便可拥立一个傀儡天子,而隐身幕后,驱动汉室兵马与张梁、张宝兄弟拼个你死我活。待到双方两败俱伤,便是自己出面收拾残局,鼎定乾坤之时。

    马元义曾花费数年之久,细细研究整个计划,对每一步环节都进行了推敲,并制定了预备计划,一切可以都说得上是天衣无缝。然而,就是这份万无一失的计划,如今已是一败涂地。

    就在城中平乱之时,他只有那么静静的坐着,听着远近传来的呐喊厮杀之声,听着自己手下不时传出垂死前的哀号,他甚至能听到汉军将领们的发号施令之声。可惜在当时,他只有坐着,浑身似乎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

    用力握紧了双拳,他感受到了指甲入肉的那一丝痛觉,可惜这一点点痛楚丝毫不能分散他内心的苦楚。老天弄人啊,虽然计划一变再变,而且被迫提前发动,可是一直到灾民们入城,整个计划仍是进行的异常顺利。只要再捱到入夜,他便可聚齐人马,先挑动城中祸乱,令城卫军焦头烂额,疲于奔命,再以jīng锐发起雷霆万钧的夜袭,一举攻下北宫,将天子置于掌中。这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怎么顷刻之间便形势逆转,自己反倒成了瓮中之鳖?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疏忽了!马元义焦躁起来,索xìng站起身来,在室中来回踱着步子。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他猛然一震,又想到了那个逃离dì dū的晚上,那种前所未有的不祥感觉,对了!就是这样,一切问题的根源都是从那夜开始,从那个叛徒告密开始。

    他重重的喘着粗气,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叛徒一定就是唐周,首先,他在城东小院的住处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唐周就是其中之一,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自从自己逃出洛阳,直至重新潜入城中,再也没有找到唐周的一点痕迹,他仿佛是从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

    真是失策啊!自己在一众师弟中还是很欣赏唐周的,若非那夜突现祸事,自己定会将计划向他合盘托出,说不定,还会告诉他这个隐蔽的藏身之所。

    他呼了一口气,好险!若是真的告诉了唐周,此怕此地早已被团团包围,而自己也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他终于镇定下来,祸福难料,世事无常,胜负也只是一时之争,当年高祖皇帝好几次几乎全军覆没,还不是垓下一战,便换得大汉四百年基业?不管怎么说,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留得xìng命。只要活着,便有重新翻身的机会。

    突然间,他心中jǐng兆浮现,跟着他听到小屋四面八方均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足音,最少有近百人,而且均是身手不凡的健者。否则,他必可提前感应到那一丝异常。

    又是这种感觉,那晚的不祥之感,只是这种感觉来得太迟了,他不可能再有那夜的运气。

    马元义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抽出长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壮烈一战!自己是绝不可能活着落入天子手中的,不仅终归一死,还将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自己是宁可一死也绝不受辱的!

    门外,蓦的传来有节奏的轻轻叩门之声,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二叔,是我!开门吧!”

    马元义愕然以对。

    幽雅别致的小院中,一个老者正垂首而坐,口中低吟道:“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

    他的语中透出一丝浓浓的伤感。

    “你是在凭吊壬一吗”一个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

    老者抬起头来,现出乙一清瘦矍铄的面容,他没有回头,淡淡道:“这几rì城中大乱,你怎敢来我府中?难道不怕被别人发现!”

    那人冷笑道:“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话视为对我的嘲讽?如果我子一的行踪可以轻易被别人发现,那么我还配做十二地支之首吗?”

    乙一轻轻一叹道:“你休要多心。人老多情,壬一去后,我的心有些乱,自然也就不大会说话!”

    子一心中一软,声音却仍是**的:“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安全,真是无谓之虑!”

    “不过,”他的声音终于缓和下来,“壬一之死,完全是为了组织,为了所有的兄弟,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乙一缓缓挪动着膝盖,终于和子一四目相视。

    子一心中一震,他看到乙一眼中仍有未干的泪痕。这老家伙真是老了!当年的心狠手辣都丢到哪儿去了?

    乙一若无其事的抬手又拭了拭眼角,幽幽道:“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还是快说正事吧!若无大事,你是决计不会在此时找我的!”

    子一微一点头道:“好!我便直说。壬一虽然牺牲,但是他的所有布局均已完成,这次可以说是一次重大的成功!”

    乙一浑浊的老眼中突然shè出可怕的光亮:“你说什么!难道只有自己兄弟付出牺牲,才能换回成功吗?还有,你莫要忘了,戌一仍然蹲在洛阳狱里,他的牺牲亦不比壬一小!”

    子一不耐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我正要说及此事!”

    他停顿一下道:“主上已经亲自拟定了计划,明夜,就要展开一次近年来最大的行动!兵分两路,一路刺杀张让,一路营救戌一!”

    乙一愕然道:“同时发动吗?凭你一人可以应付得来吗?你不会是指望卯一吧?他仍然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

    子一微笑道:“你放心,主上亲自制定的计划,我如何敢有一丝懈怠?其实,是丑一刚刚回来了!”

    乙一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有他负责其中一路,其实力绝不亚于你了!”

    子一苦笑道:“你休要抬举我了!应该是我和卯一合力,才比得上丑一那组的实力!”

    他低叹道:“可惜了,若是亥一未死,明夜的行动将会更增胜算!他师徒二人均是远程刺杀的绝顶高手!”

    乙一沉思片刻,才道:“我明白了!主上是想借着城中乱象纷呈之时,趁机将池水搅混,并除去张让这个大敌!”

    子一冷笑道:“那是自然,我想此时那马元义应该已经不是被擒就是授首了!明夜的行动只会令任何人都认为,这是太平道的报复行动!”

    乙一怔怔的想了一会儿,才道:“今次我们确是低估了那马元义,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出如此惊世之策!如果他侥幸成功,我们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子一不屑道:“那又如何?自古便是成王败寇。我们低估了他,最多重新潜伏下去。可是他低估了刘宏,下场便是死!”

    乙一摇头道:“不对!我们也低估了刘宏,或者说是低估了他身边的人。马元义的计划可说得上是一条绝户之计,却在半rì之内便被轻易破解,真是太可怕了!换成我们绝不会如此轻松!”

    他森寒的目光瞧向子一:“请你上禀主上,就说是我的意思,一个字-----查!究竟是什么人在为刘宏出谋划策!”

    子一点头道:“你放心,主上已经命甲一亲自进行此事!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

    乙一终于松了口气,悠然道:“那么,现在我只关心三件事了!一是明夜的行动成败与否;二是太平道何时起兵;第三嘛!”

    他轻轻一笑道:“马元义现在是死是活?这个人若能不死,倒可以考虑收为己用!”

    “你做梦!”马元义弹起身来,额上的青筋一阵乱颤,“想要我为你所用?有死而已!”

    马钧急道:“二叔,你怎可如此对我家主公说话!你…….”

    “你闭嘴!”马元义喝道,“小钧,我是你亲二叔,你怎可吃里扒外!伙同外人来赚我!”

    “赚你?”南鹰微笑着,笑容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怜悯,“马元义,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

    “一无所有,一事无成,便是你此刻最佳的写照!”南鹰毫不留情的尖刻挖苦道,“其实应该再加上一条丧家之犬才对!你说,我能赚你什么?”

    “你!”马元义眼中杀机大现,可是他清楚的知道面前这年轻人的可怕实力,那是令大贤良师也要受伤逃遁的强者,只他一人便可拿下自己。

    他终于退去眼中杀机,颓然道:“既然你如此瞧不上我,为何还要劝我归顺?”

    “很简单!”南鹰瞧了一眼马钧,“我完全是瞧在他父子二人的情面上!他们都是我的属下,我当然不能不顾他们的感受!”

    马元义失声道:“什么!我大哥也是你的人?他们都当了官吗?”

    马钧摇头道:“不!虽然我们在为天子办事,可我们并不曾为官,我们是主公的人!”

    他突然挺起胸来,昂然道:“只要主公一声令下,我和父亲连死都可以不皱一下眉头,当不当官又有什么稀罕?”

    马元义嘿嘿冷笑两声,满面尽是不能置信之sè:“以我大哥粗鲁豪放的xìng子,竟然也心甘情愿投入你的手下?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南鹰微笑道:“令你不敢相信的事情还有很多!大贤良师他老人家身体好吗?我想,他还不至于死在我一击之下吧?”

    马元义嘴角一抽,说不出话来。

    南鹰洒然道:“闲话休提,我令你归降,实是为了元奎父子的原因而救你!这个理由已经足够,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理由了,为何不肯降我?”

    马元义嘶声道:“因为我不服!我败得不服!原本我可以成功的,你们只是运气好罢了!”

    “何况!”他冷笑道,“太平道起事在即,大汉江山不过是寒风中的一星烛火,弹指将灭!胜利最终仍将属于我们!”

    马钧气得浑身发颤道:“二叔,你真是贼心不死!”

    南鹰突然放声长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原因,你仍然相信太平道会取得天下!是吧?”

    马元义面无惧sè道:“不错!便是如此!”

    “敢和我立下一个赌约吗?”南鹰伸出一根手指,“一年时间!我和你赌,太平道一年之内便会一败涂地!如果我赢了,你也绝了念想,便要老老实实的效忠于我!”

    马元义心中一抖,他观察南鹰一脸从容之sè,绝对不是在唬人,而是确是把握。可是他怎会有如此把握?须知太平道百万之众,一旦起兵可说是山呼海啸之势,又怎会一年之内便败?

    他一咬牙道:“若是你输了呢?我会得到什么?”

    南鹰哑然失笑,缓缓道:“如果我输了!我就率领鹰巢五千jīng兵强将,投入你的麾下,你觉得这还算公平吗?”

    马钧骇然道:“主公,这怎么可以?”

    南鹰哈哈一笑霍然起身,双目如炬向马元义望来,口中淡淡道:“既然我敢这么说,又怎么可能会输?马兄说是吗?”

