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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纸花船     明贼txt下载     明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6章 你与十年前的李元庆,孰更强

    擦,拉虚了....晚了些....跪求订阅支持...小船跪谢.....

    ~~~~~~

    戌时出头,吴三桂一行人在东安门大街对过不远的一间气派的客栈内暂时安顿下来。

    这片街区,客栈很多。

    吴三桂粗粗数了一下,一条还不是主街的胡同,不过一里多地,就有七八家。

    拐弯抹角的询问了李邦华的家丁,吴三桂这才明白,这里是外地的臣子,进京面圣时最喜欢居住的地方。

    如果放在寻常,便是有银子都不一定能在这里找到地方。

    因为这里离皇城极近,这些客栈,多半也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产业,外地来的臣子住在这里,某种程度上,也是对这些大人物们示好。

    但此时,鞑子入关,这边的生意自也就极为难得的冷清了下来。

    吴三桂并不是第一次来京师,他早年曾有过在京师求学的经历,不过,那时候他毕竟年幼,很多东西,都是一知半解,远远摸不到核心。

    他最近一次来京师,还是之前他袭千户官身的时候。

    大明一直有个惯例,袭千户职,必须要亲自到京师跑一趟,到兵部备个案,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认认脸。

    毕竟,这个时代的通讯,远非后世可比。

    千户其实就是种子,若以后生根发芽了,长成参天大树了,朝廷方面也更好控制。

    但之前,即便吴三桂是将门子弟,即便是他已经袭了千户职,但在漫漫的大明官僚体系中,他不过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而此时,距离他上一次来京师,虽只有短短两年不到,但因为之前他‘一战成名’,一切却都是变了模样。

    将李邦华的这两个仆从都伺候妥帖,一人去给李邦华那边报信,另一人进了房间休息,吴三桂这才终于有机会,时隔多日,再一次躺在了舒服的床上。

    点燃了一颗雪茄,说不出疲惫的看着头顶精致的雕花,吴三桂却并没有即将要面圣、被天子接见的欣喜,反而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忧虑。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更为让吴三桂惊悚的是,他竟然被当成了那个‘靶子’,被单独拿出来,与袁督师并列,却又区别对待……

    刚才,他已经从李邦华的仆从口中得知,李邦华进城之后,直接便去了皇城面圣。

    那~~,今夜,天子要接见他,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啊。

    用力的吸了一口雪茄,吴三桂一遍又一遍的用力将自己额前的头发,不断的往脑后捋,用力闭上眼睛,却又用力睁开眼睛。

    自从进城之后,他也一直在思虑,为何,好好的进京勤王,到头来,却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原本,吴三桂还没有半点头绪,但此时,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吴三桂却仿似忽然抓到了些什么……

    …………

    紫禁城,养心殿。

    李邦华刚刚离去,去传令吴三桂进宫面圣的小太监,也已经出发多时。

    崇祯皇帝有些疲惫的坐在明黄色的龙椅上,看着御案上比平日里少了不少的奏章,神情一片阴郁。

    周围伺候的小太监也都知道天子此时心情不太妙,都是大气儿也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仿似都在神游天外。

    便是深受崇祯皇帝信任和宠爱的小豆子,眼睛也一直在与脚下一块金丝羊毛地毯作对,绝不敢多看半眼别处。

    气势恢宏、灯火透亮的大殿内,除了偶尔有一丝调皮的夜风,拍打着窗檐发出的啪啪声,几乎再没有任何一点杂音。

    空气都仿似都凝滞了,似乎谁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

    终于,在半晌之后,一个有些老迈又熟悉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直奔崇祯皇帝身边低声道:“皇上,之前的事情,奴婢都查的差不多了。”

    “嗯?”

    崇祯皇帝剑眉一挑,直勾勾的盯着王承恩的眼睛,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说。”

    “是。”

    王承恩忙又靠的崇祯皇帝身边近了些,低低私语起来。

    小豆子偷偷挑了个不起眼的间隙,用余光往御案那边飘了一眼,却发现,天子的脸上,简直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小太监有些尖锐的禀报:“宁远前军千总吴三桂觐见。”

    王承恩一怔,忙挺直了身子,低声道:“皇上,人来了。”

    “嗯。”

    崇祯皇帝缓缓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道:“宣吧。”

    “是。”

    片刻,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又响起来,“宣~,宁远前军千总吴三桂觐见!”

    “宣~,宁远前军千总吴三桂觐见。”

    不多时,一身大红千总官袍的吴三桂,忙快步而又小心的来到了殿内。

    身边小太监赶忙低声道:“吴千总,就在前面的线前磕头行礼。”

    吴三桂怎敢怠慢?在金线后几步外,便恭敬跪倒在地,“卑职宁远前军千总吴三桂,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皇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吴三桂。

    对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年纪、却是能立下如此骁勇战功的年轻将领,崇祯皇帝也很感兴趣。

    两人相隔差不多有个二十来步,吴三桂又一直垂着头,崇祯皇帝一时也看不清吴三桂的脸。

    不过,只看身形,或者说衣着打扮,崇祯皇帝已经对吴三桂有了一些莫名的好感。

    吴三桂自幼良好的教育出身,或者说气质,在这种时候的优势,就显现出来。

    这就像是后世,有的幼儿园,一年可能只要一两千块,但有的幼儿园,一年却是百万起。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觉得也没什么差别么。但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片刻,崇祯皇帝笑道:“吴千总无需紧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

    “呃?是。”

    吴三桂忙恭敬而又谦卑的抬起了头,但目光却绝不敢直视龙颜,而是一直盯着前方不远的金边地毯。

    一看吴三桂的相貌,崇祯皇帝心中不由更喜,笑道:“吴千总看起来并不像是武人呢?又怎能会立下如此奇功?”

    “呃……”

    吴三桂微微有些发愣。

    一旁,王承恩笑道:“吴千总,你不必拘谨。照实回答皇上便是。”

    “呃?是。”

    吴三桂这才反应过来,忙恭谨道:“皇上,那时,那时……说实话,卑职的父亲,正处于危难之中,卑职也没有多想,就想着拼死也要把父亲救出来……就这样,卑职跟鞑子玩命了,却发现,这些狗鞑子,也是人,也会死,并非是之前卑职想象的那般,无法战胜。”

    吴三桂这话说的虽很俗,简直俗的掉渣,完全有失他正常的风流水准,但这却并不是吴三桂真的紧张至此,而是他早有预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被揍死的都是会武的,被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若再不知死活,非要在天子面前再出风头,那~,就算是天子能容得下他,怕~~,老天爷也容不下他了啊。

    反正这东西,这么多人看到了,纸里肯定是包不住火。

    与其自作聪明,花言巧语修饰,反倒不如返璞归真,如实叙述。

    毕竟,他吴三桂还不满二十岁啊,总是需要一定的成长时间不是?

    御案旁边,崇祯皇帝和王承恩相视一眼,王承恩微微点了点头。

    崇祯皇帝脸上笑意不由更甚,但片刻,却是强自压抑着又刻板起来。

    王承恩笑道:“吴千总,你这般叙说,可是与传闻有所出入啊。杂家可是听说,你是奉命前去救父,拼死力敌,才杀退了鞑子?”

    吴三桂后心里冷汗都要渗出来。

    他简直做梦也没想到,这老太监,竟然在这种事情上较真儿,而且还把话说得这般直白……

    虽然吴三桂之前并没有见过王承恩,但此时,能伺候在天子身边,与天子这般亲昵,又让天子这般信任的,用屁股想,吴三桂也能知道,这种老太监,怕是两根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啊。

    但吴三桂究竟也非常人。

    片刻,他便回过神来,忙恭敬道:“回,回公公的话。卑职,卑职其实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尤其是鞑子的战力和勇武,比卑职想的还要更甚许多。当时,若不是卑职铁了心,就要一往无前、跟鞑子拼命了,结局真的是难料啊。卑职这几天做梦,有时候都要惊醒呢。也幸得是皇上庇佑,佛爷开恩,卑职才能有这样的造化。”

    王承恩故意沉下了脸,非常不悦的道:“吴千总,杂家听你的意思,若是再来一次,你就不一定能打的过鞑子了?”

    吴三桂身子一哆嗦,有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此时已经知道这老太监言辞极为犀利了。

    忙恭敬拱手道:“回公公的话。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怕是李元庆这种百战宿将,也不敢言必胜之战。若是再来一次,哪怕卑职不能取胜,但至少,应该不会太吃亏。因为卑职对鞑子的战力、勇武,包括他们的习惯,都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且,卑职还年轻,麾下儿郎也少。卑职相信,只要卑职再多跟鞑子交几次手,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

    王承恩不由哈哈大笑:“你这小猴子,倒也是机灵的紧那。竟然把李元庆都抬出来。那~,杂家问你。倘若与十年之前的李元庆相比,你觉得,你二人孰更强呢?”

    “呃……”

    吴三桂额头上的冷汗止不住的往外翻涌。

    这老太监,简直句句诛心那。

    关键是~,天子竟然一直没有表态,仿若冷眼旁观,这……

    但吴三桂也知道,他此时根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片刻,只能强撑着咬着牙道:“回公公的话。卑职不敢与闻名天下的李帅相比。这,这就像是关公与秦琼。当年李帅的时代,与卑职此时的时代已经不一样。而且,李帅自幼便久历战阵,卑职却多是纸上谈兵。公公,这事情,卑职,卑职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卑职现在也明白,只有经历更多、更残酷的战阵,卑职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话说到后面,吴三桂反而放开了。

    他虽是将门之后,但辽西到底是个什么事态,这老太监不可能不明了。

    再者,他毕竟有功在,这老太监也不可能因为他有些太……太憨厚,直接就定他的罪不是?

    吴三桂非常明白,他又怎能与李元庆这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枭雄之辈相提并论?

    但他吴三桂毕竟年轻,他佩服李元庆只是一方面,但他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未必就一直会比李元庆差。

    王承恩闻言微微一笑,刚想要再‘刺挠’吴三桂几句,一旁,崇祯皇帝却笑道:“大伴,你可不要吓唬吴千总了。以吴千总此时的年纪,能做到这般,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与李元庆相提并论的。李元庆那厮,简直是百年难遇的怪胎啊。呵呵。吴千总以为呢?”

    ……………

第1227章 突然调动!

    ~~~~~~

    离开皇宫,返回客栈,小心关死了房门,有些颤颤巍巍的点燃了一颗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稳了稳心神,吴三桂胸腹中一直澎拜激荡的血液,这才稍稍安分了一些。

    但蓦然,吴三桂忽然发现,他背后的衣襟,早已经与皮肤紧紧贴合在一起,怕是都快要粘住了……

    片刻,吴三桂不由摇头失笑啊。

    之前时,虽然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预料~,但~,他还是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间,他居然真的成为了各方势力的‘角逐点’,便是连当今的天子,都会对他寄予这般厚望。

    不过,吴三桂也非常明白,他之所以会如此,多半还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因为在此时,确实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支撑点’了。

    又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让辛辣的烟草香味在胸腹中几个回旋,吴三桂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将他俊秀的脸孔,隐藏在一片云山雾绕之后。

    正如那句老话,‘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天子要利用他吴三桂,朝廷也要利用他吴三桂,包括袁督师这边,似乎也隐隐出现了这个架势。

    但~,真当他吴三桂这些年的深耕苦读,都是白玩的么?

    想利用他吴三桂?

    可以!

    但,你们必须都要拿出对等的价码来!

    …………

    次日清晨一大早,吴三桂便急急返回了广渠门外关宁军主力营地。

    不多时,李邦华也赶了个大早过来,与袁督师会面。

    两人谈了差不多一刻钟多些,李邦华便急急返回了城内,袁督师在之后虽一直没有出大帐,但很多人都看出来,袁督师的心情并不是太妙。

    吴襄的大帐里,咕嘟咕嘟的热锅中,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五花腊肉炖干笋,诱人的香气,已经溢满了整个大帐。

    吴襄亲自为宝贝儿子倒了一杯酒,又给吴三桂夹了几片油腻已经被干笋吸附、漂亮好看又好吃的大肉片,笑道:“长伯,昨日情况如何?天子对你这边……”

    吴三桂自是也不会跟自己的亲爹遮掩,大口嚼了一片大肉,笑道:“爹,情况还不错。天子对孩儿的态度很柔和。还有,昨日孩儿与王承恩聊的也不错。应该没有太多问题。”

    吴襄登时不由大喜,差点就要手舞足蹈,好在,他究竟还是忍住了,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根本遮掩不住,忙笑道:“长伯,那~,那之后,咱们吴家该怎么办?”

    吴三桂用力喝掉了杯中酒,笑道:“爹,此事,你先不要操之过急。孩儿估计,或许用不了多久。有些东西,就会显露出风向。爹~,孩儿昨日没睡好,今日需要补个觉。爹,您这几日,最好按部就班,什么都不要去做。”

    吴襄这时也回过神来。

    宝贝儿子的表现虽沉稳如水,但他却是仿似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宝贝儿子心里,必定有什么重大的压力。

    但吴襄也明白,宝贝儿子既然不肯在此时告诉他,想必,是因为他还没有吃准,怕自己担心。

    吴襄虽也是‘大家长’的脾气,但此时,他却明显感觉出来,宝贝儿子的成熟,简直用肉眼便可以看到。

    犹豫了片刻,吴襄低声道:“长伯,你吃完饭,好好在为父帐中休息便是。为父给你守在帐外,打听外面的动向。”

    吴三桂一愣,看向老爹的眼睛,片刻,不由重重点了点头,“爹,这样,咱们父子俩两班倒,你值上午和晌午,下午和前半夜,孩儿来盯着。”

    …………

    吴襄离去,吴三桂这边也吃的差不多了。

    满满一大锅炖菜,已经去掉了一多半,但酒吴三桂却只喝了三杯。

    昨夜,他的确近乎是一夜未眠,却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不管是东风还是西风,亦或是西北风还是西南风,至少在此时,他吴三桂,他们吴家,还是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只要不是他自己犯下重大失误,亦或是他们吴家,在‘站队’方面,出现决定性的失误,至少,在短期内,他们吴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反而是机遇重重。

    在此时这般状态,时间简直就是生命,吴三桂也不敢浪费时间,吃饱喝足,直接躺在了老爹吴襄的行军床上,他必须要趁着还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迅速补个觉。

    只有保持他自己的精力充沛,时时处在最佳状态,才可以更从容的面对即将发生的各种危机和机遇。

    吴襄这边,出了大帐,他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在帐门口,透过偶尔露出的一条小缝隙,偷偷看着宝贝儿子的状态。

    看到吴三桂已经躺在床上,似是睡下去,吴襄这才稍稍送了一口气,招呼周围几个家丁头子,低低耳语几番。

    这几个家丁头子很快离去,吴襄也点燃了一颗雪茄,似是百无聊赖般的在帐外散着步。

    时至此时,吴襄也非常明白,他这宝贝儿子全面超过他,已经不再是梦想。

    事实上,吴襄也非常了解自己的能力,守成或许有余,但开创,却难免不足。

    更为关键的是,他胆子有些小,很多事情,即便是发现了机会,却也很难真正顶上去,只能是随波逐流。

    今日,宝贝儿子虽是没跟他说面圣的详细,但~,看到宝贝儿子的从容自若,吴襄已经明了,他这宝贝儿子,心里必定已经有了谱儿。

    退一万步说。

    长伯此时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怕他真的做错了,或者说没有做好,有他在,有他们吴家的家业在,至少,还能给长伯给条后路。

    今天天气有些阴沉沉的,风也是极大,吹的身边的大帐猎猎作响。

    吴襄刚要到一旁的辅帐里休息一下,烤烤火暖和暖和,这时,却又心腹家丁急急过来,低声道:“帅爷,卑职刚刚在帅帐那边打听到的消息。督臣今日再次恳求李邦华,想要进京,又被拒绝了。”

    “嗯?”

    吴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

    片刻,忙低声道:“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这心腹家丁忙低声道:“帅爷,咱们的弟兄一直在那边盯着呢。暂时还没有别的消息。等一有消息,卑职马上便过来禀报帅爷。”

    吴襄笑着拍了拍这心腹家丁的肩膀,“柱子,辛苦了。这一回,只要少爷能顶上去,咱们回去辽西,爷我再给你百亩地,给你讨两个漂亮小妾。”

    这叫柱子的心腹家丁不由大喜,忙恭敬对吴襄一礼,“帅爷,您放心吧。能为帅爷和少爷效力,那真是卑职百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看着柱子快步离去,吴襄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半晌,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边军进京,只能有五百人亲兵相随,这是大明的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多少年的规矩了,他袁蛮子又岂能不知晓?

    去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进城?

    袁蛮子难道傻了?非要去贴李邦华这冷脸?

    还是……

    吴襄的脑子里忽然一个机灵~,这时,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何~,长伯这边,一直不敢对他透露太多口风呢。

    但~,问题是,祖家这边……

    吴襄一时不敢再往下想啊。

    回到辅帐里,屁股还没坐热,刚要喝口茶,这时,外面又有亲兵急急来报:“帅爷,天子刚刚传来消息。要求少爷率两千精锐,移驻北门。”

    “什么?”

    吴襄此时本就敏感至极,不由又被吓了一大跳,忙一把扯住这亲兵的胸前的衣襟,“还有什么别的消息?一口气说完!”

    这亲兵忙道:“永定门和右安门附近,发现了不少鞑子。天子调令咱们关宁主力,去永定门附近驱散这些鞑子。还有,满桂跟少爷一起,前往安定门和东直门一带,驱散那边的鞑子。”

    “………”

    吴襄沉吟片刻,这才缓缓点了点头,“爷知道了。通知弟兄们,马上收拾,准备出征。”

    “是。”

    亲兵赶忙离去。

    吴襄也不敢怠慢,急急奔到了他的大帐内,小心叫醒了吴三桂,将这些消息,对吴三桂叙述一遍。

    吴三桂面色未变,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忙低声道:“爹,有没有,有没有皇太极的后金主力的消息?”

    吴襄也明白了宝贝儿子的意思,忙低声道:“暂时还没有。长伯,你去北门,务必要多加小心。满桂这厮,可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吴三桂忙笑着点头,“爹,您放心吧。孩儿省的的。孩儿会尽量跟满军门多多学习。爹,您这边,也要多加小心。”

    吴襄笑着摸了摸吴三桂的头,“长伯,放心吧。爹还没有那么不中用。”

    …………

    此次天子的调令显得有些突然。

    但天子发了话,谁又敢反驳?

