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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羽落凡心     龙腾1856txt下载     龙腾185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用人之道

    曾国藩决定带张运兰的老湘营五千人、萧启江的果字营四千人赴浙江,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出发前,曾国藩对自己过去的用人之道也进行了彻底的反省。

    那天黄昏,在荷叶塘,吃过晚饭,天边的流云还散发着金光。曾国藩和同乡幕僚赵烈文一起散步。饭后千步走,这也是老曾在家里养成的习惯。

    走着走走,曾国藩停住了脚步,叹了一口气,对赵烈文说:“当年在家乡,我以道义号召天下,剿灭粤匪长毛,我以为有儒家道义在手,就足够了,就能感召别人,刚开始振臂一呼,也应者云集,但慢慢的,最初投奔我的人,除了彭玉麟和几个至亲兄弟,很多人才都出走了或想自立门户,比如罗泽南、李元度,或者去了胡林翼那里,也比较服他。众皆出我下,奈何尽归胡公?”

    赵烈文跟着曾国藩多年,知道他的脾气,也听说了曾国藩最近在老家的顿悟,于是说了实话:“人以利动,这是基本的人**实。道义可以号召少数人,却不一定能笼络大部分人;品德高尚让人尊敬,却不一定能让人服从。人心趋利避害,有利益好处的地方,往往大家都盯着。跟着涤帅,不能升官,不得发财,不走何待?”

    曾国藩点点头,陷入了沉思,确实,人都有私心,跟着自己得不到官,也发不了财,那不走还等什么?别说别人,就是跟着他好几年的好友刘蓉,自己也未保一官半职。不仅刘蓉,还有康福、李元度、彭寿颐、杨国栋等人,曾国藩都未曾向朝廷保荐,没得到朝廷正式册封。前几个月,李元度的母亲,还来信质问他这事,曾国藩无可回答,只能说些充满感情的“三不忘”之类的话搪塞,并约结儿女亲作慰藉。

    曾国藩过去认为,这是为朝廷矜惜名器,通过这次在老家自省,他找到了先前战事不顺畅的原因。没有重赏重保,怪不得部下不出死力。在这点上,胡林翼做得比自己好。自从曾国藩回老家后,他代管在江西的湘勇,他将李续宾的父亲接到武昌抚署,以父礼待之,又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罗泽南的儿子,使得李续宾兄弟和罗泽南旧部感激奋发。曾国藩决心在用人之道上,也要圆融,便问赵烈文:“现在我该怎么办,说说你的建议。”

    赵烈文说:“集众人之私者,可成一人之公!针对不同人的不同需求,采取武人给钱,文人给名的措施,激发他们的积极性,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军心一统。”

    曾国藩连连点头,说:“以后对有功的部下,是要大力奖赏,利用一切机会保荐幕僚当官。”

    赵烈文说:“如此甚好!不过,赵某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曾国藩说:“但说无妨。”

    赵烈文说,有时候,一些真正的好人和君子,做事并不成功,可能是因为他们无可挑剔的品德,以及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德行苛求,往往会使他们低估最基本的常识,忽略普通人参与事业的本能动机,把道德上的瑕疵视为不可饶恕的过错,并将别人的付出和牺牲视为职责之内的理所当然。君子可以在道德上追求无止境的完善,但是君子要宽容普通人的比较庸常的动机。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做事情不是追求理想,只是讨生活,要生存,他们有老婆孩子,庶民百姓只愁柴米油盐。

    曾国藩听了赵烈文的话,知道他虽没明说,但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在道德上苛责部下,毕竟君子是少数人,但曾国藩的思想,还是传统的,他回答说:“道义不存,何以安身立命?何以带兵打仗?”

    赵烈文说:“做人固然要品行端正,做事却要灵活变通。韩信这样评价项羽:项王对待长辈谦恭,对待弱者仁慈,对待病者体恤,但这不过是妇人的美德。项王对待立功的健儿吝于赏赐,对待勇武的壮士不予提拔。因此,英雄豪杰终究要离他而去。”

    过去曾国藩一直笃信程朱理学,强调先做人后做事,对部下道德上多有苛责,对名利看得很淡,经赵烈文这一番话,曾国藩在用人之道上大悟,紧紧握住赵烈文的手,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那天回房间休息,曾国藩睡不着觉,仔细反省这些年来的用人之道,确实名利方面,他给属下太少,这一点他别说跟胡林翼比,就是跟他的弟弟曾国荃相比也差了很多。于是,他决定以这次复出为契机,改变自己的用人之道。

    曾纪泽走后,王洑率老湘营在江西乐平一带打仗,病逝于军营中,老湘营便由张运兰统领。不久,老湘营奉调回湖南。张运兰告诉曾国藩,王錱临死前,将曾国藩所赠的《二十三史》留给了他,叮嘱他以前代名将为榜样,把老湘营带成一支百战不败的军队。

    曾国藩知道张运兰不具备独当一面的大将之才,要是在以前,曾国藩不会用他,但这一次,曾国藩拍了拍张运兰的肩膀,鼓励他说:“你有心向学,敢于任事,将来肯定能做出大事来。你要继承璞山遗志,莫负厚望,加紧准备,十天后便率部由醴陵进入江西,在广信府河口镇集结待命。”

    萧启江和张运兰一样,也是湘乡人,监生出身。咸丰二年来长沙投营,曾国藩见他厚实可靠,便把它留在亲兵营着意培植,后又荐他到吉字营当营官,不久便因母丧回籍。他患耳病重听,大家都喊他萧聋子。有这等缺陷,曾国藩也重用他,让他率果字营和张运兰一起入赣。

    曾国藩还请王錱族叔王人瑞管理营务处,李瀚章总理转运局,彭王姑的儿子彭山屺护理粮台,老营官邹寿璋管理银钱所,郭嵩焘的二弟郭崑焘管理公牍,江西举人许振袆管理书启,军械所和文案将由仍在江西军营的杨国栋、彭寿颐管理。能用的人,无论他们的道德长短,曾国藩都委以任用。

    曾国藩一一接见王人瑞、李瀚章、郭崑焘等人,明里以大义剀切晓喻,私下以优保暗作许诺,听者都甚为欣喜,觉得曾国藩确实变了,心中明白,个个踊跃。同时,曾国藩又分批亲自召见老湘营、果字营哨官以上的将官和参与军事的随行人员,和他们一一交心交谈。

    对于其中有特点的人,曾国藩简短地记在当天的日记中,以备今后量才使用。曾国藩在道光十九年开始逐日记日记,后来停止了。为日日督促自己,并记下当天的主要事情,复出后,他恢复了中断十三年的日记。

    复出后,曾国藩马上又向驻扎在江西的李续宾、曾国华、曾国荃、杨载福、彭玉麟、鲍超、李元度等人发出函札,令他们接信后迅速赶到巴河见面,有要事商量。

    尽管长沙的天气,此时酷热得流金铄石,曾国藩却一扫一年多来的颓靡心绪,每天早起,从清晨忙到半夜,将各项应办大事小事,考虑得周密细致,处理得井井有条。在长沙忙了半个月后,曾国藩带着一班随员,带兵解缆北进。

    骆秉章、左宗棠等湖南大小官绅,一齐到长沙小西门码头送行。曾国藩站在甲板上,满脸堆笑,谦容可掬,一再弯腰拱手,向送行者频频致意,与当年蔑视湖南官场的在籍礼部侍郎相比,判若两人。

    骆秉章和左宗棠等人都大为欣慰,谈论曾国藩这次复出,必成大事!

    熟悉的长沙城渐离渐远,江风吹拂着湘勇的黑色战旗,波浪拍打船头,曾国藩心内也豪情万丈,面色却平静如初,前方有无数的硬仗在等着他和湘军,而他平天下的梦想,一定要实现!

第六十二章 谋取东南

    曾国藩带着赵烈文等幕僚,从长沙坐船前往武昌,一路顺风顺水,船航行七日后到了武昌,湖北巡抚胡林翼亲自带一帮文武官员到汉阳码头迎接。

    胡林翼已经快两年没见曾国藩,见他比以前更消瘦,精神却十分饱满。胡林翼上船去扶曾国藩上岸,说:“涤公,你终于回来了,这真是我们湘军上下之福。”

    “这次复出,多亏了你的大力支持,我铭记于心。”曾国藩抓住胡林翼的手,感激地说。

    “你我之间,就不必客气了。”胡林翼说:“眼下浙江战事危急,我们抓紧时间商量对策。”

    曾国藩点点头,上岸拜访了湖北都督官文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了巡抚衙门,和胡林翼在书房秉烛夜谈。

    当晚,胡林翼清空了书房内外的仆人,和曾国藩秘商。从私交到国事,从朝廷到地方,从湘勇建设到平长毛战略,从过去的失误到今后的设想,湘军一号人物曾国藩和二号人物胡林翼交换了看法,这是一次改变晚清局势的会谈!

    胡林翼说:“涤公,你这次复出,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朝廷的圣旨,跟以前还是不一样,这次皇上要湖南湖北地方保障湘军粮饷,我们支持湘军就名正言顺了。”

    曾国藩说:“话虽如此,但朝廷毕竟未授予我督抚实职,可见朝廷对汉人武装的戒心并没有变,你我心中要有数。过去我们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却处处与我为难!这次,我们要尽力扩大湘军的势力。汉人在官场,在通往上层、顶层的步伐中,屡屡遭遇困境,这是为什么?还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在涉及到朝廷的高层权力时,汉人道路极其狭窄,当今朝廷,是一个更讲血统,更讲关系、更讲实力的世界,没有皇族的背景或后台、靠山,汉族很多事不好办。我们要派人到京城打通这样的关系,用钱也好,或投其所好,这并非容易的事,但我们必须做。”

    胡林翼说:“涤公说得极是,你有此等想法,乃是认清了现实,是湘军之福。我派人在朝中打听了,如今朝中皇上信任之人,乃是户部尚书肃顺,此人乃是满洲镶蓝旗,郑献亲王济尔哈朗七世孙。他当过内阁学士,御前侍卫,在礼部和户部也曾有过任职。他与其兄郑亲王端华及怡亲王载垣相互倚重,在朝中权势煊赫。更重要的是,他重视汉官,对汉人戒心不如其他皇家权贵,听说他对你的印象,也是极佳的。”

    “肃顺?嗯,此人我在朝中接触过。就以他为突破口,我们湘勇立功后,还是要在督抚实职上有所突破。”曾国藩说:“此大事极为重要,你擅长此事,就交给你办了,我让康福全力配合你。”

    “放心,涤公,你就安心去前方安抚湘勇,带兵打仗,后方我会处理妥当。”胡林翼说。

    第二天,曾国藩辞别了胡林翼,乘坐帆船离开了武昌,前往约定的巴河见彭玉麟。巴河是长江边一个小镇,在黄州府下游五十里,彭玉麟的水师有五个营驻扎在这里。

    曾国藩的船开出黄州府不远,彭玉麟就亲自乘船前来迎接。一见面,彭玉麟面色红润欣喜,感慨万千,说:“涤丈,湘勇们盼望您老复出,真如大旱之望甘霖呀!”

    曾国藩紧握老友彭玉麟的手,淡然笑着,没有谈公事,反而是说:“雪琴,这一年来,你瘦了啊,不过,听说你有喜事,去年打下小姑山,在石壁上题了一首绝妙好诗?”

    “那不能叫诗,贻笑大方。”彭玉麟说。

    “哪里,雪琴,你太谦虚了,我看是好诗。”曾国藩抑扬顿挫地念着:“书生笑率战船来,江面旌旗一色开。十万雄师齐奏凯,彭郎夺得小姑回。雪琴,这最后一句,妙语天成!”

    彭玉麟是个性情中人,曾国藩这几句话,又勾起彭玉麟内心深处对小姑的那缕情丝。

    曾国藩正要安慰他几句,李续宾和曾国华的座船也到了。曾国藩便和李续宾及六弟寒暄几句,他们合坐一条船一起下行巴河。快到巴河时,杨载福、李元度、鲍超、杨国栋、彭寿颐等人也在船头眺望,他们接到曾国藩的密信,也早赶来巴河相会。只有老九曾国荃再次攻打吉安城,战事正处在白热化阶段,暂且不能脱身,湘勇所有高级将领都来了。

    分别多日,重见这些和自己一起从烽火硝烟中走过来的旧部,曾国藩心里百感交集。朝廷这次重新启用自己,也是迫不得已,除了是因为江浙战事危急,也是因为没有曾国藩,湘勇虽能打仗,但湘勇官兵,各自为战,朝廷命令难以调遣,绿营将帅不能统领。

    当天夜晚,曾国藩召见李续斌、杨载福、彭玉麟、曾国华、鲍超等湘军高级将领,这曾国藩复出的第一次重要军事会议,会址选在了一条上百米长的宽大座船上。为做到绝对保密,船划到了江心。曾国藩在船头船尾又安排了十来名亲兵巡视。

    会议一开始,李续宾就问道:“在江西的湘勇,是否跟随大帅入江浙?”

    “不用,我在武昌和胡林翼商议,诸位的人马,都暂且不到浙江去。”曾国藩胸有成竹地说:“现在长毛在江西势微,你们刚好一鼓作气拿下整个江西。”

    杨载福问道:“朝廷的圣旨,是明令湘勇援浙,我们这些湘勇主力能不去?”

    “朝廷的命令,不可不听,但也不可全听。诸位,我接下来的话,希望在座诸位一个字不漏记在心里,要心知肚明,我和胡林翼觉得,为将者,踏营攻寨算路程等等尚在其次,重要的是胸有全局,规划宏远,这才是大将之才。我们湘勇,今后要谋取整个东南的半壁江山,今后一切军事行动,都要从整个东南战局整体出发,要考虑如何稳扎稳打,步步进逼江宁,灭了长毛。这样,我们才不至于成为鱼肉,不被朝廷重视。现在我想听听大家的建议。”曾国藩斩钉截铁地说,显然这战略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

    曾国藩这一番话,让这些湘军高级将领,很受鼓舞,他们明显感受到了曾国藩对待朝廷的方式和对湘军未来谋划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这一次更加圆融,战略更加清晰。而且曾国藩要听的是建议,而不是意见,说明曾国藩已经决定这么做,而且胡林翼也已经支持。湘勇要是占据东南半壁江山,这些地方又何富庶,那么湘勇完全有实力跟朝廷分庭抗礼。

    彭玉麟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完全赞同曾国藩的战略,杨载福也表示同意,其他人便也纷纷表态,听从曾国藩的安排。

    “张凯章和萧浚川的九千人目前已到分宜,援浙一事由他们担负。我和胡林翼都认为,长

    毛在江浙一带不会呆得太久,而且石逆很可能是用诱兵之计,想利用少数人引诱我们到福建去,利用福建的丛山峻岭和我们周旋,然后企图金蝉脱壳,带主力到四川去,跟张献忠一样去那里割据。那里沃野千里。”

    李续宾、曾国华等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一向心高气躁的曾国华忍不住了,急着问:“大哥,江西的战事,基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的人马怎么办呢?仍在原地不动?”

    “这就是我们今夜要商量的大事。”曾国藩严肃地说:“诸位都知道,洪逆是从长江上游东下而占据江宁的,现在湘勇克复湖北、江西大部分失地,江宁之上,仅存皖省,若皖省克复,江宁就成孤城。拿下江西之后,我希望诸位进兵安徽。”

    说完,曾国藩从竹箱里拿出一幅鄂皖赣苏浙地图悬挂起来,说:“我全体湘勇,除沅甫吉字营继续攻打吉安外,其余的将新开辟两个战场。一是奉旨援浙,由我统领,凯章老湘营、浚川果字营为陆师先锋,次青平江勇为后援,厚庵水师为接应。另外的湘勇,进兵皖中,由迪庵统率陆师,温甫为副,霆字营充援军,雪琴水师控制江面,封锁安庆以上的水路,严格控制过往船只,尤其是运粮船。皖中用兵的最后落脚点在安庆。”

    众人一齐点头,对曾国藩这个战略表示赞同。

    李续宾问:“我们进军安徽的路线呢?那里离长毛老巢太近,恐怕不易攻下。”

    “你和国华带兵从大同镇进入安徽。”曾国藩拿起朱笔,在鄂皖交界的大同镇三字上画了一圈,说:“然后再翻越独山,打下太湖,继而拿下潜山,进兵桐城、庐江,从东北两面包围安庆。春霆暂在浮梁不动,拖住徽、池一带的长毛,待迪庵、温甫兵围安庆之后,再从南面渡江支援。”

    曾国藩还提到诸将关心的饷银问题:“今后湘勇由湖北湖南地方提供粮饷,待胡中丞的饷银解来后,会给你们分发。”

    “这太好了!我们断饷日子久了。再不发饷银,人心就散了。”鲍超高兴地说。

    会议最后,曾国藩再次强调:“进兵江浙,乃是奉命行事。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进军安徽,拿下江宁,谋取东南,这才是湘勇的立根之本。接下来会有恶仗要打,湘勇必须团结一致,依策略而行,相互援应,才能成功!”

