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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1856全文阅读

作者:羽落凡心     龙腾1856txt下载     龙腾1856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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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立即开火

    清晨,印度洋亚丁湾东部海域,一轮通红的旭日初升,浓雾渐渐散开,蔚蓝的海面铺满了金色的阳光,三艘为商业船只护航的中国战舰,像凶猛的大白鲨,在大海和阳光里破浪前行,向曼德海峡海域快速航渡。

    这支中国船队,经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在海上航行了大半个月,总航程已经超过五千海里。

    行驶在最前面的“青岛”号导弹驱逐舰,作为舰队指挥旗舰,服役已经二十年,满载排水量四千二百吨,最高航速三十二节,可同时起降两架武装直升机,火力除了一座双管的一百毫米口径火炮、两座三联装鱼雷发射管、两具二十四管可旋转火箭发射器,还有四座一触即发的双联装反舰导弹,最大射程可达二百海里。

    一身中国海军陆战队制服的曾大忠,身子挺直,站在“青岛”号甲板上,他是我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舰长,大校军衔,最牛的海军陆战队特种兵,平头、长腿、腹肌发达,黑红的脸上透射出刚毅和勇猛,眼神习惯性保持警觉和战斗准备。

    曾大忠左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军事望远镜,眺望远处的亚丁湾,眼前的大海,仿佛是一块半透明的蓝色水晶,海面上一簇簇白云像松软的棉花糖。

    虽然没有忘记此行的艰巨任务,曾大忠也不禁为眼前的美景所折服,亚丁湾这片海域,不仅风光旖旎,还盛产美味的沙丁鱼和鲭鱼,要不是索马里海盗出没,真是一个度假天堂,开发旅游,不会比海南三亚的亚龙湾差。

    “大校,请看我这里。”这时,曾大忠身后出现了一位身材窈窕的美女,手拿单反相机,向他喊道。

    这位美女名叫方小妍,给人的印象娇小可爱,原来是四川一家地方电视台的出镜记者,后来到北京最好的报社工作,负责跑口军事单位。

    曾大忠一开始是拒绝带方小妍出海的,这趟航行,危险撇开不说,光是一个女人,在七百个男子汉的船上,吃喝拉撒睡,都是麻烦。没想到,方小妍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不仅自己克服了晕船的毛病,还很敬业,每天坚持在船上采访拍照。

    听到方小妍的喊叫,曾大忠回头看了她一眼。方小妍抓住这个时机,迅速按下了相机快门,她回看了一下照片,照片上,曾大忠眼神温暖,却像翱翔的雄鹰一样锐利;加上高挑的身材,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五六块腹肌在制服间若隐若现,背景的碧海蓝天也像洗干净了一样,这次抓拍相当成功,她满意地笑了。

    曾大忠看到方小妍笑了,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脸上的酒窝,也和眼前的大海一样迷人。他上前敬了一个军礼,道:“战斗!”

    “人生就是一场不停的战斗”,这是曾大忠的座右铭,在他的舰船上,每个人见面都这样打招呼,表明战斗到死的决心。

    “战斗!”方小妍向曾大忠走了过去,也学着他的样子严肃回礼道,然后,她笑着对他说:“大校,船队就快要上岸了,你看这海上风平浪静,上船时我跟你约的专访,要不现在就开始吧?我都等你快半个月了,连大姨妈都来了呢。”

    “不行,船队不安全到港口,我绝不会接受你的采访。”曾大忠被方小妍最后一句话逗笑了,但还是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的专访,转身想离开。

    “你不会这么冷血吧?船上岸之后,我去哪找你呢。不如就现在吧。”方小妍并不死心,追上去伸手拦住他道:“我们现在就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这个可以。”曾大忠指了指方小妍灰色风衣口袋,严肃地说:“你先把里面的手机关了。这是我们的纪律。”

    “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啊。”方小妍拿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关掉了录音键,不满地说:“大校这么严肃,一定还没有女朋友吧?”

    “方小姐,你也一定没男朋友吧,做记者的,满世界乱跑。”见方小妍关掉了录音,曾大忠这才笑了,回答道。

    “大校,你为什么要当军人呢?”

    “为了保护这样美好的世界,像亚丁湾。还有,像方小姐这般美丽的女人吧!美好的东西,诸如国家、民族、生命,这些总是需要保护的。每个时代都需要英雄。无论在什么时代,没有人有资格说,危险不该归我,苦难不该归我,奉献不该归我,牺牲不该归我。这世界,总得有人来做这样的事,所以,作为龙的后裔,我选择了当军人,也算是圆自己的英雄梦。”

    “大校的回答很有趣,我喜欢。”方小妍点点头,说:“不过言归正传,你为什么要当一位海军陆战队员呢?听说这世界最致命的武器,就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和他的步枪。每一个海军陆战队员都要经过魔鬼式训练,至少会操作四种枪械,重机枪、步枪、狙击枪、特种枪。”

    “你听说的,都是真的。”曾大忠简短回答道。

    方小妍笑道:“你当了舰长,常年在海上漂泊,不想家人吗?”

    “晚清的爱国人士郑观应在《盛世危言》中讲:‘培养陆军之将才困难,水师之将才尤难。一个舰长关系着全船之生死’。作为舰长,不仅要爱国、爱人民,还要爱岛屿、爱军舰,树立以海为家的思想。”曾大忠回答道:“我这样讲,你会不会认为我在讲大话?”

    “哪里,讲得挺好。”方小妍道:“但中国自古就是大陆国家,海军一直很弱啊。你为什么要当海军呢?”