    关宁军主力,包括周边的诸部勤王军,很快便都开始运作了起来。

    吴三桂此时也已经与满桂汇合。

    与去年的京师守卫战不同,满桂此时并未遭受恶战,军容非常齐整,颇为意气风发,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拨弄着马鞭,一边对身边的吴三桂笑道:“小吴啊。天子圣明啊。早该肃清肃清城外这些狗鞑子的哨探探马了。一看到他们,老子我就心烦。”

    此时,京师附近的勤王军,已经有了小十万人。除了广渠门外这边,是关宁军驻守,西侧,西直门,西便门,都是延绥、山西、陕西兵在驻守。

    包括满桂的老伙计候世禄也过来了。

    但此时时间紧急,两人距离虽看着近,但各人都不能擅离职守,自然也无法见面。

    而包括李元庆在内的辽地精锐,山东军、河南军,以及周边地区的各部军队,都已经急急在赶赴京师的路上。

    若是各部军都到齐了,再加上京营主力,京师周边的军力,超过五十万,也绝不是梦。

    此时,吴三桂虽有些摸不清满桂的深意,但城墙根子周边,许多鞑子哨探在避风处燃着的火堆,包括他们的屎尿,着实是让人看着心烦。

    忙笑道:“满军门所言极是。小侄也早看不过这些狗鞑子了。若不是昨日行军疲惫,小侄必定要好好肃清肃清他们。”

    “呵呵。”

    满桂一笑,瞟了一旁谦逊的吴三桂一眼。

    吴三桂赶忙更谦卑的垂下了头,做足了恭谨的态势。

    身为关宁系出身的将领,满桂认识吴三桂,可绝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对祖家、左辅、朱梅这些人,包括吴三桂的父亲吴襄,满桂打心底里就厌烦。

    但~,吴三桂这厮,不仅长的俊秀漂亮,为人也是十分机灵,满桂就算是想强迫着自己讨厌他,却也不得不佩服,吴襄这狗日的,生了个好儿子啊。

    “小吴啊。你小子,跟那帮狗日的不一样。不错。对我老满的脾气。”

    满桂飘飘然来了一句,却是用力抽了一记马鞭,“驾”,麾下宝马登时大步朝前奔过去。

    吴三桂看着满桂的背影,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人人都说满桂不好相处,这其实也未然嘛。

    片刻,吴三桂忙也一扬马鞭,快速跟在了满桂身后。

    两人两部抵达东直门北面的墙根角,刚刚过午时,很快便发现,在北面、西面,贴近安定门一线的区域,零零散散的至少有五六股、怕有几千人的鞑子散勇。

    “这他娘的。这些狗鞑子想干什么?怎么不叫西边人儿来弄?”

    满桂不由用力啐了一口。

    吴三桂面色也有些不好看,狗鞑子在北面着实有些猖狂啊。

    他们这些‘散勇’,虽是不能攻城,但这般耀武扬威的,总归不是件好事情。

    片刻,吴三桂忙笑道:“满叔,时候已经不早。咱们不若先让儿郎们吃些午饭,再过去找这些狗鞑子的麻烦。”

    “呵呵。小吴啊,你小子倒也灵透。行,那咱们就先吃午……”

    但满桂话音还未落,这时,东北方向忽然响起了铺天盖地的马蹄声,仿似地面都要被炸裂开来。

    ………………

第1228章 满叔,这仗打的真窝囊那!

    ~~~~~~

    满桂和吴三桂之间,年纪虽是差了一倍,老子、儿子了,但都是在辽西混,吃的刀口舔血这碗饭,就算是用屁股想,两人也都明白,这声音,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啊。

    “满叔!狗日的啊!这必是鞑子万人以上的铁骑啊!”

    吴三桂此时也无法再淡定了,俊秀的脸孔一时简直狰狞无比,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胀起来。

    满桂这边也绝没好多少,满脸性~感的大络腮胡子,都在微微颤动,低低喃喃道:“狗日的,狗日的鞑子想干什么?”

    虽然两人这边加起来,也有七千精骑,且都是精锐,在气势上,倒真不至于输给谁。

    但~,两人两部此时毕竟是贴着京师的城墙根而行,还一边清理着墙根子边的垃圾,虽是还一直保持着阵型,却根本未冲起速度来。

    而东北方向的不远处,明显是冲起了速度的上万铁骑,这……

    但满桂究竟是老油子了,片刻,他便反应过来,大呼道:“快,快令弟兄们列阵!准备迎敌!”

    说着,他又忙朝着城头上大呼道:“京营的弟兄们,狗鞑子怕是主力要过来了。火炮都准备好、轰他娘的啊。”

    城头上京营的防御力量有些分散。

    毕竟,京师城太大了,莫说是二十万京营了,怕是一百万,也不可能将这城墙面面俱到,只能是由点连成线,再连成面。

    此时,城墙根子这边驻守的是个京营把总,他本来刚刚准备去贴着墙根子边的太阳,好好午睡一会儿呢,却是骤然被声音惊醒,又被亲兵呼喊着来城头上看这声音的来源。

    听到底下的满桂喊了几遍,他这才反应了过来,不由大惊失色。

    好在,此时京营的体系还算严密,责任都是具体到个人的。

    谁这边要是出了岔子,那后果~,可绝不是闹着玩的。

    片刻,这京营把总赶忙大呼道:“满帅,您稍等。卑职马上向上汇报。弟兄们,快,快!都给爷打起精神来。把炮口给爷亮出去!”

    城墙一众守军登时炸开了锅,赶忙急急忙活起来。

    这时,已经三四分钟过去,满桂和吴三桂这边的临时防御阵势也勉强列好了,两人相视一眼,不由都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两人身后就是宽阔的护城河,前方空地也还充裕,城头上又有京营的火炮、火器支援,狗鞑子怕也绝不敢直接硬冲。

    又过了两三分钟,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鞑子万马奔腾的洪流,正中间,一杆明黄色的旌旗大纛,格外的显眼。

    吴三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满叔,这,这是皇太极亲临了啊。”

    满桂的眼睛也直勾勾的盯到了前方,但身体却是微微放松了一些。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后金军主力的骑兵,正在减速,大概,在三里多外就可以停下来。

    “小吴,你慌个球子的!他们敢过来么?”

    吴三桂这时也反应过来,鞑子不可能直接冲过来,一直憋在嗓子眼儿上的一口气,不由稍稍松了一点,忙道:“满叔,这,这他娘的是个什么情况?皇太极这鸟厮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吴三桂与满桂相处的时间虽不长,但他却是已经清晰的抓到了满桂不少的性子。

    满桂很讨厌按部就班的格式化,或者说,他看不惯那种坐着端着、怕是上茅房都要端着的臭架子,吴三桂字自也是敞开了来,投满桂的喜好。

    他自幼便在军中厮混,对这里面的脏话,早已经是驾轻就熟,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需要顾及身份、忍耐罢了。

    此时跟满桂在一起,吴三桂反而有些真正放开了的意思。

    满桂此时自是没有心思理会吴三桂的小心思,不过,吴三桂这般刻意逢迎,又没有那些关宁将门的狗毛病,非常对他满桂的脾气,满桂自是也乐意提点吴三桂这已经混出名望的小年轻一把。

    “小吴!皇太极这鸟厮,可绝不是省油的灯!不管他要做什么,咱们必须先得把自己收拾利索了!”

    “是。满叔。您放心吧!狗日的要真敢乱来,咱们也决不能让他们讨了便宜!”

    吴三桂恶狠狠的盯着前方,颇为阴厉的应了一句。

    满桂身上泥腿子的气息虽重,但吴三桂这时也发现,满桂能混到今天,可绝不是偶然那,他对危机的敏感程度,可是比他吴三桂要灵敏不少。

    正如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

    更不要提,是满桂这种闻名天下的宿将呢。

    吴三桂此时非常珍惜与满桂相处的机会。

    满桂用力点了点头,忽然一阵冷笑,“小吴!你比你爹和你舅可是强多了!收拾好精神,待会儿,咱们肯定有机会!”

    “呃?是!”

    吴三桂赶忙恭敬应了一声,握紧了挂在战马一侧的马槊手柄。

    …………

    此时,皇太极被千余人的正黄旗精锐护送在中央,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满桂和吴三桂部,以及这边的京师城池。

    “范卿,这是满桂啊。呵呵。好像还有那个刚刚被他们捧起来的吴三桂。你有什么思量?”

    皇太极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范文程。

    此时,除了正黄旗本部主力精锐,还留在皇太极身边,便是索尼、宁玩我这样的文臣,都已经领兵去周边劫掠。

    皇太极身边只留了最亲信的范文程一人。

    范文程当然明白皇太极的深意,忙笑道:“大汗,袁蛮子此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抓住了一片树叶子,也拿来当救命稻草。不过,这厮心思倒也真准。明人此时倒正需要这样一个英雄。不过,满桂和吴三桂居然被调来了这边,还真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皇太极笑了笑,“那咱们去吓吓他们?去见识下这位吴英雄的实力?”

    “呃?”

    范文程一愣,片刻,却也明白了皇太极的深意,忙恭敬拱手笑道:“大汗圣明。”

    皇太极微微一笑,摆手对身边的达素道:“放三个牛录,过去吓吓他们。”

    “喳。”

    达素赶忙快速闪身进了战阵里。

    片刻,三个正黄旗的牛录已经纠结完毕,达素一声令下,他们约莫一千三四百人,骤然而起,就像是一片原地起飞的龙卷风,呼啸呐喊着,迅猛的朝着满桂和吴三桂这边冲过来。

    …………

    按照老奴八旗的定制,一个牛录是三百人。

    但这只是旗丁。

    也就是说,这三百人,只是有编制的旗人。

    甭管你是汉人、蒙古人、披甲人还是不是人,只要被抬了旗,你就有了拥有奴才的资本。

    因此,在出战时,一个牛录三百人,真正出战的,再加上奴才,人数往往会翻倍增长。

    当然,旗丁中也分真奴、汉军旗、蒙古人之类。

    真奴有奴才相随这是铁定的,但汉军旗、蒙古人出战,尤其是骑兵作战,这就要看个人的家底了。

    家底厚的奴才自然就多,家底少的,或者是奴才不中用、只能打杂的,就只能靠自己、去抢奴才了。

    此时,明军战阵,满桂和吴三桂都没想到,皇太极竟然派人冲他们的阵,一时间,简直如临大敌。

    吴三桂毕竟年轻,已经有些急了眼,忙道:“满叔!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啊!鞑子来势汹汹,不若小侄先带人顶上去,顶下他们的威风来。”

    骑兵对阵,一方有速度加成,一方没速度,这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但满桂却是一伸手,将已经有些暴躁的吴三桂,拦在了身后,“小吴,你他娘的慌个球子?他皇太极就一千多人,就想冲咱们的阵,也忒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吧?”

    “呃?”

    吴三桂何等精明?片刻也有些明白了满桂的意思,忙道:“满叔,您,您是说……”

    满桂一笑,“小吴,你这猴儿,平日里不是机灵着的么?通知前面的弟兄,把狗日的给老子放进来!老子今天倒要看看!老子把这些正黄旗的狗鞑子吃下去,皇太极狗日的心疼不心疼!”

    吴三桂一时简直要对满桂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此战,若是没有满桂在,他吴三桂怕是真要跌大跟头了。

    忙大笑道:“有满叔在此,小侄又怕他皇太极的个球子的!满叔,小侄去前面盯着!”

    说着,吴三桂忙策马快速上前,大声呼喝着身边士兵们,给狗鞑子留出空隙来。

    对面,皇太极和范文程很快便发现了明军动作的深意。

    范文程不由笑道:“大汗,满桂这厮,的确是有些意思啊。”

    皇太极也是哈哈大笑:“这是头狡猾的野猪啊。不过,咱们大金的锋锐,也不能在此时弱了气势不是?达素!”

    “奴才在!”

    达素忙迅速出现了在皇太极身边。

    皇太极一笑:“再加三个牛录。给吾好好吓吓他们!”

    “喳。”

    片刻,又是三个牛录,一千五六百人的镶黄旗精锐,又冲起速度,朝着明军战阵迅猛冲去。

    此时,明军战阵之前,鞑子已经冲到了百步,马上就要进入射程。

    吴三桂歇斯底里一般大呼:“放箭!快!”

    身边,千多名明军射手,早有准备,纷纷松掉弓弦,登时,千多支箭矢,像是骤雨一般,迅猛的朝着这波正黄旗精锐面上奔过去。

    但这些正黄旗精锐有速度,更有几层精甲护身,他们根本丝毫不虚,顶着明军的箭雨,‘嗖嗖嗖’,飞速的朝着明军的头顶上射出抛物线箭。

    这时候,速度的优势便显现出来,明军这边就非常难受了。

    抛物线箭虽不如明军瞄准的射击更准确,但没有速度的箭矢,顶在冲起速度的战马、战士甲片上,威胁并不大。

    反之抛物线箭虽没有准头,但速度极快,又是从天空中落下来,士兵们只能举起护盾,抬起头小心防备。

    关键是战马上方要乘坐人,甲片不好安排,对战马的杀伤也非同小可。

    一轮互射之后,满桂和吴三桂两部将士,纷纷举起随身的小圆盾,抵挡后金军的抛物线箭雨。

    登时,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还是有不少倒霉的将士,被这些箭雨伤到,甚至直接毙命。

    而正如满桂所料,这些狗鞑子,并不是真的敢冲阵,在放完箭雨之后,飞速的拔马回身,迅速离去。

    “狗日的!狗日的啊!”

    一支鞑子的箭矢正插在了吴三桂的小圆盾上,加速度带来的强势力量,将他的手臂都震得有些发麻。

    可他就算是不爽,却也根本没有办法。

    便是身后早有准备的将士们,顶着鞑子这般箭雨,也根本冲补上来,只能本能的防备。

    好在,城头上京营的将士们总算是回过神来,‘轰隆隆’几炮,总算是给鞑子的战马造成了一些惊吓,有几个倒霉的鞑子,正在调头时被惊了马,很快便被身边的同伴踩成了肉酱。

    但这边明军还没有太回过神来,后面补上来的三个正黄旗牛录,新的一轮箭雨又到了。

    这般快的速度,城头上京营的火炮一时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是看着鞑子耀武扬威,对己方这边造成杀伤。

    好在,鞑子并没有恋战,来得快,去的也快,总算是没有给明军造成太多的混乱。

    皇太极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况,兴趣已经是寥寥,笑着摆了摆手道:“走吧。返回六里外扎营。”

    “喳。”

    很快,汹汹的黄色战阵,卷起一大片尘烟,消散离去。

    看到他们走远了,吴三桂这才有些灰头土脸的来到了满桂这边,忍不住低声啐道:“满叔,这,这仗打的真窝囊那!”

    …………

第1229章 急诏入京!

    ~~~~~~

    满桂此时也非常不爽。

    皇太极这狗日的驴鳖蛋,简直是欺人太甚啊。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打他们的脸那。

    不过,皇太极此时的拳头简直比砂锅还大,满桂还真不敢上去跟这狗杂碎硬顶,因为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但~,他满桂又岂能是吃素的?吃下这哑巴亏?

    片刻,满桂阴声啐道:“跑的了和尚,狗日的还能跑的了庙?小吴,收拾一下,咱们先在这边把工事收拾起来。”

    “嗳?”

    吴三桂一愣,但片刻,他却忽然抓到了满桂的思路,心中不由对满桂愈发佩服。

    他们此时的确搞不过皇太极这只大狗熊,但~~,还能搞不过身边这些小喽啰?

    “满叔,您放心,小侄马上去收拾。”

    吴三桂忙恭敬对满桂一礼,快速去前面、招呼弟兄们收拾。待等下确定了部署,得赶紧先把壕沟和土墙搞起来。

    看着吴三桂麻溜的身影,满桂不由也是暗暗点了点头。

    究竟是将门子弟啊。

    要真干起活来,可真比身边这帮大老粗强多了。

    不过,皇太极的主力居然在这时候过来了,这可绝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啊……

    …………

    夜幕缓缓降临,仿似一层深色调的纱幔,笼罩在整个天地。

    满桂和吴三桂的临时营地内。

    弟兄们已经点燃了不少篝火,也扎下了不少简易的营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着简易的干粮,聊着今天下午的战事,一边烤着火取暖。

    今日弟兄们忙活了一下午,战果总还算是不错,不仅驱散了三股鞑子,收敛了三十来级鞑子首级,还搞到了四五十匹死马,晚上还能搞到口新鲜的烤肉吃。

    即便今晚大家伙儿要‘天当被子地当床’,但有肉吃,还能有口小酒喝,弟兄们的状态都还算不错。

    营地当中,土堆堆起来的临时避风窝棚内,吴三桂小心给满桂倒上了一杯酒,笑道:“满叔,小侄敬您一杯。”

    满桂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口浓雾,片刻,一笑道:“来,小吴。今儿你干的不错。咱们爷俩走一个。”

    “哎。好来。满叔,小侄先干为敬。”

    吴三桂忙笑着干掉了杯中酒,又小心为满桂切了片马腿肉。

    满桂笑了笑,“小吴啊。你小子比你爹强,更比你舅强。今晚到此便行了,咱们点到便为止。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咱们争取再扩大些战果。”

    吴三桂当然明白满桂的战略用意,却是没想到有些嗜酒如命的满桂居然在这时候这么克制,心里对满桂的认知,不由又加深了一层。

    片刻,吴三桂忙拱手笑道:“满叔,今儿喝的不爽。等打完了狗鞑子,小侄做东,必定要好好伺候叔儿您一场。”

    满桂哈哈大笑:“你这小猴儿,能有这个心,不错。你满叔可是记下了啊。”

    …………

    离开了满桂的土窝棚,吴三桂刚才一直谦逊的笑意,却是骤然冷了下来。

    连平日里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满桂,此时都表现的如此谨慎,这……这还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不过,吴三桂却一直深深记得李元庆给他灌输的一个理念,“危险越大,机会却也同样越大。”

    此时虽是暗流汹涌,让人一时看不清方向,但只要手里有战功,表现的又足够积极,再加之他之前救父的‘大功’,别人或许被动,但他吴三桂却是已经占据了一片很有利的主动权。

    回到自己的土窝棚里,吴三桂倚着身后有些冰凉却很松软的墙壁,点燃了一颗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看向了夜空中的寂寥繁星。

    满桂今日虽是半个字也没有提及那方面的深处,但吴三桂却是明显感觉出来,满桂必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事实上,今日下午,弟兄们虽是冲杀疲惫,但东直门距离广渠门外的营地,并不是太远,依照弟兄们麾下的马力,基本一个冲锋便可到了,但满桂却是执意在东直门这墙旮旯角儿扎下营来……

    尤其是满桂今下午所表现出来的灵活又机动的战术,他吴三桂简直仿似被当头棒喝。

    他吴三桂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像是满桂这种粗鄙的泥腿子,在真正的战事中,竟然能这么灵活,这么机警。

    关键是这战术根本不起眼,要换做是舅父、父亲,包括他那帮高傲的表兄弟们,怕早就要嗤之以鼻、笑掉大牙了。

    但~,就是满桂这种看似土的不能再土的战术,他们今日不仅收获了三十几级鞑子首级,还搞到了不少马肉。

    脑海中胡思乱想的想着,这时,有心腹家丁小心来到了吴三桂身边,低声汇报道:“少爷,老爷那边有消息了……”

    说着,忙附在吴三桂耳边,低低耳语一阵。

    吴三桂听着,本来已经有些放松的心情,登时忍不住又紧了起来,眉头紧紧皱起来。

    这心腹家丁已经说完半晌,他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少爷?”