    “得令!”湘勇各位主将齐声说道。

第六十三章 草根李秀成

    曾国藩复出后,对湘军进取安徽,然后合围南京作了详细的军事部署。

    太平天国在“天京之变”后,杨秀清、韦昌辉、石达开等建国元老死的死、走的走,军事局面主要依靠李秀成、陈玉成、李世贤等青年将领勉力维持。而这一次曾国藩的对手,就是浓眉大眼的农家青年李秀成!

    李秀成,初名李以文,广西客家人,出生于广西藤县大黎里新旺村,这个村子当时属于广西梧州府藤县宁风乡五十七都长恭里,四周是一片高山峻岭,村子附近住的都是贫苦农民。他们大都靠做雇工、种田、烧炭来维持生活。李秀成的父亲李世高,给地主垦山种植,寻食度日。李秀成的母亲陆氏,给李秀成添了个弟弟,取名李明成。

    李秀成的家里,是真穷,日子过得真苦,怎么说呢,一条裤子,他爸穿破了补补给李秀成穿,李秀成穿破了,再给他弟弟李明成穿。李秀成从小想要出人头地,当时的社会,万般皆下品,如果不造反的话,就只能读书。

    李秀成的舅父,看李秀成很机灵,决定帮他一把。这位村塾教师,在李秀成八岁那年,把他带去私塾读了两年书,不要学费。但李秀成到了十岁,家里生活太苦,便不能再读下去了,父亲把他叫了回来帮助父母干活养家,他哭了三天三夜。

    小小的李秀成,不甘这样不读书了,他去求舅父,抱着舅父的大腿哭。他的舅父被他的眼泪感动了,说服了他的父母,于是,李秀成获得了在村塾帮工的机会,在这里一边帮工、一边自学。

    然而,在村塾的收入,对李秀成贫穷家庭的帮助有限,不久,李秀成的父亲病重,他不得不又回到家中。春天来了,就上荒山去种兰,到了秋冬,又上山砍树、烧炭。家中之苦,度日不能,度月格难,年幼的李秀成受尽了孤寒无食的折磨,生活的绝望也锻炼了李秀成的意志。

    清道光二十四年,李秀成二十一岁,洪秀全和冯云山从广东花县进入广西宣传组织拜上帝会,以桂平县的紫荆山为根据地,并向四周发展。广西的桂平、贵县、武宣、平南、象州、藤县、陆川、博白以至广东的信宜这几个州县的贫困农民都看到了希望,每村每处都知道有“洪先生”。

    李秀成也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带领全家加入了拜上帝会。

    之后,洪秀全、杨秀清在金田揭竿而起,李秀成决定造反,他参加太平军,作战机智勇敢,懂得用脑子,他在太平军中,较早意识到洋枪洋炮的威力,手下弄了好多洋枪洋炮,很快崭露头角,从一名普通的士兵晋升为一名优秀的青年将领。

    在1856年,李秀成立了大功,他率部解围镇江,败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破了江北江南大营。而在天京事变中,李秀成不仅升官主将,还接收了燕王秦日纲的队伍,成了太平天国的顶梁柱。

    为解天京之围,李秀成于1858年3月底请命出京,途经芜湖,与其堂弟李世贤商定:“一人敌南岸,一人敌北岸”。

    不久,李秀成自率部将陈坤书等五千余人,分别由芜湖和东梁山渡过长江,齐集含山,于5月8日再克安徽和州,接着又连占全椒、滁州、来安。

    当时,清军重新组织江南江北大营,天京被围日紧,南郊板桥、大胜关已被清军攻陷,七桥瓮、印子山、雨花台也处于清军的直接威胁之下。李秀成日夜焦虑,在全椒加紧操练部队,准备先扫清江浦、浦口之敌,以安定天京城内的人心。

    1858年6月5日,李秀成率兵五千余人自全椒进扎江浦大刘村,拟取道桥林进攻江浦、浦口。

    次日,江北大营统帅德兴阿督军万余进攻大刘村,他是一名勇将,身先士卒。时适大雨滂沱,太平军疏于戒备,以致寡不敌众,初战失利,李秀成的新旧营垒十三座尽失,损失千余人。

    这次大败仗,使李秀成意识到,单凭自己的一军之力,难解天京之围,于是请求到天王洪秀全支持,行文各路将领,约定太平军各路人马在安徽枞阳举行会议,共商救天京办法。

    1858年8月上旬,李秀成与陈玉成、李世贤等将领于枞阳商定:先由陈玉成、李世贤等率部攻克安徽庐州,然后由吴如孝率部在庐州东北一带活动,牵制清朝大将胜保所部清军,陈玉成则率主力速进滁州东南的乌衣镇一带,会同李秀成部全力进攻江北大营,先攻破清军江北大营。

    枞阳会议,使李秀成、陈玉成等人“各誓一心,订约会战”,并制定了较正确的作战方针,为再破江北大营以解京围奠定了基础。这时候的李秀成,仗打得十分漂亮!

    1858年8月11日,陈玉成、李世贤、吴如孝三部联合行动,由舒城三河镇向庐州逼进。当时,新任安徽巡抚翁同书,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帝师翁同龢的哥哥,他尚未到任,庐州城内仅有清军数千,由副都统麟瑞督率驻守,另由新任安徽布政使带勇万人驻守南郊。

    其实翁同书到任后,也是枉然。

    8月23日晨,太平军两万余人从西、南两个方向直逼城垣。清军未及交锋,即纷纷惊溃。当天中午,太平军即进占庐州城。

    太平军再克安徽庐州,清廷上下为之震动。咸丰皇帝大怒,立即任命胜保为钦差大臣,督办安徽军务,所有皖境各军均归其节制。同时,谕令湖广总督官文从沿长江东下的鄂军中分派劲旅,赴援庐州;谕令德兴阿从江北大营中酌拨马步官兵,前往庐州“协剿”。

    清廷严令胜保及各路将领务必将庐州收复,否则提头来见。

    太平军的主要进攻目标,并非庐州,而是江北大营,因此,未等气势汹汹的清军援兵赶到,陈玉成早已挥军由界牌直趋滁州,于9月中旬抵乌衣一带,与自全椒进抵该处的李秀成部会师。在此之前,吴如孝按约率部自庐州北进,占店埠镇及其东北之梁园,进逼定远,以牵制胜保军。

    当时,江北大营统帅德兴阿拥有兵勇一万五千余人,以浦口、江浦之间的陡冈、安定桥、小店一带为重点,分驻于西至江浦石碛桥、高旺,东至瓜洲、三汊河,北至来安、施官集的广大地区内,绵延二百余里;长江内则有水师巡船往来游弋,以资接应。

    战前,德兴阿得意地说:“各路马步兵勇,或多或少,择要分布,有警则奋勇向前,贼多则添拨援应;海全一军驻扎石佛寺,无论何处紧急,皆可策应。”

    德兴阿认为清军攻守都有把握,但作战结果表明,清军的这种分散部署,正好给了太平军以各个击破的极好机会。

    李秀成察看了德兴阿的军事部署,去信陈玉成说:“德兴阿有勇无谋,不懂军事,这乃是我们齐心协力攻破江北大营的绝佳机会。”

    于是,李秀成、陈玉成两部太平军会师乌衣之后,众达数万,先与江北大营清军相持。

    9月26日,德兴阿派出部队由小店进攻乌衣。太平军奋起迎战,大败清军,歼敌三四千人。

    9月27日,李秀成部的太平军乘胜向小店发起猛攻,洋枪洋炮很厉害,击败由江南大营来援的总兵冯子材部五千人。

    年轻时的冯子材不牛逼,大刀虽猛,却经常打败仗。冯子材打不过李秀成的太平军,他率部逃走。

    陈玉成部则冲破清军陡冈军营,直下浦口,在从九洑洲渡水前来的太平军配合下,再次大败敌军,并将浦口一带的清军营垒全部烧毁。清军见后路被袭,阵势大乱,纷纷夺路而逃。德兴阿先逃**,后由水路逃往扬州。

    陈玉成部随即于9月29日占领江浦。至此,江北大营再次被摧毁,清军前后损兵万余人。太平军攻破江北大营之后,恢复了天京与江北的联系,保障了对天京的物资粮草供应。同时,大大地鼓舞了太平军的士气。

    二破江北大营之后,李秀成率部东进,于10月4日占仪征,10月9日占扬州。

    清军不战而逃,德兴阿如丧家之犬率部北逃到邵伯镇。

    10月15日,江南大营帮办军务张国梁率兵六千余人由镇江渡江北援,李秀成认为自己的兵力单薄,于10月21日弃守扬州,继又退出仪征,他带兵打游击战,清军也奈何不了,疲于奔命。

    在李秀成率部东进的同时,陈玉成率部由浦口北攻**,由于道员温绍原据城死守,直至10月24日才攻克。

    江北大营惨败后,清廷将德兴阿革职,并决定撤去江北大营建制,江北军务由江南大营统帅和春统一节制。咸丰皇帝还急诏曾国藩复出,让湘勇入浙,保东南半壁江山。

    曾国藩却表面上派人入浙江,实际上命湘勇主力收复江西,进攻安徽中部。

    李秀成闻讯,立即带着罗大纲、周国虞、康禄等将领和部属星夜奔赴枞阳。

    枞阳分上下两镇,两镇相距八里地,扼控破岗湖、菜子湖、禧子湖三湖入长江之口,下距安庆水路八十里,是一个军事要镇,李秀成的亲信吴定规带领一万太平军精兵驻扎在这里。

    天京内乱之后,李秀成和其他太平天国的将领一样,心情很复杂,感觉前途很迷惘。天京城内血流成河、尸积如山的惨景,在他脑子里的印象太深刻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常常会无端地听到女人的悲号、婴儿的啼哭。他这个出身赤贫,举家投奔天国的年轻人,这时已经三十五岁,他没有石达开那样的勇气和威望,他知道没了天国,自己什么也不是!但留在天京,难免和天王洪秀全家族的人磕磕碰碰,在外带兵打仗反而是更安全的。

    是故曾国藩一派人攻打安徽中部,李秀成便向天王洪秀全申请,再次外出抵御湘勇!洪秀全这时身边也没多少能征战的将领,便同意了,让他当主将,抵抗湘勇!

第六十四章 孤军深入

    李秀成并不惧怕曾国藩,当年石达开率兵打得曾国藩要跳江,李秀成觉得自己也有这个实力!他甚至渴望跟曾国藩的湘勇,来一场正面较量,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唯一的不足就是太平军在天京事变之后,人心有些乱。这也难怪,毕竟二把手分分钟都能被灭门,天国里谁还会有安全感?

    于是,李秀成在前线上书洪秀全,建议天王恢复东王的爵位和名誉,以之安定军心。

    洪秀全觉得,李秀成太多嘴了,管得太多了,而且有点挟军自重,不过他想,反正杨秀清已经死了,对自己够不成威胁,还可以用死人来收买人心,毕竟,军中很多将领,包括李秀成都是杨秀清一手提拔的,于是洪秀全下旨,恢复了杨秀清的东王爵号,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死去的杨秀清,让其第五子袭封为幼东王,并定东王被害那天为东升节,举国祭奠。

    李秀成的兵营里,无论兵营民房,门口都点灯两盏,供茶三杯、白饭三碗、菜三盘。他带头率领全军祭告杨秀清,手捧三炷香,跪拜在地,对天祷告:“愿东王在天堂永享尊荣,并庇祐下界生灵早得幸福。”

    后来,李秀成率部和诸将赶到枞阳,在当地首富马家大院里,也举办了隆重纪念杨秀清的仪式。花厅正面,临时扯起一道青布帏幕,帏幕上悬挂着一幅东王升天图。图上的东王杨秀清,身穿黄龙袍,飘发仗剑,由和风瑞云徐徐送到半空。每个将领手中也都捧着三炷香,高声念道:“我们赞美上帝为天父,是魂爷为独一真神;赞美天兄为救世主,是圣主舍命代人;赞美天王是圣贤,是拯救万物圣人;赞美东王是神圣风,是圣灵赎病救人;赞美西王为雨师,是高天贵人;赞美南王是云师,是高天正人;赞美翼王是电师,是高天义人。”

    这是甲寅四年燕王秦日纲撰写的“赞美诗”,其中还有三句:“赞美北王是雷师,是高天仁人;赞美燕王是霜师,是高天忠人;赞美豫王是露师,是高天真人。”

    天京内讧之后,赞美北王、燕王、豫王的话也删去了。

    朗诵完毕,李秀成转过身,将黄裱纸焚烧,众人起身,一齐大呼:“愿我真天命太平天国禾乃师赎病主东王在天堂永享富贵!”

    李秀成走出队列,来到几案前,对众位将领讲话。李秀成本是杨秀清一手提拔的人,声音哽咽:“弟兄们!东王没有死,他正在天堂,保祐我天国国土及数十万将士,他近来常托梦给我,要我们忠心服从天王,吸取教训,重新团结起来,大家舍命战斗两三年,就可以永享大富大贵了!我这就请东王下凡和大伙见面。”

    李秀成的话音刚落,一阵阴风起,厅中的蜡烛被吹熄,东王升天图飘落下来。突然,一个令人惊骇万分的怪事出现:原来挂图的地方,笔挺挺地站着一个人影。这人头戴单龙双凤冠,身穿九龙团绣袍,双目炯炯,面孔黑红。众将以为是眼花看错了,揉揉眼睛,定定神再细看,不错,果然千真万确是东王!

    李秀成带头呼喊:“东王显灵了!”

    “东王显灵!”众将也跟着喊道,他们对李秀成佩服不已。

    只有陈玉成对李秀成这一套不以为意,洪秀全在军事方面封的四位主将中,陈玉成是前军主将,后军主将是李秀成,从排名前后可以看出来,陈玉成还是略重于李秀成,在太平军中地位高于李秀成。

    陈玉成的前军是以天京为中心点,向前必然是往北,势力范围在安徽一带。而后军主将李秀成的后军,只要看一下国内地图,就知道从地理上看是江浙一带,这大后方再退一步就是汪洋大海,那时太平天国还没有要在海上争霸的雄心,这也就是说李秀成的地盘顶多再往江苏、上海扩大一点,而陈玉成就不一样了,在他的前面是大半个中国,一个蛋糕有一大半等着他去吃。

    李秀成事先没跟陈玉成说东王显灵的事,这让陈玉成更加不爽。他觉得李秀成是想借东王显灵来打压自己,但他也没办法,只好跟着

    众人高声呼喊:“听从东王诰谕!”

    李秀成便借东王显灵来完成了对付曾国藩湘勇进犯安徽的军事部署。

    而湘军方面,曾国藩的座船起锚下行到了湖口。这是内湖外江水师的大本营。杨载福率所有哨官以上的将官,一齐整队在此恭候曾国藩检阅。

    这时湘勇水师增添快船二百余艘,曾国藩见到自己亲手创建的水师如此兴旺,欣喜异常,他破例给每个水勇赏钱二千文,又亲到湖口水师昭忠祠祭奠。然后来到长江边,摆上供饭供果,焚香烧钱纸。

    之后,曾国藩去了南昌,如同在长沙一样,主动遍拜南昌官场,并每人送上一篓上等君山毛尖。南昌官场这一年多来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文俊被撤去了巡抚职,召回北京,原布政使耆龄升任巡抚。

    曾国藩对耆龄等人检查了自己过去在江西的差错,缓和了以往与南昌官场格格不入的气氛。然后,曾国藩按原计划赴广信府,与张运兰、萧启江会合东进浙江,却接到五百里紧急上谕。上谕说浙江局势稍苏,石逆犯闽,闽省吃紧,命曾国藩率部改道入福建。

    曾国藩接到上谕后,便从抚州府,经水路去建昌府。就在曾国藩赴闽途中,陈玉成、李秀成调走皖中部队,集中优势兵力回扑江北,在乌衣至江浦一带大败德兴阿的江北大营。

    正在向皖中进兵的李续宾、曾国华趁着这个空隙,率湘勇连战连胜,接连攻下太湖、潜山、桐城、舒城,抢掠了许多金银财宝,沉浸在一片狂喜之中。

    曾国华生性骄躁,轻取四城,遂以为用兵打仗亦不过如此,鼓动李续宾一起南下进攻庐州:“庐州收复,则皖省全局皆在掌握之中,北出凤阳、颍州,南下安庆、池州,都可居中从容调度。”

    “涤帅在巴河舟中,已指示我们先合围安庆,我们要打乱他的部署吗?我看还是以南下安庆为宜。”李续宾觉得曾国华的话虽有道理,但乱了曾国藩的战略大局,不甚稳妥。

    “迪庵兄。”曾国华笑了笑说,“兵机瞬息万变,我哥也难以预料,我军目前距庐州仅一百五十里,距安庆有二百五十里。安庆城高池深,一时难以攻破,而庐州到底不如安庆之难下。下一庐州,其于朝廷之功胜过下皖省十县。”

    曾国华这话有道理。当时庐州失守,新巡抚翁同书只得将抚署暂设在寿州。朝廷责翁同书速下庐州,翁同书无力为之,只好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湘勇身上。

    翁同书以巡抚之尊,以十万粮饷为诱饵,请曾国华和李续宾的七千湘勇收复庐州,并保证一旦湘勇拿下庐州,就向朝廷给曾国华和李续宾请功!