    “谁说的?连你这见多识广的记者都这么想,看来中国人的海权意识还是那么淡薄啊。”曾大忠拿出随身的一张中国地图,对方小妍说:“中国可是拥有三百多万平方公里宽广的海域,六千多个岛屿的海洋大国。而且,历史上中国海军并不弱,大明水师也曾经世界第一。在明成祖时期,中国拥有1350艘巡船,1350艘战船,下南洋的郑和船队实际上只是明帝国海军的一支机动舰队。从西草湾之战、露梁海战,再到收复澎湖、台湾之战,明朝海军曾打败过葡萄牙、日本、荷兰等海上强国的海军。只是收复台湾后,由于乾隆时期的禁海令和闭关锁国政策,中国海上战斗力才持续下降。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指出:‘谁能控制海洋,谁就能控制世界。’100多年前,英法强盗就是从海上侵略中国的。今天,南海、东海问题不断,中国也特别需要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啊。在今天,脆弱的中国海权理应引发国人更多的关注和思考!”

    “谢谢大校给我上了一课,引经据典,看来你读过很多书啊。”方小妍道:“你刚说的都是历史,当今世界哪个国家的海军最强大?”

    “你过奖了,在军舰上没事的时候,我都在船舱里看书。”曾大忠回答道:“现在最强大的海军,无疑是美国,拥有32万余名现役军人,美军的航母数量和吨位超过世界其他国家的总和。美国海军不仅在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地中海、波斯湾和非洲之角等区域执行常规任务,还在日本、欧洲和波斯湾等地区部署了战舰。”

    “这么厉害?美国海军无处不在啊,那得有多少战舰?”方小妍好奇地问。

    “美国海军有288艘作战舰艇,包括10艘航空母舰、9艘两栖攻击舰、22艘巡洋舰、62艘驱逐舰、17艘护卫舰和72艘潜艇,还包括洛杉矶级、海狼级和维吉尼亚级三个级别的攻击核潜艇。此外,美国海军拥有3700架飞机。”有关美国海军这些数字,都仿佛记录在曾大忠的大脑里。

    方小妍点点头说:“这么说来,当今世界,美国海军对中国的威胁最大了?”

    “我个人并不这么认为。对中国威胁最大的,应该是日本海军,从晚清开始就是中国的劲敌。”曾大忠道:“中国近代历史上的两次现代化,都是被日本用战争强行打断的。日本差不多一百年前就是海军强国,虽然二战中日本海军被基本摧毁,但日本现在不知不觉中建设了世界上最专业的海军部队——日本海上自卫队,拥有舰船114艘,核心战斗力是大型驱逐舰队,包括46艘驱逐舰,超过了英法海军驱逐舰数量总和。日本潜艇部队还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舰对舰潜艇部队之一,拥有16艘最新式的苍龙级潜艇。如果说美国海军是虎鲸,那日本海军就是鲨鱼,对中国来说,相当危险。”

    方小妍听了曾大忠的分析,对眼前这位能文能武的海军大校顿生钦佩之意。他们正聊着,曾大忠腰间的对讲机响起,一个粗旷的声音急促道:“报告舰长,我们战舰的雷达显示,东北方向四十海里,有一艘不明国籍的大货轮正在向我们的舰队靠近。”

    “收到。直升机、各舰炮手和机枪手,准备战斗!”曾大忠取下对讲机,马上大声下命令道。他知道,索马里海盗往往采取母船战斗群的模式,利用一艘经过改装的拖船或者货轮,携带多艘快艇出海,这样其活动半径可以延伸至距离岸边几百海里之外。

    “大校,来的不是货轮吗?”方小妍问道。

    “八成不是。索马里海盗在劫船过程中,一般都是伪装成货轮,使用快艇作为登船工具。甲板上危险,请你先回避。”曾大忠道。

    索马里海盗在一次劫船中往往会出动三到四艘快艇,同时从两舷接近目标船只。这一次,在亚丁湾销声匿迹一年多的索马里海盗竟然出动了近百艘快艇,来打劫中国的商业船队,显然把中国船队当成了大肥肉。

    曾大忠从望远镜里看到上百艘海盗的舰艇快速靠近船队,立即下令“青岛”号导弹驱逐舰猛然加速前出,将可疑快艇群拦阻下来。

    这些可疑的快艇,仍然高速接近中国船队,平静的海面上激荡起一道道白浪,一些快艇上的黑人,还拿出了冲锋枪,向天空开枪展示火力!

    “果然是索马里海盗,找死!”信号弹、爆震弹、闪光弹,当“青岛”号导弹驱逐舰按国际法对这些快艇多次警告无效后,曾大忠果断下令:“立即开火”!

第二章 曾国藩的儿子

    “轰隆!”

    “轰隆!”

    “轰隆!”

    当曾大忠下令开火后,“青岛”号导弹驱逐舰上的双管100毫米口径主炮和2座730近防炮同时开了火,炮口的烈焰如火龙飞舞,海面上激起了几丈高的浪花。

    那些被军舰炮火击中的索马里海盗快艇,成了一片火海,高速的快艇说翻就翻,快艇上的不少海盗血肉横飞,黑乎乎的伤员和尸体流着血,在海面上浮沉。

    中国三艘护卫的军舰都开了火,这注定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正如曾大忠说的,索马里海盗简直就是在找虐找死,索马里海盗快艇上人仰马翻,一片惨叫,很多被击中的黑人叽里呱啦哭上帝喊“mama”。

    不一会,军舰上的中国海军陆战队员也开始了战斗,还搬出了重机枪,rpg火箭,对着冲过来的快艇开火,甲板上到处是散落的弹壳,火药味弥漫了整个战舰。

    海上射击是每一位海军陆战队员的“必修课”,对付这些索马里海盗绰绰有余,在曾大忠的指挥下,中国海军陆战队员比较轻松,一边战斗,一边唱起了中国海军的军歌:“爱护军舰,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保卫和平保国防……谁敢来侵犯,就让它灭亡!”