    这心腹家丁忙小心提醒了吴三桂一句。

    “嗯?嗯。”

    吴三桂缓缓点了点头,用力吸了一口雪茄,“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风吹草动,必须及时对我禀报。”

    “是。”

    看着这心腹亲兵迅速出了土窝棚,吴三桂握的有些发僵的拳头,不由缓缓却用力的砸了几下身边的土墙。

    今日,永定门、左安门一线,袁督师的主力战阵,就在城下跟阿巴泰和谭拜部的交火中,城头上的京营,竟然没有开炮助阵……

    这……

    吴三桂不由又想起了昨晚他面圣时,天子对他似是笑谈般的言语:“李元庆可是千年不遇的怪胎啊。吴千总以为呢?”

    这时,‘嗖嗖’一阵凄厉的冷风,从上而下卷过,将吴三桂的身体吹的一个机灵,也将他手中的烟蒂吹的愈发火红。

    片刻,吴三桂用力裹了裹身上的裘皮袄,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继续盯着寂寥的夜空,缓缓思虑起来。

    …………

    次日清晨一大早,昨日各方面的战报,蜂拥朝着满桂和吴三桂的营地内汇总过来。

    除了他们老爷俩东直门这边,战果还算顺利,剩下的,不论是永定门、左安门一线的南线,还是西直门、西便门一线的西线,明军的战果都不是很顺利。

    尤其是袁督师亲领的南线,两万余关宁铁骑精锐,当着城头上近万京营将士们的面儿,被谭拜的镶黄旗精锐冲的七零八落,简直是颜面尽丧。

    若不是摄于地势的缘故,怕谭拜直接能领军冲杀进关宁军的主战阵了。

    “这些狗艹的狗鞑子,也忒嚣张了啊。满叔,咱们今日该怎么办?”

    吴三桂说着,偷偷的打量着满桂的神色。

    一山更比一山高。

    尤其是随着吴三桂本身的素养,不断的飞速提高之后,他更是感觉到了,满桂绝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吴三桂不由也对满桂愈发的尊敬,更是加倍加倍再加倍小心的观察、学习着满桂身上的本事。

    满桂自是注意到了吴三桂的恭谨,不由一笑:“怎么着?小吴。你小子,还想跟昨日一般,咱们再搞些鞑子首级来?”

    满桂虽是对祖大寿、吴襄这帮人,简直是厌恶至极,就跟烦苍蝇一般讨厌,但~,吴三桂这厮却明显比祖大寿、吴襄要懂事许多,更关键的是~,吴三桂此时已经杀出了名头。

    他满桂自是不介意,给吴三桂身上再添上点花儿。

    吴三桂闻言一愣,忙道:“满叔,看这模样,今日皇太极的鞑子主力应该不会过来了。咱们干脆把这些狗鞑子,都赶跑了,省的看着碍眼。”

    满桂哈哈大笑:“小吴啊。你小子,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反而犯浑呢?记住了。鞑子主力不出现,咱们便绝不能有半分轻举妄动。耐心点。在这边烤烤火暖和暖和。”

    “呃……”

    吴三桂本想着撸起袖子来,大干一场呢,却不防,满桂这边,竟然一盆子凉水给他从头浇到了底。

    这……

    不过,吴三桂是何人?

    转瞬,他便有些想明白过来。

    若是鞑子主力不出现,他们万一再碰上了,可就不一定能有昨日那般好运了啊。

    现在这般关键时候,到了手里的首级攥稳了,那才是自己的功绩啊。

    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岔子,这点功绩,怕是还不够堵窟窿的啊……

    片刻,吴三桂忙讨巧的笑道:“多谢满叔指点。若不是满叔,小侄差点就坏了大事儿。”

    满桂哈哈大笑几声,却不再理会吴三桂,靠在身后的土堆上,闭目养神起来。

    …………

    日升日落,又一天的夜晚悄然来临。

    令吴三桂有些遗憾的是,今日,满桂的猜测并没有算准,今日一整天,皇太极的后金军主力始终没有出现。

    倒是周边这些鞑子的散勇,像是苍蝇一般,有些出跳,一直围绕在他们两部营地周边,蠢蠢欲动。

    但满桂这边下了令,不让主动出击,吴三桂就算不爽,此时却也不敢违抗满桂的命令,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这帮苍蝇就像是耍猴儿、大呼小叫。

    不过,随着天色黑下来,吴三桂有些躁动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满桂今日虽是有些压抑住了他的兴奋,有些磨灭了他的热情,但却也并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儿。

    仔细冷静下来,吴三桂也发现,他还是太年轻啊。遇到事情,着实是有些太着急了。

    每逢大事有静气。

    越是遇到大事,反而要越冷静。

    这也是李元庆当年着重对他强调的事情。

    但很多时候,形势紧迫,他往往将这些真理格言,都给忘到了脑后。

    此时,能真正静下心来,仔细整理一下思绪,理一理大局,吴三桂忽然发现,他似乎比早上时,又要进步了不少。

    但就在吴三桂靠在土窝棚里,不断反思静心的时候,南面,百多里外,一位威震大明、极为让人熟悉的花甲老人,也在一百多子侄和心腹家丁的护卫下,餐风露宿,星夜兼程,从高阳老家,急急朝着京师腹地狂奔而来。

    “爷爷,天已经黑了,周围又可能有鞑子散勇,咱们还是停下来休整一夜吧?您老的身体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孙承宗看着自己这个最宠爱的小孙子一眼,原本的坚毅的眼神,登时一下子柔和了不少,笑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呵呵。小幺儿。国事危矣啊。爷爷的身体没事,咱们再赶二十里地,到前面的沙子滩再休息。”

    看着自己最崇敬的爷爷放缓了胯下战马的速度,小幺儿忙对身边的几个兄长使了个眼色,飞速跳下马来,用力扶住了孙承宗的战马,旁边几个兄弟忙也反应过来,纷纷飞身下马,帮小幺儿一起,将孙承宗的战马扶稳停下来。

    小幺儿忙急急道:“爷爷,咱们人就算不吝惜力气,总要吝惜马儿的体力啊。咱们今日已经赶了小二百里地,爷爷,您看,这马儿都快要吐白沫了。”

    …………

第1230章 趋向明朗!

    ~~~~~~

    由于鞑子各路主力、散勇,已经深入到了京畿腹地,便是保定、河南北边,都出现了鞑子的身影,孙承宗此行进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走的没有鞑子消息的弯饶小道。

    不过,此时已经到了固安境内,已经地处京师腹地,谁也不知道周围到底有没有鞑子。

    孙承宗此行虽带了一百多人,其中不乏他们孙家小辈中的好手,但孙承宗很明白,这些小辈们,在他们高阳老家的乡亲们面前耍耍武勇,或许还像是那么回事儿。

    但~,跟真正凶残暴虐的鞑子相比,他们还差得远那。

    此时队伍正好进入了一处僻静的山谷,正是扎营休息的好地方,而沙子滩那边,虽有河流护卫,但太过平坦了,万一碰到了鞑子,那事情可就真不好说了。

    片刻,孙承宗不由笑了笑,“好了好了,小幺儿。爷爷知道了。今夜,咱们就在这里扎营休息。”

    “好来,爷爷。”

    小幺儿不由大喜,赶忙招呼兄弟们、家丁们,快速收拾起来。

    看着这帮后生们兴高采烈的忙活着,孙承宗将毛毯子铺在一颗大树下的平整地上,缓缓坐下来,充满疲惫沧桑的老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久违又释怀的笑意。

    国事虽艰~,但总归还是有希望的嘛。

    身边这些年轻后生们这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小脸儿,孙承宗就仿似看到了早晨初升的朝阳。

    鞑子的确是强大。

    但~,大明已经立国二百余载,堂堂天下正统,还能畏惧了这些蛮夷?

    尤其是李元庆这边,已经为大明立下了榜样,鞑子,并非是不可战胜啊。

    想起了李元庆~,孙承宗的笑意瞬时消散,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来。

    这几年,他孙阁老的确是远离了朝廷中枢,但~,他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辽地和朝廷的动向。

    尤其是之前李元庆花大力气,给他建立的这条直接他高阳老家门口的情报线,孙承宗得到大明各处消息的时间,并不比朝廷中枢晚多少。

    说实话,孙承宗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袁督师一上台、大权独揽之后,竟然……竟然把事情搞的这么僵。

    尤其是他竟然私自杀了毛文龙,完全不顾朝廷规矩,直接导致了东线东江一时群龙无首、彻底丧失了之前的主动权……

    孙承宗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评价袁督师。

    不过,袁督师居然连进京勤王,都这么拖拖拉拉,显然,这可绝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啊。

    孙承宗是前日下午时,才接到的朝廷消息,天子密令他,迅速进京。

    虽然天子并没有对他说,让他进京究竟是什么事情,但孙承宗是何人?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其实……

    其实不论是关宁还是袁督师,几乎都是他孙承宗一手提拔起来,袁督师此时搞到这般局面,他的心里也不是太好受。

    但~,总是要以大局为重那。

    相形之下,个人的利益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着,孙承宗的眼神又开始坚毅起来,抬头看向寂寥的夜空,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

    此时,同一片夜空下。

    京师,东直门吴三桂的土窝棚里,吴三桂也收到了今日南线袁督师和关宁主力的战报。

    相比于今日他和满桂在东直门这边的顺风顺水,袁督师和关宁主力那边就要悲催多了。

    今日,不仅谭拜、阿巴泰部,展开了对关宁主力的侵袭,多尔衮、多铎、李永芳部,也轮番主动,将关宁主力搞的是疲惫不堪。

    舅父祖大寿这边仅是一下午就伤亡了七百余人,父亲吴襄这边也有百多人伤亡,再加之其他各部,仅是关宁主力在南线的伤亡,就超过了一千七八百人,简直是溃不成军,当着天子的面儿,被后金军追的跟狗一样,颜面尽丧。

    尤其是吴三桂得知,今日傍晚时,袁督师又对李邦华提出了入城休整的要求……

    这天本就冷。

    一时之间,吴三桂只感觉他的脊背都有些发寒那。

    这~,这袁蛮子究竟想干什么?

    关键是……舅父他们,究竟在这里面牵连多深?

    若是……

    吴三桂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啊。

    你们他娘的连鞑子都干不过,还想……

    别忘了,李元庆、陈忠他们,可都已经在路上、怕没有三两天便能进京了啊。

    再者说,京营这二十多万人,那也不可能都是吃干饭的啊。

    吴三桂一时也是简直把脑壳磕破了,也完全想不明白袁督师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这厮已经在私下里,早就跟狗鞑子达成了妥协,议和了……

    一瞬间,吴三桂简直是汗如雨下啊。

    乖乖的。

    如果单论皇太极后金主力的行程,他们至少要比关宁这边提早几天,却是……却是等到了关宁主力抵达了广渠门外扎下营来之后,次日下午,他们这才逼近了京师……

    吴三桂忍不住吃力的咽了一口唾沫,有些颤抖的点燃了一颗雪茄。

    这事情,便是他这种毛头小子,都能想明白,更不要提,是~~,是宫里那位真神啊……

    尤其是他袁蛮子到现在,不但没有打几分胜仗、却一溃千里不说,反倒还一次又一次的对朝廷提出‘入城’这种无理要求……

    “不行!必须要尽快见到父亲。跟父亲好好聊一聊。否则,若是万一……怕是连后悔的余地都没了啊。”

    吴三桂用力攥紧了拳头,猛的站起身来。

    已经是这般,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形势此时趋向于明朗化,跟着他袁蛮子,非但吃不到半口肉,反倒是要惹上一身不干不净的骚腥啊。

    舅父他们那边,他吴三桂已经顾不上了。

    因为,他也吃不准,祖家到底在这里面牵连有多深。

    但~,话又说回来,若是没有舅父的支持,他袁蛮子敢尔……

    但父亲吴襄这边,吴三桂一直与他朝夕相处,是非常明了的,父亲并没有牵连到此事之中。

    当然,这可能也是父亲的位置还不到,还没有资格参与到里面的游戏。

    再者,祖家、吴家一体,有舅父这边,父亲能不跟着?

    披上裘皮袄,戴好了鹿皮帽,又裹紧了毛皮围巾,只露出两只眼睛,吴三桂招呼过土窝棚几个亲卫家丁,低低耳语一番。

    “是。是。”

    几人赶忙称是,快速去准备。

    吴三桂则是快步走向了满桂这边的土窝棚。

    在此时这般态势,白天,营地内的来往哨探虽然很频繁,但毕竟就在城头上京营的眼皮子底下。

    有些东西,大家都是按部就班,谁又敢乱来?

    吴三桂与父亲这边联络的心腹,不到天黑,是绝不敢乱来的。

    而此时出营地,吴三桂其实完全可以偷偷摸摸出去,尽力不让满桂察觉,神不知鬼不觉了去了又返。

    但吴三桂却明了,在满桂那浑浊沉重的眼皮子底下,其实比猴儿还精。

    满桂此时对整个事态,必定要比他吴三桂更为门清。

    退一万步说。

    他吴三桂此时心里并没有鬼,好不容易才与满桂这边有了些许交情,他吴三桂因怎的可能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尿~骚事儿,把这事情搞砸了?

    而吴三桂隐隐有感觉,或许,在此事上,满桂可能会给他什么指引。

    快步来到了满桂的土窝棚外,吴三桂忙小心对一个值守的亲兵把总道:“周哥哥,劳驾啊,小弟有件急事,想要见满叔,还请您帮小弟通秉一声。”

    不动声色间,一张百两银票,已经从吴三桂的手里,递到了这周姓把总的手里。

    这周姓把总不由低低一笑:“吴爷,您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弟兄,可不用这般客套。您等着,卑职马上为您通秉。”

    他说着,却是飞速把银票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小心进了窝棚内。

    吴三桂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土窝棚内,满桂居然在把玩着一串佛珠,数着星星……

    事到如此,满桂已经非常明白,有些事情,也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明明是个耍嘴皮子的货,却又不干人事儿,这种人,又怎的可能长久?

    这时,周姓把总忙恭敬又小心的对满桂禀报道:“帅爷,吴三桂吴千总过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您。”

    “哦?”

    满桂慢斯条理的嗯了一声,却并未睁开眼睛,片刻,笑道:“让他进来吧。”

    “是。”

    周姓千总忙小心离去。

    满桂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这天下间,糊涂人不少,但却也未必就没有明白人啊。

    片刻,吴三桂小心来到了满桂身边,低声道:“满叔,侄儿,侄儿有件事,想求满叔。”

    “嗯?”

    满桂笑着看了吴三桂一眼,笑道:“长伯,坐下说话。”

    “是。”

    吴三桂小心坐在了满桂下首,低声道:“满叔,今夜,侄儿,侄儿想去父亲营中跑一趟。”

    “嗯。”

    满桂笑着一点头,却并没有任何其他表示。

    吴三桂不由一愣,片刻却反应过来,忽然‘扑通’一声,用力跪倒在满桂面前,眼泪都要流出来,恭谨的低声道:“满叔,还请您,还请您救救侄儿。”

    满桂却似乎早就聊到了吴三桂会是这般反应,淡淡笑了笑,“长伯,起来说话。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满叔……”

    吴三桂还要说些什么,满桂却是笑着摆了摆手,“长伯。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满叔此时也帮不了你太多。不过,人在做,天在看。长伯,关键时候,男儿就要顶上去才成啊。你丑时之前回来便成,别耽误了明日的正事儿。”

    “呃?”

    吴三桂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忙恭敬对满桂磕了几个响头,“满叔对侄儿的恩义,侄儿铭记于心。”

    “呵呵。去吧。凡事小心些总没错。”

    “是。”

    …………

第1231章 谁能保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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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就像是最凛冽的海啸。

    其势起时,那简直要吞天蔽日,根本无法阻挡,天地都为之变色。

    但~,吴三桂此时却非常明白,再猛烈的海啸,终究~~,也会有浪头过去、风平浪静的时候。

    此时,有了满桂这边的支持,吴三桂心里不由更为踏实了不少,借着夜色,带着十几名心腹家丁,摸着墙根子,拔马朝广渠门方向狂奔而去。

    这几日,袁督师和关宁主力的战区虽是在南线,但~,其主力的营地,却是一直在广渠门外。

    更为悲催的事实是,明军南线的防御规模,从本来广渠门、右安门、永定门、左安门的串联,到了此时,关宁主力的防御范围,已经只维持到广渠门和左安门一线。

    吴襄的营地在广渠门南面,如果要过去,必须得穿插过这边祖家的势力范围。

    如果是换做是其他人,这简直是登天也不可能做到之事,只能是绕到外线,冒着被鞑子哨探袭击的风险绕过去。

    但吴三桂是何人?

    他显然不用在祖家这边浪费太多力气。

    很快,他便被放行,来到了父亲吴襄的营地内。

    “长伯,你~,你怎的在这个时候过来了?满桂那边知道么?”

    吴襄也没想到宝贝儿子居然在这么晚过来,马上就要进入子时,周边已经开始进入宵禁状态了。

    满桂若是狮子大开口,完全可以说他宝贝儿子‘擅离职守’。

    以满桂的身份,一旦这顶大帽子飘下来,他这宝贝儿子的前程,可就令人堪忧了啊。

    尤其是此时,他这边,简直是兵败如山倒……

    吴三桂笑了笑,快步来到了吴襄的大帐里,“爹,您放心吧。满帅那边,孩儿已经打过招呼。满帅还帮孩儿出了几个计策。”

    “呃……”

    吴襄登时目瞪口呆。

    但片刻,他却也反应过来,以他这宝贝儿子的能力,交好满桂,还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啊。

    “长伯,坐下说话。吃饭了么?爹让人给你搞点好吃的。这几天在那边辛苦了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那。

    对他这宝贝儿子,吴襄可以说倾注了全部的爱意。

    吴三桂忙笑道:“爹。不着急。让他们随便弄点便成。孩儿有事情,想跟爹您好好聊一下。”

    吴襄自是也明白了宝贝儿子的心意,若是没有大事儿,他又怎的会在这种时候、冒着这般大的风险赶过来?

    忙点点头,“长伯,你先稍等下。我让他们给你搞点好饭来。”

    吴襄说着,快步走到帐门外,对几个亲兵知会几句,又快步来到了吴三桂身边,“长伯,爹这边也正有几件事情,要跟你好好说说呢。”

    吴三桂本刚想说话,片刻,却笑道:“爹,您先说。”

    吴襄有些皱眉道:“长伯,这几日,你应该也知道了。形势不是太妙啊。咱们主力这边,接连几天大战,却都没有讨到便宜,反而是损失不少。今日,城里已经传来消息,天子对督臣很不满了啊。”

    吴三桂不动声色道:“爹,那~,督臣这边是什么反应?还有,我舅父呢?”

    吴襄道:“督臣这几天一直深居简出,今日督战都没出来。而且督臣的亲卫对消息封的很死,爹现在也不知道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爹今日下午时,倒是跟你大舅聊了几句。你大舅对此时的事态,也很担忧啊。”

    吴三桂缓缓点了点头,“爹,咱们的儿郎们没事吧?这几天,伤亡多少?”

    吴襄一笑:“长伯。你放心吧。爹可不傻。这种骚~腥事儿,爹怎的可能会出死力?咱们这边死伤了五六百人,不过都是辅兵杂役。家丁这边几乎没动着。”

    “嘶。”

    吴三桂却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忙又道:‘爹,这几日,您缴获鞑子首级了没?”