    马元义脸sè惨白,想要退后一步,却蓦然惊觉已经靠在了壁上,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二章 故人来访

    这几rì洛阳城中乱得厉害,昨rì才刚刚清剿了街面上的乱党,今儿个一早便有大群士卒在洛阳令属下官吏的指引下,挨家挨户的开始清点人口,排查可疑人等,闹得全城又是一片鸡飞狗跳。<ww。ienG。com>

    原中常侍徐奉的府邸,是一座占地数亩的院落,内中建筑雕梁画栋,美伦美奂。自徐奉畏罪自尽后,徐府合众尽皆入罪,一时之间,偌大一处宅子变得冷清下来。

    百余名身着盔甲的骑兵拥着长长一溜马车,大摇大摆的揭下徐府大门上的封条,旁若无人的直接开了进去。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引起了一些巡查士卒和官员们的注意,但是他们也看清了那些骑兵的禁卫服sè,不约而同的一齐低下头来,再无人敢上前问上一句。天子卫率办事,若是不识好歹的上前干涉,那不是嫌小命长了吗?

    徐府zhōng yāng的一间静室内。

    “什么!”南鹰头皮发麻的瞧着对面的马元义,“你是说,张角真的会什么天问之术,而且还练成了?”

    马元义点头道:“不错!大贤良师非常确信,天道第九章天问已经大功告成,因为他感受到了神谕。”

    南鹰和身侧的贾诩、马钧一齐低呼道:“神谕?怎么说?”

    马元义思索道:“在大贤良师轻描淡写的话语中,曾反复提到‘两年之约’、‘神仙接引’和‘破空而去’几句话!”

    他见对面三人一脸茫然之sè,双手一摊道:“行了!莫要问我,我知道的已经全部都说出来了!但是有关大贤良师的一切我确是知之甚少,连他所住的那座山脉我也是被蒙上双眼,坐了三四天的马车才到达的,而且仅去过一次!”

    马元义说的确是实话,自他在小屋中被困,被迫与南鹰定下一年赌约,索xìng也不再隐瞒,很是光棍的将太平道的隐密之事和已知的起事计划合盘托出。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局外之人,甚至是一个死人,因为官府已经宣称其被当场击毙。既然是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呢?

    何况,他现在已经颇有些心灰意冷,苦心策划多年的计划一rì之内就被彻底摧毁,换成任何人也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马元义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那颗原本膨胀的野心,已经渐渐枯萎,只想静下心来,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处了此残生。

    他心中苦笑,一切都是因为张角,若不是他说出两年之后将要破空而去的神谕,自己又怎么敢生出取而代之的yù望?张角若在,自己唯有全心辅佐一途。<ww。ienG。com>

    他暗暗冷笑,这也不全怪自己,谁教张宝、张梁是两块废柴?若他们有大贤良师一半本事,自己也是万万不敢反的!或许这姓南的年轻人说得对,若是大贤良师不在了,这对兄弟只怕是真的撑不了一年。

    贾诩有些惊疑不定道:“神仙接引?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世间真有神仙?”

    南鹰不以为然道:“骗鬼去吧!世上哪儿来的神仙?太平道若真有神仙庇护,咱们杀了这么多太平道中人,老早就应被雷劈死了!”

    贾诩想了想又道:“这两年之约又是怎么回事?若是张角编出神仙的谎言,加上这一句岂非画蛇添足?两年后一旦被揭穿,张角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马钧对南鹰的话一向深信不疑,闻言笑道:“由此可见,世上决不会有神仙。”

    贾诩颇有兴趣道:“哦?你这机灵鬼又有什么想法?”

    连马元义也竖起了耳朵。

    马钧耸肩道:“神仙者,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移山填海,瞬息万里。既然要来接引张角,怎么会拖到两年之后?”

    贾诩亦不由失笑道:“或许是因为张角的福缘未够,抑或是神仙离的太远,不吃不睡的赶来,仍要两年之久!”

    马钧和贾诩同声大笑。

    马元义一脸哭笑不得之sè。

    唯有南鹰心中却如同炸响一道惊雷,离的太远?难道竟会是外星生物?是那艘自己遍寻不果的外星飞船吗?

    他的手都哆嗦了起来,心中涌出强烈无比的希望,这希望已经泯灭了很久,却一直深深的潜伏在内心深处。自己仍有机会,返回到未来的时代。

    假设这飞船确是来接引张角,那么张角决不能死!否则依据历史来看,最多半年之内,张角便会一命呜乎,那么外星飞船岂非便要半途折返?看来,自己的洛阳之行确是来对了,下一步就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向灵帝争取到出战太平道的机会,而且是必须出战冀州战场的黄巾军,因为张角就在那里。

    真是讽刺啊!不久前,自己仍放出豪言,与张角不死不休,现在竟然要千方百计的保住他的xìng命,真是造化弄人。

    几人见南鹰脸sè变化不定,一齐安静下来,不敢打扰他的思路。

    门外突然传来典韦浑厚的声音:“主公,府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宜阳故人!”

    宜阳?宜阳的故人可多了去了,会是谁呢?南鹰站起身,向马元义道:“今rì我们刚刚入府,便打扰良久,马先生莫怪,且请休息!”

    他刚刚行至门边,马元义突然冷笑道:“南先生,我这屋外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你就这么放心我?不怕我违约逃走?”

    南鹰猛的转过身来,眼神如电,直视马元义。

    马元义口中仍然不住冷笑,眼神毫不畏缩的与他对视。

    室中蓦的静得针落可闻。

    南鹰突然嘴边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伸手指了指额头,再一指马元义:“你,头脑有病!”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马元义一呆,旋即怒道:“这,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污辱我吗?”

    贾诩也走到了门边,他慢条斯理的套上靴子,头也不抬道:“马先生的智慧真是令人失望呢!主公没有说错,你确是头脑有病!”

    马元义大怒道:“有话直说!到底何意?”

    贾诩终于抬起头来,他眯起眼睛道:“马元义,你是真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在太平道方面,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如果你再次出现,他们还会将你视作自己人吗?他们只会将你视作背友求荣的叛徒,否则,此次洛阳行动失败,上万太平道jīng锐全军覆没,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马元义象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再也说不出来话。

    “还有!”贾诩的声音仍然是不紧不慢,“在朝庭方面,你却是一块肥肉,天子即将对太平道动兵,而你深悉太平道军机,有了你就有机会建立武功,加官进爵!试问有谁不想将你置于掌中呢?不过,你认为他们对你会象我家主公一样客气吗?只怕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马元义脸sè开始发白。

    “所以,”贾诩怜悯的瞧向马元义。“逃?你能逃到哪儿?甚至你的至亲之人都在我们一方,你一旦逃走,其下场将会如何?想象一下吧,那种如同丧家之犬,众叛亲离,走投无路,惶惶不可终rì的感觉!如果你喜欢的话,”

    贾诩jiān笑道:“你尽管逃走,我们决不拦着!”

    说罢,哈哈大笑着行了出去。

    马元义听得双眼发直,双手已经开始发抖。

    马钧沉着脸走到马元义面上,森然道:“二叔,实话告诉你,主公为了救你一命,竟然亲自向天子求情,这已经是对我马家天大的恩情!”

    “我已将此间事情飞鹰传书告知父亲,他现在放下一切公务,正在快马加鞭赶来洛阳,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怕你害人害己!所以,他会亲自看住你!”

    马元义又惊又喜道:“什么,大哥要来?我快十年未见他了!”

    马钧双目微红道:“二叔,你知道便好!我和父亲均盼你尽早回头,全心全意效忠主公,如此,我们一家便可尽享天伦之乐!”

    他缓缓走到门边,回过头来,眼中shè出令马元义亦为之震动的决然之sè:“主公待我父子恩同再造,若你一意孤行,做出令我们蒙羞之事,我和父亲唯有自裁以谢!”

    马元义止不住退后一步,骇然道:“你说什么!”

    见马钧头也不回的去了,他呆了半晌才惨然道:“罢了,算你们狠!”

    厅堂之中,一个青衣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斯文俊朗的面庞上泛出忐忑之sè,向对面的高顺有些难以启齿道:“高兄,你说南先生会不会责怪于我?”

    高顺微笑道:“先生放心,你与我兄弟患难之交,情义深重,何况我那贤弟又是一个至情至xìng的仁厚之人,若是知道先生的苦衷,断然不会有责备之意!”

    那人缓缓出了一口长气:“那便好!”

    背后急促的足音响起,那人刚刚来得及回过头去,便被人一把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那人瞧清了揪他的人,刚刚喜道:“南先生…….”

    跟着便被人喷了一脸口水唾液:“好你个张机!什么神医?沽名钓誉、全无义气的小人,竟然在宜阳一个人偷偷溜走!你今天送上门来正好,瞧我怎么收拾你!”

    高顺目瞪口呆,不忍目睹的伸手挡住眼睛,自己刚刚说的那个仁厚之人,真的是他吗?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三章 强强联手

    张机涨红了脸,倒不是因为南鹰揪住了衣领,而是因为羞愧,他无地自容的讪讪道:“南先生骂的是!张机自知有违厚道,今rì特意登门请罪!”

    随后跟来的贾诩和马钧亦是张机的熟人,见状连忙上前苦劝,南鹰这才气哼哼的松开双手,坐回主位。

    南鹰心中怒气不消,这老小子貌似忠厚老实,却实是偷jiān耍滑之人,若非灵帝派出王越专门截住他,只怕当初他便鸿飞冥冥,不知所踪了!自己一行几人却为了他而困守宜阳,实是如同坐牢。他既然有办法偷偷出城,为何却不带上自己?确是不讲义气,可恨之极!

    张机见南鹰低头生气,苦笑道:“令南先生发怒,机实是惶恐无禁,只盼先生瞧在昔rì情份,宽宥则个!”

    他一提到情份,南鹰的火气又冒了起来:“仲景,你当rì在宜阳扔下我们不管,只顾一个人溜之大吉,怎么不提情份二字?”

    高顺见张机脸sè发白,急忙开解道:“贤弟,张先生亲来谢罪,足见其一片诚心,怎可如此不依不饶?未免过于狭隘!”