    因为索马里海盗的快艇太多,有一艘快艇成了漏网之鱼,朝着“青岛”号高速开来,曾大忠亲自加入了战斗,他目光冷峻而有神、身型矫健、行动敏捷,熟练操作起舰首的一挺重机枪,“突突突”的机枪声响起,快艇上的索马里海盗纷纷中弹落水。那些偶尔的漏网海盗,也被“青岛”号战舰上海军陆战队的步枪手和狙击枪手干掉。

    这时,舰艉飞行甲板上蛰伏的“海豚”直升机也升空打击海盗,中国的海军陆战队员的子弹在船队附近的海面形成了密集的弹幕,索马里海盗的快艇不能靠近,海盗的快艇和成员死伤过半,才不得不放弃,调头离去。

    美丽的亚丁湾,瞬间变成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当时,冲在最前面的可疑快艇,与“青岛”舰相距不到一千米,方小妍第一次遇到实战场景,出于记者的职业敏感,她兴奋地拿着单反相机,“咔咔”地拍摄了很多照片。

    战斗结束,方小妍回看了一下相机里的照片,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面色严肃。回到甲板上,她用悲伤的语调,对正在指挥清理战场的曾大忠说:“提到海盗,我脑海里浮现的,大概都是小时候电影里看到的形象:满襟油污,一身酒臭,踩着一只木制义腿,满嘴粗话,脾气暴烈,胡须上的火药渣还冒着烟的老水手。但我刚看照片,这里面很多都是年轻的黑人啊,看样子,有些海盗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吧。他们是海盗,也是人啊。”

    曾大忠冷静回答说:“我知道索马里海盗里,很多是难民。但是,军人的职责,就是以杀人来保护需要保护的人。商船里的职员,都是我们的同胞,有很多是不远万里到海外谋生的中国渔民,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儿女,还在国内眼巴巴盼着他们安全回国,保护他们,是我们海军陆战队在国旗下宣誓过的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并没有滥杀无辜,我们按照国际法,用信号弹、爆震弹、闪光弹对他们进行了多次警告。”

    方小妍说:“大校,对于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就在你的眼皮底下血肉模糊的同类,难道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曾大忠道:“我不会同情任何索马里海盗,同样,他们也不会同情我们!我亲眼看见过他们杀死被劫持的人质。我跟你说过,我的天职,就是保护美好的世界和好人,比如我们的渔民同胞。我发誓,我要为这美好的世界,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必须在杀人与被杀中,以死亡保护生命,以生命保家卫国!”

    听了曾大忠的话,方小妍没有再说什么,她也知道世界的残酷和人性的丑恶,那些靠绑架勒索别人的性命来换取一夜暴富的海盗,确实也不值得同情。

    方小妍默默回到自己的船舱,整理照片。

    吃过晚饭,在船舱内,方小妍想起和曾大忠的争吵,有点郁闷,她一个人又到甲板上走走。

    时间过得很快,一轮红日已经在海平面缓缓下沉,夕阳的余晖,让单身的方小妍想起了泰坦尼克号上的浪漫场景,她脑海里浮现出曾大忠的影子。

    突然间,一阵猎猎的海风呼啸而来,船身随即剧烈晃荡起来,在风大浪高的颠簸中,好久不晕船的方小妍开始脸色苍白,呕吐不止。

    “怎么回事?”方小妍心慌了。

    “方记者,快回船舱,也门附近发生了大地震。”这时,到处在找方小妍的曾大忠,跑了过来。

    地震?方小妍看了一眼天空,太阳仿佛一下子被黑幕掩盖住了,一道神奇的蓝光穿过厚重的铅云,直射到“青岛”号战舰上,刚好笼罩在曾大忠的身上。

    曾大忠那张俊秀而意志坚定的脸,因为逆着光,这时显得有一些黑瘦。方小妍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发现刚才还在她身后呼喊的曾大忠不见了。

    “怎么回事,难道传说中的亚丁湾的星际之门打开是真的?难道曾大忠从虫洞穿越了?”方小妍一下子懵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到了哪里?”在一个陌生的古代房间,曾大忠睁开眼,望着房顶上的木质横梁发呆,心底一阵困惑升起,不过多年的特种兵生涯,让他依然表现得很镇定。

    “纪泽少爷,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这时,床边一位绿衫少女破涕为笑,对曾大忠道,她的眼睛有点浮肿,像一晚上没睡觉。

    曾纪泽掀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了一眼眼前绿衫少女,她皮肤白皙,像是十四五岁,两弯细眉,明眸皓齿,鹅蛋脸不施粉黛,像是自己的小妹妹。

    绿衫少女也没有害羞,上前用力扶起曾大忠。

    曾大忠还没搞清楚自己是谁,看了看房间内的摆设,房间里除了一张草花梨的书桌,一个正衣冠的铜镜,屋角立两张花几,摆放了两盆石竹,一个壁龛悬于墙壁。最显眼的东西,就是墙壁上一幅字,上书小楷繁文的“勤俭持家”,字体劲健而刚拔,落款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

    “勤俭持家?曾国藩?”作为本家,曾大忠对曾国藩的事迹十分了解,曾国藩,湖南人,晚清中兴的第一名臣,被人推许为孔子、朱子以后,再度复兴儒学的圣哲,也有人骂他是屠杀太平天国起义者的民族罪人、擅权滥杀的“曾剃头”。不过,曾大忠没有对历史上曾国藩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想太多,他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一个陌生的少年:前额发亮,从前面看像剃了光头,后面还是辫子造型!

    曾大忠忽然想起刚才绿衫少女叫他“纪泽少爷”,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天啊,自己堂堂一个现代海军特战队指挥官、“青岛”号导弹驱逐舰舰长,不会穿越到晚清,成了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了吧!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宿命?