    所以收复庐州,确实是大功一件!但李续宾还有顾虑:“陈玉成、李秀成正集结在浦口与江北大营鏖战。若是庐州危急,增援部队三五天便可赶到。我们孤军深入,就危险了!”

    “迪庵兄,你过虑了。”曾国华拍着李续宾的肩膀说,“陈、李二逆,攻打江北大营,德兴阿会拖住他们,我们可以放心攻庐州。满人处处占我们的便宜,这次也轮到我们占占他们的便宜了。”

    曾国华身为曾国藩的嫡亲兄弟,李续宾不便再坚持下去,他们率的这七千人,其基础是长沙建大团时的罗泽南一营,系湘勇中的精锐,当即全部开出舒城,兼程向庐州进发。

    李秀成下令沿途太平军不战自退,诱敌深入,一张巨大的网悄然铺开了。

    傍晚,曾国华和李续宾七千湘勇驻扎在金牛镇。探马报:前方四十里处的三河镇外,长毛新筑石垒九座,镇上粮草堆积如山,兵器甲杖无数。

    曾国华大喜,对李续宾说:“皖中粮食奇缺,今夜安稳睡一觉,明早,我们率军一鼓作气拿下三河。然后,打下庐州城,就算立了大功!到时候我请你到包孝肃祠堂,痛饮三杯如何?”

    “我一定奉陪到底!原先我没想到长毛会如此不堪一击。”李续宾也笑了起来。他一路上见太平军斗志全无,也觉得可以轻易拿下庐州了。

    而曾国藩在率兵赶往福建途中,收到曾国华和李续宾进攻庐州的消息,他摊开地图,面色如乌云笼罩,急得捶足顿胸,大声疾呼:“孤军深入,吾弟危矣!”

    曾国藩立即致信胡林翼,让他速派精锐之师支援曾国华。

第六十五章 猛将李续宾

    李续宾同意和曾国华一起率军进攻庐州,也就是今天的合肥,并非只是一味贪功,他有自己的判断。四十岁的李续宾,乃是湘军名将,九江就是他攻下的。在三河战役之前,李续宾更是身经百战,步步升迁,是湘勇里继胡林翼、江忠源之后的又一个达到巡抚官职的猛将!

    李续宾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湖南湘乡人,生于敦行四十四都,年轻时他和项羽一样,膂力过人,但他好读书。因家境贫寒,靠贩煤养活家人,并全力供胞弟李续宜读书。同是湘乡人的湘军大将罗泽南非常欣赏他,把他和他的兄弟都收为弟子,不仅免其学费,还拿出自己收入的一部分,帮他供养家人。

    咸丰二年,太平军从广西打到湖南,清廷急忙命令两湖地方官,尤其是湖南官员举办团练,协助绿营兵堵剿太平长毛。那一年,李续宾便在家乡协助罗泽南办团练。李续宾能以兵法约束子弟,明耻教战,训练尤精,深得罗泽南的赏识。此后,曾国藩出山,他跟随罗泽南一起加入湘勇,与太平军作战,开始了军旅生涯。

    李续宾与太平军的首战是1853年。当年夏天,太平军在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率领下围攻南昌。江西巡抚张芾和湖北按察使江忠源守南昌,因城中兵力单薄,请求增援。曾国藩便遣湘乡知县朱孙诒率训导罗泽南所募湘勇赴援,李续宾随军而行。

    1854年,西征太平军逼近长沙。曾国藩所练湘军誓师出战,在湘潭大败太平军。自此开始,湘军向西征太平军进行大反攻,接连取得军事胜利,连克岳州等地,在夺取岳州高桥、城陵矶等战斗中,李续宾作战勇敢,因功擢升为知县。

    1854年10月初,湘军陆续抵达武昌外围,曾国藩指挥湘军分多路进攻武昌。罗泽南、李续宾率部4000余人由金口猛攻花园。

    花园位于武昌城西二十里处,驻有太平军精锐部队万余人。在江边,堤上、青林湖畔设有大营三座,是防守武昌的重要据点。

    战斗的当天,李续宾就率部攻下花园太平军大营。次日,他带入又连下鲇鱼套附近太平军6座营垒,兵临武昌城下。

    当时,负责守卫武昌的太平军将领石凤魁、黄再兴等人,都是文官出身,不懂军事。他们见湘军气势汹汹地攻到城下,便于夜间率军弃城逃往田家镇。武昌这个华中重镇,就这样被湘军占领。跟着曾国藩的大军,李续宾自岳州东下以来,常为先锋,沿途七战皆捷。攻占武昌后,曾国藩保奏他升为知州。

    湘军攻占武昌后,兵分三路,夹江东下,水陆并进,直指半壁山、田家镇。李续宾随知府罗泽南走南路,由金牛镇攻兴国,他率部首先赶到半壁山,与太平军连日展开激战。太平天国的秦日纲亲率两万余太平军分作两路向湘军进攻。李续宾仅率两千余湘军与之激战整日。战斗中,李续宾手刃三名怯阵的湘军士兵,率部拚死抵拒,并将太平军击溃,后又派出百余人缒崖而下,协同湘军水师斫断横江铁链,半壁山要隘遂为湘军所得。那一仗,湘军水师突破太平军水上防线,顺流东下,焚毁太平军船只数千艘。

    田家镇一战的关键虽在水战,但李续宾最先赶到半壁山,首战告捷,又挫败了太平军反攻计划,控制半壁山,使田家镇失去依托,立了大功。这次战斗后,他因功被加赏“挚勇巴图鲁”名号,升为安庆知府。

    而历时数年,攻下九江,干掉太平军的名将林启容,是李续宾取得的最艰苦也是最辉煌的胜利。这硬仗打得十分出色。

    当湘军攻占田家镇之后,曾国藩计划夺取九江,然后利用水师优势,直逼金陵。湘军水师进至九江江面,陆师进抵九江城外。

    镇守九江的林启容是太平军的著名骁将,能攻善守。湘军进攻九江西门,三战皆败,死伤甚众。湘军对九江实施全面进攻,罗泽南、李续宾率部猛攻东门,因城上枪炮木石交施,屡次抢登,不能得手。曾国藩见硬攻不能奏效,便改取“舍坚而攻瑕”的方针,留塔齐布等继续围攻九江,调胡林翼,罗泽南、李续宾等带兵进攻梅家洲,企图占领九江外围要点,切断九江与湖口的联系。

    守卫梅家洲的罗大纲于城外立木城二座,高与城等,炮眼三层,周围密排,营外木桩、竹签广布十余丈,较之武昌、田家镇更为严密;掘壕数重,内安地雷,上用大木,横斜搭架,钉铁蒺藜其上。胡林翼、罗泽南、李续宾率部等分路向梅家洲发动进攻,遇到太平军奋力抗击,死伤数百人。

    夺取九江的计划受挫,曾国藩退守南昌。除留塔齐布继续围困九江外,罗泽南部奉调充作游击之师南援赣中,李续宾随队与太平军作战,连续攻占弋阳、广信、德兴、义宁等府县,因军功升为记名道员。

    1856年,李续宾配合在武昌外围作战的胡林翼所部攻取武昌。那一年,李续宾基本上是在武昌城下度过的,他率部与湖北巡抚胡林翼、湖北提督杨岳斌等与太平军相持于武昌城外。太平天国发生天京内讧,翼王石达开从武昌前线赶回天京,李续宾趁机攻占了鲁家巷太平军营垒13座,和胡林翼部一起攻进武昌城。接著,他率军乘势东下,在杨载福水师配合下,又攻下了武昌县(今鄂州市),大冶、兴国,再次因功升为记名按察使。

    1857年1月初,李续宾率所部万人顺江而下进入江西,再攻九江城。

    九江自1853年9月被太平军占领后,一直在太平军手中。林启容在武昌将陷之时,就督军日夜缮守具,屯米粮,浚深沟,设炮台,以防湘军来犯。从1月6日开始,李续宾陆师与扬载福水师连战数昼夜,攻城不下,遂决定改变攻城战术,3月5日,他督湘军自宫牌夹起到东边白水湖尾修筑长壕,全长30多里,共6道,每道深2丈,宽3丈5尺,于6月筑成,三面合围九江。同时,他决定先扫清九江外围太平军据点,孤立九江。

    1857年9月,李续宾首先进攻九江北面的小池口,由水师炮船昼夜轰击,城内房屋全被击毁。10月,风雨交加,李续宾令陆师用稻草,沙囊填满壕沟,士兵躲在稻草沙囊之后,直扑城下;然后向城内施放火箭,乘烟焰迷漫之时攻陷小池口。后来,李续宾率部进攻湖口,湘军缘梯攻城,用火箭击中太平军的火药库,登时瓦石飞空,墙垒破裂;守将黄文金见势难再守,开门撤走。梅家洲守军见湖口已陷,也弃垒而走。被分割于鄱阳湖内达三年之久的湘军水师与长江内水师会合。

    小池口、湖口、梅家洲被攻占后,九江便失去了依托,陆上三面被围,临江一面也被湘军水师控制,完全成为孤城。这年底,李续宾因军功实授浙江布政使。

    李续宾抓紧围攻九江,百计并施。但林启容毫无惧色,率军坚守城中,使湘军顿兵城下一咩多仍不能得逞。

    直到1858年3月20日,李续宾再次攻打九江城。此时九江城内储备的粮食已吃光,太平军靠种麦自给,仍顽强抗击。5月8日,湘军挖地道轰塌东门、南门城墙,登城士兵均被太平军抛掷的大桶火药炸死炸伤,缺口重又堵住。此战,湘军死伤无数,胡林翼向朝廷奏报说,湘军伤亡士卒之惨,使将士莫不欷欧饮泣。

    5月19日,湘军用地道轰塌九江东南城墙百余丈,湘军士兵前者伤,后者继进,冲上城头,林启容率部下浴血巷战,1.7万将士全部英勇牺牲,其壮烈为太平天国战史中所仅见。

    李续宾经过苦战夺得九江,其战略意义不言而喻。战后,因功赏巡抚衔,名扬天下。

    李续宾屡战屡胜,进攻合肥,他有点心存侥幸。因为三河镇位于界河南岸,东濒巢湖,是庐州西南的重要屏障。该镇原无城垣,太平军占领后,新筑了城墙,外添砖垒九座,凭河设险,广屯米粮军火,接济天京,因而在军事上、经济上都居重要地位。当时太平军的守将是吴定规。

    李续宾率部一月之内,连下四城,进军迅猛,但部队伤亡较重。仅舒城一战,湘军阵亡过千,带伤约五百人以外。

    李续宾也感到兵力不足,他对此心知肚明,在进军三河镇时向曾国藩报告说:“所部八千人因克复潜山,太湖、桐城及舒城留兵防守,分去三千人。数月以来,时常苦战未尝得一日之休止。伤损精锐,疮痍满目,现已不满五千人,皆系疲弱之卒。三河一带悍贼虽多,自揣犹足以制。若遇大股援贼,兵力亦恐难支。”

    尽管如此,李续宾仍抱侥幸心理,指望能在太平军援军到达之前,迅速攻下三河镇。

    李续宾和曾国华率湘军进攻三河镇外太平军营垒,近者被其火药所焚,远者遭其枪炮所轰,伤亡很大,却难以近其城垒。

    进还是退?猛将李续宾一时难以抉择。

第六十六章 新三河大战(1)

    安徽大地,乃是长江腰膂,俯仰吴越,是南京西部的重要屏障。咸丰年间,太平军坐拥金陵,在安徽一带经营统治好多年。这里是太平天国统治时间最长、治理相对稳固的地方,对湘军而言,则是一片荆棘和不详之地:早在1853年年底,清廷“救火队长”、湘军楚勇统帅江忠源出任安徽巡抚,翌年就败亡于庐州。

    “先清皖北,再图皖南”,是曾国藩的既定战略。但只用了一个月时间,李续宾和曾国华部就连克安徽太湖、潜山、桐城、舒城四县,于1858年11月初,抵达安徽中部,将近八千湘勇屯兵庐州三河镇,与驻守三河镇的吴定规部的太平军虎视眈眈。

    三河镇,这处广袤平原中河汊环绕的小镇,北倚丰乐河,西面和南面有小南河、杭埠河交错,周边是大片广袤的圩田,一望无垠。太平军1853年就占领三河,将它作为太平军供给天京的粮仓,以及守御庐州的重要据点。

    清廷日夜担心太平军自庐州北上北伐,将皖北一带视为心腹大患。各地方官守土有责,十分需要骁勇善战的将领,因此因攻克九江而升任浙江布政使的湘军统领李续宾,威名显赫,成了各方抢手的“香饽饽”。浙江方面的官员再三请求朝廷派李续宾部入浙,湖北总督官文和湖北巡抚胡林翼则希望李续宾部协助湘军先平定安徽,这与咸丰帝的想法不谋而合,遂命令李续宾留在湖北,图谋整个安徽。

    湖北巡抚胡林翼素以知兵、理财,罗致、推荐人才闻名。他也是官场交际的一把好手,就连贪劣庸玩、眼高于顶的湖北总督官文,也对他言听计从。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胡林翼的处世手段。李续宾就很不喜欢官文,不买他的账,从不巴结示好,遭到官文记恨。

    李续宾希望出征安徽前能回家探亲一趟,一直未能成行,后来他又想把父母接到军中奉养,父亲以“乐山水居,不喜城市”婉拒。在朝廷诏书的再三催促下,李续宾决定按照曾国藩的部署,“先清皖北,再图皖南”,率军从湖北出发,一个月时间,带着8000余人由南往北,深入安徽境内400多里,连克安徽太湖、潜山、桐城、舒城四县,意气风发。

    李续宾在攻克桐城之后,与众将商议进取舒城及三河。

    李续宾的部将丁锐义说:“我们大军一路攻城拔寨,已是强弩之末,应该就地休整,等待援军再择机而动。”

    曾国华道:“兵贵神速,军锋不可顿”。

    曾国华是曾国藩六弟,素与李续宾意气相投,又跟他是儿女亲家,喜欢用奇兵。曾国华的想法,与李续宾长驱直入、以奇兵拿下庐州的初衷一致,于是李续宾决定继续进军安徽中部。

    但湘勇兵至三河,庐州在望,李续宾既踌躇满志,又有几分担心:“长途奔袭,部队已伤损精锐,疮痍满目。而每攻下一城,就要分兵驻守,目前他手上的兵力仅有十三营近五千人,可以与三河太平军的守军一战,但如果遇到太平军的大批援军,则情况堪忧。”

    事实上,李续宾率兵北进安徽,正是抓住驰骋于安徽战场的太平军将领陈玉成正和李秀成合力攻打清军扬州江北大营的这一战机。

    李续宾指挥攻打三河镇,他望穿秋水,希望湖北巡抚胡林翼速派援军助攻。可惜的是,此时湘军的“超级奶爸”、湖北巡抚胡林翼因母亲去世,按朝廷制度,不管是什么情况,必须回益阳老家丁忧。

    曾国藩得知胡林翼要回家,哀恸慎膺,减食数日,但他也没有办法,他正率部赶往福建途中,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只好低三下四写信给官文,让他速速出兵救援。

    胡林翼回老家后,湖北军政由湖广总督官文主持,缺少了胡林翼的斡旋和敦促,清廷官场拖沓推诿的积习和满汉之间的仇隙一下子暴露出来。官文素来不喜欢李续宾,收到李续宾请求增援的书信,将信遍示部下后,居然怪声怪气地说:“李九将军用兵如神,战无不胜,哪里有他攻不下的地方?难道还少了我们的援军就不成?”