    张机趁机道:“正是正是!机此来谢罪,为表歉意,亦有谢礼呈上!”

    南鹰冷笑道:“谢礼?我见你分明是空手而来的!礼物何在?难道藏在肚子里了?”

    张机见他接口,显然怒气渐消,不由心中大定,神秘一笑道:“不错!此礼正是藏于胸中。”

    他见南鹰眉头一扬,急忙摆手道:“难道南兄心中不奇怪吗?当rì我们一齐困守宜阳,你们寸步难行,而我却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轻易出城?”

    南鹰几人一齐大讶,这确是他们心中一直难解之疑。

    见几人满面疑惑,张机微笑道:“原因无他,因为我出城之时,换上了一副容貌,守门之人又如何认得出来?”

    南鹰心中一亮,脱口道:“你是说易容之术?”

    马钧讶然道:“可是张先生明明是天下神医,怎么会懂这些!”

    张机傲然道:“我虽是医者,可是天下杂学,殊途同归,易容之术也无非是通过药物的特xìng对面部进行伪装,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众人一齐恍然。

    南鹰以前也学过一些易容之术,但那却是以塑型化装之法,将特殊材料用液体抛光器打磨上sè,粘上眉毛、胡须等,制成仿真度极高的“人皮面具”,又或是以化妆术进行简单改变外形。这门药物易容之学他虽然没有学过,其中的道理却是明白的。

    他点头道:“不错!这药物易容法确是易容术中的一门jīng密学科,但仍然需要形体、动作和声音方面的配合。”

    张机双手一拍道:“南先生果然渊博!天下药物何止万种,每一种皆有其特xìng,如能将不同草药混合搭配,或煎熬成汁,或研磨成粉,或晒制成膏,便可根据需要,成功调整皮肤的肤sè、松紧,达到改变外貌的效果!”

    众人不由尽皆叹服。

    南鹰心中一跳,想起那份谢罪之礼:“仲景,你难道是要将这药物易容之术…….”

    张机点头道:“正是!若是南先生不弃,机愿将此法与南先生共同参详!”

    南鹰心中大动,这可是潜伏渗透、刺探暗杀的最佳辅助,正适合目前鹰巢的听风营战士所学。

    他连忙道:“仲景可不能反悔,如此奇技一旦传授可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张机失笑道:“我张机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况我诚心请罪,医术之道我是不敢拿出来在南先生面前献丑的,也只有这等微末小技或可入得法眼了!”

    南鹰大喜,一拍案几道:“张仲景世之名医,果然心胸不凡!来人,还不给我上茶!”

    高顺摇头道:“前倨而后恭,真是丢脸!”

    众人一齐大笑。

    谈笑正欢之际,张机突然道:“南先生,机今rì登门造访,一为请罪,其二也是为求助而来!”

    南鹰心情大好,挥手道:“仲景何出此言?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套?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但说无妨!”

    张机皱起眉头,缓缓道:“机自入京以来,每rì行医治病,虽然心疲体乏,却也从中获益良多,而救人xìng命,更使机欢欣无限!然近rì却有两起病例,令机束手无策,徒自夙夜思虑,亦不得其法。今rì恰逢丹尘道长,才知先生几位已经进京,便立即赶来请教了!”

    南鹰摇头叹息道:“仲景兄原来请罪是假,求助是真,好不令人心酸啊!”

    张机涨红了脸道:“南先生,天地良心啊!我…….”

    南鹰摆手打断道:“戏言耳!你我身为医者,治病救人责无旁贷。这样吧,你领我速去瞧瞧那两位病患,路上你再将这病情说于我听!如何?”

    张机喜出望外道:“真的可以吗?可是我听丹尘道长说,先生正奉天子之命忙于……..”

    南鹰笑着起身道:“有个条件!今晚我会去张让大人府中造访,请仲景随行如何?”

    张机满口答应道:“固所愿也,其实前些rì子我也一直居于张让大人府中,颇受照顾,正该前去相谢!”

    南鹰大笑道:“太好了!还不为我引路!”

    张让父子是当今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一直到董卓之乱前夕,张让对于朝政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既然南鹰已经选择了入仕,便不可能将自己放在与其对立的不利位置,何况还有张奉这层关系。这也是灵帝在征询南鹰意见时,他为何会毫不犹豫的为张让辩护的原因之一,既然知道张让不会跌倒,也不是张角的同党,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便可换回一份感激之情,何乐而不为?

    而现在的形势,更是迫使南鹰不得不与其深交下去,早在两年前,高风就曾经说起过,掌军之将若想带好部下,就必须妥善解决后勤之事,而军需后勤全部掌握在中朝之手。南鹰若想在迫在眉睫的黄巾之战中建立战功,张让是必须抓住的首选之臣。

    那rì在宫中,南鹰为了以神医的身份在洛阳暗中行事,曾经请求张让做自己的保护伞,而张让亦投桃报李欣然应允,两人早已定下造访张府之计,只不过这出戏却因为马元义的突然发动而被延误了。

    今rì正是再定之期,恰好又有张机送上门来,若二位名医一齐登门,名义上访的又是当朝太医令张奉,那么此事将更加名正言顺,不露丝毫破绽。

    南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近rì来自己实在是有些运道,不管事态如何发展,自己好象都对付的游刃有余,是否是人品爆发呢?

    只听贾诩笑道:“张机先生放心,不管是何疑难杂症,有当世两位神医联手,岂有不迎刃而解之理!”

    南鹰突然又有些头疼起来,连张机都治不了的病,岂是等闲?自己刚刚答应的是否有些过于轻松了呢?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

    突见典韦神sè古怪的走了进来,躯身道:“主人,门外又有几人来访,亦自称是主人的宜阳故友!”

    南鹰一怔,向张机苦笑道:“今天是什么rì子呢?”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四章 孤陋寡闻

    “何真!是你!”南鹰讶然将拜于面前的壮汉扶起,“确是宜阳故人!你怎会至此?”

    对于何真此人,南鹰一直颇为欣赏。那rì为了揪出天子近卫中的内jiān,南鹰使出“摸钟辨盗”的手段,众卫士起初均是有些不忿,倒是这何真第一个慨然上前相试,确是一个真xìng情的好汉。

    何真抬起头来,恭恭敬敬道:“末将是奉上命随侍先生左右的!”

    南鹰明白过来,定是灵帝安排他来充当侍从兼联络官的,不由苦笑道:“你家主人多虑了,难道还担心有人杀我不成?”

    何真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尊敬之sè:“先生误会了,先生天纵奇才,文武兼备,怎么会有人胆敢冒犯先生的虎威?我家主人是担心先生初至洛阳,人地生疏,故差末将前来听用,为先生执鞭牵马、看门护院罢了!”

    南鹰长叹一声,将嘴凑近何真耳边道:“你们不会是天子派来监视我的吧?”

    何真吓了一跳,急急道:“绝非如此!”

    他瞧了瞧左右,才向后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先生您瞧,天子一共只派了我们八个人来,全是宜阳幸存的老弟兄,他们谁敢对您有不敬之意呢?天子确是差我们来只帮先生做一些跑腿的小事!”

    南鹰瞧向随何真一同前来的几人,果然个个眼熟,瞧向自己的目光也满是欢欣鼓舞之sè,不由心中一动,明白了灵帝的苦心。这些人身为天子侍从,又经历了宜阳之战的忠诚考验,已经成为灵帝最信任的人。灵帝差他们前来听用,不仅有笼络自己的用意,更多的却是希望他们能够历练一番,将来也好有所重用。

    他放下心来,微笑道:“各位兄弟来得正好!本人今rì正要跑遍全城,有劳兄弟们为我带路吧!”

    八名卫士一齐面泛喜sè,轰然应诺。

    洛阳城已经从前几rì的大乱中恢复过来,街面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流民的身影,只偶尔有一队队汉军往来穿梭,对可疑人等和住户进行盘查。

    南鹰等十余人策马一路缓缓行来,却是不曾有人上前问上半句。何真等人虽然未着禁卫服sè,却仍是一身汉军骑兵的装束,一路上的汉军们只是抬抬眼皮便再不多瞧一眼,这令南鹰不禁有些暗呼运气,否则一路盘问下来,必定耽误时间。

    “这第一位病人的病情非同一般,”张机面sè沉重道,“我几可肯定她得的是虐疾!”

    “虐疾吗?你可以完全认定吗?”南鹰摸了摸下巴,“你先说说那个病人的症状吧!”

    张机沉吟道:“其实我亦是从病人的症状判断病因的,病人寒热交替发作,忽冷忽热,冷时全身发抖,面sè惨白,热时却面sècháo红,皮肤干热。”

    南鹰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与虐疾十分相符。这个病可是难医的紧,死亡率也相当的高,并不比当rì我们所破解的鼠疫差!”

    张机面沉如水道:“正是!虽然这位病人的病情尚轻,但经我两rì治疗,竟然全无半分成效,眼看着病情一分分加重,这可如何是好!”

    南鹰揶揄道:“连神医张仲景都束手无策,只怕你这神医之名不保矣!”

    张机尴尬道:“否则如何会请你亲自出马,唉,其实什么名声并不重要,我们医者也非包治百病!只是这位病人的身份实在是非同小可……”

    他突然停下马来,目露惊容道:“咦?你怎么如此泰然自若?难道你已有良方?”

    南鹰却被他前一句话勾起好奇之心,追问道:“良方什么的一会儿再说,你之前说病人的身份非同小可,究意是什么人呢?”

    张机的眼中闪过尊崇之sè,轻轻道:“此人可说得上是当代第一位才女……”

    南鹰猛吃一惊,低呼道:“什么?是女人?难道是蔡文姬?”

    张机呆了一呆,疑惑道:“蔡文姬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过此女之名!”

    南鹰醒悟过来,蔡文姬名琰,原字昭姬,直到晋代时,为避司马昭讳,才改字文姬。而此时的蔡琰最多不过才七、八岁,仍未取字,世上又有谁人会听过蔡文姬的名字呢?