    对曾纪泽这个人呢,曾大忠还是挺有好感的,历史上,曾纪泽自幼受严格教育,通经史、工诗文,并会英语,是晚清难得出色的外交官,从沙俄手中收回了伊犁,担任过清政府驻英、法、俄国大使,只不过,曾纪泽在军事上没有啥建树,在三十岁出仕之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

    绿衫少女名叫秦月,是曾纪泽的贴身丫鬟。曾大忠见四下无人,便问秦月道:“我这是怎么了?睡了多久?”

    秦月上下打量了一下曾大忠,没发现什么异样,回答道:“少爷,你染上风寒,发起高烧,睡了三天三夜。我们都担心死了。你醒了,桌子上有你喜欢吃的花生,赶紧吃点东西吧,我这就去禀告老太爷你醒了。”

    秦月口中说的老太爷,就是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初为山乡塾师,43岁时参加乡试,成为“大界曾氏”几百年来第一个秀才,自此曾氏家族的科举之门大开,到清朝道光年间,曾国藩中了进士做官,曾氏家族日益兴旺,成了湖南老家乡里的望族。

    趁秦月去禀告老太爷的时间,曾大忠穿好了衣服,在房间里走动,他看到了曾纪泽三天前的日记,时间是咸丰六年,也就是1856年。

    曾大忠到曾府的院子里溜达,曾府最大的房间,是正中一间大厅,两边对称排着八间厢房。

    在曾府的后院,有一座碑亭,碑亭里供奉着一块朱红销金的大字牌,上书“戊戌科进士前礼部右堂曾”。

    看到这块字牌,曾大忠想起了曾国藩正是1838年(戊戌年)参加会试,殿试位列三甲第四十二名,赐同进士出身,后来还升任内阁学士加礼部侍郎衔。曾国藩中进士做官后,一直希望儿子长大后成为读书明理的君子,此时他带领湘军出征在外,把曾纪泽留在老家读书。曾大忠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是真的穿越到了1856年,还变成了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

    “纪泽少爷,你身子弱,怎么起来了?老太爷有请到正堂。”这时,秦月找了过来,对曾大忠说。

    “我身体好多了,房里闷得慌,出来走走。”曾大忠回答说。

    此时,曾纪泽脑子里起了猛烈的狂飙。现在的时间,是1856年的某个时候,而1856年,离美国南北战争还有六年,离日本明治维新还有十二年,这一年对中国来说,也非比寻常,大清王朝与太平天国的战争在长江流域达到白热化,英法联军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这一年,曾国藩的湘军,应该被翼王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围困在江西南昌。

    曾大忠心想,1856年乃是乱世,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一年曾纪泽才17岁,如果参加湘军,统领水师,应该正是大有可为的年纪。说不定还可以辅佐曾国藩当皇帝,提前推翻满清,让中华民族早日走上伟大复兴的道路,这也是曾大忠从小以来的梦想。

第三章 虎父无犬子

    ps:为方便阅读,从本章开始,主角名字统一用曾纪泽。

    在秦月的带领下,在曾府的正堂,曾纪泽见到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面带忧伤地坐在雕花的太师椅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位老者,就是曾麟书,号竹亭,他是曾国藩的父亲,也就是曾纪泽的爷爷。

    曾府,位于湖南长沙府湘乡白杨坪,但曾家的祖籍,实际上是在衡州,曾国藩中进士当官,曾氏家族人丁兴旺之后,曾家才被正式承认为湘乡人。曾麟书自然十分重视家庭的传承,曾国藩的兄弟大都取得功名,曾麟书晚年就把教导孙辈的责任担当了起来,教导孙子读书、检点农事。

    曾纪泽是曾麟书最疼爱的孙子,见到了他,曾麟书的脸色才勉强有了一些笑容,招呼他上前来。

    曾纪泽向曾麟书行完礼,就站到爷爷的身旁。曾纪泽现在还是十七岁的少年,处处受到礼数限制,没有位置坐。

    曾麟书摸了摸曾纪泽的额头,询问曾纪泽的病情。

    “孙儿可能染了风寒,这几日在被子里出了一身大汗,现在并无大碍。”曾纪泽回答。

    曾麟书连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爷孙俩又寒暄了几句,曾麟书问曾纪泽:“你的父亲,最近从江西可有家书来?”

    曾国藩在1856年被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围困在江西南昌:太平军自从九江、湖口大捷之后,主力乘胜直捣湘军后方,进军武昌。署理湖北巡抚的胡林翼去信求曾国藩撤回在江西的湘军主力回救武昌。而曾国藩坚持固守江西,与潘阳湖内湖水师相互依存,仅派湘军悍将罗泽南回救武汉。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趁机联络天地会起义军,连下江西瑞州、临江、袁州、吉安等地,大破湘军,湘勇溃兵涌入南昌城,曾国藩也只好进入南昌城收拾残局,此时被太平军围困,连家书都发不出。

    曾纪泽想在家乡招募团练去南昌为父解围,便回答曾麟书说:“最近几个月,孙儿都没有收到父亲的家书了。这几天昏迷时,常做恶梦,梦到家父被长毛围困,凶多吉少。”

    “这下如何是好?”曾麟书心里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喃喃自语道:“伯涵(曾国藩的字)性情至孝,每月必有家书来报。为何最近两月不见来信?”

    “不如孙儿招募一支乡勇,杀到南昌看看。”曾纪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你就要完婚了,岂可外出杀敌?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曾家如何向贺家交代?”曾国藩出征前,给曾纪泽订了亲,对方是同乡的贺家,原本就打算在1856年完婚,所以曾麟书没有多想,摇摇头,拒绝了曾纪泽的提议。

    “要完婚了?”曾纪泽大吃一惊,这点他可不知道,历史书对曾纪泽的第一个媳妇贺氏记载甚少。他也才十七岁,虽然古代可以结婚了,但他可真没想这么早就从了包办婚姻!曾纪泽此时满腔热血,还有前世海军陆战队指挥官的本事,岂肯还呆在湖南乡下,于是大声说:“生逢乱世,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焉能困于儿女情长。何况孙儿梦见父亲有难,岂能安心嫁娶之事?”