    李续宾求援不成,见湖北方面没动静,只好硬战,他把希望寄托在打时间差上和江北大营的清军拖住太平军的援军。

    但比李续宾更年轻、善于杀回马枪的陈玉成,也明白战事瞬息万变、早一天就是胜利的道理。他早就命令部将蓝成春在三河镇造城,城墙选址在河道最狭窄、圩埂最宽阔的小南河北岸,东面、北面的杭埠河和丰乐河河道宽广,以为天险。蓝成春还不放心,又在小南河南北两岸的圩埂上,建造了9座砖垒,南岸7座,北岸2座。造城工程,耗时一个月零三天,征用了一万多民工。为了提供城墙和砖垒的石料,三河周边的庙宇、牌坊几乎被拆光,普通人家的石磙、石臼、石门槛、砖墙及坟头石碑都被强行拆送筑城。

    当陈玉成接到三河镇太平军守将吴定规的求救急报时,他正奔袭浦口,攻克了清军的江北大营,他令吴坚守三河,自己星夜回援,同时令驻庐州的太平军联合捻军横切西南,阻击湘军从舒城的援军。他还上奏天王洪秀全,请调苏北战场的李秀成驰兵支援,形成合围之势。

    李续宾一军抵达三河镇的当天,就发起了进攻,一连三天,在付出了1000多人的代价后,终于将太平军在小南河圩埂上的9座砖垒拿下,太平军守军损失7000余人。

    所以老湘营的战斗力是大大强于太平军的。三河初战,湘军和太平军的战损比是1比7,李续宾却眉头紧锁,对曾国华说:“援军迟迟不到,湘军现在打不起消耗战,尤其是作为军中主力的数百善战勇士,死一个就少一个。”

    不过,心思缜密的李续宾,也一直在琢磨:为何太平军会在河的南北两岸都设立砖垒?难道是专候我们渡河后包抄后路?于是,他将主力北渡的同时,将南岸的砖垒拆去,命令部将李续焘驻守南岸——李续焘是他的族弟。

    11月7日,正当湘军北渡时,陈玉成率部出现在三河镇西南30里的金牛镇。随后数天,太平军蜷缩三河城内的4000老弱残兵,依仗三河的坚墙和工事,抵住了湘军的攻势。

    一个星期后,李秀成部也赶到了三河镇东南25里的白石山。太平军号称十万之众,连营数十里,湘军前路不通,而退路已绝。

    原来,早在1858年10月,陈玉成部就在江苏**接到李续宾、曾国华率湘军大举东犯安徽的战报,他毅然决定回兵救援,给这股孤军深入的湘军毁灭性打击。为了全歼李续宾的湘军,他上奏洪秀全,要求调派李秀成部一同前往三河镇。

    在湘军大举进攻三河镇外围的当天,陈玉成就率大部队赶到,驻扎在三河镇南金牛镇一带。李秀成也率部赶到时,驻于白石山。至此,集结在三河镇周围的太平军达数万,和李续宾部湘军相比,人数占绝对优势。

    面对蜂拥而至的太平军援军,曾国华感觉不妙,在军帐中商议对策时对李续宾说:“贼人像麦子,割完一茬又长出来。貌似还越来越多,我们不如退守桐城。”

    “现在已经太晚了!打仗有进无退,只有死战!否则功亏一篑不说,还会被长毛追杀如丧家之犬!”李续宾说:“军兴九年,皆以退走损国威,长贼志,予当血战,多杀一贼,即为民多除一害。”

    11月14日晚上,李续宾指挥湘军七个营的兵力,分三路奔袭金牛镇,第二天黎明时在距三河镇十五里的樊家渡王家祠堂,与陈玉成的部队交火。湘军这次出动的都是营中精锐,双方甫一交手,太平军佯装败退。此时,驻扎在白石山的李秀成听到三河镇方向的炮声隆隆,率部摸到了战场,三河镇守军也倾巢而出。李续宾的大营被团团包围,太平军的炮火打过来,把湘军营房里的炊具炸得稀烂。

    11月15日清晨,立冬不久,一场大雾席卷了安徽中部,巢湖平原雾气沉沉。庐州西南的三河镇到金牛镇方圆30里,更是被大雾裹得严严实实,咫尺莫辨,正如此时此地,身处十万太平军包围里的五千湘军,眼前危机重重,却不知出路。

    突如其来的大雾,给试图突围的湘军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太平军的包围圈,每天都在缩小,从最初的三十里,转而缩小到十里,一个星期后,数里之外,湘军将士就能听到太平军人马的嘶喊。被困湘军兵力粮草都近枯竭,所能依仗的,只有此前占据的几座太平军砖垒。

    李续宾站在砖垒的最高处远望,十里之外,密密麻麻的都是太平军的人马,而且太平军合围之后,将丰乐河的河堤掘开,河水将圩田灌成了水洼,湘军突围举步维艰。同时,太平军把火把投掷到湘军的帐篷上,由于帐篷被雾气浸湿,没有点燃。湘军炮弹罄尽,就用破碎的铁锅、瓦片代替,开炮还击。

    “天要灭我!”李续宾仰天长叹,他知败局已定,写下了遗书稿,又草草写了几行家书,将其交给部将周宽世,嘱咐他突围后,带给在湖北统兵的弟弟李续宜。随后,李续宾仗剑怒马出,僚佐以下从者六百余人,赴贼深处:“兄弟们,同心报国,奋力杀贼!”

    就在李续宾冲杀太平军,陷入绝望之时,他的四周一阵阵轰隆轰隆炮响,太平军纷纷人仰马翻。固守南岸的李续宾族弟李续焘看到一艘巨大的蒸汽军舰顺河而下,庞然大物一样的军舰,桅杆上挂着斗大的“曾”字,军舰上几十门重炮炮口对准太平军乌压压的人头,不断开火,开花炮弹将无数太平军送上了西天见杨秀清。

    李续焘激动对身后的三千湘勇喊道:“兄弟们,跟我杀贼,援军到了,曾家的援军到了!”

    这时,一身戎装的曾纪泽,背着手很帅气地在军舰的舰桥上,面带微笑,不时镇定自若指挥炮击!不早不晚,他赶来得正是时候!

第六十七章 新三河大战(2)

    曾纪泽乘坐的军舰,排水量将近两千吨,火力是六十四门巨炮,舰首和舰尾都有快炮。这艘军舰伪装成商船,在上海码头加完煤,从黄浦江到了长江口,然后沿江而上到了安徽,航行上千里,冒着白色的蒸汽,发出巨大的轰鸣,两岸的太平军都视之为怪物,不敢靠近。偶尔有胆子大的太平军将领派水军乘着木制快船拦截,但无异于螳臂当车。曾纪泽也毫不客气下令全部击沉。路过湖北时,曾纪泽还让苏慕白去给李续宾的弟弟李续宜送去了一封书信,请他速带援军去安徽。到了三河镇,时至中午,浓雾已经散去了大半,曾纪泽下令全力炮击太平长毛。

    包围李续宾的太平军,没防背后来了这么一艘移动的巨炮舰,死伤惨重,乱了阵脚。就在这时,南岸忽然又杀来一支湘军人马,旌旗上挂着斗大的“李”字,为首的乃是一书生模样的将领,和李续宾的外貌有几分相似,正是李续宾的弟弟李续宜,他接到了曾纪泽的书信,说他哥哥李续宾在安徽三河镇有性命之忧,立即决定赶赴安徽。

    李续宜从小就跟他哥哥相依为命,他哥哥在外挣钱供他读书,有时还上山打猎为他改善生活,他接到曾纪泽的信,意识到他哥哥有危险,他不惜犯下死罪,带人闯进武昌总督衙门,挟持了湖北督军官文,逼迫他同意出兵援助。胡林翼帮助他暂时平息了官文的怒火。然后,李绪宜亲自带自己统率的一千七百人,加上胡林翼部下的三千多楚军,组建成五千人的湘勇战团,杀奔三河镇。

    李续宜自己也是一员猛将,跟哥哥一样原来同事罗泽南,打起仗来也很猛,他以文童从军,援江西、湖北。咸丰三年太平军围攻江西省城南昌李续宜随罗泽南赴援。此后,一直隶李续宾部,转战江西、湖北。湖北巡抚胡林翼以其“功多为续宾所掩”,疏陈清廷,得进授知府衔。在咸丰七年春,他独领一军计1700人攻九江,旋自江西瑞州赴援湖北,会同胡林翼楚军,参与阻击太平军于黄州、蕲水、黄冈一带,占小池口,升道员,赐号伊勒达巴图鲁,也是勇士的称号。

    “兄弟们,跟我杀光长毛!”李续宜大吼,为了救哥哥,杀红了眼,他带着五千人杀到北岸,四进四出,杀死杀伤太平军将近两万人,太平军大乱。

    这时,在南岸的李续焘见太平军乱了阵脚,也指挥以逸待劳的三千湘勇杀到北岸,冲杀了几番,太平军扛不住了,退到了三河镇里。曾纪泽调用军舰上的巨炮,不停轰击三河的工事和砖垒,炮火十分凌厉,很快就炸开了一个大缺口,李续宜带人冲杀过去,太平军抵挡不住,就从三河镇撤退了。后军主将李秀成本来在陈玉成的地盘打仗就不太积极,这次只是碍于天王洪秀全的面子,才带兵配合陈玉成,他见手下伤亡惨重,便率部退回到了白石山驻防。

    李续宾和曾国华的部下见援军已到,后部的太平军已经溃逃,前面是陈玉成的大军,前路漫漫,杀不过去,便杀回南岸去了。在三河镇的原太平军官衙,李续宾和弟弟李续宜热烈相拥,李续宜热泪盈眶,抱着满身血迹的哥哥说:“大哥,我差一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弟弟!”李续宾也情不自禁流泪道。

    曾国华的衣服上也是沾满了血污,他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见到快两年没见的曾纪泽,拥抱着他,说不出话来。

    曾纪泽对曾国华说:“六叔,现在贼军甚众,我们最好不再进攻,占据三河之后,这里粮草和弹药充足,我们应该就地休整,以逸待劳。我来的路上,已经派人给九叔去信,他拿下吉安府,就会马上赶来援助安徽。”

    曾国华这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奇袭庐州方案太冒险,便和李续宾商议,收拾重整了湘军,大约还有五千人,加上李续宜从湖北带来的五千人,共有一万人的战斗部队,再加上曾纪泽带回的巨舰和两千海陆特战兵,完全可以守住三河镇。

    曾纪泽还对李续宾说:“长毛人多,其中相当一部分时捻贼。等我们稳定下来,湘勇最好也能团结安徽当地的团练,这样我们拿下安徽的希望就会大很多。庐州(合肥)当地的团练,人数不少。我有一些了解,李鸿章、刘铭传、张树声等人,都是难得的将才,手下的团勇也都能征善战的。”

    曾国华说:”贤侄说得有道理。我这就派人去联系看看。”

    曾纪泽说:“总之,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打击长毛。另外,我们还要趁逆首洪秀全没有完全信任李秀成和陈玉成,派人混去江宁附近,散布谣言,说李秀成、陈玉成等人拥兵自重。我相信以洪逆多疑的性格,一定不会无动于衷。这样一来,我们拿下整个安徽就要容易很多。”

    李秀成先率部撤退到白石山,陈玉成十分恼怒,派人去质问李秀成为何当逃兵。

    李秀成也觉得自己很委屈,部下伤亡惨重,他告知陈玉成,湘勇的援军已到,不宜再强攻。

    陈玉成不听,觉得必须马上夺回三河镇,他派兵三万,围攻三河。但是三河镇易守难攻,太平军缺乏重炮,河面又被曾纪泽的军舰控制,根本很难靠近,如此攻了十来天,三万人损失近一半,还是没有攻下三河。

    这时,曾国荃派来的援军八千人也赶到了。曾国荃复出后,带兵打仗还是一样彪悍,屡败太平军,陆续收复峡江、吉水、太和、龙泉、万安等县城,到1858年9月21日,曾国荃就率部攻陷了吉安府。这个时候,曾国荃得到了以知府尽先选用、并加道员衔的赏赐。

    攻下吉安以后,曾国荃本来打算回家住半年,但接到曾纪泽的信,立即率兵赶赴安徽三河镇,沿途还收复了景德镇和浮梁,至此,江西全境被湘军收复。

    曾国荃所率湘勇赶来安徽,使得陈玉成剿灭来犯的湘军计划泡汤,他也不得不调整战略,太平军转攻为守,特别是加固了庐州的城防。两军大有在合肥进行决战的势头。

第六十八章 石达开受挫(1)

    曾国荃的援军赶到安徽三河镇之后,陈玉成的太平军不得不转攻为守。曾纪泽派人给曾国藩送去家书,汇报了安徽的战局。曾国藩听到六弟曾国华和李续宾安然无恙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心病顿时好了,他对儿子曾纪泽的归来,更是深感欣慰,每顿吃饭都多要一碗。

    曾国藩分析了一下安徽的战局,同意曾纪泽的想法,他去信让曾国荃、李续宾、李续宜部的湘军,继续留守三河镇,巩固在太湖、舒城等地的军防,并亲自给学生李鸿章等安徽团练首领写信,让他们协助湘勇巩固湘勇在安徽的根据地,徐徐图之。曾国藩进军安徽的战略,是在对付翼王石达开部之后,便赶赴安徽拿下庐州和安庆。

    但是,石达开的部队,一直都在浙江和福建跟清军打游击战。石达开的部队跑到哪,朝廷就让曾国藩的湘勇跟过去,曾国藩的部队很是被动,他拿下安徽的战略一再被推迟。

    自1857年6月石达开出走之后,石达开率部在江西盘桓四五个月,何去何从,始终举棋不定。期间,一些太平军将领,比如杨辅清、石镇吉、朱衣点、傅忠信等宣布归附石达开,加上各地的天地会首领带人来投奔,翼王部在江西能战的兵马,就达到三四万人,驻军抚州府城临川。

    这时候,石达开仍然是太平天国江南太平军的“通军主将”,他可以在太平天国江西的地盘上立足,将自己的人马重新整编训练。石达开在江西的第一场大仗,就是解救赣江西岸的临江、吉安两府,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在那里被曾国荃的吉字营围困,在打一场几乎绝望的垂死战斗。

    石达开的想法,是率部从丰城、新淦等地进军瑞州与临江、临江与袁州之间,首先收复这里的失地。这个计划若能实现,不仅可解临江之围,夺回失守的袁州、瑞州,而且将会一举夺得江西战场的主动权:南下即可唾手而解吉安之围,东进威胁南昌,北上则兵临九江。但残酷的现实是,石达开的部队,没有水师,他的大部队欲渡赣江,可是没有大的兵船,民船也都早被彭玉麟的水师拘集到西岸去了,他从小港中抓到了一些小渔船,但渡河时却又被湘军的内河水师不断在江上巡逻的炮船所击毁,死伤无数,只能望江兴叹!

    如此耽误了两三个月,石达开率部从临江府东岸的樟树镇试图强渡赣江不成,又继续南下,七天之中行军二百里,直到吉安府东岸的吉水都强渡不成。最终,临江府在十二月初八日陷落,他的岳父黄玉昆英勇战死。石达开锥心痛惜,但已无可补救,他辜负了发妻生前的愿望,觉得不该让岳父回最危险的前线。

    到了1858年,林启容的部属在九江告急,救与不救九江,成了石达开面前的一道难题。实际上,石达开已经无力去救九江。

    当时再九江地区,李续宾等部的湘军重兵云集,长濠坚垒,以逸待劳,石达开如果贸然将有限的人马投入九江城下与敌人正面交锋,是反主为客的下下策,极可能与对方陷入混战中无法自拔,难以扭转乾坤。

    最要命的是,天王洪秀全在1858年已经重新任命五军主将,实际上剥夺了石达开在江南“通军主将”的职权,而且还借此拉拢石达开的部署杨辅清。在这种情况下,石达开实际上已经没有名义再留在太平天国属区了,因为这些属区有了新的全军主将,听命于新统帅,别说运筹帷幄,石达开的部队在这些地区难以自处,连进城都困难,无法再停留在太平天国地区,他不得不做出远征江浙的决定。

    石达开这时也没有很好的战略部署,他的想法是打一地算一地,专挑清军兵力空虚的地方流窜作战,想开辟一些自己的根据地。

    1858年4月14日,石达开率部进军浙江,经过几天的血战,攻克浙江江山县。此后数日,驻扎在广信府的石达开主力分为六队,陆续进入浙江,石达开想在富庶的江浙地区立足,慢慢扩充自己的队伍。

    此时,清军在浙江境内的兵力极其空虚,于是石达开分兵两路:他亲率主力三万人直捣江浙的重镇衢州,另一路由他的亲信石常吉率领数千人攻打常州、开化,阻挡清军增援衢州。

    石达开这时进军江浙并没有错,浙江是鱼米之乡,清军的兵力薄弱,而且比较富庶,是打开新局面的好去处。石达开率军进入浙江,最终想夺取杭州,那是清军江南大营的饷源所在。清军必定全力分兵援救,不仅可以减轻清军围攻天京的压力,也可乘此开辟石达开兵马在浙江的根据地,可谓一举两得,同时由杨辅清进军福建,两人通力合作,建立浙闽根据地。杭州在南宋时期就是都城,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石达开认为适合作为自己的根据地。

    石达开的大军浩浩荡荡从江西的抚州、建昌经江山、常山进入浙江,数万人进攻浙江,浙江巡抚惊惶失措,赶紧向各方告急,江南大营钦差大臣和春抽出五千人马,驰往浙江堵击太平军进攻杭州的道路,江西的湘军和绿营兵也纷纷跟踪而到,而石达开计划先取战略要地衢州,而后直扑杭州。

    可惜的是,行军打仗从来都是以实力说话。当时石达开用兵狡谲轻脱,从不与清军正面硬撼,专拣清军防守的漏洞下手,石达开所率部队从来不作打硬仗的准备。石达开的新部队,很多是天地会的人,以前没上过战场,号令不严,训练不精,攻城守寨技法极为粗劣,拣到清军软肋,一拥而上,士气如虹,战事稍见吃紧,则抱头鼠窜,跟“蚁贼”没什么区别。

    石达开率部入浙江,也只是抱着摸石头过河,拣到清军兵力薄弱处就下手试试的投机想法,并无全局性战略部署。在江西等地驻留数月,石达开甚至没有为即将到来的惨烈的攻城战进行任何准备,石达开部在衢州攻城所用吕公车为现场赶制,士卒也没有接受攻城甚至搭建营垒的训练。在浙江战前,没有进行细致的战略谋划,究竟取浙江还是入福建,石达开没有清醒的认识,他对于将要爆发的战争全无预计和准备。

    石达开亲自率部三万进攻衢州,主持衢州防务的总兵饶廷选从江西玉山赶回,手下只有不到一万人。如果在以前,拿下衢州没有问题。

    石达开亲领一军,攻击衢州大南门,分两路兵攻小南门和小西门。饶廷选毫不畏惧,率部分头迎击,与石达开部属激战!