    吴襄登时有些尴尬,片刻,忙笑道:“这,这倒没。长伯,咱们是打败仗,就算杀伤一些鞑子,又怎可能有机会收缴鞑子首级?”

    吴三桂点了点头,“爹。明日,若是再出战,您这边,务必要尽些力。您这边不是还有咱们千多名家丁嘛?明日,若是机会好,放他们出去冲一冲,争取能搞点鞑子首级来。”

    吴襄此时也有些明白了宝贝儿子的心思,看了看门口,没有任何异常,这才低声道:“长伯,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消息?”

    吴三桂重重点了点头,起身来附在吴襄的耳边,低低道:“爹,孩儿怀疑,那袁蛮子,可能~,可能与后金有某种交流。还有,大舅这边,可能也……”

    “什么?这……”

    吴三桂话虽未说完,但吴襄又怎可能不明白儿子的深意啊。

    但这东西实在是太过重大了,重大到他吴襄一时简直有些接受不了啊。

    这,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是这般,那……

    吴三桂这时却小心扶着父亲坐下来,低声道:“爹,这事情,孩儿至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爹,您想啊,袁蛮子这几天,战事里是否尽了全力?还有,大舅这边,是否尽了全力?再者,袁蛮子明知不可能被允许,为何又一直要求进城?”

    “这……”

    吴襄这边登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吴襄可不傻啊。

    只是,他毕竟‘身在此山中’,又一直与袁督师、祖大寿、左辅、祖大乐这边有接触,吴襄并未往这么恐怖的方面去想。

    但此时,听宝贝儿子将这事情亲口说出来,吴襄脑子里也一下子将珠子串成了线。

    的确,依照关宁主力的战力,哪怕是打谭拜、阿巴泰呢,可绝不至于会这么狼狈。

    但祖家这边一直飘飘忽忽的忽悠着,左辅也是,只是用少许精锐,掺和着周边这些杂牌军,‘交作业’一般应付城头上观战的朝廷大佬和京营,却真就没有实打实的来一次的时候。

    他吴襄虽也是一直这般,却还以为是要加饷之类,争取政治筹码呢,哪能想到,上面的几个狗日的,怕是早已经将他吴襄、将他们吴家卖了啊。

    “我艹他娘的!这帮驴日的!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已经到此时这般模样,吴襄也有些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了,忍不住恶狠狠的啐了一句脏话。

    吴三桂此时却非常理解父亲的感受,低声道:“爹,您好好想一想,我大舅家这边,有没有,有没有给您知会什么?”

    吴襄思虑片刻,却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长伯,我就知道,祖家这帮狗杂碎,活脱脱的就是白眼狼啊。没有我吴襄这么辛苦的给狗日的赚银子,他们能有今天?”

    吴三桂却非常冷静,忙低声劝道:“爹,您先别生气。这事情,或许是大舅并不想牵连上你,不想牵连上咱们吴家呢。毕竟,到了此时,他也没有害咱们不是?”

    吴襄也有些回过神来,忙道:“长伯,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三桂这边刚要开口,门外,却有亲兵呼道:“帅爷,酒菜来了。”

    吴襄忙对吴三桂摆了摆手,“知道了。送进来。”

    “是。”

    片刻,几个亲兵忙将一锅乱炖、几碟子小菜和几壶热酒,小心摆在了父子俩面前。

    等他们都出去了,吴三桂小心给父亲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低声道:“爹,您想下,如果~,如果大舅这边出了事情,他又该怎么办?或者说,谁还能把他们保下来?”

    吴襄一愣,眼睛不由紧紧眯起来,“长伯,你这么说。爹倒是还真想到了一个人……”

    …………

    次日清晨一大早,满桂并没有再拒绝吴三桂的提议,派出了多股百多人一组的精锐,不断的侵袭骚扰周围的鞑子散勇。

    两部都是精兵,吴三桂这两千人,更全部是他们吴家的家丁。

    一直厮杀到中午,他们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进账了五十多级鞑子首级,还收获了百多匹死马,足够舒坦的享受两天了。

    此时,京营士兵虽是通过吊篮,给他们运送了一些粮草物资,但分量都不算多。

    好在,战马急需的干草、豆子倒是很充裕,可以让麾下战马一直保持着充裕的战力。

    有这些战马肉在,弟兄们可是可以好好开开荤了。

    时已至此时,吴三桂和满桂之间已经有了一种不用说的默契,中午,弟兄们关死了几处营门出口,在营中大快朵颐,再也不去谈下午进攻的事情。

    许多弟兄们甚至拿着从鞑子身上缴获的银两,跟城头上的京营换酒喝。

    加之这几天陆续从广渠门那边取回来一些营帐,外围的壕沟土墙又被加强了不少,这临时营地,已经有了几分营地的模样。

    吴三桂倒是一直想找满桂好好交流,但自从昨夜的事情之后,满桂却忽然对他一下子冷谈了下来,除了军务,不再搭理他。

    这让吴三桂一时有些纠结,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但满桂高高在上,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是自己干熬着。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吴三桂本想借着下午战事的由头,跟满桂套套近乎,但想了一下,他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路,还是得靠自己来走啊。

    吴三桂窝在自己的土窝棚营帐里,凝神静气,仔细思量起来。希望今日,父亲那边,能有些鞑子首级进账吧。

    关键是此时他这边首级也太少了,又有满桂在,要不然,匀给父亲那边一些,就不用再这般纠结了啊。

    …………

第1232章 夜逼平谷!

    ~~~~~~

    就在京师战场迷雾复杂、又如火如荼的时候,东线,李元庆的长生营主力与陈忠部主力,已经进入了平谷东部山区腹地,成功合流在一起,在官道附近一片河畔的空地扎下营来。

    与以往稍稍不同的是,今日,刚刚过了晌午,两部大军便扎下营来,并没有再急急赶路。

    此地,距离平谷县城大约二十里出头,前方不远,便是一个三岔路口,直接通往通州、京师方向。

    周围的后金军哨探对李元庆和陈忠部这个动作非常敏感。

    之前,李元庆两部行军过程中,两部哨探一直密布在周围,虎视眈眈,这些后金军哨探根本没有什么靠近的机会,只敢远观,绝不敢贸然上前。

    但此时,趁着明军扎营、吃午饭的这个间隙,他们的胆子强撑着大了不上,有几股哨探,甚至已经靠到了两部大营两里内的距离,偷偷摸摸的观察着两军战阵。

    营地中央,一处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土坡上,陈忠极为不爽的看着周边这几股靠上来的鞑子哨探,低声啐道:“元庆,这些狗杂碎,踩着鼻子还想上脸了。他们现在想必已经看清了咱们扎下营来,把他们轰走吧。”

    李元庆却是不疾不徐,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怀表,“大哥,还不着急。再过十五分钟,等儿郎们吃完午饭不迟。怎么样?大哥,这一天多了,休整过来了么?”

    之前,李元庆与陈忠两部分兵交错前进,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主要是为了防备鞑子主力有可能会出现的截杀,再者,便是李元庆主动承担起警戒后金军北面平谷、遵化、三屯营一线的任务,若是有大功,把陈忠推在前面,他李元庆则是隐藏在后面,将自己隐于暗处。

    但此时~,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

    遵化、平谷一线,以鞑子的辅兵、杂役居多,基本呈守势,并没有大规模的进攻性主力存在。

    这一来,李元庆之前的筹谋,便成了‘给瞎子抛媚眼’-----没多大卵用。

    不过,这却让李元庆开拓了新的思路。

    深思熟虑之后,李元庆决定,两部合流,展开新的作战计划。

    陈忠此时当然明白李元庆的深意,不由嘿嘿一笑:“元庆,放心吧。哥哥我早就准备妥当。那一千儿郎也已经挑选完毕,所有军官,皆是辽南军校的科班生,随时都可行动。”

    李元庆一笑,掏出雪茄盒,丢给陈忠一颗,自己也点燃一颗,“大哥,咱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待咱们吃饱喝足,养足精神,把精力,都留在晚上。”

    陈忠嘿嘿笑着点头,“元庆,放心吧。你先去休息便是。我得等着把这帮狗杂碎赶远了再说。”

    李元庆自是深深了解陈忠的脾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再多话,大步回到了自己的大帐内休息。

    …………

    时间过的飞快。

    眨眼,夜幕已经悄然降临,白天原本还算柔和的北风,一到了这时候,仿似一下骤然暴躁了不少,气温怕是得直线下降了七八度。

    正所谓春寒料峭。

    此时虽未开春,但也就十来天了,正是一年中气候最多变、人也最容易生病的时候。

    大帐内,睡了一下午的李元庆已经起身来,正在做着简易的拉伸,舒缓着自己的手脚。

    片刻,杨磊在帐外恭敬禀报:“大帅,陈帅过来了。”

    李元庆晃了晃脖颈,发出‘咔咔’的响声,摆手示意正在身边伺候的凤儿和林凌两女去辅帐,沉声道:“请陈帅进来。”

    “是。”

    不多时,已经换好了一身深色迷彩色夜行衣的陈忠,虎虎生风的出现在了李元庆面前,嘿嘿笑道:“元庆,你别说,这衣服,穿着还真舒服。可惜啊。就是成本太贵了。要不然,咱们定要在全军中普及。”

    李元庆一笑:“大哥,全军普及,是早晚的事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怎么样?养足精神了没?弟兄们状态如何?”

    陈忠嘿嘿直笑:“元庆,这么多年了,咱们弟兄也算是见多了大场面。但~,真正的后金王族,咱们可是还真没逮到过。嘿嘿嘿……元庆,代善家的老三啊。这可算是真正老奴的嫡系血脉了。嘿嘿。真是想想就让人兴奋。这他娘的还用动员嘛?只待吃过了晚饭,咱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李元庆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六点四十五了,笑道:“大哥。七点、戌时准时开饭。出战将士,每人加一碗热姜汤。戌时中刻、八点前,准备出发。”

    陈忠的精神头登时一下子暴躁起来,“元庆,放心吧。我马上去安排。”

    看着陈忠兴奋的虎虎生风离去,李元庆的嘴角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舒坦了这么久,也到了该好好活动一下手脚的时候了。

    顺便~,也检验一下后金军嫡系王族的战力,到底长进了多少!

    时至此时,无论是长生营、还是陈忠部出征,早已经有了非常规范的流程,更不要提~,是此次以两部嫡系精锐、尽数都是军校科班生为骨架的精锐特种作战了。

    七点一刻,出战的三千将士,李元庆的长生营两千人,陈忠部一千人,都已经吃完晚饭,收拾好行装,以把总为单位,在各自的大帐内做最后的战前休息。

    李元庆此时的食谱也跟将士们没有任何异样。

    两张热乎乎的羊肉饼,两个鸡蛋,一碟子酥鱼,还有一大碗热乎乎的姜汤。

    此时,长生营哪怕是饮食上的一个小细节,都已经非常规整。

    此时这般天气,正值冷热交替最频繁、也最突兀的时候,哪怕是最强壮的壮年男子,也很容易受到冷热交替的侵袭,很容易诱发感冒。

    羊肉天生便带有驱寒滋补的作用,而鸡蛋里,则是含有丰富的蛋白质。

    酥鱼更不用多说,鱼肉里不仅含有丰富的蛋白质,更有多种人体必需的矿物质和维生量元素。

    姜汤则是最简便、最有效、也是最低成本的驱寒汤药。

    这些营养成分叠加起来,再加之今日这一下午的休整,足够弟兄们安稳的撑到明早了。

    李元庆此时也换好了有些不伦不类的迷彩装,脸上也涂上了之前精熟水性的儿郎们,从河底捞上来的淤泥。

    若是与后世的人民军相比,李元庆此时怕是连山寨的山炮都比不上。

    但在此时这个时代,这看似不伦不类的装备,却是相当的有效,几乎可以说是此时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夜行军队装备了。

    换用后世的话说,这装备有着极高的性价比。

    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在夜间隐藏己方的踪迹。

    当然,在此时这般状态,也就是李元庆麾下的长生营精锐儿郎,包括陈忠这边最精锐的骨架,才拥有这个能力。

    否则,若是换成寻常的明军,哪怕是后金军呢,在黑暗深邃的深夜里,别说行军了,怕是谁是谁都分不清了。

    “大帅,鞑子的哨探都被驱散到了北面和西面,东面已经空出来。”

    这时,一身跟李元庆同样装扮的孔有德,快步来到了李元庆身前,低声对李元庆汇报道。

    李元庆稳稳点了点头,“通知弟兄们集结吧。随时准备出发。”

    “是。”

    很快,李元庆这边的主要军官便集结完毕,陈忠部也是一样。

    一连串紧张而又急促的低声报数之后,各级军官层层上报,又汇总到李元庆和陈忠这里。

    片刻,今晚主战、并是李元庆第一副手的孔有德,恭敬跪倒在李元庆面前,低声汇报道:“大帅,今晚我长生营应到两千人,实到两千人整,随时等待大帅召令。”

    陈忠那边,主战的郇猛也是一般无二。

    李元庆和陈忠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片刻,李元庆一摆手,低声道:“李三生部和陈长亮部为先锋,顺子和陈长友殿后。出发。”

    “呃……”

    顺子不由有些无语。

    他本来正想着好好大干一场呢,没想到,居然被李元庆安排了个殿后的位置……

    不过,李元庆已经发了话,他又怎敢反驳?

    只得乖乖的招呼他的兄弟们,跟陈忠这边的陈长友部汇合在一起。

    很快,夜幕下,三千人的队伍排成了一道松散却又异常紧致的迷彩暗龙,迅速朝着东面山上的老林子里钻进去。

    这边的山区,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山区,虽然也是沟壑纵横,但山势都比较缓和,加之此时又处在深冬,地面都被冻的很结实,也没有下雪,并不是太难走。

    李元庆为了避过周边鞑子哨探的耳目,便选择了绕上一小段距离,而后再直插敌人腹心。

    半个时辰不到,队伍已经翻过了这个小山头,来到了山侧的河畔,路也一下子好走了不少。

    这条河并不宽,也就六七步、七八步,却也算是平谷东南侧的母亲河了,养育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庄。

    但自从去年鞑子入关,平谷便是重灾区,此时,河道这里的这条小路,早已经被荒废了,枯草遍地。

    有机敏的李三生和陈长亮两部突前,李元庆和陈忠的中军这边,便轻松了不少,只需迅速赶路便是,有障碍,李三生和陈长亮自是会清楚干净。

    身边除了有不知名野兽低低的嚎叫声,只有儿郎们细微的脚步声。

    因为儿郎们的鞋子,都是上好的牛筋底,不仅防滑耐磨,而且非常柔软,踩在此时这般被冻僵的河滩上,声音非常小。

    李元庆身边,陈忠虽非常兴奋,但他却强忍着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进了子时,队伍来到了平谷东南四五里外的一个小山丘的林子里,暂时休整,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平谷城头上的火光了,这厮这才嘿嘿对李元庆笑道:“元庆,萨哈廉那。嘿嘿嘿。这次,咱们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狗日的跑了。”

    李元庆一笑:“大哥。放心吧。只要萨哈廉今日还在城内,这厮,便绝跑不了。这么多年了,这些狗鞑子杀了咱们这么多父老乡亲,这么多兄弟姐妹,也该是狗日的吐出点利息来的时候了。”

    说着,李元庆对身边的孔有德一摆手,“小孔,传我军令。全军休整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准备战斗。”

    “是。”

    孔有德忙恭敬对李元庆一拱手。

    片刻,身边儿郎纷纷有序的摆头向后,低低续传道:“大帅有令,全军休整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准备战斗。”

    “大帅有令,全军休整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准备战斗……”

    …………

第1233章 关门打狗!

    ~~~~~~

    夜色已经深了,淡淡的暮霭笼罩着大地。

    平谷城内,便是平日里喧嚣一直不曾间断的汉人奴隶女营,此时也已经陷入了沉寂。

    只有一堆堆熊熊的篝火,依然烧的旺盛,噼啪作响,偶尔,有几个懒洋洋的巡哨士兵,出来透透气,给篝火再添点柴火。

    但平谷县衙中院的主卧内,却依然还亮着灯火。

    代善的嫡三子、老奴的嫡孙、后金正红旗新贵萨哈廉,正伏在案头,奋笔疾书。

    萨哈廉今年二十七岁。

    与沉稳的大哥岳托、暴虐狡诈的二哥硕托不同,萨哈廉的性子很温和,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仿似没有几分脾气,非常的朴实无华。

    仿似他并不是真正的王子公孙,而是一个一穷二白的穷~**~丝。

    但~,老话说得好,‘会叫的狗不咬人那。’

    在此时后金的政治序列,虽是并未遵循大明传统的‘嫡长子制’,而是讲究‘立贤’,但萨哈廉的运气有些不好,先他出世的大哥岳托、二哥硕托,都是比较强势的人物,这一来,落到他这个老三身上的资源,不可避免的就少了不少。

    此时,他的大哥岳托虽是‘分了家’,成为了镶红旗旗主,但,还有二哥硕托在,这正红旗旗主的宝座,怎么看显然都轮不到他。

    但奈何萨哈廉有一个超级牛逼的‘特异功能’,或者叫远远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又或者叫识人技能。

    他非常的会选择‘站队’。

    老奴时期,他便时常伺候在老奴身边,鞍前马后,简直就是孝子贤孙的典范。

    这也使得,在老奴末年,他刚满二十岁,便已经晋升为了贝勒。

    要知道~,此时他的叔叔阿巴泰,已经四十出头的人了,不过也只是贝勒。

    老奴死后,新汗登位,萨哈廉最大的气运也来了。

    在与父亲代善一时纠缠未果后,他果断的找到了他的大哥岳托,经过了短暂的商议,两人几乎一拍即合,全力以赴,拥立‘四贝勒’皇太极继位。

    而时至此时,事实已经证明,他的选择,究竟有多么正确。

    此次大金主力锋锐入关,几乎所有的王族都有很明确的劫掠任务,但~,唯有他萨哈廉,非但没有沉重复杂的劫掠任务,反倒是可以尽情享受其中的美妙成果,并镇守此时大金后防线上最重要的核心要塞-----平谷城。

    不过,到了今日,萨哈廉悠闲的好日子有些到头了。

    李元庆和陈忠部主力的到来,虽然没有逼向平谷方向,却是给萨哈廉带来了极为沉重的压力。

    从今天下午开始,他便一直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总是感觉,李元庆是一头真正吃人的恶狼啊。

    一旦碰到了李元庆,大金这边,总是没有太多好事情。哪怕~,李元庆这一路上,一直很安分,并没有袭击大金的防线呢。

    此时,平谷城内,虽有三四万汉人奴隶,但真正可用的大金锋锐,不过三千出头。

    若是李元庆的大军主力来攻,即便他可以安稳的退走,但~,这些勇士们辛辛苦苦才劫掠过来的奴隶,尤其是这两万出头的年轻女人……可就要白白便宜李元庆那狗杂碎了~!

    好在李元庆此时并没有急急逼过来,而且,明人京师方向,战事愈发焦灼,李元庆想来也不会捡了芝麻而丢了西瓜。

    毕竟,平谷城就算是无险可守,但毕竟也是座城池,他这九个牛录的精锐奴才,那可不是吃素的。

    再怎么着,李元庆要克平谷城,也得浪费一天时间。

    稍微拖一下,怕至少要两三天。

    这恐怕是李元庆很难接受的。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一直是萨哈廉的处事格言。

    如果放在寻常,他萨哈廉早就跑到几百里外的安全地带躲起来了,又怎可能去面对李元庆这简直犹若虎狼的锋锐?