    “侄儿说得好!此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大丈夫当效命疆场,安内攘外,焉能久困乡下荒废光阴耶?”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人,高声接话道。

    接话的人,约莫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穿一件青色麻布长袍,腰细一根麻绳。正是曾麟书的第四子曾国荃。他在族中排行第九,秦月上前行礼,叫了一声:“九爷。”

    曾纪泽看了曾国荃一眼,他的脸很瘦长,肩膀也很窄,看起来也是一文弱书生,但他虽面带笑意,粗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射出锐利、阴冷的光芒。

    曾纪泽便也上前行礼,道:“九叔,你那可有父亲的消息?”

    曾国荃点点头,说:“暂时没有。”

    曾国荃时年已经三十有二,他十七岁进京,在大哥曾国藩家一住就是三年,刻苦读书求功名,但没什么天分,一直到二十七岁才中秀才。

    太平天国起义之后,他刚开始与曾国藩一起创建了湘军,但后来因为妻子难产,他呆在家里照顾。

    这些年,眼看曾国藩带着很多同乡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乡党不少已经当官发财,他再也按耐不住了,以保护乡里为名,和六哥曾国华各自招募了一千勇丁,勤加训练,准备抛掉四书五经,去战场上博取功名。

    不过,曾国藩已经上了战场,曾麟书不想自己的儿子都去战场替朝廷卖命,一直反对曾国荃外出。

    曾国荃刚在堂外无意间听见了曾纪泽的话,觉得这是一个上战场的大好机会,就上前对曾麟书说:“爹,我有所耳闻,贼人石达开等于江西叠陷名城,江楚道闭,大哥的书信文报不通好几个月了,恐怕凶多吉少。我已经和六哥各自训练了一千精兵,就让我们去南昌把大哥救回来吧。”

    曾麟书叹了一口气,依旧摇摇头,道:“我们曾家都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就一个个想去战场送死呢?我一把年纪了,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曾国荃扑通一声,跪在父亲曾麟书的面前,道:“孩儿不孝,但大哥有难,我们也不能在家里死等啊。”

    曾纪泽这时也跪倒在地,说:“孙儿愿同九叔一起,去江西将父亲接回家里。”

    “既然你们一定要去,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曾麟书见曾国荃和曾纪泽去意坚决,对秦月说:“你现在快去我的睡房,把床底下那个旧漆盒取来。”

    曾纪泽和曾国荃都愣了,不知道老爷子藏床底的漆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跟他们去不去江西平长毛有什么关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秦月取来了漆盒,那漆盒看上去很普通,外面绘着一大朵五彩牡丹。

    曾麟书打开漆盒,拿出其中的东西,曾纪泽一看,竟然是一把一把m1847式转轮手枪。

    对枪械了如指掌的曾纪泽知道,这种左轮手枪由美国人柯尔特1835年发明,长381毫米,重4斤多,枪的口径大约10毫米,转轮弹膛,可采用火帽击发五发子弹,子弹的有效射程也就五六十米。

    老爷子曾麟书咳嗽了一声,拿着这把左轮手枪道:“这把火器,是国藩当年在京城从洋人手里买的,听说是一把自保的利器。你们如果有谁会用,可以自保,我就让你们去江西。”

    听了这话,曾纪泽这才明白老爷子的良苦用心,老爷子还是不想让他们走,他以为曾国荃和曾纪泽都是文弱书生,料他们不会用这洋人的火器。

    曾国藩开始创立湘军时,不主张向西方列强购买洋枪洋炮镇压太平军,他告诉弟弟曾国荃,勇气比武器更重要。

    曾国荃训练的团练,也是以使用冷兵器为主,最常用的是白杆长矛: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曾国荃也是第一次见m1847式转轮手枪,不知道怎么用,一时急得满头大汗。

    “这洋枪我会用。”这时,曾纪泽走上前去,从老太爷曾麟书手里接过m1847式转轮手枪,从漆盒里取子弹上膛,信步走到了院子后面。

    曾府院子后面有一棵古樟树,枝叶繁茂,上面有一个鸟窝,离地大约十来米。曾纪泽微闭左眼,举枪瞄准射击。

    只听“砰”的一声枪响,树上的鸟窝竟然应声落地,鸟巢里三四个绿壳的鸟蛋,滚落碎了。

    在场的老太爷和曾国荃都大吃一惊,这曾纪泽小小年纪,看来不仅会用洋人的火器,而且是精通。

    “纪泽,以前九叔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等本事?”曾国荃对曾纪泽更是刮目相看,感叹说:“虎父无犬子,大哥后继有人啊。”

    “好!”秦月也忍不住为少爷叫好,连小手掌都拍红了。

    曾纪泽摸了摸自己的光亮的前额,憨笑道:“雕虫小技而已,在京城时,我在宣武门那见识过洋人的很多火器。”

    曾麟书确实好几个月没收到曾国藩的家书了,心里有点担心曾国藩的安危,便对曾纪泽说:“去找你父亲也好。不过路上一定要小心。这把洋人的火器,你既会用,就拿去防身吧。”

    曾纪泽大喜,谢过老爷子。

    曾麟书还不放心,把曾国荃叫到跟前,说:“老九,我听说江西的贼人有好几万,你和国华的团勇,加起来也就两千,恐怕不够。你大哥临走前嘱咐,要是发生什么事,可以去找湖北巡抚胡林翼求援。”

    曾国荃点点头,说:“爹,你放心,我这就去找国华商量,如何去湖北搬救兵,一起去江西救大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大哥救回来。”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样也好,你们去吧。”曾麟书点点头,咳嗽了一声,说:“纪泽就托付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曾纪泽回答说:“爷爷放心,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会平安回来。你老在家里也要注意身体。”