    他干咳一声道:“恩,可能是我弄错了,那蔡文姬小有才名罢了,定然不是你说的那位病人!仲景快说此人是谁吧?”

    张机嘴中又将“蔡文姬”念了几遍,才道:“此人便是扶风马氏的马伦!”

    见南鹰淡淡的“哦”了一声,不由奇道:“南先生为何竟然一点都不惊异?”

    南鹰耸肩道:“我为什么要惊异?”

    张机张大了口道:“可是这位马伦便是昔年天下第一大儒马融之女啊!”

    南鹰反问道:“马融是谁?没听说过!”

    张机身体一晃,险些没有从马上跌下,脱口道:“原来先生真是从域外而来!竟然连马氏父女都不知道!”

    南鹰老脸一红,挠头道:“在下确是不知,请仲景教我!”

    张机一连看了南鹰几眼,见他确实不似作伪,才道:“说到这马融,可说得上是一位奇人。论出身,他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从孙,又曾为南郡太守,可谓名门世家;论学识,他是班昭的弟子,又与张衡、王符、许慎等高士为友,门下弟子数千,是首屈一指的海内大儒……….”

    “马援之后!班昭之徒!”南鹰恍然道,“这两位的大名我却是如雷贯耳了!”

    他点头道:“看来,这位马融老先生的女儿马伦小姐也必是才女名媛,不知可曾许得人家?”

    张机身子一晃,才苦笑道:“你所说的这位马伦小姐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了!膝下早已儿孙满堂,还说什么许得人家?”

    南鹰立时呆若木鸡,摸了摸鼻子道:“不知者不怪,咱这不是初来贵境吗?”

    他呆了半天,又悠然神往道:“这么一位才女,必定不会嫁得一个凡夫俗子,不知哪位名门俊秀有这样的福份呢?”

    背后的贾诩听到这里,终是忍耐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南鹰自知孤陋寡闻,不由老羞成怒道:“文和,你明知我人生地不熟,有何可笑?再说笑话主公岂是宾客应有之礼?”

    张机亦无可奈何的苦笑一声,干脆闭上了口。

    贾诩慢条斯理道:“主公何必发怒?你可记得?当rì诩便曾窍笑主公一事?”

    南鹰茫然道:“是什么事?你取笑我的事还少了吗?我怎能全部记得?”

    贾诩忍笑道:“当rì在宜阳城外,诩曾说过,主公只知洛阳袁氏一门有袁绍、袁术等子侄,却不知袁氏长辈是何人!”

    南鹰仍是一头雾水道:“不错!确有此事,那又如何?”

    贾诩一本正经道:“请教主公,你可知我们现在正向何处而行?”

    南鹰头上青筋鼓起,握拳相向道:“文和,再敢和我云山雾罩,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贾诩慌忙道:“好好!我便直说了吧,我们现在便是向着袁府而行,而且是当代袁氏家主,当朝司徒袁隗的府邸!”

    南鹰愕然道:“去袁府作甚?不是去那位病人马伦家吗?”

    张机、贾诩同声大笑。

    贾诩笑得在马上弯下腰来,喘气道:“我的好主公,你真是笨得可以!还不明白吗?你不是想知道马伦夫人究竟**吗?唉哟,真是笑死我了!”

    南鹰失声道:“什么!她竟然便是袁司徒的夫人吗?”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五章 传奇才女

    众人一路行来,已隐约可见远处的高墙深阁。

    贾诩信手一指道:“这座府邸应该便是袁司徒的府上了!”

    张机亦点头道:“正是!”

    南鹰随口道:“那袁绍、袁术是否也在此居住?”

    贾诩摇头:“怎么可能?袁氏一门枝繁叶茂,财雄势大,若是所有的族人都居于一府,岂不是令天下人耻笑!”

    南鹰颇有兴趣道:“哦?文和可否为我细说一下这袁家人物!”

    贾诩微微一笑,手捋颔下长须,当仁不让道:“袁家起于章帝时,其祖袁安因‘困雪’守节而平步青云,先后担任了太仆、司空、司徒之职,尔后其子其孙亦身居三公要职,开创了袁姓世家的辉煌!”

    他顿得一顿又道:“袁安生三子赏、敞、京,京生汤,而袁汤亦生三子:成、逢、隗,其中袁成早逝,其家业由袁逢庶长子袁绍过继之后继承,袁逢虽曾任司空,显赫一时,却亦于三年前病故,其家业由嫡长子袁基继承,顺便说一句,此人现已居太仆之职,极有可能是袁氏五世三公的第一人!至于主公多次提到的其弟袁术,不过是一个尚书台尚书罢了!”

    “而今,袁成、袁逢均逝,现居司徒的袁家老三袁隗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袁氏之首,袁隗生三子懿达、仁达、满来,此三人虽然不仕,却素有才名。可以说,整个袁家人才济济,其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当得上天下第一豪门的美誉!”

    南鹰听得津津有味,突的讶然道:“那袁绍呢?他现在身居何职?文和为何没有说到此人!”

    贾诩苦笑道:“此人当年亦算是名气不小,年仅二十便担任了濮阳县令,可是后来却yīn差阳错倒了大霉!至今仍是白身!”

    南鹰猛吃一惊,原来差点统一中国的袁绍在此时仍是郁郁不得志,可是这怎么可能?袁绍虽然是袁逢庶子,可是怎么说也继承了大伯袁成的家业,是长房之主。袁氏不是天下第一豪门吗?怎么会放任长房家主至今不仕?

    贾诩瞧出南鹰的疑惑,轻笑道:“原因出在一个人身上!”

    “谁?”南鹰奇道,“难道是袁隗打压子侄?”

    “错,袁氏一门所以兴旺,完全靠jīng诚团结四字。”贾诩摇首道,“否则当年怎能先后扳倒梁冀、阳球等人?袁绍若有建树,袁隗只怕高兴都来不及!”

    他轻轻一叹道:“主公应该听过李膺吧?”

    南鹰想起灵帝说过党锢之事,点头道:“不错!此人当年似乎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党人的领袖,后来因党锢而死于狱中!”

    “对!那便是当今天子发动的第二次党锢!”贾诩怔怔的瞧着远处,“嘿嘿!天下楷模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名满天下又如何?还不是落得个身首异处?”

    南鹰不解道:“这李膺李元礼和袁绍不仕又有什么关系?”

    贾诩缓缓道:“关系很大!袁绍便是李膺的女婿!”

    “什么!”南鹰震惊道,“你是说,袁绍也属于党人?正在被禁锢!”

    贾诩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下去。

    南鹰心中震动,也不由低头深思。

    张机却笑着接口道:“文和先生确是渊博,对袁家之事了如指掌,不过有一件趣闻,却是关于这位袁司徒夫人的,不知几位可曾听过?”

    南鹰、贾诩几人一齐jīng神一振道:“哦?请仲景说来!”

    张机面上闪过故作神秘之sè,清清嗓子道:“话说当年,袁司徒与夫人新婚之夜…….”

    “停停停!”南鹰打断道,“人家新婚之夜的事你怎么知道的?瞎编的吧!”

    张机叫屈道:“我张机岂是信口开河之人?”

    他犹豫一下才道:“此处没有外人,我便直说!这故事是我在任长沙太守,宴请一位袁氏族人时,他酒醉后无意说出的!各位也要保秘才好!”

    南鹰不由好奇心大起,急急道:“原来如此,想来不是小道消息了!快快说来!”

    张机一愣道:“小道?是不是指来路小?可是…….”

    南鹰几人一齐叫道:“罗嗦!快说!”

    张机尴尬一笑道:“当年,袁氏与马氏结亲,是一桩典型的政治结盟,何况双方又均是海内闻名的书香世家,这可真说得上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可是南阳太守马融,虽是天下大儒,却颇多垢病,世人多以其生活奢靡、收受贿赂而不耻,其兄长马续之婿赵岐,也是一位大文人,便因此而与其绝交!”

    “新婚之rì,更是引起了袁氏的不满,为何?其女出嫁之陪妆,竟然远超男方的聘礼。这便令当时的袁家之主袁汤心中不忿,令袁隗当面责难,给马伦这位才女一个难堪!”

    南鹰听得入神,不由脱口道:“马伦既有才女之名,只怕是责难不成,反被其辱了!”

    “不错!”张机双手一拍道,“正是如此!听说,袁隗一共三问,却均被驳得体无完肤!”

    “首问马伦:女人出嫁,准备好家中洒扫之具便可,为何带这么多金银之物?”

    “马伦对曰:这是父母的爱护,我怎能拒绝呢?夫君如果仰慕鲍宣和梁鸿,那么我也乐意学习少君和孟光!”

    贾诩大笑道:“鲍宣和梁鸿都是出身贫寒的高洁之士,让他袁隗仿效他们去过苦rì子?还不如要了他的命算了!”

    南鹰这才恍然,心中大赞,这才女之名果然不假,一句话便能顶得袁隗白眼直翻。

    他轻笑道:“司徒大人可算是碰上对手了,第二问又是如何?”

    张机又道:“袁大人又问:岳父大人才名满天下,无人不敬,可是怎么听说他老人家屡屡被人非议,说他做官贪污呢?”

    南鹰愕然道:“司徒大人怎么问得如此不留情面?毕竟是岳父啊!马小姐又怎么回答的呢?”

    “马伦又答道:孔子是圣人,还有武叔诋毁,子路是贤士,仍然有伯寮诬告,家父虽有才名,却及不上此二人,受人眼红继而造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南鹰不由鼓掌道:“说得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司徒大人怕是无话可说了!”

    张机微笑道:“不错!所以这第三问,司徒大人只好将矛头对准马小姐本人了!”

    “他问:按照风俗,兄长尚未娶妻的,弟弟是不能先娶的。所以我一直等到两位兄长大婚这才娶了小姐。可是小姐的姐姐尚未婚配,你怎么就嫁了我袁隗呢?是否有些不合适呢?”

    南鹰摇首道:“这就是理屈词穷在耍无赖了,这位司徒大人不厚道啊!哪有这么说人女孩子的?”