    但此时,这个判断,却成了萨哈廉的救命稻草。

    他一直对此事充满着幻想,幻想李元庆不过只是过路,明日一早,就会离去。

    不过,即便是幻想,对皇太极这边,他却是绝不敢有半分怠慢的,他必须要将情况、以及他的推测,仔细对皇太极叙述清楚。

    事实上,从今天天黑开始,萨哈廉便一直伏在这案头,小心修饰自己的言语了。

    只是,之前数遍,他都非常不满意。

    觉得他对皇太极的用语不够谦卑和恭谨。

    此时,仔细的打了数遍草稿,完整又规规整整的抄写了一遍,萨哈廉又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再没有了任何出入,这才小心翼翼的吹干了笔墨,将信放好了,等待明天一早,即刻将信送往京师。

    这也是萨哈廉很大的一个讲究。

    那便是‘夜不出门’。

    因为他一直信奉,‘夜路出门容易遇到鬼’,对事情不利。

    将这边的东西都收拾立整,萨哈廉这才小心躺在了床上,却是用力的把玩着一串佛珠,希望他一直崇敬的长生天,可以给他最虔诚的庇佑。

    …………

    已经到了子时初刻,也就是十一点半左右了。

    平谷城外的这座小山包上,李三生、陈长亮两部先锋军,已经一左一右,插向了平谷城两翼,孔有德和郇猛的中军主力,也已经下山大半。

    李元庆和陈忠此时也来到了山脚下,站在一处大树下的空旷处,小心观察着前方平谷城的动向。

    “元庆,你别说,这萨哈廉还真有模有样。若不是此时咱们的装备这么先进,怕还真就不一定能摸进去。”

    看着城下有五六处依然在熊熊燃烧着的烽火堆据点,陈忠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这五六处烽火堆形状并不规则,相距一里多的有之,两里多的也有之,看似有些散乱,实则牢牢的卡死了周边旷野通往城门的核心。

    这就对明军的要求极高了。

    想要清除这些据点,要么不动,要动~~,必须要一鼓作气全部克下,绝不能让他们反应过来。

    好在此时,李元庆和陈忠两部的锋锐,不仅训练有素,早已经有过多次夜袭模拟的经验,装备更是此时整个时代的最先进,李元庆并没有太多担忧。

    但今天不仅要克城,更重要的是要‘关门打狗’,李元庆必须也要有更强的耐心,等待儿郎们将平谷城的四门都围起来。

    “呵呵。大哥。这萨哈廉可是个人物啊。背着他老子,拥立皇太极。你说,他这心思眼力得有多毒。”

    李元庆对萨哈廉非常感兴趣。

    此时是战乱时,各方面的不稳定因素都很多,萨哈廉都能做到如此程度,倘若换做和平稳定的年代,此人又将是何等规模?

    陈忠此时自是也明白李元庆的深意,却不由摇头大笑:“元庆,所以说这些狗鞑子无君无父嘛。这一切都乱了规矩,他们又焉能不乱?”

    李元庆一怔,片刻,不由一笑,却不再与陈忠辩驳什么。

    倘若陈忠知道了历史上,满清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奴化能力,他怕就绝不会这么说了。

    但连陈忠这般位置,这般眼界,这种高角度,都依然对后金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鄙夷,那就更不要提,是大明传统的士大夫阶层了。

    “大哥所言不错。今日,咱们必定得取个开门红啊。”

    陈忠哈哈大笑:“元庆,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

    接近子时,前方各处突袭后金军据点的力量,都传回来暗号。

    李元庆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怀表的时间,冷冷一笑:“发讯号,动手!”

    “是。”

    杨磊早已经准备多时,取下身上一只约莫手臂长的弩机,对着一侧的天空,‘啪啪啪’,抬手便是三箭。

    三支锋锐的弩箭骤然飞上天空,发出像是萤火虫一般幽幽的绿光,持续了也就四五秒钟,很快便消散不见。

    前方,诸部早已经在黑暗中隐藏多时的儿郎们,眼见中军讯号已经传过来,又哪儿还会犹豫?

    儿郎们纷纷端起跟杨磊一般大小的弩机,冲向了这些据点中、正在做着美梦的狗鞑子。

    这些弩机的看着虽不大,但爆发力却是极强。

    尤其是短距离,只要吃准部位,可谓是见血封喉,一击必定可毙命。

    这也是长生岛军器坊,在崇祯二年末的一项重要新技术,为的,便是装备特种作战部队,在短时间内形成最大的爆发力。

    弩机这种利器,汉人,可以说是开山鼻祖。

    李唐时,各种床弩已经开始装备军队,到了南北宋,弩机更是被发挥到了极致。

    只可惜,摄于弩机天然的物理特性,包括技术手段问题,在大规模的战事中,弩机显然没有火药表现更好。

    到了大明,更是已经完全没落。

    李元庆原本也忘了这种利器,但在一次军校生的毕业会上,有人却是对李元庆提出了弩机这个概念。

    军器坊经过了这一年多的不懈努力,花费了大价钱,购买了不少当年南北宋的军事残卷,经过了数百次实验,终于成功做出了合格的弩机。

    这种弩机,每次可装备五支利箭,理论上,其有效射程可以达到七八十步,甚至更远。

    但物理特性摆在这里,弩机真正的爆发力,还是在二三十步内。便是穿破三甲,也绝不是梦。

    包括后世米军的特种部队中,也有着不少现代化的弩机装备,当做一种突袭利器。

    李元庆亲自给长生营这弩机命名为‘风弩’。

    就像是风一样,直接穿破敌人的心脏。

    此时,夜色已深,这些后金军据点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来了,谁又曾想到,明军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来偷营?

    关键是,他们的哨探一直密布在李元庆和陈忠部的周边,完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啊。

    风弩瞬息解决掉值守的鞑子,接下来还在睡梦中的狗鞑子,自然就不用费什么力气了。

    不多时,前方各部便纷纷通过风弩的萤火绿,对中军发来了得手的信号。

    陈忠不由大喜:“元庆,开始吧!”

    李元庆一笑:“主力压上去。准备动手。”

    “是。”

    片刻,纷纷洒洒的两部精锐儿郎,在各自军官们的带领下,犹如一片片处在暗夜的深色灌木丛,徐徐朝着前方的平谷城包过去。

    …………

第1234章 穷凶极恶的萨哈廉!

    ~~~~~~

    子时三刻。

    左右两翼李三生和陈长亮两部,都传来了抵达预定位置的讯号,但两部前往平谷北门方向的力量,路途实在有些远了,又无法通过信号弹来传递讯号,但已经到了预定的时间。

    李元庆和陈忠中军主力,此时已经逼临了平谷城下,便是李元庆和陈忠都俯在了冰凉的地面上,等待着时间点到来。

    眼见已经到了到时候,李元庆当然不会再犹豫,一摆手,“动手。”

    前方孔有德部和郇猛部攻坚的儿郎们早已经准备多时,迅速朝着平谷南门冲将过去。

    此时,东门、西门、北门皆是据点防守,不承载任何进攻压力。

    李三生和陈长亮两部,虽只有千人,但防守这三门,其实并不用费多少力气。

    每个城门二百鸟铳兵,五十长枪兵便已经足矣。

    有着成堆的炸药包堵住门口,这些狗鞑子,谁又敢不开眼的冲上来?

    时至此时,长生营在这种突袭攻坚战方面,早已经有了丰厚的经验。

    若敌人不发现,便由工兵直接冲上前去,将炸药包怼满城门,引出引线,一声爆破完事儿。

    若敌人发现了,那便利用鸟铳兵的火力优势,强势压制,由刀盾兵保护工兵们冲过去,还是一声爆破完事儿。

    此时,因为两部儿郎们的迅猛突击,暗迷彩色的有效伪装,加之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正值人最为疲惫劳累的时候,城头上的鞑子根本没有反应。

    不多时,随着犹如火龙一般的引线迅速逼向城门,‘轰隆隆’,一声简直仿似要开天辟地一般的巨响,平谷城饱经风霜的南城门直接被炸塌了,终于寿正终寝,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儿郎们这边哪还会怠慢?

    片刻,随着‘嗖嗖嗖’的信号弹升上夜空,剧烈的炸裂开来。

    孔有德和郇猛几乎同时发生大呼:“弟兄们,冲进去,灭了狗鞑子啊!”

    早已经等不急了的儿郎们纷纷在各自军官的率领下,由重甲长枪兵突前,鸟铳兵随后,投手最后,迅猛的朝着城内冲杀过去。

    到了此时,一直沉吟在美梦中的鞑子们这才反应过来,登时一阵鸡飞狗跳,哭爹喊娘的叫喊起来。

    而随着这边的战事展开,东门、西门、北门方向,也各自传来了信号弹回应,表明他们已经进入了既定的轨道。

    陈忠一直稍稍有些紧张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元庆,你猜,咱们多久能拿下平谷城?”

    虽然路途有些艰辛,部署也有些费神费力,但此时,马上就要见到开花结果了,李元庆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笑道:“大哥,我猜~,半个时辰吧。希望萨哈廉这小肥猪在城内。”

    陈忠哈哈大笑:“元庆,你我弟兄,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你在这边坐镇中军,我去前面顶着,只要萨哈廉这小肥猪在城里,便绝不能让他跑了。”

    李元庆知道,陈忠这些时日,旺盛的精力有些无处发泄,笑着对陈忠点了点头,嘱咐道:“大哥。你小心些。不要贸然往里冲。”

    陈忠这时却已经冲出了十几步去,回头哈哈大笑道:“元庆,放心吧。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

    看着陈忠带着百多名亲兵急急离去,李元庆不由摇头失笑。

    让陈忠这厮这么搞的,他都想去冲阵了。

    不过,陈忠可以这般任性,他李元庆可就得给他兜着了。

    夜袭。

    其实对交战双方都是严峻的考验。

    哪怕是后世时,夜袭也很容易发生意外,谁也无法预知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

    李元庆此时虽已经从军十载有余,几乎战无不胜,却也绝不敢放浪的在夜间的旷野上对鞑子发动突袭。

    而夜袭偷城,包括偷袭营地,因为有建筑物规整的存在,便避免了很多无法预知的风险。

    此时,尾队压后的陈长友部也已经顶了上去,冲杀进城内,顺子却还被李元庆留在身边,忍不住也有些猴急了。

    “哥~,前面人手有点少啊。若是不能迅速绞杀鞑子的有生力量,怕他们会屠杀汉人奴隶啊。您就让我顶上去凑凑热闹呗。”

    李元庆瞪了顺子一眼。

    顺子这厮登时哑口无言,乖乖的闭住了嘴巴,绝不敢再多言半字。

    李元庆也懒得理会顺子这厮,聚集会神的看向了前方战场。

    身为主将,自然不可能像是寻常的士兵们一样,在各种战事中,都能冲锋在一线。

    但主将的位置虽是拖后,压力和危机却并不比前方的士兵们少多少。

    就像是此时,有城墙的阻隔,摄于视野的遮掩,李元庆也无法看清楚前方的大势,只能是通过声音、通过感觉、通过经验,来判断前方战事的进展程度。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而很难言传的感觉。

    想要达到李元庆此时这种程度,唯有不断的参战、参战、再参战,只有通过不断的实战经验累积,才能达到李元庆这种人为最高程度上、精准的效果。

    仔细观察聆听了七八分钟,李元庆也完全放下心来,一切,都处在预定的轨道上。

    像是这种夜间的突袭偷城,其实讲究的并不是在破了城门之后,傻乎乎的冲进去。

    当然,如果兵力足够,这样做的确是最有效克城的方法。

    但~,像是李元庆此时这般兵力并不是太充裕的突袭,那就要讲究一个‘巧’字了。

    这其实就像是围捕被圈起来的野兽。

    要给野兽留个门,让它们知道,从门口能出去,但却又要把门口牢牢控制住,它们出来一个便杀一个,用这种强有力的控制力,不断狙杀它们的有生力量。

    而只要它们的有生力量被打残了,那~,克城自然就容易许多了。

    这时,西门方向忽然传来‘轰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清脆的鸟铳嘀鸣声不断。

    顺子登时不由一紧:“哥,狗日的要冲西门那。”

    李元庆看向西门方向的火光,英挺的脸孔上并未太多表情。

    不多时,西门方向传来了‘嗖嗖嗖’三发信号弹。

    顺子不由大喜:“李三生这厮,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兵。没有让老子失望。嘿嘿。”

    李元庆又瞪了顺子一眼。

    “呃……”

    顺子一愣,却只得乖巧的闭上了嘴巴,但眉眼中的兴奋,却根本遮掩不住!

    今晚,这些狗鞑子,这些汉人奴隶,这些财富,他们可是要牢牢收下了。

    …………

    与李元庆和顺子这边惬意的欢快不同的是,城中,萨哈廉身边,亲卫奴才已经不足百人了。

    这般混乱局势,到处是火光,到处是鸟铳嘀鸣,到处都是剧烈的手~榴~弹爆裂声,仿似周围都变成了铜墙铁壁,加之数次突围遇挫,他们一时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突围了。

    “爷,明狗子已经把咱们围住了啊。咱们没有退路了啊。这可怎么办那……”

    身边奴才的说话声都已经带上了哭腔,完全没有了平时的趾高气昂,明显是方寸已经大乱。

    “都给爷闭嘴!谁他娘的再乱嚷嚷,爷非割了他的舌头喂狗!”

    已经到了这般时候,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萨哈廉,终于恢复了他本来的面目,眼神凶恶,披头散发,简直犹若恶鬼。

    他恶狠狠的扫视过周围众人。

    身边奴才无一人敢面对他的目光,纷纷谦卑的垂下了头。

    萨哈廉此时简直想要骂娘那。

    他本已经做好了极坏的打算,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李元庆这狗杂碎,居然真的来了。

    而且,并不是大军围城,而是偷偷摸摸的摸过来……

    这让他逃都无处可逃了啊。

    不过,他萨哈廉是何人?

    又岂可能这般便束手待毙?

    他仔细聆听周围的厮杀叫喊声,片刻,忽然阴阴冷笑:“走。去汉人女营营地。”

    “呃?”

    “这……”

    身边奴才都是大惊,不知道萨哈廉想干什么。但萨哈廉可是真主子啊。他发了话,谁又敢反驳?

    忙急急围拢着萨哈廉,快速奔向了这边的汉人奴隶女营营地。

    此时,奴隶营地这边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先的真奴守卫和奴才们早已经急急去突围了,已经没有了看守。

    这两万余年轻的汉人女眷,此时被圈禁在两座巨大的府邸之中,她们此时虽是知道外面出了事情,却是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敌是我,又怎的敢乱跑?

    只能乖乖的等在这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萨哈廉和他的奴才们对这里早已经驾轻就熟了,平日里,他们可没少来这里寻欢作乐。

    令亲卫奴才控制住大门,上墙头十几个耳目监听外面,又令二三十奴才去外面收拢溃兵,又让奴才去里面大堂搬来了一把椅子,萨哈廉不紧不慢的坐在了前院正中,还喝上了一壶小酒。

    只是,他的脸上虽挂着笑意,但眼神却是阴冷无比,心中暗暗啐道:“狗日的李元庆,你不是喜欢玩阴的么?呵呵。那爷今天就陪你玩个彻底!看看到底谁更狠!”

    他摆手招过身边一个心腹奴才,低声道:“把这里的酒坛子都搬到这里来,去里面把那些娘们儿都给爷带出来,能带多少带多少!还有~,把周边的干柴都给爷聚到这边来!”

    “呃?”

    这心腹奴才登时也明白了萨哈廉的用意,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有些吃力的咽了口唾沫,有些呆了片刻。

    “狗日的,没听到爷说话么?”

    萨哈廉不由大怒,猛的站起身来,抬手便朝着这奴才脸上一鞭子。

    “哎哟。”

    这奴才吃痛,忙本能的捂住了脸,鲜血已经从他手的缝隙里流出来。

    他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忙恭敬道:“是,是。爷。奴才马上去办。”

    看着这奴才快步离去,萨哈廉还算英俊的脸却是有些说不出的扭曲起来,颇为得意的哼起了一首叫不出名字的小曲儿。

    …………

第1235章 不想活了?

    ~~~~~~

    时间来到了寅时初,大概凌晨三点钟出头一点点。

    这时,平谷城内的噪杂声已经停息下来不少,前方也传回来消息,各处要点、路口,都已经被儿郎们掌控,俘获了大量的真奴和奴才,基本已经完全瓦解了鞑子的建制。

    儿郎们正准备进一步突进,控制鞑子的仓储和奴隶营地。

    陈忠也派人过来通知李元庆,差不多可以进城了,他正在紧密的搜索萨哈廉的下落。

    不过,此时形势虽然还算是顺利,但李元庆却并不是太高兴,脸色颇为有些凝峻。

    今日之战,几乎可以算是‘闪电夜袭’的教科书了,但皆是精锐儿郎的两部,攻势却并不是太过顺畅。

    原本预计是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出头,便可以结束的战斗,此时,已经耗费了一个时辰多些、两个多小时了,却还未控制城中最核心的仓储和奴隶营地,这……

    李元庆此时虽一直未进城,但根据城中的声音、烟火,他已经可以清晰的判定出儿郎们在城中遭遇的抵抗规模和战斗程度。

    要知道,平谷城可是大明的地盘,李元庆手中可是有详尽的城内地图啊。

    尤其是到了现在,居然还没有萨哈廉的下落……

    “哥。或许……或许是萨哈廉这狗杂碎害怕了,缩在某地躲了起来。今日之战,可能,可能只是个意外。待天亮,咱们的主力过来,好好收拾一番,应该没问题的。”

    看李元庆神色不善,顺子也不敢再耍滑头,小心在李元庆身边低声道。

    顺子这厮。

    有时候虽然有些轻佻,依仗着他的身份,颇有些不在框架之内、‘不在五行中’的意思,但他可绝不傻。

    什么事情可以耍宝,什么事情是红线,他比谁都清楚。

    尤其是这厮从十五六岁,便一直跟随在李元庆身边,几乎可以说与李元庆形影不离,他对战局战事的理解程度,捕捉能力,绝对是一流战将水准。

    在此时,他自然明白李元庆的不愉在哪里。

    李元庆缓缓点了点头,忽然一笑:“顺子,你小子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顺溜了?”

    “呃?”

    顺子哪想到李元庆居然一下子转变了天气,不由有些跟不上节奏,片刻才反应过来,忙笑道:“哥。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嘿嘿。我都跟在您身边这么久了,要是再没点长进,回去我姐和丫头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李元庆笑着踢了顺子的屁股一脚,“少他娘的跟老子油嘴滑舌。去。招呼你的弟兄们,五分钟后进城。还有,今天这事儿,可能有些不简单!把精神头都给老子收拾利索喽!”