第四章 讨粤匪檄

    湖南湘乡县荷叶塘乡,就是曾家的所在地。曾国藩的祖父曾星冈在荷叶塘乡白杨坪置买了田宅,这里就成了曾国藩的第二故居。1856年,曾国藩兄弟还没在老家大兴土木,堂屋“黄金堂”东西两边有十多间厢房,就是曾府中最好的住屋,东边住着曾国藩一家人,西边住着曾国荃一家人。

    曾纪泽出门一看,“黄金堂”前面,是一片广阔的田野,涓水悠悠环绕,周围峰峦叠嶂,后山树木茂密,古树参天。

    曾府门前则是一片较开阔的平地,曾国荃招募团练,在平地上开辟了演武坪,演武坪上作了一些简单的布置。除了平地上简陋的点将台,正中一杆旗子引人注目,一丈余高的旗杆,飘拂一面黄长条旗,上面用黑丝绣着一个斗大的“曾”字。

    湘乡与湖南名城、曾国藩的祖籍衡州毗邻,所以曾国华和曾国荃招募的两千乡勇中,除了湘乡本土人,还有不少是衡州人。

    出征前的一大早,曾国华和曾国荃集合了队伍训话。曾纪泽察看了一下湘军的编制,发现湘军大体上仿照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率领的戚家军营制,以营为基本单位,每营有一个营官,四个哨官,五百勇丁。这两千乡勇,被编成了四个营。

    曾纪泽发现,这些营官多是曾家同乡的儒生,士兵则招募湘乡和衡州一带农民,穿着粗布衣服,满口黄牙。湘勇规矩,天未明就得吃罢早饭,有仗打仗,无仗操练。因为训练了一年多,这些穿着湘勇服装的团练,站姿也还有模有样,战斗力应该不比绿营的旗兵弱。

    曾纪泽看了一眼他们的武器,倒是有些忧虑,这支队伍火器队与刀矛队各半。但火器主要是抬枪、鸟枪等旧式火器,每营有两个劈山炮队,也是旧式火炮。不过曾纪泽并没有灰心,毕竟1856年太平军多数也是用的旧式武器,所以曾国藩才强调“两军相逢勇者胜”。

    出征仪式,在“点将台”上,曾国华慷慨激昂将曾国藩的《讨粤匪檄》重点讲了一遍:“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五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

    台下有儒生问起被掳入贼中百姓的情况,曾国华说:“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男子日给米一合,驱之临阵向前,驱之筑城浚濠。妇人日给米一合,驱之登陴守夜,驱之运米挑煤。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船户而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

    听了这话,点将台下的众人皆惊,曾国华大声说:“粤匪自处于安富尊荣,而视我两湖三江被胁之人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残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憾者也。最可恨的是,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

    曾国华自己讲得情绪激昂、唾沫横飞,那几个书生营官听到“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飞奔南京杀了洪秀全和杨秀清,但台下那些脸上带着皱纹的农民乡勇,并没有热血沸腾,反而面带麻木的表情,呆呆望着曾国华,默不作声。

    曾纪泽正想要说话,此时,曾国荃咳嗽了一声,用严峻的目光横扫了一下全场的勇丁,道:“弟兄们,我来说几句,你们为什么要投军?我看无外乎两点,一是混口饭吃,上战场杀敌立军功,升官发财,光宗耀祖,为妻儿子女谋福;二是不再受人欺负,死也要死得值得。这年头,死比活要容易!大家想一想,现在长江流域满眼瓦砾,遍地白骨,江南很多地方,二三十里地都不见人烟,皖南地区道殣相望,昔日温饱之家,大半成了饿殍,江西数百里,不闻鸡犬声,野无耕种,村无炊烟,惟见饿民僵毙于道,市人肉已相食。我们投军,就没人再敢随便欺负咱们,我们有枪有炮,就可以抢粮抢钱抢地盘。”

    曾国荃对湘勇讲话,一副衡阳土话的腔调,他没有用曾国华那样文绉绉的语言,也不讲修身齐家之类的大话,而是农民们都听得懂的大白话,台下的乡勇们纷纷议论,窃窃私语:“曾大人这讲的都是大实话,我们冒死投军,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求官发财么?”

    “抢粮抢钱抢地盘!”

    “他娘的,还要抢女人!”

    曾纪泽默默听着这些议论,没有说话,他不是一个空想家,也不是一个卫道士,他知道,正所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生逢太平天国这样的乱世,曾国荃这样直接的鼓动,也许更有效果,人家拿性命去拼,当然是为了生存和功名利禄。而且太平天国,熟读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的他在想:通往天国的路,在现实中却通往人间地狱,而且即便太平天国成功,中国恐怕也到不了自由民主的现代社会,以洪秀全和杨秀清那种跳脚大神的领导人,反而可能将中国带入像欧洲中世纪宗教和政治合一的那种黑暗时代!曾纪泽对抢粮抢钱抢女人都没兴趣,他看得更远,他要为民族的未来而战,为四万万同胞的尊严而战,为自由的中国而战!

    曾国荃讲完话,让曾纪泽也讲两句,曾纪泽没有推辞,他当然不会马上说出自己的理想,他想了想,对台下的湘勇们说:“我年纪虽然小,但也听说过战场的残酷,所以对我们湘军而言,团结是首要的。我爹说过,到了战场,我们就都是自家兄弟,就像自家兄弟打架,我们要互相帮忙,伸出援手,不帮忙自顾逃命的人,那就是不能入祖坟的孬种。刚才我九叔也说了,投了军,‘死比活要容易’,所以兄弟们最要紧的是团结,大家互相帮忙,活下来!”