    他想了想道:“这位马小姐只怕也不好回答了。这个问题借着风俗的大帽子,直指女xìng人品,有些污辱人啊!”

    张机忍笑道:“这你就猜错了!马小姐这句回答,才是袁隗一直至今,仍然对夫人恭恭敬敬的原因!”

    南鹰眼中一亮道:“她究竟如何作答?”

    “她回答道:说的也是!不过没有办法,家姐品xìng高洁,远胜于我,自然要花些时间择个如意郎君,不象我马伦才学粗陋,品貌不佳,只得随便嫁个人就行了!”

    南鹰一听,浑身一颤,不由放声大笑,引得远近兵士、行人无不扭头望来。

    他笑了半天,才惊觉袁府大门已经将至,不由收住笑声,自语道:“好一位传奇才女!真想早些认识她啊!”

    张机突然想起一事,急急道:“就顾着说这些无聊之事,你究竟有没有把握可以医治这位袁夫人的虐疾啊?”

    南鹰向他神秘一笑道:“你说呢?”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六章 孺慕之情

    张机失sè道:“南先生休要吓我!这都已经到门口了,可谓是箭在弦上………”

    “答应我两件事!”南鹰开门见山道,“我可以考虑助你一一臂之力!”

    张机忙不迭的点头道:“莫说两件,十件也行!”

    “第一件事,入府之后不要说出我的身份,就说我是你的师弟!”

    “这是为何?”张机愕然道,“南兄如今亦是医名满天下,若能医好袁夫人,亦是锦上添花之事!”

    南鹰停下马来,低头想了想才道:“袁家这池水太深,我暂时还不想与他们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之前我若知你是为袁夫人医治,只怕便不会来了!”

    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却不是如此,以历史看,袁家族人大多都是天xìng凉薄之人,其下场也均大多凄惨,自己若是与他们交往的深了,怕是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何况,自己现在已经与张让眉来眼去,袁绍、袁术兄弟可是后来铲除宦官的主力,只怕现在双方已经结下了私仇,在张让对自己仍有利用价值之前,不宜与袁家交好,以免得不偿失。

    这番话落入张机耳中,却是另一种感受。他愣了半晌才苦笑道:“机真是服了,南兄为人才真正是不重虚名,不谋私利,真是高洁之士!请说第二件事吧!”

    南鹰暗呼惭愧,微笑道:“第二件事我尚未想到,待rì后想到时再说吧!不过仲景可算是欠我一个人情!”

    张机目瞪口呆道:“这个!这个!”

    突然有人叫道:“仲景兄!”

    府门方向几骑骏马缓缓而来,当先一人锦衣华冠,白面短须,生得斯文儒雅,正是呼唤张机之人。

    张机低声道:“这便是你适才说的袁术了!”

    说着打马迎上,拱手笑道:“公路兄又来探视了吗?真是至孝之人!”

    南鹰冷眼瞧去,他就是袁公路吗?这位rì后曾经雄霸一方,又悍然称帝的悲剧人物,如今却是霸气不露,山水不显。相反,斯文的面庞上流露出的尽是诚挚纯朴之sè。

    袁术显然有些伤感,强笑道:“仲景兄谬赞了!唉,叔母大人待我恩逾慈母,如今染恙我岂能坐视?可悲我却无能为力,全赖仲景了!”说着在马上深深一揖。

    张机慌忙回礼道:“公路客气了!机定当竭尽全力!”

    他回身一指道:“我已经请来数位同仁和师弟,共同为夫人会诊,公路只管放心!”

    袁术丝毫没有现出世家子弟的倨傲,欣然向南鹰等人拱手道:“得各位出力,术感激不尽!有劳了!”

    说着又和张机打了个招呼,这才策马离去。

    贾诩靠到南鹰身后,低声道:“你对此人有什么感想?”

    南鹰望着袁术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袁氏子弟,果然个个深藏不露,确是枭雄之才!”

    贾诩赞道:“主公才是目光如炬,听说这个袁术…….”

    他见张机靠了过来,改口道:“主公啊,我等不擅医术,不便入内打扰,不如在府外等候你与仲景如何?”

    南鹰也不想太过引人注目,微一颔首,下马将马缰交于何真,与张机并肩向袁府行去。

    张机显然已经来过袁府数次,门外的仆役老远便弯下了身子,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将二人引入府中。

    两人随一名仆役穿庭过院,但见沿途园林美景,层出不穷,厅堂台阁高低有序,错落于林木山石之间,尽显高门气派。

    直到行过沿池而建的一道九曲回廊,才看到绿树丛中显出一角朱楼。

    几名婢女正手忙脚乱的端入几盆炭火,一名青衣男子肃然立于楼前,口中不停的低声催促。

    张机向南鹰道:“这位便是袁府新任管家,名叫袁忠!几次我来行医,均是此人出面接引!”

    南鹰微微一笑,此人当然是新任,上一任那位袁管家便是死在自己手中,若是眼前这位新任管家知道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袁忠抬眼望见张机,喜出望外道:“张神医来得正好!快快入内,我家夫人病情又发作了,适才仍是大汗淋漓,现在却又浑身发冷,直打寒战呢!”

    他蓦的瞧见南鹰,迟疑道:“这位是?”

    张机正sè道:“这是我家同门师弟,医道之jīng尤在张机之上,是机特意请来为夫人医治的!”

    南鹰露出胸有成竹之sè,微笑着点头示意。

    袁忠不能置信的狂喜道:“多谢两位神医!看来我家夫人终于有救了!”

    几位婢女在门口奉上纱罩,南鹰摇了摇头道:“若是虐疾,便无须此物!”说着昂然入内。

    张机稍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白幔掀起,南鹰终于瞧见了这位才名远播的马伦女士,虽然她此刻面露病容,华发丛生,但从其jīng致的五官和清秀的面部轮廓,仍然可以想象到当年的绝世风华。

    她缓缓抬起头来,苍白的面容中却透出一股不屈,那是一种绝不臣服于病魔的坚强,微带痛苦的眼神中却放shè出慈祥关爱的动人神采,形成了她独特的长者魅力。

    那一刻,南鹰的心弦猛然被重重的拨动了一下,这真是一种很奇妙也很陌生的感觉,是什么?这样的眼神似乎在龙的眼睛也曾偶尔流露,难道,这是对母亲的感觉?

    马伦略带磁xìng的优雅声音响起,令人不能相信她竟然是一位病入膏肓的老妇:“老身病情渐重,自知时rì无多,却如何敢劳动张神医连rì奔波?须知外间仍有更多的病患亟待拯救,这令老身于心何安?”

    袁忠不由落泪道:“夫人怎可这般说,张先生此次还请来了同门高手,医术不在张先生之下。夫人定可无恙的!”

    “哦?”马伦瞧向了南鹰,眼神迸发出一丝神采,“这位青年俊彦生得人品俊秀,竟亦是杏林圣手?真是人不可貌相,老身有礼!”

    南鹰瞧着她慈祥的目光,心中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宁祥和,仿佛一道道清泉注入心田。

    他微一恍惚,立即收摄心神,躬身道:“向老夫人请安问好!小子不过是一位平凡医者,少年时便外出游历,不久前刚刚从万里之外返回故土,圣手是不敢当的,唯多一些经验罢了!”

    “不简单啊!”马伦一阵讶然,“少年游学者比比皆是,然肯万里远行求学证道者,世间少有!这位少君定有真材实学,此为老身之幸,天下病者之幸!”

    南鹰苦笑道:“老夫人请勿以少君唤我,小子今年二十有二,早已过了年幼之君的时期了!”

    马伦微微摇首,她对面前这位年轻人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一时间竟然忘却了病痛的折磨。突然她心中一痛,凄然道:“若是我的小儿子满来仍在,却是应该比你仍要大上几岁!”

    南鹰心中亦是一痛,之前对袁家怀有芥蒂的心理猛然间丢到了脑后,俯下身柔声道:“令老夫人伤心,小子真是该死!不过我想满来兄泉下有知,此时的最大心愿莫过于夫人的安康!望夫人振作!”

    马伦身躯一颤,竟然抓住南鹰的手掌,喜悲难分道:“他去时才十五岁,却亦如你一般伶牙俐齿,讨人欢喜…….”

    南鹰被她冰冷的双手抓着,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微笑道:“谢夫人夸奖,其实小子……..”

    张机、袁忠二人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的一老一少,两人旁若无人般的随口而谈,竟象一对分别rì久的母子互诉衷情,浑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见袁忠求助般望来,张机干咳一声道:“师弟,难得老夫人对你一见如故,你更加要用心诊治,令老夫人早rì痊愈才好!”

    南鹰猛省,急忙轻轻缩回手来,尴尬道:“师兄所言极是!只是小子仰慕老夫人之才已久,今rì终于有缘得见,却是失礼了!”

    马伦的jīng神竟似好了许多,微笑摆手道:“不妨事!老身尚未得少君医治,这病竟似已然好了许多,真是怪哉!”

    南鹰突然下定决心,不管袁家今后是敌是友,眼前的这位夫人却一定是值得他守护的长者,他会不惜代价治好她的顽疾。这种感觉来得仓促、强烈,却又份外真实和坚定,自己是否太过感情用事了呢?

    他站直身躯,语气中透出强大的自信:“夫人,现在由小子试着分析一下您的病情,如果所说无误,便可基本断定是虐疾,那么小子有七成把握可以祛除此症!”

    张机、袁忠一齐惊喜道:“此话当真!”

    马伦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轻轻点头。不知怎的,她此刻的信心似乎比南鹰本人更大,她真是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位少年人了。

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七章 善始难终

    “唉呀!”袁忠低呼一声,面上泛出惊喜之sè,“不错不错!我家夫人的病情确与先生所说毫无二致!如此说来,此症确为张机先生所诊断的虐疾了!”

    马伦眼中闪现出一丝充满希望的神采。

    张机亦是jīng神大振道:“师弟!既是虐疾,你还不快快说出医治之法?”