    李元庆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威凛的森然。

    顺子登时被吓了一大跳。

    以他对李元庆的了解,他非常明白,恐怕~~,又有人要倒大霉了啊。

    但李元庆竟然都这么郑重,城内局势保不定真有什么变数,顺子又哪还敢怠慢?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快速招呼起身边儿郎来。

    李元庆的后续主力刚走到城门,城中大概是中间位置,突然响起了激烈的鸟铳嘀鸣,一时间,手~榴~弹激烈的爆裂声,简直犹如鞭炮。

    瞬息,城中区域,三颗激烈的红色信号弹,骤然升上夜空,剧烈的炸裂开来。

    这是求援的标志。

    李元庆也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低声啐了一口,“我艹他个姥姥滴!顺子,杨磊,都他娘的给老子提起速来!快!”

    “是。”

    顺子和杨磊也都被吓了一大跳,什么情况?这般形势了,城中居然需要支援?

    他们又怎敢怠慢?忙迅速护卫着李元庆,急急朝着城中方向奔过去。

    一行人刚走出了一里多地,正迎上了陈忠的亲兵急急过来求援,“李帅,萨哈廉这狗杂碎,居然,居然控制了城中的女营营地。我家大帅受伤了,恳请李帅支援啊。”

    “什么?我大哥受伤了?”

    李元庆一时也有些发蒙,一把扯住了这亲兵的胸口。

    这亲兵忙道:“李帅,我家陈帅被鞑子的暗箭射伤了左肩,好在箭头上没有淬毒。暂时没有大碍。”

    李元庆英挺的脸孔骤然一片阴郁,“走!”

    “是!”

    一行人直接跑步前进,迅速朝着城中方向逼过去。

    …………

    “萨哈廉,你这狗杂碎!识相的,赶紧自缚手脚出来请罪,爷我饶你不死!若再敢负隅顽抗,你爷我必定要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城中女营府门外的空地上,陈忠的左肩已经被缠上了白色的绷带,但鲜血早已经将白色浸红,似是还在往外渗透。

    但陈忠却仿似浑然不觉,像是一只起了势的狮子一般,暴躁的朝着府门里面大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府门里登时传出来一阵阴郁又暴躁、猖狂的大笑。

    “陈忠,你他娘的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你有什么资格?对着你贝勒爷这般咋呼?来啊!来啊!你倒是来啊!哈哈哈!只要你敢进这门里半步来!你贝勒爷我保证,必将把宅子内这两万多娇滴滴的小美妞们,全都烧成黑灰!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艹他娘的萨哈廉!等下抓住了这狗日的!老子必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便是一向沉稳的郇猛都有些忍不住胸腹中的暴虐了,狂躁的低声咆哮。

    这么多年了,他郇猛跟着李帅、大帅,转战南北,纵横千里万里,什么阵仗、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

    却还是头一次,碰到萨哈廉这种~,这种卑鄙的亡命啊!

    尤其是大帅又受了伤……

    这他娘的!

    这口气怎么可能咽下去?

    一旁,孔有德的面色也是极为不好看。

    刚毅的脸孔上,简直阴郁的快要滴出水来。

    今天这次夜袭,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难度,各个环节,基本都是尽在掌握,但~,谁又曾想到,今日大家伙儿居然在萨哈廉这小阴沟子翻了船……

    若是不能把这场子找回来,那~~,他孔有德这张脸又该往哪里放?

    他又还有何面目,号称是辽南第一战将?

    “陈帅,萨哈廉这狗杂碎阴险歹毒,这么耗下去,还不知道狗日的又会耍什么狗花样?卑职愿率本部精锐,绕到其背后,活捉这狗杂碎!”

    孔有德恭敬对陈忠请战道。

    陈忠被萨哈廉麾下的神射手阴了一箭,又和萨哈廉对骂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不少。

    他这时也知道,他和李元庆兄弟两人,这些年,有些太过顺了,行事起来,难免太过张狂大意。

    此时萨哈廉虽然是嚣张猖狂,简直让人恨及,但此事却并非就是一件坏事儿。

    让兄弟两人稳一稳,缓一缓,让底下的兄弟们也能沉一沉,缓一缓,可没有太多坏处。

    “小孔。别着急。现在天色正黑,这院墙又这般高大,不好分清里面地势,要不要轻举妄动。元庆应该快过来了,咱们的主力又在后面。不用着急。咱们慢慢磨着便是!”

    “这……哎!”

    孔有德不由深深叹息一声,极为的不爽,但他也知道,陈忠说的是对的。

    否则,若他贸然冲进去,萨哈廉这狗杂碎狗急跳墙,那事情可真就没法收拾了!

    “萨哈廉,你这驴球子日的!你陈爷真看不起你!还是什么狗屁的贝勒呢?你真是把你们狗日的觉罗家的老脸给丢尽了啊!有事没事竟然拿着女人撒火!碰到你这样的傻~逼!我陈忠都替你丢人啊!要是你家大汗皇太极知道了,怕也得找个狗洞钻进去吧?若是不然,我老陈倒要看看,这头死肥猪以后还怎么做人那!”

    一旦冷静下来,以陈忠的阅历和经验,他自然知道如何应对萨哈廉这种‘疯子’,不断的挑着萨哈廉的软肋打击。

    但萨哈廉显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对面的府宅内,他正坐在太师椅上,慢斯条理的喝着小酒润着嗓子,根本不为陈忠的言语所动。

    在他身前不远,密密麻麻,皆是汉人女眷。

    她们被像是牲口一样,被强迫跪在地上,簇拥在一起,人挨人,人挤人。

    这不大的前院空间内,怕是已经有五六千人。

    但她们却是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她们周围,到处都是湿润的液体,浓郁的酒香简直扑面而来。

    包括她们很多人的身上,头发上,都是湿漉漉的,直接被浇上了烈酒。

    周边的湿润上面,则尽是收拢起来的干柴。

    这般状态,怕只要一个火星子,都会引发燎原之势啊。

    “陈忠。你也就这点本事了!还他娘的好意思说你贝勒爷?哈哈哈!真是笑话啊!”

    萨哈廉这边润完了嗓子,开始扯着嗓子跟陈忠对喷起来,“陈忠,你说你,老大不小的人了!啊?还天天给李元庆这狗日的驴鳖蛋当孙子?啊!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他娘的连脸都不要了?陈忠,你贝勒爷念在你还是条汉子,又有些本事,便给你指条明路!只要你乖乖投降你贝勒爷,把李元庆那狗杂碎给贝勒爷我绑过来,你贝勒爷我保你荣华富贵,不仅娶大金最漂亮的公主,爷我再把爷我最漂亮的女儿许给你,绝对比现在要舒坦几百倍……”

    别说。

    萨哈廉这厮的口才还真不错。

    哪怕是这般状态,简直是口若悬河、张口就来。

    若是换成寻常的大明将官,说不定,真就能这厮给说动了。

    但陈忠又怎可能被萨哈廉这小儿科的手段晃了眼睛?

    刚要继续与萨哈廉对喷,却忽然发现,不远处有大队人马赶过来,正是李元庆一行人。

    “陈忠!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你跟着李元庆这狗杂碎,能有什么好处?啊?我告诉你!怕用不了多久,你们那狗屎朝廷,就要对你们……”

    萨哈廉这边还在滔滔不绝,陈忠却是快步朝着李元庆迎上来,“元庆,你听,这狗杂碎!”

    萨哈廉的嗓门很大,声音又有些破锣般,极具穿透力,加之周围很安静,李元庆刚转过这边的拐角,便已经听到了。

    但李元庆却并未询问萨哈廉的事情,而是先小心检查着陈忠肩膀上的伤势,“大哥,怎么搞的?没事吧?上药了没?”

    陈忠心中登时不由一暖,忙笑道:“元庆,没事儿。小伤而已。已经上好药了。萨哈廉这狗杂碎还算讲究,没有在箭头上淬毒。不过,这小子可不安分啊。”

    李元庆一笑:“无妨。对付这种傻逼,我有办法!”

    说着,李元庆清了清嗓子,大呼道:“萨哈廉!你这狗奴才!还他娘的不给老子闭嘴!不想活了?”

    …………

第1236章 王者之气!

    ~~~~~~

    李元庆这一嗓子中气很足。

    声音虽不如陈忠的嗓门更大,但其中的自信、霸气,尤其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强势和强横,显然比陈忠要更甚许多。

    里面,萨哈廉原本像是乌鸦一般呱燥的破锣嗓子登时不由一怔,一下子哑了火,沉寂下来。

    萨哈廉可不傻啊。

    他此时虽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刚才对喷了这么一大会儿,他对陈忠、孔有德、郇猛几个明军主将的声音,早已经非常熟悉,而此时李元庆的声音明显与他们不同。

    关键是这声音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这是一种只可意会、而又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但萨哈廉对这种感觉却又似曾相识,甚至是非常的熟悉……

    因为~,在极少的时候,皇太极暴怒的时候,他也会这种感觉……

    “李,李元庆?你是李元庆?”

    迟疑片刻,萨哈廉终于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对院外大呼。

    李元庆冷冷一笑:“萨哈廉,你这狗奴才,谁给你的这么大胆子?还不快给老子滚出来!好说好道的,老子兴许还能饶你一条狗命!若是再敢墨迹,老子必定将你去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你~~!”

    萨哈廉登时不由大怒:“李元庆,你~,你竟敢羞辱你贝勒爷!你贝勒爷跟你没完!你他娘的神气什么?有种你冲进来啊!哈哈哈……”

    萨哈廉虽故作放声大笑,但明显~,他的气势,已经比刚才低下去了不少。

    陈忠忍不住对李元庆竖起了大拇指,到了这时,他明显也发现~,他与李元庆之间的差距了。

    孔有德也是满眼崇拜的看向了李元庆。

    他虽是宿将,又号称辽南第一战将,杀伐决断,杀人如麻,几乎从不犹豫手软,与常人相比,也算得上是威势十足了。

    但~,跟李元庆这种霸道强势的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一般的王者之气相比~,那还是差的太远了。

    一旁,郇猛心中也是连连赞叹不止。

    ‘有李帅在,今天这事儿,平下来已经不远了啊。’

    周围将士们也登时都有了主心骨,仿若众星捧月一般,不自禁的便对着李元庆行注目礼,将李元庆拱卫在正中。

    李元庆对陈忠使了个眼色,却并未有半分懈怠,眼神甚至愈发冷酷。

    原本,李元庆的规划是~,拿下了平谷城,活捉了萨哈廉,将萨哈廉这厮,当做一颗棋子的,却不料,这棋子脑袋后面居然长反骨,这又怎的还能容他?

    “萨哈廉,老子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若你乖乖出来给老子磕头认错,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老子饶你一条狗命!若你这狗奴才还不知悔改,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李元庆直接摆手对身边孔有德、郇猛诸将道:“炸药包推过去,大门、院墙全部炸塌!全军待命,一盏茶之后,即刻攻进去!”

    “是!”

    李元庆发了话,谁又敢怠慢?

    弟兄们刚才被萨哈廉这狗杂碎闹腾了这么一出,本来就有些憋屈,此时,有了李元庆决断做主,他们又怎还用受萨哈廉这恶气?

    很快,几十个炸药包,已经给儿郎们堆到了院墙底下,引出了引线。

    府内正堂屋檐高处几个正小心趴着望风的奴才,简直都快要吓尿了,一个领催忙急急对萨哈廉禀报道:“爷,李元庆,李元庆这狗杂碎要动真格的啊!”

    院墙里、院墙外不过隔着四五十米,此时又没有什么风,萨哈廉早就听到了外面声音有些不对。

    但碍着面子,他还一直强撑着,此时听到身后这奴才说‘李元庆要动真格的了’,一瞬间,萨哈廉后心上的冷汗都渗出来。

    他可以用这些年轻的汉人女眷们来要挟陈忠,那是因为陈忠是‘将’,这种事情他不敢轻易做主。

    毕竟,这么多娇滴滴的女人,平白被烧成了焦炭,谁也会心疼不已啊。

    但李元庆却是真正的辽南王啊!

    这些年,李元庆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萨哈廉就算是用屁股,那也能倒背如流啊。

    跟李元庆这种霸王般的枭雄耍小心眼儿,他又怎可能讨的了好……

    到明日,李元庆怕是随便支个理由,便能将这两万多女眷轻描淡写的抹过去啊……

    不过,不到最后时刻,萨哈廉还是不想放弃,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大呼道:“李元庆,你,你这狗杂碎!你真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行这罪恶滔天之事嘛?这些汉人女人如果死了,那可全都是因为你而死-----!”

    李元庆身边,陈忠也有些急了眼,忙急急道:“元庆,咱们已经控制了大势,何须,何须这般着急啊。若是把萨哈廉这疯狗逼急了,那……”

    李元庆笑了笑,掏出雪茄盒,磕出一颗雪茄,递给陈忠,自己又慢斯条理的点燃了一颗,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笑道:“大哥,你~,你要知道!这世道,有些牺牲,不可避免那。”

    “呃……”

    陈忠登时哑口无言。

    他很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喉咙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旁,孔有德也是一股寒意、直接从后脑勺凉到了后脚心底儿,大帅这……

    但片刻~,孔有德却也回过神来,若是大帅此时不做出这种杀伐决断,之后,怕还不知道萨哈廉这狗日的,究竟要耍出什么狗手段来。

    与其让萨哈廉抓着主动,将自己的弟兄们至于险境,又何如~,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事情了结?

    这府内前院,撑死了也就能盛个五六千、六七千人,即便她们牺牲掉,却是还可以保全剩下的万多人啊。

    总好过所有女眷,都陪着萨哈廉这狗杂碎一起殉葬。

    想着,孔有德心态表情不由都骤然轻松了不少,‘大帅说的不错。有些牺牲,总是无法避免那。厚待她们的家人便好了。’

    郇猛、顺子、杨磊、金回子诸将,包括身边的所有将士们,脸色也都是有些各异。

    但~,只要有李元庆在,所有人的心里,却都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主心骨。

    李元庆自是注意到了身边诸人的表情变化。

    片刻,他深深吸了一口雪茄,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冷厉道:“萨哈廉,你还有半盏茶!”

    在此时这个时代,因为华夏传统的传承,像是一炷香、一盏茶、一个回合之类,是没有精确的时间限制的。

    后世的一刻钟,是十五分钟,但此时,一刻钟却是半小时。

    一炷香大概介于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大于一刻钟,却又小于半个时辰。

    而一盏茶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十分钟、或是十五分钟左右。

    其中具体的精确,那就要看个人喜好了。

    在很大程度上,这其实也是华夏传承文明非常有意思的一个地方,‘以人治’、在一小部分唯物的基础上再‘唯心’。

    此时,听到李元庆阴厉又充满了冷酷的声音,萨哈廉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不住的翻涌出来。

    身边诸多奴才,也都像是将死一般,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们都是壮年汉子,小的才十几岁,大的也不过三十大几、四十出头,正值人生最巅峰鼎盛的时光啊。

    如果能有选择~,谁又不想好好的活着,而愿意被这狗日的活活烧死啊。

    关键是这几年,大金在与李元庆的辽南锋锐交锋中,只要是放下武器投降的大金勇士,哪怕是真奴呢,却已经不会再遭遇到天启中年以前那般,战死也是死,投降也是死。

    尤其是进入了明人的崇祯年以来,但凡是投降长生营和辽南的勇士,基本都能保障自己的性命安全。

    甚至,如果在明军的劳改营地中表现的好,还可以与家人进行书信往来,甚至得到特赦。

    武纳格可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而萨哈廉这边,他不过才二十七岁,上有老,下有小,妻妾娇美,孩子可爱,若不到万不得已,他又怎会选择与这些卑贱的汉人女奴同归于尽?

    这完全就得不偿失、完全不对等啊!

    这些娇滴滴、柔软可欺的汉人美女的确是好,但~,一把火过去,还不是一堆红粉骷髅?

    难不成,他萨哈廉还能把这些享受带回到阴曹地府……

    这时,外面有李元庆麾下嗓门大的亲兵大呼道:“萨哈廉,你听着!我家大帅又令!我数一百个数,若是你再不投降,可就不要怪弟兄们翻脸无情了!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就像是秒表一般,刹那间,这数数的亲兵已经数到了八十几,萨哈廉手脚都开始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啊!

    只是……若是他不死……爱新觉罗家的威望,又如何得以保全?

    “七十八,七十七……”

    但外面这破锣嗓子,简直比发了情的乌鸦还要令人呱燥,萨哈廉简直恨不得即刻冲出去,割了他的舌头,让时间静止下来。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萨哈廉心中简直纷乱如麻。

    尤其是身边这些奴才,一个个简直仿似死了爹娘一般的神情,萨哈廉已经明白,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

    但他萨哈廉显然绝不是常人。

    片刻,他眼神忽然一冷,一把扯住身边一个心腹奴才,低低耳语几句。

    “呃…这……”

    这心腹奴才瞳孔猛然放大,几乎要被吓尿了,片刻,忙道:“爷,这,这怎的能行啊?这……”

    “少他娘的跟爷废话!要是你想死,就出去送死!要是不想死,就快照爷我说的做!”

    萨哈廉说着,站起身来,高高举起了双手,片刻,却又将双手垂到了背后。

    “三十七,三十六……”

    外面已经数到三十几,眼见这奴才还没有动作,萨哈廉不由大怒:“狗日的,还不快动手!若是用爷自己的性命,换你们这些狗奴才的平安!爷这条命就值了!”

    “爷!”

    “爷啊……”

    身边奴才登时也都反应过来,哗啦啦跪倒一片。

    “动手!动手!”

    萨哈廉像是狮子一般,低声咆哮。

    “喳。”

    身边奴才再不敢怠慢,赶忙上前来,小心捆住了萨哈廉放在背后的双手,这心腹奴才急急对外面大呼道:“李元庆,李军门,您千万不要乱来啊!我们投降!我们都投降!求您绕过奴才们一条性命啊!奴才们已经将萨哈廉这狗杂碎绑了!马上开府门啊!”

    …………

第1237章 元庆,你当哥哥是打桩机啊…

    ~~~~~~

    片刻,府门被人用力打开,十几个奴才簇拥着被缚住双手的萨哈廉,手中兵器高高举过头顶,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府门的台阶上。

    李元庆此时虽是穿着夜行迷彩衣,但这心腹奴才却是一眼就认出李元庆来。

    因为周围明军如山峦般的众星捧月,加之李元庆高大的身材,那几乎就是风向标啊。

    这心腹奴才忙快步奔下了台阶,‘扑通’一声,隔着几十步,‘砰砰砰’的对李元庆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都被地面的沙石咯出血来,忙道:“李帅,李帅,爷,爷啊!奴才等迷途知返,已经将萨哈廉这狗奴才绑了!求主子爷绕过奴才们一条小命儿啊。”

    他身后一众奴才们登时也反应过来,忙‘哗啦啦’跪倒一地,“主子爷饶命,主子爷饶命啊。”

    “这……”

    “这些狗鞑子……”

    明军这边登时有些无语。

    这形势变化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刚才还剑拔弩张呢,但此时,这些狗鞑子却是认怂了……

    陈忠也有些目瞪口呆,半晌,迟迟回不过神来。

    李元庆身边,杨磊、顺子、金回子、孔有德诸将,以及李元庆的近身亲兵们,此时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牢牢的拱卫着李元庆,在李元庆身前,形成了一道人肉城墙,生怕狗鞑子耍诈。

    “元庆,这事情,小心些。说不定萨哈廉这狗杂碎又在耍阴招。”

    陈忠这时也反应过来,忙低声对李元庆道。

    他之前就是因为太冒失,被萨哈廉麾下的神射手偷袭了,若不是他反应快,萨哈廉这边的奴才又还有些‘道义’,怕小命儿都要交代掉。

    李元庆点了点头,嘴角边却是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这些狗鞑子喊他‘主子爷’,其实……其实也不算错。

    因为他李元庆……在很大程度上,也算是后金的驸马。

    尤其是聪古伦的身份极为高贵,是老奴的嫡出血脉,再加之李元庆本身的地位,按照此时女真和蒙古混杂融合后的规矩,李元庆也算是最高等的‘金刀驸马’了!