    台下的湘勇们听了曾纪泽的话,觉得很有理,纷纷表示出了家门就都是兄弟,在外好照应。

    等到分人的时候,曾纪泽主动对曾国华和曾国荃说:“六叔、九叔,对小侄而言,兵不在多,正规编制,一营要八百人,所以,你们给我四百人就行,这样你们一人就可带一营兵。”

    “多少?四百?一个营怎么也得五百人啊。”曾国华见曾纪泽一脸自信,道:“贤侄,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百就足够了,只不过我的兵都要用火器。”曾纪泽说,他想在路上训练一支自己的洋枪队。

    “反正你精通使用洋人的火器,就按你说的办。”曾国荃对曾纪泽还有点信心,说:“不过,我们这些湘勇里,用火器的都是体格比较弱的年轻人。”

    “九叔放心,侄儿觉得年轻好,年轻意味着无限的可能,你们就把最弱的年轻人都给我吧。”曾纪泽胸有成竹回答。

    于是,曾国华和曾国荃将队伍分成了三个营,曾国华的“华”字营八百人,曾国荃的“吉”字营八百人,曾纪泽的“泽”字营四百人。

    曾纪泽看了看这四百人,队伍还真是不整齐,很多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曾纪泽看了一眼最后一排的一位少年,那位少年皮肤黝黑,个子不高,脑袋还挺大,怀里还抱着一条老黄狗。曾纪泽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少年回答说自己叫“二虎”,是衡州人。

    曾纪泽说:“你出去打仗,还带着老黄狗?”

    二虎回答说:“我的其他亲人都已经死了。这狗是我从小养的,像亲人一样。”

    曾纪泽点点头,他最后选了二虎当营官,至于理由,他当时没有说。

    曾国华给了湘勇一天时间,去跟家里人道别,约好第二天就集结出发,前往湖北找胡林翼要人要枪炮支援。

    当晚,一轮朦胧的月亮升上树梢,悬在漆黑的天幕上,清冷的光辉映照在荷叶塘乡。

    曾纪泽和家人道别后,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秦月推门进来了。

    曾纪泽看了秦月一眼,十五岁的秦月,来自姑苏,一副活生生的江南水乡美人胚子——两弯细眉,不施粉黛的鹅蛋脸,白皙的皮肤让双颊显得更加绯红,身上的月华裙很合身,细腰间的褶裥很密,每褶都有一种颜色,清雅婉若月华,显得她越发窈窕。

    这几年,都是秦月照顾曾纪泽的生活起居。

    秦月凝视着曾纪泽的脸,问道:“纪泽少爷,你这一去,何时归来?”

    曾纪泽回答道:“少则半年,多则一两年。”

    秦月惊讶问道:“少爷,要去这么久吗?”

    曾纪泽叹了一口气道:“打仗嘛,谁又能知道要打多久。”

    秦月那双清澈的大眼,闪现明媚的眸光,没有一丝浑浊,此刻却有一丝愁云,叹了一口气道:“听说打仗会死人的。我的家乡那一带遭难,城里一片焦土,父母双亲带我逃出城后跟我走散了,到现在还生死不明。要不是老爷好心收留,我早就饿死街头了。”

    曾纪泽这才想起来,秦月不是本地人,是被曾府收留的,便摸了摸她的头,说:“我会尽力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战争,让中国不再有战争。保家卫国,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秦月有点不懂曾纪泽的话,问道:“公子,你能带上我么?我在曾府,除了你,也没有别的朋友。在路上,我也好继续照顾你。”

    曾纪泽看了秦月一眼,她水汪汪的眼睛,纯洁无暇,自己竟然一时找不到拒绝她的理由,便答应了。不过,为了防止别人嚼舌头,说他在军营里带女眷,曾纪泽便让秦月女扮男装。

    那一晚,曾纪泽根本睡不着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世上很多事,以后肯定不会按照历史上存在的。他今后的人生,就是一场充满未知的战斗!但关乎四亿多中国人命运的战斗,他只能战斗到底!今后,他的敌人会很多,不仅是太平军,更重要的还有日军,八国联军,他必须尽快让自己的队伍强大起来,这样才能结束所有的战争。

第五章 西洋军事考

    武汉,自古有“九省通衢”之称,地理位置对控制长江中游极其重要,所以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武汉三镇的地形极为独特,汉水从北方流到这里,与长江交汇,大武汉就被长江分为南北,江南为武昌,江北又被汉水分为汉口、汉阳。

    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率兵赶到武昌时,武汉的战局已经白热化。

    曾纪泽在见胡林翼之前,找到一些回湖北援助胡林翼的湘军,了解到了战局:早在1855年夏,太平天国的燕王秦日纲就率西征军攻克汉口、汉阳。西征军中另一支队伍,由国宗韦俊带领攻进武昌城。

    太平军占领武汉后,利用长江、汉水地形,夹江为营,构筑坚固城防工事,并且在武昌城环筑土墙,以城东紫荆山、小龟山、双峰山为制高点配备火炮建立防线。汉阳方面,城东筑木城,沿江列炮,南门有外壕,还构造了包括龟山在内的外廊,直至汉水边。南面,则在虾蟆矶筑有土城。

    清廷为夺回大武汉,以湖广总督官文为钦差大臣,调集10个省的兵力会剿太平军。

    官文统帅清军一万余人,于1855年11月底先后占领德安、汉川、蔡甸,率军进驻蔡甸,派兵猛攻汉阳,清军的水师则攻抵龟山脚下。

    湖北巡抚胡林翼统帅陆军及水师共一万余人,以金口为基地,向武昌白沙洲、八步街、江堤、李家桥等地进攻。

    韦俊率领太平军凭高垒深沟固守,并多次出击进攻胡林翼的老巢金口,迫使胡林翼军退至大军山,并急奏清廷速调湘军罗泽南部援鄂。罗泽南部共5000余人,由江西西进,与胡林翼的军队会师羊楼洞,攻下蒲圻,韦俊被迫率兵退守武昌。