    南鹰摇了摇头:“还不能证明就是虐疾!”

    袁忠失声道:“还要怎样证明?”

    南鹰想了想道:“敢问袁总管,袁府之中还有几人患了此症?”

    袁忠愕然道:“还有几人?没有了啊!只是我家夫人一人!”

    南鹰伸手抚额,苦恼道:“不对啊!若然是虐疾,怎么会只有夫人一人患病?”

    张机接口道:“此事并不奇怪,近几个月来天下处处瘟疫,人人都是提心吊胆,夫人刚刚出现不适,身边之人便纷纷采取了防护手段,不虞有传染之虑!”

    袁忠和几名婢女一齐将头点得飞快。

    南鹰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师兄,我说过虐疾会传染别人了吗?”

    “什么!”众人一齐呆滞。

    张机脸上泛出一丝红晕,低声道:“怎么?虐疾不会通过口鼻传播吗?我道你如何在门口敢不带纱罩便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南鹰也不理他,深思一会儿又问道:“夫人近rì可曾外出?尤其是到田边、沟渠、池塘等处?”

    袁忠和马伦相视一眼,一齐面sè转白道:“先生如何得知?”

    南鹰心中一喜,打断道:“休管我如何得知,你只说是与不是!”

    马伦突然接口道:“少君说得不错!十rì前,我曾赴白马寺进香,途经雍门外车辙断裂。老身便趁家仆修车之际,在一处河塘边驻足了一会儿!”

    南鹰双手一拍道:“没有错了!定是虐疾!”

    张机不能相信道:“师弟,你怎能仅凭夫人去过塘边便断定此症为虐疾?是否太过儿戏?”

    南鹰不悦道:“你懂什么?我当然是用意的!你堂堂神医,竟然连虐疾的传播渠道都没弄明白,难怪夫人的病一直没有起sè!”

    张机惶然道:“机甚为惭愧,可这病症究竟是如何…….”

    突然觉得气氛不对,马伦、袁忠正用奇异的眼神瞧向二人。

    二人一齐恍然,暗呼不妙。且不说张机为当世公认的名医,便是南鹰身为师弟,也无论如何不该以这种教导的口气来向师兄指责。

    南鹰一拍脑袋,欠身道:“师兄啊,你瞧我这直xìng子又犯了,连礼数都不顾了,千万莫要见怪才好!”

    张机亦摆出一副大度模样,摆手道:“罢了!师弟虽然多年在异域,中土的长幼之序却也不可忘却!”

    他说完,终忍不住好奇之心又道:“师弟,是否异域记载了虐疾的传染方式,你还不速速说来,真是急煞为兄了!”

    南鹰正想引开众人注意,连忙道:“其实这虐疾并非是人与人之间的传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一种名叫按蚊的蚊子。此蚊多喜在田边、沟渠、池塘生存,一旦叮咬人体之后,多则数月,少则数rì,便可能患上虐疾!”

    张机如受雷击,惊叫道:“什么?竟然是蚊子?”

    袁忠等人俱现出半信半疑之sè,只有马伦眼中突然一亮,紧紧的注视着南鹰,却没有开口。

    张机呆了半晌,才颓然道:“怪不得!怪不得!这虐疾出现已有数百年,却从来无人可以医治,却原来是连根源也没有寻到,却从何治起?”

    他眼中突然涌现出狂热之sè,一把攥住南鹰衣袖道:“我道你为何一直追问夫人的行踪,原来如此!还不快快说出治疗之法,这能救活多少人啊!快说啊!”

    南鹰吓了一跳,慌忙道:“我说我说,只需用一种青蒿的茎叶煎熬成汁,连续服用多rì便必有奇效!不过,”

    他瞧了瞧张机,苦笑道:“师兄对于草药下的功夫远在愚弟之上,便请师兄根据夫人的体质和病情斟酌用量和用法吧!”

    “青蒿?”张机眼神更加灼热,“枉我行医半生,却从来没有想到这种清热解暑的寻常草药能够医得虐疾!好!袁管家还不取笔墨来!”

    袁忠慌忙应诺。

    南鹰望着马伦慈祥的面庞,心中莫名的一阵怅然,这终归不是自己的母亲,这里也并非是自己的家。

    他潇洒的行了一礼,柔声道:“夫人请静心休养,相信不久小子便可欣然见到夫人再次容光焕发的模样!”

    说罢转身yù要离去。

    马伦发出一声长长的幽叹:“少君真是口是心非之人!”

    南鹰骇然转身道:“夫人何出此言?小子……..”

    “小子?”马伦嗔怪道,“少君自入门之后,便始终自称小子,何曾报上过真实姓名?此刻又要匆匆而去,是否瞧不起老身呢?”

    南鹰胸中热血一涌,脱口道:“山野之人南鹰,谨向夫人致歉!至于急着离去”

    他瞧了一眼身边仍然魂不守舍的张机,苦笑道:“实不相瞒,师兄今rì为我出了两道难题,夫人是第一道,所幸小子侥幸不辱使命,可是后面还有一道难关要闯呢!”

    “南鹰?”马伦在口中细细回味着这个名字,“南少君确是身处云端,处处高人一等啊!恩!好名字,好名声,好医术!”

    南鹰背上一下涌出了汗水,好名声?什么意思?难道这位马伦女士听说过自己?那么自己今rì上门,岂非又是自寻烦恼?

    他强装笑脸道:“谢夫人夸赞。在下告辞!”

    说着扭头便走,再不敢回头。

    马伦微笑着目送南鹰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病痛,她自语道:“好一位少年奇人!若是我年轻四十岁,只怕也会为之心仪吧?最难得的是”

    她轻轻咳嗽两声:“还这么单纯质朴!张机师弟?真是一个可笑的幌子,不过只怕连张机也不知道,我和他师父张伯祖是故交吧?他的得意门生又有谁是我不知道的?”

    “真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子,难道他连自己有多大的名声都不知道吗?瞒了半天,最终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真是傻得可爱啊!”

    “不过,不管如何说!”她怔怔的瞧着窗外,“今次是我马伦欠下了你的救命之恩!”

    南鹰缓缓抬头,望着卧在榻上的孩子,心中一阵恻然,小小年纪怎么会患上这种顽症,这一次只怕自己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瞧着张机和孩子父亲充满希冀神sè的目光,黯然道:“师兄,钟先生,在下实在是爱莫能助!”

    张机的眼光暗淡了下来,他甚至不知道这种病的名字,南鹰无法医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自己原先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而已。

    那孩子的父亲是一位四十来岁的壮汉,身材高大,面容古拙,闻言浑身剧震道:“什么!连南先生也无法医治吗?”

    他惨然道:“这究竟是什么奇难杂症,竟令两位名医都束手无策?难道是我儿合该有此命数!”

    南鹰长叹道:“此病应为肺结核,这孩子小时候应该是长期生活在空气恶劣的地方,才会染上了此症!”

    那钟先生面上突然迸发出激动的神采:“先生此言确是不假!既然先生知道病名,又断出病因,难道真的没有医治之法?”

    南鹰苦笑道:“钟先生见谅,不是在下无能,实在是,唉,根本不可能找到治疗的药物!”

    钟先生昂然道:“先生只管说来,我便不信天下有我找不到的药物!”

    南鹰摇头道:“真的不可能!那药物至今无人可以制出,又上哪儿去寻找呢?”

    钟先生的面容一惨道:“那么说,真是不治之症了!”

    他转过头来,呆呆的瞧着面黄肌瘦的孩子,一行泪水止不住轻轻划落:“儿啊!是父亲对不住你啊!从小没有为你安个好居所,却将你放在了边塞苦寒之地!这才令你患上了这个怪病!”

    南鹰心头亦是难受,不由接口道:“钟先生也不用过于伤心,我观令郎病势,仍然未能到咯血、胸闷、呼吸困难的不治之期,或许可以挽回的!”

    钟先生身体颤抖着,不能置信道:“真的吗?先生不是安慰于我?”

    南鹰点头道:“这个病是很麻烦,但也不是全无机会。令郎年纪尚小,应该立即送至南方温暖之地,寻一处幽静山林静养,再以贝母、甘草等药清肺止咳,以徐徐图之!唉,不过这个时间会很长,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钟先生狂喜道:“多谢先生指点,但有一丝机会,我也绝不会放弃的!”

    他轰然拜倒道:“rì后若能救回小儿xìng命,在下情愿为牛为马,以报先生恩情!”

    南鹰手足无措,连忙上前搀扶道:“不必如此……..”

    他语声一顿,惊觉那钟先生双臂爆发出可怕的力量,自己竟然根本扶他不动。

    南鹰暗中悚然心惊,这位钟先生绝非常人,这样的巨力除了典韦,自己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感应过。他会是什么人呢?

    在来此途中,他曾问过张机,可连张机也不甚清楚这位钟先生的来路,只说他一路苦苦寻医,一直从洛阳追到了长安,这才寻到张机。张机感念其一片赤诚,便慨然应允,不想一试之下,竟然毫无寸功,只得请南鹰出手相助。

    那钟先生见南鹰面sè微变,反应过来,立即收力顺势站起,讪然道:“这个,在下是个武人,粗鲁惯了。先生莫怪!”

    南鹰心中已然存了一分戒惧,面上却微笑道:“哪里的话,我一见先生身强体健,便知先生必是武勇之人……..”

    他抬眼突然瞧见室中墙上挂了一副强弓,一壶铁箭,不由眼角一跳,蓦的想起那个会任之家中的可怕箭手,和那人一战,实在是自己生平少有的几次生死恶战。

    那钟先生却是恍然笑道:“原来先生是瞧见了我这副弓箭!”

    他心中有所希望,心情自然也是略好,微笑道:“在下粗通武艺,但对shè箭却是小有心得!”

    南鹰瞧着那粗如儿臂的硬弓,心中不安之心更甚,那rì险死还生,始终是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一位超强箭手的威胁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强笑道:“在下虽然不擅武艺,却对shè击之术极感兴趣,改rì必要请先生不吝教我!”