    大战数日,石达开的部队竟然伤亡惨重,衢州城竟然还固若金汤。石达开感觉不妙,攻城信心有一些动摇。就在这时,清朝西安将军福兴援军5000人赶到衢州,清军两路夹击,在浮石渡一带大破石达开,斩杀数千人。

    石达开不得不率军退却,在龚家阜一带扎营数十座,企图围困衢州,但他一攻城,就遭清军前后夹击,如此两次之后,他的部下损失上万人,军心大乱。

    更要命的是,这时石达开缺乏约束部众的能力,这些天地会的新兵,本来就是各地的流氓,这时兵败,原形毕露,石达开的部下在衢州四处抢掠乡民,当地乡民自发抵抗,将石达开在铜钱岭一带的营盘悉数烧毁。

    火烧连营,石达开大军受挫,他望着这腾腾的焰火,内心十分痛苦。没想到进浙江的第一把火,烧的竟然是自己的大营,死伤无数。

    这时,饶廷选和福兴见状,也率大军奋力杀出,石达开部大败,清军将石达开所部的据点营地全部拔除。

    石达开率部躲到了深山老林里,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无能,曾国藩的湘军都还没来浙江,自己竟然就连一个小小的衢州都攻不下,更别说杭州了,占据浙江更像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笑话。

    石达开举目望着苍天,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深深挫败感。但是,天京,这时也注定是回不去了。前路在哪?希望在哪?石达开也并不知道。

第六十九章 石达开受挫(2)

    石达开兵败之后,并没有立即退走,他这个沙场老将,意志力也是相当顽强的,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更何况他还有另外五路人马能战。很快,石达开再次纠集了五万人马,进攻衢州。这一次,石达开汲取上次兵败的教训,严肃军纪,集中火器打歼灭战。

    衢州,是一座具有一千多年历史的江南重镇,一直是浙江、福建、江西、安徽四省边际交通枢纽和物资集散地,素有“四省通衢、五路总头”之称,交通十分便捷。石达开没能速战速决,苏、皖各省的援军也很快到达。

    石达开第二次攻城时,又遇到了清军里比较强悍的对手周天受。

    周天受只率兵二三千人来援,但此时衢州兵力各路人马云集,已达两万人。

    周天受节制徽州、浙江清军,饶廷选会同策应,两大悍将命令数万清军开浚城壕,密钉桩篾,架设火炮,斗志昂扬。

    石达开也准备打一场硬仗了,要啃掉这块硬骨头,他指挥重兵攻击衢州城,同时在樟树潭分三路包抄清军营垒。

    那天早上,晨雾还未散去,清军的大将张腾蛟和饶廷选合兵迎战石达开部。

    石达开亲自上阵,双方一场激烈厮杀,血流成河,杀伤过当,但还是僵持不下。

    这时,冯日坤悄悄率一路清军抄石达开后路,林保率队从旁冲入。

    石达开冷不防清军还有这两支队伍,他的大军被冲成几段,死伤惨重,不得不鸣金收队。

    此后数日,石达开多次围攻衢州,都被周天受、江长贵所部清军战败,寸步难行。

    石达开围攻衢州不利,于是决定改变策略,分兵深入,寻敌弱点,攻敌必救。

    石达开派出部将石镇吉以精锐数千,直取龙游,以分衢州之兵。

    周天受与石达开鏖战多年,对石达开的流贼战术了如指掌,他立即上奏朝廷,说“刻下衢州官兵云集,石逆不得逞志于衢州,必将潜窜金、严等地”,请朝廷派兵支援。

    可惜浙江官兵甚少,周天受虽识破石达开计谋,朝廷却无兵将可调遣,勉强抽调沪勇400人驻扎安仁街,又调300民团驻守西龙寺。周天受大失所望,只好自己派部将明安泰率2000兵勇先石镇吉数日入龙游,严阵以待。

    石镇吉见周天受对石达开计划洞然于胸,龙游已经有清军防守,于是临时改变石达开部署,在龙游佯攻数日,转偷袭空城遂昌,稍后,石镇吉轻取松阳、处州府城,兵锋所指,浙中一带无不惶恐。

    虽然石镇吉军事上取得了胜利,但因为违背了石达开的军令,石达开并不高兴,只是碍于战事吃紧,没有发飙。

    此后数日,石达开又分兵攻占常山、开化,与石镇吉呼应,咄咄逼人。

    清军四处受敌,被逼入绝境。朝廷飞檄衢州江长贵、九江李定太、文瑞等援浙,稍后,曾国藩调湘军悍将李元度率平江勇赶至浒津岭救援。

    这时,通过曾纪泽等人在安徽的战斗,曾国藩已经意识到湘勇和当地团练一起抗击太平长毛的好处,曾国藩让李元度请浙江团练助战,充实军力。

    当地那些团练是当地人,熟悉当地环境,而且保家乡特别卖力,湘军如虎添翼,最终在祈门遏止住常山、开化攻来的石达开部的太平军。

    连日进攻,石达开部的太平军很是疲乏,不得不进攻停顿,原地休整。不过,朝廷上层官员尤其满洲贵族糜烂不堪,但科举出身的中下级官员中,却人才济济,救了满清一条小命。石达开部的太平军不断遭到祈门知县林用光所率团勇的袭击,寝食难安,损失数千人。不得不再次撤退,李元度率部驻扎屏风关关口,这个关口十分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石达开被太平军一连串的失败激怒了,他下令常山太平军全军尽出,和李元度的湘军决战!两军爆发空前血战,长毛一改入浙来萎靡之风,势如疯狗,抵死不退,其时天降暴雨,李元度军火器无用武之地,石达开亲自上阵擂鼓助威,太平军士气大振,猛攻李元度部的营盘。

    这一路湘军精锐与4000太平军展开惨烈近身肉搏,尸横遍野,最终,杀红了眼的湘军在生力军支援下惨胜。

    就这样,石达开的偏路军受阻,没有办法,时间拖得越久,衢州的援军只会越多,而一旦曾国藩的援军赶到浙江战场,到时候太平军跑都跑不掉,石达开只好再次下令强攻衢州。

    清廷在浙江督战的耆龄,也不是昏官,他窥破石达开企图,奏称石达开攻取常山等地,不过欲分衢州兵力,他让清军主力钉死衢州,绝不可分周天受守衢州之兵,常山等地战事由各省派遣援军助战。清廷纳其议,调拨江南大营和春部将郭启举5000人增援常山开化,又调周天培等几路人马充实周天受的衢州守军,合其他各路清军,衢州附近与石达开激战清军精锐达到二万七八千人,非但未分兵力,实力反更见雄厚。

    石达开硬攻衢州的计划落空,部属死伤惨重。这时曾国藩让萧启江、张运兰、王开化部一万七千余人抓紧时间入浙江援助。石达开接到此消息,只好放弃了衢州,移兵攻下寿昌,绕道向杭州进发。

    然而,石达开再次落入周天受算计,周天受命李定太率精选士卒7000人连夜偷袭石达开在寿昌的营垒,段光清也率黔勇来源,清军三路围攻石达开,石达开分兵拒战,清军数路并进,连毙太平军将领多名,石达开部败溃;清军各营追逐,石达开拼死回扑,还是没有成功。寿昌大败,石达开图杭、严道路彻底封死,石达开心灰意冷,决定从浙江全线撤退,转战福建,与部下杨辅清的部队会师。杨辅清的队伍趁着石达开部在浙江战场牵制了清军东南主力的时机,在福建开辟了数块根据地。

    石达开退兵到衢州城西南四十里处后溪镇,将军营设在当地一家乡绅宅院里,心情低落。当时石达开再娶了五个妻妾,生了几个孩子,这宅子房屋不够用,石达开随从官员和侍卫亲兵便分散在镇上祠堂、商栈、民宅中办事住宿。

    时近秋日,夏日的余威犹在,院中两棵蔽阴的香樟树枝叶纹丝不动,知了在树上叫得人心烦。傍晚,石达开从前线督师回来,满身大汗回到客厅,只是喊热,小妾刘氏、马氏赶紧过来为他除去袍帽短衫,赤了膊,侍女端来一盆井水,绞了手巾把子,由马氏替石达开擦了身,换上干净的白纺绸衫,然后与刘氏退了下去。另一名侍女切了一盘西瓜捧了进来,是用吊篮放在井中凉却的,石达开的正妻黄氏陪他着西瓜,看他沮丧疲累的神色,关切地问:“今天又交了一仗吧?怎么样?”

    石达开这时身边并没有太亲近的将领议论战事,内心的苦闷无处可诉,这时家人便是他战斗的最后动力,他隔了好一会才闷闷地对黄氏说道:“浙江的仗打不下去了,每次弟兄们拼命猛攻,眼见冲进去了,无奈妖军狡猾,城里又挖了一道壕沟,挡住了去路,重新又把缺口堵住了,倒是死伤了不少弟兄。我军湖口大捷收复武昌的时候,所向无敌,一座座城池的收复,简直不用打仗。为什么这回从安庆出师,在江西打得很吃力,到浙江来,几万大军拿不下一座衢州城,究竟什么缘故,我实在想不透。难道是我老了?本来我想打下浙江,让你们娘俩过几天安生的日子,看来还得要一段时间。我已下令退兵了,明天就退出浙江,你回去收拾一下。”

    “啊?不去浙江,我们回江西吗?”黄氏问道。

    石达开叹了一口气,说:“江西回不去了,九江、抚州、建昌都被曾妖军夺去,林启容战死九江,吉安城也被攻破,我决定去福建。”

    黄氏问道:“福建那地方又苦又穷,去哪儿受罪干嘛?”

    石达开道:“福建那里的妖军兵力薄弱,杨辅清已在闽西北占据了浦城、建阳等一大片地方,我们去了,有了立足的地方,两部人马加起来有十万人,进可攻,退可守。那里都是山路,闭关自守,曾妖头也很难打得进来。让部下在福建休养一个时期,再打到外省去。你不用多问,回去准备吧。”

    山里的天气太热了,黄氏没有说话,军国大事,本来也轮不到她这妇人操心的份,她径直回里屋去了,收拾好床铺,把孩子哄着睡着了,就解开衣裳,脱了个光,等石达开回房休息了。

第七十章 石达开受挫(3)

    浙江一省,赋税天下其半,石达开不知浙江战略意义,虽入浙江,却无必取敢战之决心,战事不顺则率军远遁。在浙江,石达开转战各地,均企图无损失即夺取名城,怕打硬仗,正是“欲要马儿好,又欲马儿不吃草”,结局自然惨败。

    石达开大部队在衢州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的部下石镇吉正在广西一些地方混得风生水起;而石达开的部众在浙江各地屡战屡败的时候,宣布效忠他的杨辅清、杨宜清部正在福建混得风生水起。

    杨辅清原名杨金生,乳名阿七,人称七麻子。这种名字,一般都是穷苦出身,他参加金田起义后与杨秀清结为本家,改名杨辅清,对外称是杨秀清的族弟。石达开出走天京,他宣布归顺石达开。

    石镇吉、杨辅清才略过人,不在李秀成、陈玉成之下,杨辅清在福建,石镇吉在广西,用兵有方、治民有术,势力迅速壮大,战绩远胜石达开,占领了一大片根据地。

    石达开部刚进入浙江时,异想天开的创造出一个空前奇妙的战术,即分遣杨辅清部数万军入闽,开辟一个与浙江战场完全分割开来的根据地,以“互为应援”、“会同斩杀清妖”。

    杨辅清颇有杨秀清的遗风,他的部下戎陈整齐,赏罚肃而号令明。并且,杨辅清注重占领区的政权建设,善于处理协调与民众关系,在福建发展异常迅猛。短短数月便发展到十万人,闽浙总督王懿德惊恐万分,严令各地官兵增强防御,邵武知府匡开益更亲赴前线指挥,阻挡杨辅清部的精锐。

    杨辅清用兵灵活,在邵武、建宁虚晃一枪,掉头猛攻崇安县,当时在崇安的清军不到五百人,根本无力抵御。

    杨辅清率兵占领险隘岑阳关,站稳脚跟。此时福建的清军,大部已入浙江助剿石达开,兵力空虚到了惊人的地步,重镇建宁府守军居然仅200人。于是杨辅清轻易攻克建宁府浦城、松溪,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太平长毛现在的名声臭了,很快遭到东乡联甲的狙击,杨辅清甚是轻敌,以为团练为全无战斗力之乡农,仓卒接战之下,被熟悉地形、神出鬼没的福建农民武装打花了眼,损失数千人,不得不退回松溪。

    杨辅清吃了败仗,深刻反省后,开始整顿人马,集结万人大军团,进一步扩大攻势,往福建的纵深地方发展,当时清军只派出1800名正规军迎战,被杨辅清大破了,杀得一片狼籍,几乎片甲不留。

    不过,杨辅清的部队仍不断遭到福建地方民团偷袭,进军缓慢,因为福建民团组织严密,战法巧妙,给杨辅清造成不小的麻烦。但与民团遍地的同时,福建等地的农民起义也有声有色,他们大多得到了杨辅清的鼓舞,势力渐雄强,各地流贼土匪纷纷联络杨辅清,受其号令,杨辅清声势日益壮大,石达开部的几万部众又从江西增援而至,杨辅清一军势力人数超过石达开带去浙江的主力。

    杨辅清、杨宜清定计取邵武,集中上万人的大队人马强攻邵武。邵武素有“铁城”之称,地处武夷山南麓、富屯溪畔,史称南武夷,为福建八府之一,是闽北“林海粮仓”,清军不得不增援三千兵,建筑营垒加强防守。

    杨辅清见状,对杨宜清说:“攻坚城并非我军所长,不如佯装败退,引清军退出层层设防的营垒,再歼灭之。”

    杨宜清同意杨辅清的策略,指挥五千人攻城,进攻了半天之后,被守城的清军的重炮炸死炸伤千人,假装溃逃。

    清军守将果然上当,立功心切,邵武知府匡开益率兵出城追击。

    “给我杀!”见清军大部队出城,杨辅清指挥埋伏在山里的人马杀出,一拥而上,两军短兵相接,斩杀清军无数,夺取大量辎重火炮。邵武知府匡开益全军覆没,只身逃回北津。

    杨辅清率军激战了两天,占据福建中部的要地邵武府,控制建宁、延平等地的局势,收流民四五万,声势渐大。

    杨辅清在福建的成功之日,恰好石达开在浙江屡屡战败,这时,天王洪秀全应李秀成的奏请,恢复了东王杨秀清的名誉,派人拉拢杨辅清,石达开气量极其狭小,因此让江西过去的将领密切监视杨辅清等人。

    闽浙总督王懿德四处求援,陆续调兵,但他也只凑出了水师600名,金门镇标兵400名,勉力支持战局。夏季刚至,杨辅清联络当地农民起义军分路进攻建阳,水陆大军六七万人,旌旗蔽日,予建阳守军团练800人以全歼,擒其知县。至此,杨辅清已牢牢控制福建战局,福州危急,王懿德赶忙奏请朝廷支援。

    曾国藩派的援军张运兰等人已优先调往浙江,寿山援军也迟迟不至,杨辅清一时得志福建,石达开却在寿昌城下再次遭逢大败,最终决定将队伍撤到福建。

    这样一来,清廷在浙江的压力骤减,清廷派李定太、饶廷选等军纷纷追击石达开部入闽援救,杨辅清的军队也开始遭到攻击,日子开始变得艰难。

    面对福建日益加强的清军,杨辅清只得收缩兵力,于浦城等的据险抗击清军。双方血战四个月,清军不能攻克,不断调兵前去支援。

    石达开部趁机得以苟延残喘,艰难突破清军封锁,进入福建境内,与杨辅清会师。会师之后,两军兵力发展到近二十万,形势正待回转,变乱却在此时突生。

    天王洪秀全恢复了杨秀清的爵位,召杨辅清为中军主将。

    杨辅清在福建活动,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自命杨秀清继承者,宣布承袭杨秀清封号“东殿”。