    这些狗鞑子们抓住了这一点,倒也的确是用心了。

    政治这种东西……其实本来就充满了敌我纷杂的纠缠、又晦暗无比的深奥、生涩。

    尤其是豪门权贵,他们的鸡蛋,不可能只放到一个篮子里。

    这就像是历史上的祖家。

    祖大寿虽是辽西的一面‘老旗’,但祖家却是有不少的子侄,甚至是嫡系子侄,一直在后金军中效命。

    包括吴三桂,也一直与后金军暗通款曲。

    至于松山之后,朝中的阁老名门们,与李自成这边的猫腻,那就更不用提了。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趋吉避凶,本就是人最本能的一种本能。

    事已至此,以李元庆的身份和阅历,早就过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年纪,若能早些顺畅的结束乱局,又何苦自命清高、非要自己在自己前方的道路上制造麻烦?

    李二有句话说的其实非常透彻了:“历史是面镜子啊。”

    西楚霸王项羽勇不勇?猛不猛?

    坐拥以江东为根基的数十万锋锐,到头来,却为何被泥腿子刘邦给打趴下?

    包括后世的我军,为何能在后来的战事中,将美式制式装备加身的诸多**王牌军打趴下,甚至简直犹如摧古拉朽一般?

    哪怕在后世,总是习惯一板一眼的人,或许可以在某一个小领域,做到巅峰,做到极致,却是绝不可能在大局上玩的顺溜。

    其实,这东西……无他。

    一句话便可解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要善于创造机会,更要善于把握机会,但~~,要更上一个层面~~,却要同样善于给别人创造机会,并帮助别人把握机会。

    正如大名鼎鼎的澳门何生那句话,“大家好,那才是真的好嘛……”

    不过,在此时,依照李元庆对后金规制的了解,若是没有萨哈廉的允许,这些奴才们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那是绝无可能的。

    后金的‘奴隶制度’的确是落后,但却未必就没有比大明先进的地方。

    这些奴才们多半是真奴,剩下的便是汉军旗和蒙古人,也皆是既得利益阶层,个个都拖家带口,怕是不止一个老婆孩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若是这种事情,万一走漏出一点风声,那~,对于他们而言,老婆孩子、财产土地,只能成为别人的玩物和奴隶了。

    “呵呵。都起来吧。既然你们明是非、知清理,爷我自然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都起来,把衣服脱光了,手举到头顶!”

    李元庆说着,却是看向了萨哈廉的眼睛。

    萨哈廉与李元庆的目光对视了也就一秒,忙有些惊慌失措的垂下了头。

    李元庆的眼神实在是太犀利了,仿似……仿似要直接穿透他的内心啊。

    不过,李元庆的眼神里,却仿似还有那么……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玩味……

    这也让萨哈廉的心中一下子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或许~,事情还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啊……

    这时,数百名长枪兵、鸟铳兵,已经这些鞑子奴才团团围起来,明晃晃的长枪头、黑洞洞的铳口,径自对准了他们。

    这些鞑子奴才也不敢怠慢,纷纷丢下武器,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此时天气虽冷,但一时半会儿,总是冻不死人的,已经到了这般,他们又哪还有什么选择呢?

    片刻,等这些鞑子奴才都脱掉了衣服,儿郎们已经将他们推到了两边,有李元庆的亲兵冲上前去,直接脱光了萨哈廉的衣服,将赤条条的萨哈廉像是拎小鸡一般,拎到了李元庆的面前。

    萨哈廉此时再也无法故作矜持了,忙哆哆嗦嗦的跪倒在李元庆的脚下,拼命对李元庆磕头,“奴才萨哈廉,见过,见过姑……”

    他后面那个‘父’字还没有说出来,却已经被李元庆一个颇为凛冽的眼神制止了。

    萨哈廉片刻便反应过来,忙又道:“见过李帅。李帅,奴才知错了啊。恳请你大仁大义、大慈大悲,绕过奴才一条狗命吧……”

    李元庆蹲下身来,笑着拍了拍萨哈廉的脸颊,“卿本良人,奈何为贼?”

    “呃……”

    萨哈廉登时不由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元庆却是笑着站起身来,“给他披上一条毯子。带回县衙叙话。孔有德,郇猛!”

    “卑职在!”

    孔有德和郇猛赶忙恭敬跪倒在李元庆身前。

    “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严防死守,等待大军主力进城!”

    “是!”

    李元庆又笑着对一旁的陈忠道:“走,大哥。咱们去县衙喝杯酒、暖和一会儿。好好检查下你的伤势。”

    大局已定,陈忠原本一直有些悬着的心,此时也完全放松下来,笑道:“元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狗日的,伤口还真是疼啊。”

    一旁,萨哈廉的小脸儿上却登时一片晦气。

    他他娘的干嘛非要不知死活,给陈忠来上这一箭呢……

    …………

    此次突袭,李元庆携带的兵力虽是不多,只有三千人,但此时,明军已经完全掌控了形势,北门、西门、东门的李三生和陈长亮两部已经进了城,顺子又亲自回去调遣大军主力,平谷城在事实上已经完全被李元庆吃进了腹中。

    县衙这边早已经被肃清干净,李元庆亲自为陈忠检查了伤口,清洗过后、重新上好了金疮药,又缠好了绷带,包扎结实,这才放下心来。

    李元庆简直像是女护兵一般仔细,搞的陈忠都有些无语了,“元庆,区区小伤而已,你看,你非要搞的这么郑重……”

    李元庆却是狠狠的瞪了陈忠一眼,“大哥,以后,你若再敢这般轻易冲进战阵腹地,可不要怪兄弟我不讲情面!我非关你三个月禁闭,丢给你一百个女人!”

    “………”

    陈忠不由无语,忍不住对李元庆翻了个白眼,“元庆,你,你这也太狠了吧……你当哥哥我是打桩机啊……哥哥这小身板,哪能经得起这折腾……”

    陈忠有些尴尬的嘿嘿笑了几声,神色却是郑重了不少,孩子般嘿嘿笑道:“元庆,你放心便是。有了这次教训,哥哥我以后可绝不敢这般贸然了。咱们弟兄的好日子才刚开始,你还有这么多事儿等着我帮忙,我又怎能不爱惜自己的小命儿呢?”

    李元庆对陈忠这脾气也有些无语,沉声道:“大哥。我发誓,这是最后一回了。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想看到你再受伤。”

    陈忠不敢再纠结这个话题,忙嘿嘿笑道:“元庆,我去那边歇会儿,顺便看看羊腿烤好了没。萨哈廉这厮不简单,你好好跟他聊聊。等下咱们哥俩好好喝一杯。”

    看到陈忠拔腿就当了‘逃兵’,李元庆不由摇头失笑。

    他这个大哥啊,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一上来简直跟孩子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这般……兄弟两人又怎可能走到今天?还依然尽善尽美……

    坐在宽大舒适的主座上,李元庆点燃了一颗雪茄,慢斯条理的品了一口,平稳了一下心神,摆手对门外侍立的杨磊道:“把萨哈廉带进来!”

    “是!”

    …………

第1238章 元庆第二!

    ~~~~~~

    “奴才萨哈廉,见过……见过李帅。”

    当身上的毛刺儿被剥开,此时,萨哈廉简直比狗还要温顺,额头贴地,屁股朝天,恭敬跪倒在李元庆脚下。

    他本想称呼李元庆为‘姑父’、拉近下双方间关系的,但纠结片刻,他还是做出了一个最稳妥的选择,并没有贸然,颤颤巍巍的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李元庆手中的烟蒂已经燃出了不少的烟灰,但李元庆却仿似走神了,英挺的脸孔被遮掩在淡淡缥缈的烟雾之后,并未有任何动作。

    一分钟,两分钟……

    很快,五分钟已经过去,但李元庆这边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萨哈廉额头上的冷汗,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帘,止不住的往外翻涌开来。

    此时时间虽并不是太长,但萨哈廉的双腿却已经有些跪不稳了,整个身体几乎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就像是骨头软了,怕是稍稍一阵小风儿,便能将他刮倒。

    但李元庆不说话,萨哈廉又怎敢说话?

    只能是拼死强撑着,继续忍耐等待,等待着眼前这个简直仿似山岳般巍峨深沉的男人的审判。

    这时,李元庆忽然动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手里只剩下一点点尾巴的雪茄,狠狠将烟头按死在旁边的茶盏里,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萨哈廉的小心肝登时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说不出艰难吃力的咽了口唾沫,眼巴巴的看着李元庆的鞋面。

    半晌,李元庆似是有些疲惫般的缓缓道:“萨哈廉,我想知道,此事,你怎么跟我解释?”

    “李帅,李帅,都怪奴才让猪油蒙了心、做下了这等大逆不道的傻事儿啊。李帅,李帅,恳请您看在小姑姑的份上,再给奴才一次机会,绕过奴才这条狗命吧!李帅……”

    本来,在进来这极为熟悉的客堂之前,萨哈廉心里已经准备了多种预案,准备用他这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李元庆,再跟李元庆谈条件。

    毕竟,他萨哈廉可是血统纯正的后金王族,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他有李元庆需要的东西,李元庆总不会真的一刀将他杀了。

    但此时,李元庆简直仿似地狱一般的深沉,看似平稳内敛,实则却是仿似遮天的迷雾一般的威势,着实是给了萨哈廉极大的心理压力。

    尤其是李元庆颇有些惜字如金,萨哈廉哪还敢再耍滑头?

    就生怕一言不合,李元庆真的将他剁碎了喂狗啊。

    李元庆默默的看着萨哈廉,英挺的脸孔上,依然没有半分表情,淡淡道:“萨哈廉,你是个聪明人。我一向很讨厌跟聪明人废话。想在我这里活命,可以。但~,你得先拿出你的本钱来。”

    萨哈廉一时简直汗如雨下。

    他虽是已经无数次想象过,在这间他已经住了十几天的客堂内,究竟会与李元庆有怎样的对话,但他却是做梦也没想到,他所有的想象,所有的筹谋,在真正面对李元庆的时候,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已至此,萨哈廉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爱新觉罗家的荣耀啊。

    荣耀能当饭吃么?

    荣耀能比他的小命儿更珍贵么?

    忙道:“李帅,平谷城此时是大金的核心中转站,大金的各方面物资、人丁,都是经过平谷城,再转向遵化、喜峰口方向。只要李帅能绕过奴才的小命儿,奴才,奴才愿意为李帅将大金的所有物资、人丁,都吸引到平谷城来。”

    “呵呵。”

    李元庆淡淡笑了笑,片刻,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萨哈廉,你让我很失望!很失望啊!来人,将萨哈廉这狗杂碎拖下去,剁碎了喂狗!”

    “是!”

    片刻,厅内五六名虎狼般的亲兵,大步冲进来,拉起他便要往外拖。

    萨哈廉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刚才话里的纰漏了,忙拼命挣扎着呼喊道:“李帅,李帅,奴才昏了头。奴才说错了话。李帅,奴才有大金此次入关的详细军力,只要李帅肯绕过奴才的性命,奴才愿全部献给李帅啊。李帅……”

    李元庆大步站起身来,对几个亲兵摆了摆手,大步走到了萨哈廉身前。

    萨哈廉此时已经像是淋了雨一般,忙用力抱住了李元庆的脚,“李帅,从今之后,奴才萨哈廉,就是您最忠心的奴才。不论您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必定尽心竭力,上刀山、下油锅,万死不辞啊!”

    李元庆笑着蹲下身来,一把扯住了萨哈廉的金钱鼠辫,猛的往后一拽。

    “哎哟。”

    萨哈廉吃痛一声,本能的被带着抬起头,正面面对李元庆。

    李元庆淡淡笑了笑:“萨哈廉,你小子,比泥鳅还滑溜啊。不过,看在小伦的份上,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你阉了,送到京师伺候皇上。二,把你阉了,留在长生岛。”

    说着,李元庆笑着拍了拍萨哈廉的脸颊,“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半个时辰之后,把结果告诉我。带走。”

    “是!”

    几个亲兵像是拖死狗一般,拖着萨哈廉便往外走。

    直到快要到门口,萨哈廉这才反应过来,忙拼命挣扎着大呼:“李帅,您不能这么对我,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对您有大用,我对您有大用啊……”

    可惜。

    他这点力气,又怎的可能是如狼似虎般的亲兵们的对手,很快,他的声音便渐行渐远。

    片刻,陈忠嘿嘿笑着从一旁的侧门里走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只肥硕的烤羊腿,“元庆,瞧。怎么样?还成吧。这可是我亲自烤的。对了,萨哈廉这小子没给你找麻烦吧?”

    李元庆一笑:“大哥,刚才是谁在门外面偷听来着?”

    “呃……”

    陈忠老脸不由一红,片刻,却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元庆,萨哈廉这厮,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又是后金王族,可绝不能留在长生岛啊。依我看,把他那活儿割干净,给皇上送宫里去,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元庆笑了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大哥。此事,还不着急。我想~~,咱们在平谷这边休整几天。”

    “呃?”

    陈忠登时一惊,万万没想到,顺利拿下了平谷城,李元庆却又会突然改变计划,忙道:“元庆,这,这事情不好吧?咱们本来便是进京勤王,此时离京师还有几百里地,这……朝廷万一追究下来,咱们不好交代啊。”

    李元庆一笑:“大哥,我刚才一直在想,咱们此时急急赶去京师,袁蛮子那边,又该怎么办?再者~,咱们已经有了平谷城,你又受伤了……”

    陈忠便是再愚钝,此时,却也抓住了李元庆主线,忙压低了声音道:“元庆,你,你是说……”

    李元庆大步走回到主座上坐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大哥,有时候,咱们不能只为自己想,也得为弟兄们,多想一想啊……”

    …………

    京师,东直门营地。

    天色刚刚放亮,吴三桂这边便已经收拾立整。

    昨日下午,不出意外,关宁主力又被狗鞑子杀的惨败。

    他的老爹吴襄虽是拼尽了全力,精锐家丁尽出,想要拼死搏些战功出来,却不防~,整个大势已经失控,各人各部都只顾着逃命了,吴襄便是有心杀敌,却根本无力回天,不但主力溃败不说,家丁甚至都损失了几十人。

    这让吴三桂稍稍升起的对未来的一丝期待,一下子又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若事情真的如他所料,他这边问题倒不是太大,可老爹吴襄那边就……

    若是在他吴三桂的眼皮子底下,眼睁睁的看着老爹出事……这~~,他吴三桂还有何颜面,再活在这个世上?

    要知道,按照大明的惯例,文臣最多不过下狱,要掉脑袋的直接责任人,首选武将们这些泥腿子啊。

    尤其是……若舅父祖大寿这边万一真的要……要造反,那他们吴家可真的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思前想后,吴三桂决定跟满桂摊牌。

    已经是这般事态,已经由不得他再犹豫了!

    哪怕他吴三桂豁出去、拼着自己的前程不要了,却也必须要在这泥汤子之中,把父亲拉出来。

    吴三桂大步来到满桂这边,直接跟满桂表述了他想‘抗命’,前往南线战场,支援父亲吴襄的战事时,满桂却是出乎意料的拒绝了他。

    “长伯,此事,你其实未必就要去南线。只要你能把握住这边,多搞些鞑子首级,分给你父亲一些,不也成?”

    看着满桂有些缥缈,却又有几分真诚的眼神,吴三桂瞬时也反应过来,满桂这话,可是到家了啊。

    这些时日,他的努力,终究并没有白费,他已经赢得了满桂的认可。

    但片刻,吴三桂却苦笑着摇头道:“满叔,您的好意,小侄心领了。不过,您又不是不知道,南线战事,简直……简直是不堪入目啊。小侄想拼一拼!小侄也想好好看看,这些狗鞑子,战力究竟有几何!”

    满桂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来,沉吟半晌,这才笑道:“长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好事儿。但关键,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掂量清楚分量那。”

    吴三桂忽然用力跪倒在满桂面前,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满叔的恩义,小侄铭记于心。可是,父亲前程叵测,小侄唯有拼死一搏了!”

    满桂忽然笑起来,用力拍了拍吴三桂的肩膀,“既然长伯你如此坚持,我老满也不再劝了。年轻人,好好干吧!这边的功绩,叔我依然给你留着!”

    “满叔?”

    吴三桂一时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满桂。

    满桂一笑,“长伯,元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风险越大,机会却也同样越大。”

    “呃……”

    吴三桂忽然也反应过来,忙重重对满桂磕了几个头,“满叔,小侄告退了。若此行小侄侥幸还活着,必大摆筵席,与满叔不醉不归!”

    看着吴三桂步步生风的快速离去,满桂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

    这小子,他真的能成为元庆第二么?

    离开了满桂的营地,吴家的近两千家丁已经集结完毕,一个心腹家丁千总,忙快步过来跟吴三桂汇报道:“少爷,都已经收拾妥当。”

    吴三桂重重点了点头,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风险越大,机会却同样也越大!

    尤其是皇上那边……

    仿似一根线,一下子脑海中诸多散乱的点,一下子串联起来,吴三桂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笑意。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

    李元庆为何这般猖狂?简直蔑视天下?

    无怪乎就是因为他有着常人难以拥有的强势力量和显赫战功罢了!

    只要他吴三桂能好好把握眼前的机会~,又何愁他们吴家,没有出头之日……

    片刻,吴三桂又恢复了斗志昂扬,冷冽道:“通令全军,出发!”

    “是!”

    …………

第1239章 兵不在多而贵在精!

    ~~~~~~

    广渠门外,关宁军主力战阵。

    已经过了辰时,马上就要进入战时了,各部都在频繁而又噪杂的调动着。

    自他们抵达京师城下,鏖战已经进入第六天了,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却无一胜绩,简直兵败如山倒……

    东南方向不远处,今日的后金军明显比往日来的更早些,他们不断奔跑的战马,张狂的口哨呼叫,即便隔着几里远,却依然可以很清晰的传到关宁军的营地这边。

    这让关宁军不论是将官们还是士兵们,都显得紧张又局促,很是不安,便是战马,也有些止不住的啸叫,比平日里暴躁了不少。

    打仗~,总是要死人啊……

    今天,若万一被调到哪个倒霉的差事,那……

    关宁中军右翼吴襄部战阵。

    吴襄原本白胖又精神、充满了油光的胖脸上,此时却有些说不出的憔悴和疲累。

    他的眼眶已经深深往下窝下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便是平日里一直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胡须,在此时,也早已经走了形,弯弯绕绕的不成模样,怕是早上连脸都没洗。

    军心已经散落成这般模样,可~,可中军那位爷,却依然我行我素,按照他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规划来调动部署兵力。

    他难道不知道将士们都已经很疲惫了么?