    那钟先生微微一愕,尴尬道:“这却是不巧了!在下今夜办完私事之后,便要按先生指点,迁往南方居住,只怕是,唉,rì后定当与先生切磋!”

    南鹰点头笑道:“好,甚好!今rì天sè不早,在下亦要赴约,静待rì后有缘吧!”

    他与张机一齐行出钟先生所居的小院,心中一阵茫然和失落,却不是因为不能向这钟先生学习箭术,而是今rì一连遇上两位病人,皆有非凡之处,可说是巧之又巧。然自己医好马伦有十足把握,却对这位钟先生之子无能为力,只能说是善始易,善终难,未免有所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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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黄巾之殇 第十八章 及时之雨

    南鹰若有所失的策马而行,张机也仍在思索两起病例,贾诩和何真等人默然相随,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突闻前方喧哗,一队兵士正堵在一家驿馆前吵嚷不休,南鹰微微一惊,难道仍有太平道余党?

    待到得跟前,众人均是一呆,被众兵士团团围住的竟然是几个高鼻深目的异国人。

    南鹰大奇道:“何真,去瞧瞧!”

    何真答应一声,下马挤了过去。

    过不多时,何真回来道:“先生!城卫军在搜查时发现这些西域马商不但带了数十匹好马,还随身带得兵器,怀疑他们与太平道有所勾连,正准备强行扣压!”

    “真是胡闹!”南鹰皱眉道,“马商不带马还叫马商吗?兵器就更不奇怪了,人家万里迢迢来我们大汉,不带兵器沿途防身,怕是连骨头都被人给啃了!”

    何真突然记起,南鹰亦自称从异域而来,不由试探道:“先生之意是?”

    南鹰瞪眼道:“你听说过太平道中有西域人吗?这点小事还用我教你怎么办吗?”

    贾诩亦冷笑道:“估计是这些马商怀璧其罪,这才招致城卫军趁火打劫吧!”

    张机也开口道:“我大汉堂堂大邦,法度森严,怎可因这些兵士的野蛮行径,令番邦小觑?”

    何真连连点头道:“是!是!末将明白!我立即前去处理!”

    他招呼一声,几名卫士一齐掏出腰牌跟随过去。

    天子近卫的名头确是好用,何真亮明身份,将那带兵的都伯一通训斥,众兵士果然很快悻悻退走。

    那马商首领喜从天降,来到南鹰马前单膝下跪,cāo着半生不熟的汉语道:“感谢这位大人主持正义,贵霜商人阿基克斯向您致以最高的敬意!”

    南鹰虽然对世界古代史不甚了然,却也知道此时的欧亚四大帝国便是大汉、罗马、安息和贵霜,不由好奇道:“哦?你是贵霜人?我瞧你这汉话说得可也不错啊!”

    那阿基克斯欣然道:“谢谢大人夸奖,小商自幼便随家族多次来到大汉经商,对大汉文化景仰有加,我的一位妻子便是凉州人,汉话也是她教的!”

    南鹰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刚刚那些士兵为什么要为难你?”

    那阿基克斯愤然道:“还不是看上了我的马?那些士兵忒也不讲道理了,一看到我的马,便要强行拉走,还诬指我是什么太平妖人!”

    他看了看南鹰道:“大人定是位贵人,请替我们作主!”

    南鹰好奇心顿起:“看来你的马必定不凡,可否容我一观?”

    那阿基克斯一滞,暗叫不好,眼前这位年轻的大人若是也瞧上他的马,yù强行索要,这可如何是好?

    南鹰瞧出他的心事,微笑道:“你只管放心!本人是绝不会行那强取豪夺之事的!”

    阿基克斯强笑道:“大人说笑了!今rì蒙大人相助,莫说一观,便是送大人几匹好马亦是应当的!”

    说着一挥手,几名从人便牵过几匹马来。

    贾诩、张机二人倒还罢了,南鹰、何真几人同时眼前一亮,脱口道:“好马!”

    只见那几匹马体格高大,颈长胸深,修长有力的四肢和浑厚强健的肌腱无不显出其惊人的力量和速度。

    南鹰瞧得发呆,再一瞧自己跨下的马,与其相比,倒是瘦小的象一条驴子,他不由面上一红道:“你的马怎会如此高大?这是什么马种?”

    阿基克斯自豪道:“好教大人知道,这马乃是小商选取高卢马和贵霜马杂交而成,其体形之高大,力量之猛烈,却是寻常马种所不及的了!”

    南鹰猛吃一惊道:“什么?这马是你自己培育而成?真是了不起!”

    阿基克斯嘴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单手抚胸道:“谢谢大人!小商的家族百余年来便是靠贩马为生,区区育马之道何足道哉!”

    南鹰的嘴边的笑容却是更加掩饰不住,以此马的体形来看,足可以胜任陷阵营的重骑兵了!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位马商今rì得遇,却是万万不能轻易放过的了!

    他不由长笑道:“好!好!好!不知贵商共有多少匹这样的马!”

    阿基克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脸sè大变,搓手道:“这个!小商愿以三匹相赠,以谢大人………!”

    “不用你送!”南鹰打断道,“不管你有多少马匹,我照价全买!”

    “什么!”阿基克斯面上一喜,难以置信道,“可是大人,这些马可是贵得紧呢!”

    南鹰挥手道:“多少钱!只管说!”

    阿基克斯又搓了搓手,瞧着南鹰的神sè,小心道:“小商此次带得此**共五十匹,以一匹百万钱计,共值五千万。”

    南鹰心头一骇,脱口道:“多少?”

    那阿基克斯见南鹰面sè一变,亦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当然这是对外的价格,对大人怎会如此高价!”

    他心中微一盘算,咬牙道:“小商愿以三千万卖于大人,只当是报答大人的恩情吧!”

    南鹰沉下脸来,他能看得出来,这阿基克斯出价三千万,已经是一个公道的价格,但问题是,他上哪儿弄这三千万去?这可是三千金啊,若是在鹰巢,他抬抬手也能拿得出来,可是此来洛阳他怎么可能带这么多钱!但是这些马实在是难得一见,若是今rì弃之,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了,真是令人好生为难!

    阿基克斯瞧着南鹰yīn睛不定的神sè,心中一阵打鼓,只怕刚刚提出的价格是得罪了这位大人,可若让他拱手相送也不可能。毕竟自己是商人,随便便以货物赠人,那这生意今后还做不做了?自己回到故乡也必定会受到家中长辈的严厉训斥,对自己的家族地位大有影响。

    突然贾诩轻笑道:“好吧!难得这位阿基克斯先生一片诚心,我们便以三千金买下了!”

    此话一出,南鹰、阿基克斯同时一呆。

    阿基克斯大喜道:“这位先生,您可不是诓我吧?我这货款可是概不赊欠的!”

    他心中当然高兴,几个月的风餐露宿才来到大汉,偏生又遇上了局势动荡,能不能将马顺利卖出已是一个大问题,而且如果这些马长期留在身边,象今rì的麻烦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少次。能以三千金卖出,赚是赚少了点,却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自己也正好速速离开汉土这个是非之地,归返家乡。

    南鹰悄悄捅了捅贾诩,道:“文和!你真的有三千金吗?”

    贾诩向阿基克斯微笑着点头,却小声道:“我只带得两千金,不过那一千金倒也不难!”

    南鹰愕然道:“你不会是想杀人越货吧!我可不同意!”

    贾诩小声道:“我办事你放心!你那点心思我还能猜不明白?你不就是想长期与此人合作买马吗!”

    南鹰:“………..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贾诩气得也不理他,朗声道:“阿基克斯先生,我有一个提议。此处太过嘈杂,不宜当场交易!而且你们若继续滞留此处,只怕刚刚的官兵仍会回来为难,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府住下,正可银货两讫!你瞧如何?”

    阿基克斯一呆,有些难以启齿道:“这个!恕小商冒犯,仍然不知道各位大人尊讳………”

    贾诩瞧着何真,轻咳一声。

    何真倒也乖巧,凑上前去,将腰牌递给了阿基克斯。

    那阿基克斯颇识汉字,一见之下骇然道:“原来竟是………!”

    何真一把捂住他嘴,微笑道:“这回可以放心了吗?”

    阿基克斯头点得飞快,回头以贵霜语大声吆喝着。很快,十几名从人将行李和马匹都赶出了驿馆。

    何真派了两个卫士指引着他们向徐奉的旧宅行去,有他们在,路上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贾诩翻身上马,向南鹰拱手道:“主公!你可先去张让大人府中,此事由我来办!”

    南鹰见阿基克斯等人行得远了,才怒道:“老贾!那一千金你准备怎么筹措?不要害我丢人才好!”

    贾诩慢条斯理道:“你急什么!这一千金当然是着落在你的身上!”

    南鹰一呆,破口大骂道:“你放屁!我上哪儿弄去?难道要我找人去借?”

    刚骂出口,南鹰突然明白过来:“你不会是让我去找张让借吧?”

    贾诩笑咪咪道:“真是孺子可教!想那张让家产亿万,又欠了你天大的人情,区区一千金而已,对他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南鹰苦笑道:“你说得轻松!虽然是演戏,但怎么说我也是登门造访,不给人送礼也就罢了,还找人借钱,这个也太骇人听闻了吧!”

    贾诩吃惊道:“怎么?你不会连上门之礼也没有备下吧!”

    南鹰双手一摊,很干脆的道:“我忘记了!”

    “大人!大人!”远处半生不熟的汉语传来。

    阿基克斯气喘吁吁的奔来,手上拎了一个大陶罐,他恭敬道:“小商得大人照顾,无以为报,适才听得引路的那两位将军说到,大人今夜要去一位大臣府中赴宴,特献上一罐家乡特产的葡萄酒,为大人助兴!”

    南鹰目光大亮的接过那罐葡萄酒,向着目瞪口呆的贾诩笑道:“瞧瞧!这就叫及时之雨!你回去通知大哥他们也来张府,一同尝尝这美酒佳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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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黄巾之殇 第十九章 张府夜宴

    南鹰、张机等人转过一处街角,终于看到了张府。

    “老天!”南鹰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的?”