    石达开很不满,因为东殿比翼王要大,他怀疑杨辅清想取而代之。加之石达开在浙江惨败,杨辅清力量壮大,已有盖主之势,石达开部和杨辅清会师后,对杨辅清进行打压,引起杨辅清的不满。

    后来,矛盾爆发,石达开欲加害杨辅清,夺他的军权。

    不愿自相残杀的杨辅清察觉后连夜遁去,带军六七万人,一路丢弃在福建的太平军据点,脱离石达开,转战江西,回归天国。洪秀全册封五军主将,以杨辅清为中军主将,和陈玉成,李秀成同官职,杨辅清从此专心为洪秀全效力。

    杨辅清走后,石达开军力不足十万,且皆浙江败亡部众,早成惊弓之鸟,重要据点又被杨辅清放弃,福建局势恶化,一夜回到解放前。事实证明,石达开缺乏成就大事的度量和气质,不太会拉拢将领,比洪秀全差远了,结果众叛亲离。

    李元度及时给曾国藩汇报了杨辅清出走的消息:“讯据贼供,伪国宗杨辅清与石逆共带贼党十余万,杨逆先据浦城,石逆自衢、处败窜入闽,窥犯延津等郡。本年正月内杨逆仍假杨秀清伪号自称东殿,石逆妒之,互相仇杀,杨逆遂带贼六七万弃蒲城而去,犯扰广丰、玉山,分道而驰。石逆尚有七八万众。”

    曾国藩得到情报,哈哈大笑,给在安徽的曾纪泽和曾国华等人去信,让他们坚守三河等城,不日他将班师接应。

    杨辅清率领所部放弃所有占领的县城,从闽赣边界的邵武、光泽通过杉岭上的铁牛关,一路冲破清军的重重围堵,攻下泸溪、金谿、安仁、万年等县,进入江西景德镇,回到太平天国去了。他放弃的县城立即被清军占去,石达开的七八万兵马不得不为重占闽西北与清军展开艰苦的战斗,这无异雪上加霜。

    石达开的大军中,不少是江西各地的天地会和农民起义军,成则风起云涌,败则烟消云散,闽西北山区本来就贫瘠缺粮,几万人的军粮哪里供应得上。何况还要饿着肚子成天打仗,军心不稳,战斗力严重削弱,连福建地方绿营兵都抵敌不过。进入八月中旬,仅余的一座孤城邵武,也在清军环攻中难以坚守了。一些意志不坚的将领见了这等光景,不愿跟了翼王再在福建受苦,纷纷自由行动,一起又一起的把队伍拉走。连国宗石镇吉也与石达开意见不合,不听指挥,拉开人马向邵武以南的地方活动,这样石达开直接指挥的部下只剩了三四万人。而曾国藩奉到朝旨,改援浙为援闽,他本人正由广信府(今上饶市)西边的弋阳县南下建昌途中,积极檄调湘军入闽,打算与浙闽总督管下的绿营兵合围,准备在此地大决战,全歼石达开的太平军于邵武,以绝后患!

    在曾国藩的统筹调度下,清军相互援应,步步为营,一张巨大的网,开始撒向石达开的太平军!

    “曾妖头这老贼!真是老奸巨滑!我石达开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包围圈在一天天缩小,石达开有点绝望,眼见自己的人马,被曾国藩的湘军一口口吃掉,他意识到了巨大的危险临近,不得不寻求退路!石达开这时感觉到自己不仅是英雄迟暮,而是有点英雄末路的挫败感!

第七十一章 李鸿章来了

    1858年,这一年石达开混得太差,厄运来临,他在浙江战场遭遇惨败,靠石镇吉等人拼力血战方侥幸逃出浙江,到达福建又靠杨辅清打下的根据地才勉强栖身。但石达开非但未存感激之情,反而因天王洪秀全的离间而妒恨石镇吉、杨辅清,意欲夺取他们的兵权,导致杨辅清率部杀往江西,返回天京,石镇吉也心生了去意。

    杨辅清出走后,石达开整备兵马,试图收复杨辅清先前占据的松溪、政和两地,巩固基础。1858年8月16日,石达开下令部众强攻松溪,松溪本地练勇却勇猛异常,石达开攻城仅一日即放弃。

    石达开转攻政和,扎下营寨,为一字长蛇阵状,长二十余里,企图声势上压倒清军,当晚还命士卒添备火把,连夜决战清军,清总兵池建功顽强抵抗,率部与石达开昼夜激战,但原先参与攻城的福建农民起义军因杨辅清离去,不愿与石达开合作,纷纷撤走。

    与杨辅清联合的福建农民起义军虽然撤走,但石达开仍有六七万人的实力,血战之后,必能破城,但石达开惯常捡漏的心理定势,使得昼夜激战后,功败垂成,于是下令各军整顿辎重马匹,准备窜回江西。

    本来翼王石达开在江西根基雄厚,地形熟悉,江西民众多蓄发信教,石达开若能及时赶回江西,扎稳根基,整训军队,未尝不能裂土分茅。可惜石达开好谋无断,行事拖泥带水,正待撤回江西,却听闻江西瘟疫大作,进退不定,又滞留福建月余。

    曾国藩赢得从容遣将时间,周天培,陈开选等人也率部从浙江赶至福建浦城,与石达开遭遇。

    石达开对周天培甚为轻视,主动出击,结果为清军前锋杀败,全军惊恐,狂奔数十里,石达开连杀部下数十人,太平军的溃逃仍不能止。次日,石达开再度组织反击,周天培率清军主力迎战,石达开又为所破,偏将数人被杀,清军攻至距石达开老巢十里处。

    曾国藩还命周天受马不停蹄,率部日行百里,从衢州赶到浦城参加会战,福建巡抚庆端也派闽军精锐八百往援,又大发当地团练抄石达开后路,石达开退至城内,准备长期抵抗,谁料守城才一日,城内百姓与清军郭启举相约里应外合,浦城失陷。

    石达开主力受挫于浦城之下,幸运的是他的偏师却在建阳一带大破清军,收得流民五万,队伍扩大不少。此后数月间,清军在回龙塘、老佛庵接连打败石达开,迫其率军撤至水吉镇。石达开正待在水吉整顿败军,清军却穷追不舍,未几日,再克水吉,石达开尽弃粮草辎重,与偏师会于建阳。清将饶廷选援军大至,携带大批器械,猛攻石达开据点,匡开益也收罗残部,会同团练,在饶廷选支援下,攻占建阳。

    好在石达开偏师再度发威,攻克宁化,知府雷瑞光败逃。石达开尚未及移师宁化,清朝又一七品县令建立奇功,代理知县刘润田使手下团练冒充长毛,星夜赚开宁化城门,迎雷瑞光入城。

    不到一个月,石达开在福建据点被清军逐个清除,只余邵武孤城,四万大军困于城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曾国藩率湘军张运兰、朱品隆部的一万七千湘勇赶到,他们的战斗力比清廷绿营兵强多了!

    石达开站在城楼上,冷风吹来,慨叹起落毛凤凰不如鸡,他的原部署曾都是天国骄兵悍将,这些老兵油子自蓄发追随洪、杨,从金田到永安,再从永安到天京,从来只有他们杀得清妖狼奔豕突,无路可逃,如今却落入此等绝境:“天要亡我石达开吗?我不甘心!我不信命!我命不由天!”

    石达开的部下开始后悔误信其三寸不烂之舌,走上分裂路线的绝路。杨辅清返回天京,依然受到重用,这给了他们很大鼓舞,于是石达开的兵将开始大规模的出走:胡其相率大批精锐脱离石达开,欲转入江西,却被湘军张运兰部截杀,无奈投降,张运兰择胡其相部精壮全部杀害;杨再田与胡长佑、张运兰连日血战,不敌,遂脱离石达开连夜遁逃;林彩新也率花旗军脱离石达开;最为严重的是,石军头号骁将石镇吉兄弟遭湘军围攻,伤亡惨重,遂撤退至闽西南,自成一军,再不受石达开号令。

    石达开部众离散,灰心丧气,邵武为湘军攻陷,至此,石达开在福建遭到全面失败,最后剩三四万乌合之众。

    石达开的外甥黄贵生劝他回江西去:“我们还是回到江西去吧,杨辅清不是转移成功,到了景德镇了吗?不要犹豫了,也走铁牛关这条路线北上吧。”

    “不,现在不行了,湘军已有了防备,那条路走不通了。杨辅清出了铁牛关后,也碰上湘军。”石达开说道。

    “只能杀出去了!”黄贵生说:“我们没有脱离天国前,军士一个个舍生忘死,士气高昂,粮食也充足,又有稳固的大片后方基地作依靠,军心安定,所以你能够专心指挥打仗,当然连打胜仗。可是现在怎么样呢?我们孤军作战,没有后方可以依靠,没有其他的兵马可以配合作战,没有兵员补充,没有粮食供应,转战千里,兵员越战越少,士气越来越低。翼王你纵有天大的本领,怎能驱使饿兵、疲兵去打比过去强大的湘军?何况我们队伍中还夹杂了不少天地会的人马,纪律很差,前天把大批队伍拉走的花旗军首领林彩新就是其中一个。能指望他们像我们老弟兄一般舍身报答你的大恩吗?现在连本家弟兄镇吉都走了。”

    石达开沉默了一会,抬头对外甥黄贵生说道:“贵生,不要失望!你说的很有道理,今非昔比,我也感触很深,时常细细思量,确如你说的那样,昔日我军的优势如今都成了劣势,如何能打胜仗?一支支新的湘军不断在冒出来,我们变弱了,他们变强了,今后的仗是更加难打了,我不想再逐鹿中原,我们避开妖军主力,到四川去发展吧。那里是天府之国,地广民富,三国的刘备,五代十国时有前蜀王建,后蜀孟知祥。我石达开不能争霸中原,还不能割据四川称王称帝吗?我打算撤出邵武,南下闽西南,然后从长汀进入江西南部,再往湘南,转往湘西进入四川,你们下去准备吧。”

    黄贵生叹口气道:“舅舅,你真想得远,还在福建挨饿哩,就想到去四川做皇帝了。我回营和兄弟们收拾收拾,明天又要上路了!”

    第二天,石达开的大军撤出邵武城,突破了清军的围攻,经闽赣边界武夷山区的泰宁、宁化等县而达汀州府城长汀县。一路上山雨绵绵,山路泞滑,粮食短缺,士卒饥困狼狈,怨声载道,除了战死之外,因饥饿而倒毙山径沟壑的也时时可见,军士离心的现象更加严重了。石镇吉带领胞弟石镇常和部将曹广依等两万多人,依然远远避开翼王,而自由活动在长汀东边的连城一带。

    石达开在长汀驻兵数日,命外甥黄贵生带人去召唤镇吉归队,“本王念他兄弟一场,不愿意兵戎相见,他要是不归队,休怪本王无情!”

    黄贵生到了石镇吉的大营,石镇吉不愿回来了,还劝黄贵生留下:“不是石某无情起义!翼王今非昔比,他没有容人之量!而且就凭现在的兵力,我们只能流动作战,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不能跟清妖抢杭州那样的大城市!而且支持我们的民众都是乡下穷苦的百姓,我们去城里能做什么?我已经劝过翼王数次,他就是不听。我只好单干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不久,前去传令的承宣官从连城回来对石达开说:“国宗不肯回来,说是此身虽然在外,却不敢丝毫背叛翼王,反可牵制妖兵为殿下一臂之助。在连城国宗兵营中,贵生兄弟也在那边,他也不回来了。”

    外甥黄贵生是已故翼贵丈黄玉昆的孙儿,石达开喝退承宣官,喃喃自语道:“众叛亲离,连贵生这孩子都离开我这舅舅了。难道都以为跟了我石达开就毫无前途了吗?”

    石达开心灰意冷,第二天放弃长汀,越过大隘岭,乘虚攻占八十里外的江西瑞金县城,十一月底攻克了赣粤边界的南安府,和附近的南康、崇义县城,将行营设在南安府北的池口镇,此时南有石镇吉的兵马在攻打广东境内的南雄县城,东有重新归队的花旗军林彩新围攻信丰县城,牵制了清军的兵力,石达开乘机在南安休整士马,松了一口气,准备安度春节。

    但是,石达开的前世冤家曾国藩,却奉清廷之命率部跟了过来,驻兵江西建昌,要盯死石达开!此时,时间已经走到了1859年1月,刚刚平息战火的江西又烽烟四起。

    曾国藩的部队刚到建昌,曾纪泽就带着一位衣衫褴褛、神色沮丧的年轻人来投奔曾国藩,这个年轻人,在安徽刚刚经历了数次军事上的惨败,侥幸逃脱才没死,他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李鸿章!

第七十二章 学霸李鸿章

    曾纪泽带李鸿章去见曾国藩时,李鸿章实际上已经不再是科举考场上春风得意的翩翩少年,也不是京城里以“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闻名的年轻翰林,时光荏苒,他已经三十六岁,一事无成,无家可归,还很爱发牢骚。

    李鸿章是晚清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国内外历史上评价相差甚大,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说他是晚清帝国唯一能和列强争长短的人,欧洲人说他是与德国铁血首相俾斯麦、美国总统格兰特齐名的十九世纪三大伟人之一,晚清中兴名臣,而国内教科书上说他是无能投降的卖国汉奸,曾纪泽对这个淮军和北洋舰队的创始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很感兴趣,他对这个替无能的清廷背黑锅的主和派没有成见,在劝说他提前去投奔曾国藩时,一路上对他早期的经历也作了详细了解,两人在去江西建昌的路上相谈甚欢,畅聊天下大势。李鸿章对曾纪泽介绍的洋枪洋炮很感兴趣。

    曾纪泽了解到,李鸿章的经历,充分说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而且一个人事业上的成功,必须要有才,要努力,要伴随磨炼与苦痛,当然,更重要的,是人聪明和长得帅。人聪明,容易遇到好老师;而长得帅,遇到女领导,容易被潜规则或赏识,也就是说,更重要的,是要遇到自己生命中的贵人。不然,你努力读书流的汗水,就跟工地上搬砖流的汗水没有区别!

    李鸿章的人就很聪明,小时候天资聪颖,也就是说聪明异常,天生是个好学生,从小到大都是学霸。

    李鸿章五六岁的时候,他和几个小朋友在池塘边玩耍。正好,私塾先生周菊来池塘边洗澡。他把衣服脱下挂在树杈上,随口吟道:“千年古树为衣架。”李鸿章一边玩一边接了一句:“万里长江作浴池”。周老先生看这孩子出口不凡,心里很喜欢,想教他读书。周先生打听到这孩子原来是自己的好朋友李殿华之孙,于是找到了李殿华的四子,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告诉他说李鸿章聪颖过人,很有文采。

    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决定让李鸿章随同哥哥李瀚章一起接受启蒙教育。李鸿章本来名叫章铜,李文安给他改了新名字叫“鸿章”。意思是希望他“鸿图大展,文章经国。”

    这句古话很有名,古今很多名人,大名都取之于这句话。

    李鸿章没有辜负这个牛逼的名字,他年少时就拜堂伯仿仙和合肥名士徐子苓为师,攻读经史。虽然年少时的学习,他侧重于应付科举考试。但他的义理、经济之学进步很快,制艺技巧也不错。李鸿章对“宋学”或者“汉学”没有什么兴致,他从小喜欢经世之学。

    1840年,十八岁的李鸿章考中秀才。那时候的李鸿章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一米八以上的长腿欧巴,还能说会道,是合肥(庐州)远近闻名的帅哥。

    李鸿章聪明,又帅,道光二十三年,李鸿章在庐州府学被选为优贡。时任京官的父亲李文安望子成龙,函催鸿章入北京,准备来年顺天府的乡试,成为朝廷承认的学霸!