    若再这般继续下去……

    吴襄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啊。

    好在,宝贝儿子吴三桂一直在北线东直门外,跟满桂一起,此时又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这也成了吴襄最后的慰藉。

    只要能保住他的宝贝儿子,他这把老骨头,在这边死磕着也就完了。

    但吴襄正要派人去请示中军,他这边今日到底是个什么行程,却不防,身后忽然有家丁急急来报,“帅爷,少爷,少爷率主力过来了。”

    “什么?”

    吴襄好不容易才稍稍平息下去的心绪,登时就像是火山喷发般的爆裂了,“他想干什么?他不想活了啊!人在哪里?”

    吴襄像是头发了狂的狮子一般咆哮。

    这家丁统领吓的扑通跪倒在地上,忙道:“帅爷,少爷是从后面护城河方向绕过来,马上就要过来了。”

    “你-----!”

    吴襄此时简直恨不得拔刀砍了这个狗家丁,却正见宝贝儿子吴三桂一身银甲,快马朝这边奔过来。

    “爹,何事这般生气?”

    吴三桂潇洒的翻身下马,恭敬跪倒在了吴襄面前。

    吴襄此时哪里还能顾及其他太多,帮摆手将身边家丁打发了,一把拉起吴三桂来,低声怒斥道:“长伯,你,你疯了?这是什么时候了,啊?你还要到这边来?你,你这是抗命啊……你要把爹气死不成啊。”

    吴三桂却是嘿嘿一笑,贴着父亲吴襄的耳边低低解释了几句。

    吴襄的瞳孔不由猛然放大,片刻,这才回过神来,“长伯,你,你是跟满桂请战?”

    吴三桂一笑,“爹,满帅贵为山海关总兵官,得知南线战事危机,特令孩儿过来增援。”

    吴襄此时也有些摸到了宝贝儿子的用意,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低声道:“长伯,你,你真是要把爹气死啊……”

    吴三桂低声道:“爹。这般形势,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

    “呃?”

    吴襄一愣,却也有些被宝贝儿子淡定自若的气势感染,“长伯,你是说……”

    这时,中军却是响起了激昂的擂鼓声,这是各军出战的讯号。

    吴三桂忙低声道:“爹,咱们等下再说,先招呼好将士们,准备跟狗鞑子好好干一场那!”

    …………

    此时,在广渠门外东南四五里之外,皇太极也在身边十几个嫡系牛录的护卫下,来到这边观战。

    后金军此时在广渠门到左安门一线,可谓是主力云集。

    阿巴泰部、谭拜部、多尔衮部、多铎部、李永芳部,包括从保定刚刚返回来的豪格部,以及从东线返回来的硕托部,上百个牛录的精锐,都聚集在了这边,在人数上,几乎已经与对面的关宁军主力平齐。

    皇太极的王旗大纛已经竖起来,前方,这些鞑子哨探、散勇们也都知道了他们的大汗已经来到了一线观战,自然也格外的兴奋,更格外的卖力,想要在他们的大汗面前好好表现。

    反观关宁军主力这边,人数虽然不少,战阵也算有序,但~~,便是不懂战事的人也能看出来,关宁军艳红色的庞大战阵,此时就像是一个行将木就的老人一般,动作迟缓,毫无精神,仿似已经病入膏肓。

    袁督师今日的用兵与昨日又有了不少的差别。

    昨日吴襄本是中军右翼,今日却是被调到了左翼。

    左辅部主力,昨日本是压后,今日却是被调到了正前。刘兴治和蓟镇的残军,也一改往日被压在后面,全都被调到了前军。

    祖大寿他们祖家的中坚势力,自然是毫无疑问的中军了。

    此时,明军激昂的擂鼓声虽是不停,但诸多将士们的脚步,明显没有跟上鼓点的节奏,行动有些缓慢。

    中军左翼,与吴襄等身边一众人的疲惫不堪不同,吴三桂此时却是精神抖擞,非常的振奋,低声对身边的父亲吴襄道:“爹,看模样,今日个,袁蛮子是要出死力,跟狗鞑子罡一波了。”

    吴襄却不由苦笑:“罡?怎么罡?前几日鞑子主力未曾云集的时候,他狗日的袁蛮子不把握机会。此时,鞑子主力阵型稳固,又如何去罡?怕是又要白白葬送将士们的性命啊。”

    吴三桂一笑:“爹,放心吧。袁督师不会这么傻的。咱们只要耐心等待,总是会有机会的。”

    看着宝贝儿子淡定自若,吴襄当然也明白宝贝儿子的心思,若不是为了他,他又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只能咬着牙,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若等下真有机会,必定要保着宝贝儿子拿下些功绩来!

    双方对峙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基本上都已经进入了各自的战区,后金军这边率先对明军发动了冲击。

    此时,明军虽是结阵前行,但已经出了营地工事半里多,基本上已经等同于跟后金军主力野战了。

    在激昂的鹿角号鸣声,各部大小主子的怪叫口哨中,数部后金军精骑,山呼海啸般朝着关宁军战阵冲杀过来。

    关宁军这边虽然颓,但样子功夫还是不含糊的,一杆杆鸟铳,各种火器,都已经对准了前方的狗鞑子,就等着他们进入射程了。

    但就在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正面战场战事之时,广渠门城头上,一个不起眼的把总驻地,一个一身京营士兵打扮的少年人,两只小拳头也紧紧握起来,指甲都陷入到了肉里。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隐藏的不伦不类的老太监,和一个头发都已经有些花白的老头。

    正是崇祯皇帝、王承恩和孙承宗一行人。

    孙承宗是昨夜刚刚进的城。

    从固安到京师,不过短短百多里地,他却是用了三天多的时间,甚至,还付出了几个子侄伤亡的代价。

    但此时,能站在这里,陪伴在天子身边,这老头儿却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的内心里也在不住的呐喊,希望眼前他亲手缔造的这支边军精锐,能够发挥出他们真正的水平来,击溃这些狗鞑子,打出大明、打出他们关宁的荣耀来!

    一旁,王承恩的面色却有些说不出的缥缈,战事已经开始了,他却在盯着关宁中军的那杆帅旗。

    “砰砰砰。”

    随着激烈的鸟铳嘀鸣,各式火器连绵开火,新一天的战事,正式拉开了帷幕。

    随着前方的后金军骑兵冲杀进明军战阵,两翼早已经准备好多时的关宁铁骑,也迅速从两翼冲杀出来,想断了这些鞑子的后路。

    但明军的战略意图虽不算错,可不论是单兵素养,还是团队协作能力,显然无法与后金军相提并论。

    明明是可以迅速抢得先机的战局,却是很快便陷入了苦战,苦苦挣扎。

    中军左翼。

    吴三桂的眉头也紧紧皱起来。

    时至此时,虽然他的战阵经验已经算是很丰富,但在这般状态,他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照这般发展下去,前方的杂役兵们明显撑不住了,届时,一旦他们溃散,明军这边再想组织起进攻、跟狗鞑子罡正面,已经是不可能了。

    片刻,吴三桂一咬牙,沉声对身边的吴襄道:“爹,您驻守中军,孩儿带咱们的精锐家丁上去冲一波。怕过了此时,咱们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长伯,你……”

    吴襄刚要说话,却发现吴三桂已经纵马上前,纠结亲兵集结了。

    “哎!”

    吴襄重重叹息一声,却是毫无办法,只能在心底里,乞求着佛爷保佑,保佑他的宝贝儿子,保佑他们吴家。

    有着之前胜利的经验,吴三桂非常明白,越是这般乱局,兵力反倒是越不能多。

    兵不在多而贵在精!

    否则,顺势还好,一旦逆势,这就像是大窟窿,有多少兵,怕都得填进去。

    吴三桂此时只带了五百亲卫家丁,各个都是好手,快步从左翼背后腹地,冲起速度来,直接杀入了战阵正中。

    更为关键的是,他这五百家丁,在此时整个大战场上,并不是太显眼,不会让各方面感觉到不快,他也有从容的余地来交差。

    “死!”

    就像是一颗用力被抛出去的石子,丢进了有些纷杂的池塘内,溅起的水花虽不大,但却非常有力。

    吴三桂这五百家丁,就像是一阵小旋风,骤然在战阵中掀起了一抹犀利的风潮。

    “弟兄们,顶上去!冲垮他们!”

    吴三桂马槊飞舞,随手挑落一个正蓝旗的汉军旗奴才,用力拉着马缰,大声喝令着身边家丁向前。

    他身边的家丁们自也明白,今日出战,就是为了取首级而来。

    吃谁的饭,就给谁卖命。

    少爷都如此勇武,谁又敢怠慢?

    纷纷拿出了自己最大的本事,疯狂冲阵。

    很快,他们便在战阵中冲杀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直接冲向中间腹地。

    东南几里外,皇太极很快便发现了战场中的这个小波动,眉头不由微微皱起来,对身边的范文程道:“这是何人?明军中也有如此骁勇之人?”

    范文程忙瞪着眼睛小心观察,但毕竟隔的太远了,人的目力有限,范文程一时也看不清前方究竟是谁。

    忙道:“大汗,应该不是什么大将,看这模样,他们也就五六百人而已。”

    …………

第1240章 来自李元庆的强心剂!

    ~~~~~~

    广渠门城头上,崇祯皇帝很快也发现了吴三桂这五百精兵,不由精神一振,忙道:“大伴,这是何人?”

    王承恩也没想到这像是老太太的臭裹脚布一般的战事,此时竟然出现了这一幕亮点,忙擦亮了眼睛,查看前方,

    但战事实在是有些太纷杂了,王承恩一时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忙问一旁的孙承宗道:“阁老,这,这是何人?”

    孙承宗此时也有些秀逗了。

    之前这一会儿的战事,又是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他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好在,这一抹小股兵力的亮色,一下子让他也提起精神来。

    忙道:“王公,老臣此时也不知此人是谁。不过,必定是关宁的新锐无疑啊。”

    “关宁新锐?”

    王承恩一愣,忙道:“难不成是那吴三桂?”

    一听是吴三桂,崇祯皇帝不由大喜,手心里都攥出汗水来,但有了袁督师这个大坑,崇祯皇帝也比以前成熟了不少。

    他自是不会再轻易的发话,忙全神贯注的聚集到了前方的战事中。

    对面几里外,皇太极身边,范文程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大汗,您多虑了。进来容易出去难啊。这股明军,必定得长点记性了。”

    皇太极不由也是摇头失笑。

    他本以为,这一小股明军真能给他提提精神,让他有点兴奋度呢,却不料,不过只是昙花一现那。

    此时,后金军前军阵中,意气风发的豪格也一下子发现了这股亮点,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脱光衣服的美女,不由哈哈大笑:“去,去把这明狗子将官的脑袋给爷拧下来!把他们这股精神头给爷狠狠的压下去!”

    “喳。”

    身边奴才不敢怠慢,登时,又有两个牛录的精锐,快速朝着吴三桂的方向狂奔过去。

    这边,谭拜者也发现了这边出跳的吴三桂。

    他跟豪格基本是一个路数,就是必须把明军的出挑者,打断骨头、敲断脊髓。

    必须要让这些明狗子们害怕,让他们再也提不起精神气来。

    “招呼勇士们,把这部明狗子给爷活捉过来!”

    “喳。”

    战场风云突变。

    吴三桂这时也体会到了,为何老人、前辈总是对他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先不说周边这几股直奔他杀过来的鞑子了,单单是进入战场腹地之后,他已经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到处都是人。

    简直仿似杀不尽、除不绝。

    而且,这些狗鞑子的战力非常惊人,哪怕是寻常的杂役兵,却也要消耗他的亲随家丁们不少力气。

    这简直就像是一个泥潭啊。

    吴三桂不由也后悔万分,干什么要这么冒失呢?

    这种不对等的冲阵,简直就是送死啊!

    好在~,他麾下皆是精锐,战马也皆是良马,又刚刚冲杀入战阵,并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忙大呼着招呼身边家丁:“弟兄们,快!快朝北面突围!”

    这些家丁怎敢怠慢?纷纷调转了马头,将吴三桂护卫在正中,急急朝北面突围。

    明军红色战阵中的一抹亮点,又迅速被抹灭了。

    广渠门城头上,刚才还兴奋不已的崇祯皇帝,此时,脸色却已经有些止不住的发青起来。

    这就是他大明的勇士啊,却……

    王承恩也是眉头紧皱,阴郁的老脸上,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孙承宗也有些木讷了,这脸打的……

    饶是他这张老脸已经久经风浪了,却还是有些火辣辣的疼啊。

    关宁这边怎的,怎的……

    吴三桂部迅速溃逃,袁督师又舍不得把中军祖大寿的精锐顶上去,很快,战场局面又开始重复起了之前的一幕。

    明军简直兵败如山倒,简直就被后金军追着杀猪宰羊一般,疯狂的收割着。

    “哼!好兵!好将!好人那!”

    崇祯皇帝此时又怎还能看下去?用力一甩衣袖,大步朝城头下奔去。

    王承恩意味深长的看了孙承宗一眼,有些吃力的摇头道:“阁老,国事艰难那。”

    “呃……”

    孙承宗刚要说些什么,却见王承恩已经跟着崇祯皇帝身后,快步离去。

    “哎!”

    孙承宗不由用力叹息一声,也不敢再看眼前的一幕,颤颤巍巍的跟在了王承恩身后。

    回宫之后,养心殿内,便是王承恩都被崇祯皇帝赶走,只听得殿内‘噼里啪啦’的乱响,不知道又有多少宫里的宝贝,成为了替罪的羔羊。

    御座上,崇祯皇帝血红着眼睛,“袁崇焕那袁崇焕,朕再给你最后一天时间!若是明天……那,你也不要怪朕对不起你了!”

    …………

    大战来的快,去的也快。

    到了申时初刻,原本纷杂的战场已经平息下来。

    明军的营地毕竟就在身后,工事延绵密布,后金军也不敢再这般时候贸然冲阵,毕竟,一旦近距离,明军的火器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襄吴三桂父子此时也回到了己方的营地内。

    吴三桂在今日冲阵时,受到了两支箭伤,还在他身上有精甲护卫,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破了点皮,皮肉伤而已,没有大碍。

    但有了今日的挫折,便是吴三桂的精气神仿似也一下子被抽空了。

    爷俩对坐在大帐内,空气仿似都已经停止了流动,简直悲伤的有些可怕。

    良久,吴襄低声道:“长伯,你,你也不要太过灰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就算是李元庆,未必就没有失败的时候啊。”

    吴三桂微微苦笑:“爹,您不必再劝孩儿。孩儿还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孩儿再想,若,若是李元庆在此,他究竟会如此应对此事?他难道也会放任这般失败吗?”

    “李元庆……”

    吴襄的眉头不由紧紧皱起来,一时竟然无言。

    对啊。

    若是李元庆在此,这事情……

    “长伯,不要想那么多了。今日败了,明日再战便是。好在今日咱们的家丁伤亡不大。咱们明日依然还有机会。”

    吴三桂重重点了点头,“爹,孩儿今日虽败,却是看明白。若是正面力敌,咱们实在太吃亏。此事,咱们必须要想个办法,先下手为强才成啊……”

    …………

    夜色已经深了,窸窸窣窣的北风肆虐着席卷而过,发出鬼呼般的风声。

    关宁军营地早已经一片死寂,多日征战的疲惫,所有将士们,都已经是疲惫不堪,早早便躺下休息。

    便是对面一直在疯狂庆祝的后金军营地,此时也已经安静下来,这些狗鞑子毕竟也要睡觉,也要养精神。

    皇太极的大营内,皇太极此时也已经放下了兵书,躺在了宽大舒适的行军床上。

    这几天接连的试探,让皇太极更为明了,明军的战力,简直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的多。

    只要他再稍稍用点力,这事情……

    想着,皇太极的大圆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说不出美妙的笑意,但他刚要畅想未来,这时,门外值守的小太监却是急急禀报道:“大汗,平谷……平谷急报。”

    “平谷?”

    皇太极的脸色登时一百八十度大反转,肥胖的身躯登时一下子比猴子还灵敏,径直坐了起来。

    “快拿进来!”

    “喳!”

    小太监简直已经带上了哭腔,却只得小心将战报递到了里面,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片刻,华贵的王帐内忽然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咆哮:“李元庆,总有一天,吾必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那!”

    而此时,北面安定门之外,有十几骑明显非常彪悍的骑兵,快速来到了城下。

    他们人人都是人强体壮,彪悍异常,虽只有十几人,却有百多匹马。

    “李元庆李帅平谷大捷!快放吊篮!”

    “呃?”

    城上值守的京营士兵们本来快睡着,但一听这消息,却一下子被吓醒了?忙%%道:“你们,你们可有文书令牌?”

    这长生营的把总掏出令牌,用弩机准确的将令牌射到了城墙上,低声呼道:“请京营兄弟查阅。皇上怕要等不及了!”

    “啊?”

    这京营士兵一看令牌是真,哪还敢怠慢?忙道:“兄弟稍等。卑职马上喊千总大人过来!”

    养心殿内,已经过了子时,但崇祯皇帝却丝毫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国事至此,他能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呢?

    若非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他怕是现在就要将袁督师去皮抽筋了!

    这袁蛮子,竟然敢负他、竟然敢负他啊!

    便是将其凌迟处死,又怎能解心头之恨那?

    这时,殿外却忽然传来小太监嘶哑却又无比兴奋的呼喊:“大捷!大捷!大捷啊!李帅平谷大捷!李帅平谷大捷啊!生俘鞑子主力两千余人那!”

    “啊?快,快去禀报皇上啊!”

    “皇上,大捷!大捷啊!”

    夜晚寂静的大殿外,却一下子炸开了锅,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崇祯皇帝原本疲惫的精神,登时也一下子振奋起来。

    对啊!

    李元庆!他怎么把李元庆给忘了啊?李元庆又怎会让他失望?李元庆什么时候又让他失望过?

    “皇上,大捷,大捷啊!”

    这时,小太监却是已经冲到了殿内,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崇祯皇帝身边,将手中报捷文书急急递到了崇祯皇帝手里。

    崇祯皇帝心中虽是也兴奋至极,却是止不住踢了这小太监一脚:“慌什么?成何体统?”

    “呃?皇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了!”

    崇祯皇帝此时已经飞速的阅览开战报,片刻,他脸上的笑意却是再也无法遮掩住。

    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痛快,痛快,痛快啊!李元庆,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啊!”

    “你这小太监,今日也算是有功了。朕不跟你计较。嗯。你今日也辛劳了,朕便赏你十两金子吧。”

    “啊?”

    这小太监简直要被这冰火两重天烧晕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拼命磕头:“谢皇上赏赐。谢皇上赏赐……”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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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贼介绍:
简介:大明天启元年四月,毛帅奇袭镇江的路上,多了一名新兵。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可当百万兵。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蝴蝶悄悄扇动了翅膀,大明帝国战力最强悍的东江军集团,悄悄偏移了原本的方向……明贼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