    “多?”张机苦笑道,“你还真是没见过大场面,若不是因为这几rì洛阳大乱方除,你会见到比这多上几倍的人!”

    南鹰望着张府门前不下数百的人流,不能置信的摇了摇头,他终于明白张让为何会说自己府前每rì千人来访,这绝非是自吹自擂,反倒是有些谦虚了。

    他头皮发麻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张让从袖中掏出一块木简,微笑道:“你的呢?一起交予我吧!凭我在此做客月余的薄面,相信不会等待那么久的!”

    南鹰讶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张让张大了口道:“你不会连名刺也没有吧?”

    南鹰yù哭无泪道:“是不是名片啊?怎么现在还流行这个吗?让我一时半会上哪儿弄去!”

    身后的何真突然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简,恭敬的双手呈上:“先生!主上猜测先生可能不曾备得名刺,特意令末将奉上!”

    南鹰取过一瞧,见那木简写着几行挺拔的文字,虽然是看不懂,但也可以想象必是姓名、职业一类的了。

    他心中一暖,这位天子陛下倒是为自己想的周到。

    南鹰刚想将名刺递给张机,却见何真轻轻将二人的名刺一齐取在手中,微笑道:“如此通传的小事,怎能劳动二位先生亲自出手,待末将去吧!”

    南鹰见何真不慌不忙的走向张府,心中一阵庆幸,虽然此人跟着自己不到一rì,却是已经为自己解决了不少繁琐之事。

    身后蹄音响起,几个声音一齐轻轻道:“主公!”

    南鹰回过头去,大讶道:“典韦,强仝,高风!怎么只有你们几人!大哥和杨兄还有小钧他们人呢?”

    高风苦笑道:“贾先生正在安顿那些马商,杨大哥喜欢清静,小钧是要看着他二叔,方虎和赵明要留守府中。至于高帅,却是出门之后意外碰到了故人,是以只有我们三人前来了!”

    “大哥的故人?”南鹰微愕,“倒是从来没有听他谈起过!”

    高风凑近,压低声音道:“其实是我们河内的同乡,对高帅还曾有过援手之情!”

    南鹰点头道:“大哥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待回府之后,我定要当面结识此人!”

    突听张府门前,一位家仆高喝道:“恭迎张先生、南先生入府,其余访客打道回府!”

    众人一齐吃了一惊,看来张让这个面子给得着实不小,他定是早已吩咐下来,一待正主儿造访,便闭门谢客,单单接待南鹰等人。

    南鹰低下头去,瞧着手中那罐葡萄酒,苦笑道:“人家给了好大的面子,却不知我这见面礼是否寒碜了点!”

    “唉呀!”张让发出一声惊呼,双手接过那罐葡萄酒,“南先生真是有心之人,匆忙之间竟为张某备得如此厚礼!这让张某何以为报?”

    南鹰目瞪口呆得瞧着张让,心中猜测他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借机讽刺。

    却见张让双目放出喜悦不禁的神sè,颤抖着双手打开那那陶罐,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喉头止不住的上下滚动。那神sè岂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看到张让那一脸陶醉之sè,南鹰心中明白过来,看来是误打误撞到了,这阉人十足就是一个酒鬼!

    他趁机笑道:“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这葡萄美酒原本也只能赠给张让大人这等懂得品酒的雅士了!”

    张让听得心花怒放,这位南先生确是知情达意之人,无怪受到天子厚爱了,真是前途无量啊!

    他一把握住南鹰的手,亲自送入席位,尖声笑道:“好好好!张某一连欠下先生几个天大的人情,真是不知如何还起,且先请今rì一醉吧!”

    南鹰被他冰冷的手一拉,浑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在很快张让便松开了手。

    他坐入席中,强笑道:“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

    “砰”正堂大门被人一把重重推开,一道人影旋风般冲了进来。

    那人仰着脸,大力抽动着鼻翼,面上闪过狂热之sè,大喝道:“好酒!在哪里?”

    跟着眼神一转,已经死死盯在张让手中的酒罐之上,眼光满是如饥似渴之sè。

    众人愕然,因为此人正是张奉。

    张让面上闪过不豫之sè,斥道:“不得无礼!几位先生和客人均在,你何敢放肆!”

    张奉眼神缓缓转向南鹰,哑声道:“这酒你送的?”

    南鹰刚刚点头,张奉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南鹰袍袖吼道:“姓南的!你太不够朋友了!你我相识在前,如此好酒怎么却不送我!”

    南鹰哭笑不得,原来这张奉也是一个丝毫不逊于其父的大酒鬼,真是有其父心有其子!

    他只得将求教的眼神望向张让。

    张让重重一拍案几,怒道:“丢人现眼!还不快入座!怠慢了几位贵客,瞧我怎么责罚于你!”

    另一只手却是不动声sè的将那酒罐隐藏在了身后。

    张奉不甘的应了一声,正准备悻悻退开,却是南鹰心有不忍道:“张兄休急!在下迟早必为张兄再觅一罐便是!”

    他心道,说不定那贵霜马商阿基克斯尚有存货,不妨再向他讨要一罐便是。

    张奉双目大亮,一拍南鹰肩头道:“这才是好兄弟嘛!”这才笑逐颜开的退下。

    张让显然有些尴尬,讪讪开口道:“我儿失礼!请南先生不要见怪!”

    南鹰肚中暗暗好笑,口中却谦虚道:“我与奉兄是过命的交情,一向亲近惯了,哪有什么失礼之说?”

    此言一出,不但张奉偷偷向南鹰伸出大指,连张让也是面上一喜,长笑道:“如此甚好!那么恕张某托大,称先生一声贤侄了!”

    众人一齐称善,堂上气氛更趋融洽。

    很快,便有婢女、仆役将美酒佳肴流水价送了上来。

    张让心情大好,笑容可掬的举起酒樽,频频劝酒。

    典韦、高风等人甚少吃得如此美味,更是吃得不亦乐乎,却是何真和强仝二人坚决不肯入座,二人一齐按剑立于南鹰身后。

    酒过三巡,南鹰浅酌着酒樽中那白若米汤的酒水,却是无论如何也喝不出好味道来,苦笑道:“敢问张大人,在下不过是送了区区一罐葡萄酒,为何大人和张奉兄却是如获至宝一般呢!”

    张让仰首将樽中酒水一饮而尽,半眯起眼睛,若熏熏然、陶陶然,半晌才意犹未尽道:“贤侄不是爱酒之人,却如何能懂品酒之乐?这绝美的仙露入口,佐以佳肴,再配合这份推杯把盏的浓浓情意,耳花眼热之后,便是恍然如梦的感觉!唉!真是绝妙啊!”

    南鹰听得差点呆滞,这个大阉人竟然也有这份雅兴和情趣,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张让瞧着仆役再次为自己面前的酒樽注入酒水,眼中闪过回忆之sè:“说到这葡萄酒,不怕各位见笑,以张某如此身份,生平也不过饮过区区数次而己!上一次还是十数年前,前凉州刺史孟陀费尽心思,才为张某寻得一罐!”

    他举起酒樽向南鹰道:“贤侄请想,事隔多年,再有此缘,怎能不爱若珍宝呢?”

    南鹰这才恍然,定是此时大汉仍然不曾传入葡萄酒的酿法,才使此物如此珍贵。

    他微笑着举樽回敬道:“老大人请放心,在下定然会尽心竭力,再去多寻一些葡萄酒来,供大人和张兄享用!”

    他心想,这东西在后世根本就是遍地皆是,只要从阿基克斯处求得葡萄种子和酿法,今后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张让父子同时目光大亮,一齐喜道:“有劳了!请满饮此樽!”

    南鹰愁眉苦脸的一口饮尽,告饶道:“在下定当尽力,只是在下确是不喜饮酒,能否…….”

    张让酒兴正浓,瞧南鹰也是越来越顺眼,连忙劝道:“贤侄何出此言?人生难得一醉嘛!休提不饮之事,只当是给张某一个面子!来人啊!还不为贵客奉酒!”

    堂下一个仆役慌忙走上堂来,跪在南鹰身侧,伸手从旁边的酒鼎之内舀酒入樽。

    南鹰突然觉得身上一寒,一种可怕的yīn寒之气侵了过来。南鹰是一个多次徘徊于死亡边缘的战士,更是一个杰出的猎杀者,他从不相信世上有所谓的杀气,但是每当危险降临,他都有一种本能的直觉,这种感觉曾经救过他的xìng命。

    他心中震骇,浑身的肌肉立时绷紧,面上却装作漫不经意之sè扫过面前那仆役。

    那人低着头,右手持酒舀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这种僵硬绝非紧张,而是因为生疏,左手却没有自然下垂,而是半抬着护在胸腹,似乎是为了遮挡什么。

    南鹰哈哈一笑,立起身来,持樽向张让道:“大人言之有理!在下便满饮此樽,以谢大人!”

    张让微笑着抬手回敬,正yù开口相谢。

    突见南鹰身体一晃,酒樽直直的向地上落去。

    没有落地之声,那酒樽离地尚有数寸,已经被一只手牢牢接住。

    所有人不能置信的望向那只手的主人。

    那仆役完全是出于本能的抬手接住酒樽,自己也呆住了。

    南鹰想也没想,一脚重重踢在那人的面上,口中厉声道:“刺客!”

    PS:不是专业写手,果然是有极大差距的!足足三个小时才码出一章,赶紧火热出炉!准备内牛满面的续写下一章,不然明天上班可就更没有时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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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三国介绍:
血与火的洗礼即将降临! 战与乱的序曲已经奏响! 潜伏在深渊之下的蛟龙,是为了等待时机,静候那翱翔天际的时刻! 盘旋于云雾之间的雏鹰,是为了磨尖利爪,展现那雷霆一击的雄姿! 一个风起云涌、英雄辈出的大时代即将来临!留给后人的,将是数不尽、道不完的评述和追忆! 感谢起点论坛封面组提供封面鹰扬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鹰扬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鹰扬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