    时年20岁的李鸿章,看了父亲的信之后,年轻人心情特别兴奋。这是他一直企盼的,也是一直在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于是,李鸿章一激动,挥毫作《入都》十首,欣然入京。他的这些作品,当时曾广为流传。下面是其中之一: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出山志在登鳌顶,何日身才入凤池。

    倘无驷马高车日,誓不重回故里车。

    即今馆阁须才日,是我文章报国年。

    马是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

    篇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

    他日燕台南望处,天涯须报李陵书。

    入京之后,李鸿章很快发现,京城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但对他更有吸引力的,诸多名士诗书都是一流。不久,在京担任刑部郎中的父亲李文安便命李鸿章晋谒曾国藩,去拜他为师。

    曾国藩当时正受到他的恩师穆彰阿的赏识,名动天下。李鸿章的父亲与曾国藩系戊戌科同年。有这层特殊关系,李鸿章才顺利拜师曾国藩。当时各省学子们齐集京城,交际攀附之道是他们非常热衷的。因慕曾国藩之声名,他们还特别组织了文社,邀请曾国藩担任社长,定期举行活动。大家在一起谈文论道,指点江山。李鸿章在其中结识同好,交游学问,并经常向曾国藩请教诗文。

    1844年,李鸿章在乡试中成绩优秀,考中举人,排名48位。

    1845年,李鸿章参加乙未恩科会试,恰逢曾国藩出任本科会试的同考官。

    虽然李鸿章这次会试落第未果,但其诗文却博得曾国藩的青睐。曾国藩为了鼓励李鸿章,对李鸿章的哥哥李瀚章说:“令弟少荃,乙未之际,仆即知其才可大用。”

    哥哥转告曾国藩的话后,李鸿章大受鼓舞,更加发奋读书!

    三年后,李鸿章再次参加会试,被点为二甲第十三名进士。因为成绩优秀,李鸿章改授翰林院编修。1851年,李鸿章任武英殿纂修,国史馆协修。

    咸丰二年,曾国藩回籍探亲,李鸿章当天起得很早,专程把老师送到卢沟桥。在卢沟桥送别老师曾国藩以后,二十九岁的李鸿章花光了他所有的运气!

    半年后,太平军舍弃久攻不下的长沙,出洞庭,占岳州,顺江而东,占领武昌,然后大举进入安徽。李鸿章那天吃完饭在琉璃厂闲逛,偶遇一位安徽同乡。从他口中得知,安徽当时的省城安庆已陷,抚台蒋文庆毙命,家乡很快就要被太平军全部占领了。李鸿章的老家在庐州,情急之下,李鸿章径直来到了吕贤基的家。

    吕贤基也算是李鸿章的老乡,字鹤田,安徽旌德人,任职于翰林院,以编修转御史,旋任工部右侍郎,兼署刑部左侍郎。李鸿章为翰林院编修时,时常为吕氏捉刀为文。一见面,李鸿章就痛陈刚刚得到的全部情况,并建议吕赶快请求朝廷迅速发兵救皖。

    吕贤基随口说道:“这折子还是由你来写,我负责上呈就是。”

    李鸿章回到翰苑立即写了一个奏折。第二天,咸丰帝诏谕吕贤基从籍,与皖抚负责办理团练防剿事宜。吕贤基无奈,只好奏请朝廷让李鸿章和自己一起回籍,说他熟悉乡情。下朝归来,吕贤基对等候他的李鸿章直言说:“你让我上奏是害我啊,这下皇上让我去安徽帮办团练;我也害你,我上奏请求你和我一同去安徽。”

    一语成谶,李鸿章确实害了吕贤基,吕最后战败,全军覆没,投江自杀。至于吕贤基有没有害李鸿章,这个不好说,但李鸿章回乡后,经历了数次生死劫,生活开启了噩梦模式!

第七十三章 自将则败

    黄昏时分,太阳的余晖照在大地上。曾纪泽和李鸿章各自骑着马,一前一后地走着,两人没有说话。

    李鸿章双腿一夹马肚子,赶上了曾纪泽,开口叹道:“哎,我原本是一书生啊,在翰林院读读书,多好!这乱世,真是人不如牛马犬!”

    原来,李鸿章是书生出身,原本对团练之类的武事,不感兴趣,也跟他的老师曾国藩一样,儒生从戎,并不懂行军打仗,直接指挥战役:几乎每次都是大败而归,差点命丧人手,属于“用将则胜,自将则败”的帅才!

    曾纪泽建议李鸿章:“此后多致力于运用调度将领,不插手具体作战的指挥和部署。”

    李鸿章苦笑,咳嗽一声,仰起头,说:“皇命在身,别无选择。”

    李鸿章告诉曾纪泽,自己回到安徽之后,首先面对的是安徽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当时,我苦恼的是,组织团练指挥战役,我手中一无权、二无兵、三无饷,连究竟如何着手,也是一片茫然。”

    曾纪泽通过李鸿章了解到,当时,安徽很多地主士绅也纷纷举办团练,其中凶悍著名的有:庐江吴长庆父子,合肥张树声和张树珊兄弟、周盛波和周盛传兄弟、刘铭传、潘鼎新、解光亮、李鹤章等。曾纪泽笑着对李鸿章说:“庐郡团练整齐,其实你要是联系其他的团练首领,不至于一败再败。”

    李鸿章摇摇头,说:“安徽团练不如湘勇,没有老师那样的领袖人物,头子们不团结,筑圩练兵,自称圩主,寇至则相助,寇去则相攻,有的藉团练之名,擅作威福,甚至草菅人民,抢夺民财,焚掠村庄,无异土匪”。

    曾纪泽笑了笑,对李鸿章说:“你想过没有,有一天,你可以做他们的领袖人物。团结他们啊!”

    “我?我不行!”李鸿章沮丧地说:“他们不会服我的。我刚到庐州时,也以为自己振臂一呼,当地人就会云集响应。结果不是那么回事!”

    刚抵达庐州的李鸿章,确实很年轻,血气方刚,有意大显身手,力挽狂澜,但怎奈自己无权、无兵、无饷,又对军事一窍不通,因而展望前途,忧心忡忡。当时安徽政局上有三个重要人物:巡抚李嘉端,帮办团练的兵部侍郎周天爵,还有一个就是老友吕贤基。

    李鸿章首先在周天爵处入幕。在周天爵处,消灭捻军是李鸿章的主要任务。捻军,原称捻党,清朝初年由淮河两岸的穷苦老百姓组成的反抗压迫的结社。后来逐渐发展到山东、河南、苏北等地。捻军的成员复杂,有农民、渔夫、手工业者、船夫、饥民等。他们最早做的事情,就是抗粮、抗差、吃大户、劫富济贫。活动的时候,数十人或者数百人为一“捻”,各部自号为捻,首领被称为“捻头”。

    李鸿章跟周天爵参加了两次较大的消灭捻军的战役,周天爵奏奖李鹤章六品衔,也算入了官场,但不是实职。

    不久,安徽巡抚李嘉端行抵庐州,环顾四周,没有可用之人,就将李鸿章从周天爵处借调来,协办团练。就在李嘉端行抵庐州不久,太平天国派兵大举北伐和西征,安徽首当其冲。北伐军占领滁州,克临淮关,直取凤阳。面对北伐军的凌厉攻势,李嘉端等胆战心惊,寝食难安,哀叹:“现在凤阳以南均无重兵,各城团练亦单,一无足恃。”

    李嘉端虽没有勇气率兵直逼凤阳,但又“不能不虚张声势”。他令王正谊、李鸿章分谕各团首,自店埠至麻布桥排日点验练勇,使枪炮之声联络不绝,虚张声势。这时,李鸿章和张树声、刘铭传等人联系上了,但也就是一般的公事公办,没有太深的交情。他们最近时距太平军不到十里地。

    后来太平军北伐继续北上,并没有挥师南下,李嘉端、李鸿章才得以逃脱灭顶之灾,这是李鸿章第一次经历生死考验,事后想想心里都害怕。

    安徽巡抚李嘉端对李鸿章这次的英勇表现很满意,开始指派李鸿章独立指挥军事,给了他一千兵勇,这是李鸿章手下的第一支部队。

    李鸿章带着这一千兵勇,在皖中晃荡,不时与太平军、捻军作战,胜少败多!

    李鸿章以书生带兵,专以浪战杀贼为能,背负“翰林变作绿林”的恶名,遭到刘铭传等团练首领的耻笑。

    当时李鸿章最出名的,就是打游击战,打得赢就杀贼,打不赢就跑。这是李鸿章数年的团练生涯总结的法宝,使他逐步懂得了为将之道,不在一时胜败,不逞匹夫之勇。

    李鸿章对曾纪泽抱怨说:“打仗嚒,不就这么回事,打不赢还硬撑着,这不是傻吗?命没了还怎么杀贼?还有那些自杀的,我觉得真是傻到家了,杀贼一个再死也不亏啊!刘麻子他们为什么嘲笑我?”

    曾纪泽笑了笑,说:“你说的刘麻子就是刘铭传吧?他应该打仗很勇猛啊!人以群分嘛。他笑你也是应该的,你太聪明!”

    李鸿章的这支千人军队,不是没打过胜仗,他带人战胜了一小股两百人的太平军,剿灭了他们,使得李鸿章初博小名。为此,安徽巡抚李嘉端还专门上奏清政府,请求给予李鸿章“六品顶戴、蓝翎”的实物奖励。其实,当时李鸿章虽然恪守职责,但仗却是打得毫无章法,那次他指挥手下一拥而上,就将那股迷了路的太平毛贼消灭了!

    就在李嘉端为李鸿章请功后不久,太平军大将石达开率部西征,到达安庆,主持太平军的西征军事。

    石达开当时还是猛男,他率部所到之处,清兵溃不成军,望风而逃。随后,石部步步进逼,直取集贤关、桐城,吕贤基所死守的舒城危在旦夕。

    李鸿章的一千人也溃散了,但吕贤基是他的同乡好友,见死不救那不是禽兽不如?李鸿章慌忙在合肥拼凑了几百兵勇,赶往舒城大营,要救出吕贤基。

    但眼看太平军就要打进来,吕贤基做好了以死报效皇恩的准备,他对李鸿章说:“我决定以死报国,你别拦着。”

    看到这种情况,李鸿章很是为难,他想:自己总不能和吕贤基一起死吧?他还要干大事呢。最后,李鸿章还是含泪跑了。不久,太平军攻克庐州,新任安徽巡抚江忠源也被迫投水自杀。

    咸丰帝急命福济为新任安徽巡抚。福济,满洲镶白旗人,字符修,道光进士。是李鸿章考进士时的副考官。福济不懂用兵之道,所以到达安徽之后,立即召李鸿章入幕。

    福济觉得李鸿章是个人才,在安徽打仗这么多年还没死,对他很重用,一同商量军事大计。福济对于李鸿章的每一建议,都认真考虑。由于太平军实力雄厚,援军和粮饷不断,致使清军连连败北。福济决计不再强行攻打,而是等待太平军失去外援,弹尽粮绝,发生内乱时再伺机进攻。

    1855年2月,李鸿章带兵占领含山,杀死太平军千余人,得清政府赏赐四品知府衔。李鸿章乘胜配合副都统忠泰攻打巢县太平军,双方僵持不下。这时他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1855年7月,李文安在合肥去世。李文安是1854年回到安徽带团练的。当时,安徽庐州的团练在李氏父子的带领下,整齐有序,堪称是团练的典范。李文安身体很好,喜欢喝酒。1855年7月,酒后无疾而终。李鸿章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悲痛万分,急忙赶回去料理丧事。就在这时,巢县的太平军发动了猛烈进攻,副都统忠泰战死。

    在李鸿章关于逃与不逃,无法决断之际,一个叫刘斗斋的人给他解了围,劝说李鸿章快点逃跑,开始李鸿章不好意思。也许刘斗斋已经看出了李鸿章的心思,他已经把马牵出来了。这时,李鸿章索性上马连夜跑回了家。

    打不赢就跑,是李鸿章的既定战略。就在李鸿章逃跑的第二天,太平军攻下舒城,吕贤基投水而死。

    李鸿章因不在军中,在老家而幸免于难,接到消息后万分悲痛。

    1855年11月,福济、和春等督兵勇攻陷庐州,李鸿章从战有功,受到嘉奖。其后兵分两路,西南直指舒城、三河、庐江等地;东南则进犯巢县、和州、东关等地。这次战役除了舒城小胜之外,其他各地均以失败告终。李鸿章参与的东南战事,也是一路溃败。他极为郁闷,以诗赋志——

    四年牛马走风尘,浩劫茫茫剩此身。

    杯酒藉浇胸磊块,枕戈试放胆轮囷,

    巢湖看尽又洪湖,乐土东南此一隅。

    我是无家失群雁,谁能有屋稳栖乌。

    其悲凉之情,溢于言表。1856年9月,太平天国发生空前内讧。福济、和春等趁机督军打通庐州东南和西南通路。李鸿章参与了巢县、和州、东关等战役,因有功而加按察使衔。1857年2月,太平军的青年将领陈玉成和李秀成又向安徽北部发动进攻,攻克桐城、舒城等地。李鸿章部溃败,他带领母亲仓皇北逃。

    1857年秋,李鸿章向清政府请求为亡父丁忧守制。因为李鸿章征战有功,清政府将李鸿章交军机处记名,等到有道员缺出,给予简放。就这样,李鸿章结束了5年的团练生涯。

    “终于是结束了啊。”李鸿章对曾纪泽叹道:“过去六七年,我如牛马走风尘里。”

    就在李鸿章帮办团练期间,曾国藩多次写信给李鸿章,直接建议他效仿湘军的成功经验,别开生面的锻炼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李鸿章对自己带兵并没有多少信心。他认为把握好可以依靠的人,才是最为关键的。此时同是回家为父守制结束的李瀚章,被曾国藩派到江西总理粮台道。临行,身为长子的瀚章决定带着母亲一起去南昌任上。李瀚章携母走后,太平军再破庐州。李府祖传宅院尽为太平军烧毁,家中所藏也被扫荡一空。

    看着家里残垣断壁,看着家宅被毁的痕迹,看着惊慌失措的家眷,李鸿章万分悲伤,真个是兵败如山倒,还加上家破人亡,他不禁又想起父亲“此贼不灭,何以家为”的遗训,心中蔓延着无尽的悲凄,痛哭流涕。

    在他绝望之际,曾纪泽带人找到了失魂落魄的李鸿章,带他速速去建昌投奔曾国藩。

    李鸿章这时只是觉得去投奔老师曾国藩估计可以寻得一个安身立命的场所,并不知道,他的命运,还有大清国的命运,都会因为他的到来随之改变。

    再牛逼的人,也有苦逼的青年时光,李鸿章不是曾纪泽,无法预知未来!

第七十四章 曾国藩治军

    曾纪泽带李鸿章去江西建昌找曾国藩,没想到曾国藩并没有立即抽出时间来见李鸿章,还推说军务繁忙,曾纪泽只好把李鸿章安置在城里的旅馆。

    李鸿章有些沮丧,问曾纪泽:“纪泽老弟,恩师他老人家不想见我?”

    曾纪泽想了想,说:“家父可能这段时间确实抽不出空来。你不要多想。对了,你文章不是写得好么?给他写几封信,叙叙师生旧情,晓之以理,谈一谈你对平长毛的想法和策略。”

    李鸿章说:“也只好如此了。”

    这几年,李鸿章在安徽打仗,胜少败多,曾国藩也知道些。他听到过有人以“翰林变绿林”的刻薄话来挖苦李鸿章。曾国藩知道李鸿章心气高傲,性格疏懒,为人不够实在,细节上不大检点,这些方面,与曾国藩脾性不合,他有意要挫挫李鸿章的锋芒。

    曾纪泽先回了湘军大营,再次见到曾国藩,曾国藩的精神,已经和复出前大不一样,在大帐中虽然也是端坐着,但不时捻着胡须,和部下谈笑风生,谈论一切军国大事,也是举重若轻,言语里没有一丝抱怨现实,分析战事考虑都是实事求是,真个是脱胎换骨。

    曾国藩见到曾纪泽,也感觉儿子变化了很多,除了个头长高,他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了稳重的青年。毕竟现在曾纪泽已经二十岁了。

    谈及西洋的见闻,曾纪泽也是娓娓道来,从火车、轮船,谈到火枪火炮。曾国藩更加喜欢曾纪泽,这次归来,父子多日不见,相谈甚好,曾国藩便让曾纪泽常伴左右,寸步不离。

    过了十来天,湘军大将鲍超来见曾国藩,他的“霆字营”五千人趁陈玉成部返回天京附近、李秀成部再度经营苏南的有利时机,在皖南连打几次胜仗,站稳了脚跟。

    鲍超身材长大,足比常人高出一个头,膀阔腰圆,面孔虽黧黑消瘦,但两眼却大而有神,满脸络腮胡子又黑又密,一看就是个粗人,他大字不识,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打起仗来却勇猛无比。曾国藩复出后,连用人的风格都变了,不再苛求道德,也不再只用读书人为将领,像鲍超这样五大三粗的文盲汉子也重用,只要能打胜仗。

    鲍超跟着曾国藩,也是死心塌地,一片忠心,因为曾国藩对他有大恩。

    鲍超,字春霆,所以他的部下称“霆字营”,他道光八年生在四川奉节的一个赤贫家庭,是四兄弟中最小的一个。鲍超五岁丧父,跟生母相依为命,生活清贫。鲍超十岁那年,母亲领着他来到奉节县城,住红岩洞。母亲给人当保姆,鲍超在一家豆腐坊做杂工,冬天则在盐场里面拣煤炭花(过炉煤),也就是没烧透的煤块,可见日子何其苦。为了生计,母亲为他找了一位继父。此人名叫鲍昌元,是鲍超的堂叔,在夔州协标当一个小骑兵。有了这层关系,鲍超勉强算得上军人的后代。

    继父的身份直接影响了鲍超对未来的憧憬:当兵养活一家人!他羡慕死了继父军营中的那些小军官,每月有几升米的俸禄。这点米对于处在人生初级阶段的鲍超意味着全部的幸福。有了这点米,他就能够不饿肚子,还得以奉养高堂。

    为了实现吃饱穿暖的人生理想,他还曾混迹峨嵋山清虚观,为观里道人打柴担水,混一口斋饭吃。同时,鲍超开始操练当兵必需的武艺。他选择了用枪作为兵器,朝夕苦练。为了增强定力,他在持枪瞄准时把砖石悬吊在前肘上,起初悬吊一二斤,逐渐加重到十几斤,百发百中。不久,他就投了清军。

    太平天国洪杨起事,朝廷要调兵到广西前线。鲍超看定是立功的机会来了,主动请缨,来到广西,跟着四川老乡向荣,选为亲兵。眼看鲍超要发迹了。谁知时运不佳,永安城一战,鲍超身负重伤,向荣给他几两银子,留他在广西一个老百姓家养伤。不久,向荣带兵尾追太平军离开广西到湖南去了。

    鲍超住的这家姓韦。韦家的姑娘菊英,尽心尽意帮鲍超养伤。菊英喜欢鲍超一表堂堂,鲍超爱菊英秀气水灵,心眼又好。两人便你欢我爱,偷偷地搅在一起。菊英父母也觉得鲍超有股男子汉气概,便同意女儿的选择,为小两口举办了婚礼。几个月后,鲍超伤好了,他和菊英商量,要到湖南去找向提督。菊英舍不得跟他分开,便和他一同来到湖南。

    到长沙后,鲍超方知向提督早已到江宁去了。盘缠眼看就要用光,酒后的鲍超,无奈答应把老婆卖了当房钱。酒醒之后,他又不乐意了,闹出事来,被人扭送官府。恰好曾国藩路过,弄清事情的原委,见他是个武将之才,也没嫌弃鲍超做出卖老婆的蠢事来,就留在了身边,还大胆任用。

    自此,鲍超对曾国藩感激涕零。1856年,向荣战死,鲍超对曾国藩更加忠心不二。

    这次,鲍超在安徽搞到一件特殊的战利品,是一部宋代的《欧阳文忠公文集》,他知道曾国藩是文人,没啥别的嗜好,就是喜爱古书,便跋山涉水给曾国藩送来。

    曾国藩翻着这部已发黄发黑的文集,问鲍超:“这是南宋庆元年间刻的,欧阳子文集的最早刻本,你怎么得来的?”鲍超得意地说,“听说那个欧阳修在安徽做过官,我在皖南攻下长毛的几座城,抓了一些读书人,要他们交出家藏,否则砍头。有一家姓欧阳的人,交出了他们家族供奉的传家宝。”

    “你,你怎么能这样做?”曾国藩听了这话,刚才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气得站了起来,指了指手中的文集,“带勇之初,我便对你说过,长毛毁孔孟、焚书籍,得罪了天下读书人。我们在《讨粤匪檄》中,将维护中国数千年的礼义人伦、诗书典籍昭告天下,也是为了得读书人的心。此事传扬出去,岂不冷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你怎么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这?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大帅喜欢……”鲍超见曾国藩很生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算了,父亲,鲍将军也是一片好心。”曾纪泽劝说道。

    “对,我是好心……”鲍超听曾纪泽这么一说,对曾纪泽顿生感激。

    ”你出去吧。“曾国藩面色并未改变,让鲍超先出去,他很生气,倒不是因为鲍超抢了一本古书,而是他惊讶于湘军的纪律如此败坏了,每夺取一个地方也进行掠夺,这么做跟长毛有什么区别?

    曾国藩刚回到江西,就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曾国荃部的一支两千人的部队,拿下吉安之后,肆意烧杀掠夺当地富户。而且这种行动,是得到曾国荃默许的。曾国藩虽然复出后对部下的道德不苛求,但还是有底线的,对这些丧失人性和触犯军人底线的行为,曾国藩绝不手软,他一怒之下解散了这支两千人的湘勇,让他们全部回了老家。

    没想到,鲍超的手下也是这么做的,曾国藩意识到,湘军的军纪败坏,已经不是曾国荃和鲍超手下的个案,他不得不整顿军纪了。

    “此次复出,眼见湘勇在外久战,军纪比以前坏了许多。无严明军纪不足以得民心。不得民心,对付长毛就难以取得最终的胜利!”鲍超走后,曾国藩忧心忡忡,和曾纪泽深谈了整顿湘军军纪的想法。

    曾纪泽对曾国藩以前的治军思想是了解的:曾国藩建湘军,大概是按儒家思想并参考明朝大将戚继光的”束伍成法“。首先是以忠君勤王、捍卫礼教为建军基础。把太平长毛独尊上帝、反对孔孟儒学以及政治上主张平等、经济上主张平均的思想,指斥为彻底破坏了中国数千年来所奉行的“礼义人伦诗书典则”,是开天辟地以来“名教之奇变”,声称镇压太平军不单是替君王分忧,也是为了捍卫性命所系的纲常礼教。然后以“忠义血性”的儒生为军队骨干,所选将领不仅同籍同乡,且多有师生亲友私谊,以此作为维系内部统一、团结的纽带。

    曾国藩还强调强调将必亲选、兵必自招。继承戚继光“舍节制不能成军“的思想,把统领归大帅调遣,自统领至兵勇逐级自选、层层节制的优点概括为“譬之木焉,统领如根,由根而生干生枝生叶,皆一气所贯通。是以口粮虽出自公款,而勇丁感营官挑选之恩,皆若受其私惠,平日既有恩谊相孚,临阵自能患难相顾”。

    并且,曾国藩主张以厚给薪饷、广赐翎顶来固结军心和激励士气。鉴于绿营兵丁薪饷过低,影响操防,曾国藩决定实行优厚饷制,使士兵安心服役,所以湘勇的军饷一般是绿营兵的三五倍。曾国藩同时保举有军功的将弁,广赐翎顶,以官禄为诱饵,驱使官兵效命疆场。

    曾国藩还认为“精练勤训”为提高战斗力的重要措施。指出不练之兵断不可用,训练不精,不可征战,要求营官坚持不懈抓好部队训练。还将“训”和“练”分开,训营规主要是点名、操练、巡更、放哨。训家规主要是禁嫖赌、戒游惰、慎语言、敬尊长。

    曾纪泽对曾国藩这些建军思想是赞同的,但还差一点,那就是严肃军纪。曾纪泽对曾国藩说:“湘军目前确实应该立法行令,宽纵不可以治军。

    曾国藩点点头,脸色稍微缓和,说:“湘军可以宽在利和名,严在礼和义,四者兼备,即使骄兵悍将也能统驭。”

    曾纪泽说:“父亲,我还有一点小建议,因为湘勇多是文盲,规矩不能文绉绉的,说了他们也不懂。可以民歌的形式,令部队不打仗时加以传唱。”

    曾国藩说:“你说得有道理,这事十分重大,就交由你来办。”

    曾纪泽笑了笑,说:“我没这等才华,但是可以举荐一个人,他文笔和才华都极佳,肯定可以胜任。”

    曾国藩问道:“谁?”

    曾纪泽微微一笑,道:“李鸿章!”

第七十五章 湘军三大纪律

    曾纪泽有意推举李鸿章,曾国藩点点头,道:“李鸿章到建昌已经半个月了吧?是时候见见他了。”

    早在道光二十五年,李鸿章就投奔曾国藩门下,拜他为师。曾国藩见李鸿章的才干本来就很欣赏的,尤其是他过目不忘的记性,深为曾国藩所赏识。在道光二十七年,李鸿章与郭嵩焘一起中进士,曾国藩将李鸿章、郭嵩焘及同年入翰苑的陈鼐、帅远燡视为丁未年四君子。

    这些天,曾国藩已经派人悄悄地到建昌旅馆查看李鸿章的动向。下人回报说,李鸿章一直在旅馆读书练字,并无回安徽的表示。

    曾纪泽说情后,曾国藩当天就传令叫李鸿章来军营相见。

    李鸿章一进军营,到了大帐,便急趋向前,走到曾国藩身边,行门生叩拜大礼。曾国藩凝然端坐,并不起身。待李鸿章行完礼,才招呼他坐下。六年多不见了,李鸿章在战火中奔波,面色黧黑,腰板却显得比过去在书斋时硬朗多了。

    “少荃,这些年来听说你干了不少大事,官也做大了,现在是道员衔,还是按察使衔?”曾国藩充当过多次乡试主考和会试阅卷大臣,门生甚多,但真正经他指教过的受业生,仅李鸿章一人,见了李鸿章,自然有几分亲切,寒暄道。

    “恩师取笑了!门生虽蒙圣恩赏加按察使衔,但在您面前,永远只是学生。”李鸿章不以冷落为意,仍对曾国藩谦恭有礼,毕竟他是翰林出身,知书达礼这一块,连曾纪泽都自叹不如。

    曾国藩见李鸿章彬彬有礼,心中的不快消失了,三角眼里射出赞许的光芒,仔细询问了李鸿章的近况。

    “这几年,学生在家乡东撞西突,前后追随过吕侍郎、福中丞,均茫然无指归;我冷眼观察过许久,无论福中丞,还是何制台,以及和春、张国梁,都不是戡乱之才,朝廷真正的中流砥柱,实只恩师一人,万望恩师收留,学生愿助恩师一臂之力,平定长毛,这也是家父临终时的遗言。”李鸿章说到这,颇为动情。

    李鸿章提起父亲李文安,曾国藩是个念旧的人,故人一别,竟然永隔,曾国藩也不再绕弯子,对李鸿章说,“竟然如此,我身边暂缺一个办文书的人,先委屈你帮忙掌书记文案,如何?”

    “好!门生正要跟着恩师学习。”李鸿章本来想独立带军,但他将失望藏起,装出一副满心喜悦的样子,对曾国藩说:“家兄曾跟我说过,筠仙有次起草奏折,中有‘屡战屡败’四字。恩师看后,将‘战’‘败’二字互换位置,变为‘屡败屡战’,说位置一换,满篇精神大变。”

    李鸿章此时提起这件往事,曾国藩开心地笑了,说:“眼下我正好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你先拟个初稿,明日一早到军营来。”

    “恩师要交代学生何事?”李鸿章赶紧问。

    曾国藩便把要严肃湘军军纪之事跟李鸿章说了,“今后湘军最好要号令严明,爱护百姓,不拿老百姓任何东西,这样才能得民心。不过湘军现在多是山野农夫,言词最好能通俗易懂。”

    李鸿章点点头,说:“恩师说得对,我这就回去准备!”

    临走,李鸿章还从随身布包里拿出一件东西,呈给曾国藩,说:“学生此次远道而来,没带什么贵重礼物,此物还望恩师笑纳!”

    曾国藩一看,是翰林院里珍藏的特制棉纸,他微笑着展开,竟是一幅皖省全图。曾国藩拨亮油灯,仔细查看。图上竟然画着安徽全省大的山川和府县界线,都标有名字。图下边还注明图与实地的比例关系。

    “恩师,听说你准备围攻安庆,我这里还有几幅安徽分府地图,请过目。”李鸿章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卷纸,打开第一张,图上方标明“凤阳府”三字。图上密密麻麻地标着山名、水名、县名、镇名,甚至较大的村庄名、神庙名都写上了。

    曾国藩接过地图,急忙打开,右手食指在图上快速地移动,李鸿章送的地图竟然连安徽的八府五州都有。

    曾国藩将其他府州的地图略微翻了翻,都像凤阳、庐州一样,山川城镇,一一标列得清清楚楚。这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地图啊,想不到今天居然由李鸿章送上门来了。看着这几张地图,曾国藩仿佛看到了湘勇的战旗正插在一个个城池上,规复皖省、攻克安庆已有了可靠的保证。曾国藩站起来,紧紧地拉着李鸿章的手,说:“少荃,你这个礼物太好了,我收下!你就在我这好好干!”

    一旁的曾纪泽看李鸿章的接人待物,确实是异常老到,不禁在心里感叹:“这李鸿章不愧是个人精!”

    当天辞别了老师曾国藩,李鸿章还特意请曾纪泽到旅馆吃酒,商量曾国藩布置的作业。

    李鸿章自己在安徽五六年,对团练和乡民的情况极为熟悉,又中过进士,翰林出身,不一会就一挥而就一首《湘军军纪歌》:“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人。百姓被贼吃了苦,全靠官兵来作主。第一扎营不要懒,莫走人家取门板,莫拆民房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莫派民夫来挖壕,莫到民家去打馆,筑墙莫拦街前路,砍柴莫砍坟上树,挑水莫挑有鱼塘,凡事都要让一步。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帐房。莫进城市占铺店,莫向乡间借村庄。人有小事莫喧哗,人不躲路莫挤他。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茶。更有一句紧要书,切莫掳人当长夫。一人被掳挑担去,一家号哭不安居。娘哭子来眼也肿,妻哭夫来泪也枯。从中地保又讹钱,分派各团并各部。有夫派夫无派钱,牵了骡马又牵猪。鸡飞狗走都吓倒,塘里吓死几条鱼。第三号令要严明,兵勇不许乱出营。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害。或走大家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邀些地痞作伙计,买些烧酒同喝醉。逢着百姓就要打,遇着店家就发气。可怜百姓打出血,吃了大亏不敢说,生怕老将不自在,还要出钱去赔罪。要得百姓稍安静,先要兵勇听号令。陆军不许乱出营,水军不许岸上行。在家皆是做良民,出来当兵也是人。官兵贼匪本不同,官兵是人贼是禽。官兵不抢贼匪抢,官兵不淫贼匪淫。若是官兵也淫抢,便同贼匪一条心。官兵与贼不分明,到处传出丑名声。百姓听得就心酸,上司听得皱眉尖。上司不肯发粮饷,百姓不肯卖米盐。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我的军士跟我早,多年在外名声好。如今百姓更穷困,愿我军士听教训。军士与民一家亲,千记不可欺负他。”

    李鸿章这首军歌把湘军爱民,行军,号令的三大纪律写得通俗易懂,他请曾纪泽提意见,曾纪泽看了,对李鸿章的才干更加佩服,笑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不过这歌名,我觉得湘军军纪歌太严肃,不如就叫爱民歌。”

    “好!就叫爱民歌。”李鸿章对曾纪泽说:“老弟还有何高见?”

    “高见说不上,其实长毛里面也有很多可怜之人,比如老人和孩子,未必都是想造反的,抓了不用杀死。还有那些投降太平军的官兵,被贼围捉也情有可原,只要是有心归顺,就不要杀了。还有一些难民,被长毛胁迫,可以放他们回乡。”曾纪泽说,“湘军若能严于律己,宽待俘虏,分化长毛,不出五年,肯定能平了长毛。”

    李鸿章道:“老弟说得有道理,明日我便向恩师谈谈优待长毛俘虏的事。”

    第二天,李鸿章按约定时间去军营见曾国藩,献上《爱民歌》。

    当时,曾国藩正在大营里和湘军大将彭玉麟、鲍超等人商议军事。看了李鸿章的歌词,很满意,稍微改动了几个字,便当场念了出来,并严肃地说:“以后,这就是湘军的三大纪律,谁犯纪律,本帅就让他回老家,不论他是谁,不管他以前立过多大功劳!”

    这爱民歌一出,在座的湘勇将领们面子挂不住了,对李鸿章心生不满,认为李鸿章一个安徽人,败军之将,刚来到湘军就给湘军挑刺,要管湘勇的军纪,最为不满的是彭玉麟,他一下对李鸿章没了好感。

    李鸿章见曾国藩高兴,也没注意其他湘军将领的脸色,顺便按照既定计划,提出湘勇还要优待俘虏的事,他的话还没说完,鲍超就忍不住发火了,站起身指着李鸿章的鼻子说:“放他娘的狗屁!大帅日常教导我们,立志要多杀贼!优待长毛,亏你这白白面书生说得出口!”

    在场的湘军将领觉得鲍超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哄堂大笑。

    环顾四周,湘军将领多是湖南人,李鸿章的处境有点尴尬,白脸一下子红到脖子上,感到无所适从。他极力争辩几句,又被彭玉麟等人给呛了回去,而曾国藩则面不改色端坐着,并不发表意见。

    听完众多湘军将领的意见,曾国藩才开口问曾纪泽:“优待长毛俘虏,这事你怎么看?”

    李鸿章这时像是落水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曾纪泽,希望他能化解自己的尴尬处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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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1856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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