    罗泽南军由纸坊一直杀到洪山,到达武昌城下;胡林翼军也由武昌南路经李家桥、板桥到达武昌保安门外的五里墩;湖北提督杨载福率湘军水师10营重占金口,进驻沌口,并以沌口为基地沿江下攻。

    这样一来,汉阳、武昌的太平军就处于清水陆军分割包围之中。

    到了4月,太平军从九江、黄州、大冶等地调来的援军,日间同清军野战于双凤山、大东门、小东门、沙湖、五里墩等地,夜间还偷袭敌营。

    武昌的太平守军还暗中建穴城多处,作为突门,多路出击,遇到强敌则撤退回城,诱敌深入。

    罗泽南就是因为率军单兵突进,追至武昌城里,突门忽开,太平军从各突门冲出伏击湘军,飞炮击中了罗泽南的左额,血流而下布满脸上。他很快撤回洪山营地,仍端坐在营外指挥作战,第二天在军中逝世。

    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率兵赶到武昌时,正赶上罗泽南去世,湘军无主帅,三军俱缟素。

    了解战局之后,在五里墩的清军大营,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见到了胡林翼。

    见胡林翼之前,曾国华、曾国荃让曾纪泽以曾国藩的名义,向胡林翼借兵借枪炮。

    胡林翼担任的是湖北巡抚,穿从二品文官的锦鸡补服,胸前挂着一串朝珠,在大帅椅子上正襟危坐,两旁一些清军高级将领站立。

    曾纪泽入营看了一眼大名鼎鼎的胡林翼,胡林翼是标准的国字脸,眉毛很细,眼神锐利,令人惊讶的是,他面色苍白,身体似乎不太好,说不上几句话就咳嗽不止。

    胡林翼听说曾国华和曾国荃从家乡带了数千湘勇,心里很高兴,问道:“你们这次带来了多少人?”

    曾国华回答说:“两千。”

    “两千?”胡林翼面色有点失望,道:“而且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

    曾国荃站出来说:“他们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在地方上也杀过土匪强盗。”

    曾纪泽知道历史上胡林翼这人还比较正直,不喜欢拐弯抹角,便对胡林翼说:“胡帅,你别看我们人少,他们都很勇猛。再给我三千兵,还有洋枪洋炮,三个月之内,我们保证可以拿下咸宁、蒲圻、崇阳、通城、新昌、上高,打通江西和湖北的通道,这样湖北的军队和我爹在江西的湘军就可以相互照应。”

    石达开率精兵万余人从湖北通城出征江西,短短三个月就连克新喻、峡江、万载、分宜、袁州府等七个府、四十七个县,江西和湖北两地的联络被阻断,曾国藩的湘军坐困南昌、连情报都送不出去,胡林翼见曾纪泽这少年竟然口出狂言,三个月打通湖北和江西的要道,大笑道:“贤侄,军中可无戏言。”

    曾纪泽面色严肃回答:“我没有戏言。不瞒胡大人,我自小留心时事,好读兵书,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所著十八卷《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从小我就倒背如流。在军事方面略懂一些。”

    胡林翼虽是文官,但他也懂得军事,他1846年就以知府分发贵州,在任强化团练、保甲,镇压黄平、台拱、清江、天柱等地的起义和湖南李沅发起义,后总结战争经验编成了《胡氏兵法》。胡林翼听曾纪泽说他自己略懂军事,有了兴趣,道:“贤侄,曾大帅可从未跟我提起过你懂军事,你小小年纪对军事有造诣,实属难得,不妨说来听听。”

    曾纪泽娓娓道来,对胡林翼说:“行军制胜,海战惟恃船炮,陆战惟恃枪炮,稍有优拙,则利钝悬殊。叔伯和家父练兵多年,湘军虽然也操练洋枪,但现在大清的军制操法和军械,都落后于西洋各国,必须变法。以炮兵为例,我观察多日,军中会放洋炮者甚少,放炮之后,很多炮兵竟然捂住耳朵,这样放洋炮几乎是浪费炮弹。如果我军操练得法,不出十天,战斗力可提升一倍。而且,现在湘军和长毛作战,优势在于水师,武汉三镇都靠水,我湘军必须强化水师,以己之长,攻其所短。”

    胡林翼听曾纪泽的话,不像吹牛,便说:“贤侄才学和见识俱佳,是可造之材,如何操练?”

    曾纪泽当年在当青岛舰舰长之时,喜欢看书,在大海上的无数个夜晚,他将古今中外的兵书都熟记于心,这时正好派上用场,于是他回答胡林翼说:“洋人的军队,多习洋操,有洋枪队和开花炮队,使用新式兵器的人较多。我看过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这本书被誉为泰西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研究了1566到1815年期间欧洲所发生过的130多次战争和征战案例,还有罗宾斯的1783年的《炮兵专业理论》和吉贝尔的《战术概论》。根据记忆,在率军来武汉的路上,小侄总结了这本《西洋军事考》,请胡大人过目。”

    胡林翼接过曾纪泽递过来的《西洋军事考》,里面不仅记叙了阵地战、壕沟战等多种实战要领,还配了插图,图文并茂,真是一本军事奇书,他惊讶问曾纪泽道:“这些,都是贤侄所著?枪炮都是贤侄所画?”

    曾纪泽本来就善于画画,他最拿手的是画狮子,于是笑道:“是的,我最擅长的,不是画这些枪炮,而是狮子。现在的中国也是一头东方睡狮,一旦醒来,我中华四万万人足以将改天换地,全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曾大帅真是教子有方,贤侄真是大将之才。”胡林翼略懂军事,翻看了一会《西洋军事考》,不禁感叹。

    罗泽南战死武昌时,胡林翼敬献一副挽联:“公来使我生,公去使我骇,公逝使我悲,七尺躯系天下安危,存宜尸祝,殁宜尸祝;贼至还他战,贼退还他守,贼炽还他死,一腔血酬半生知己,成亦英雄,败亦英雄。”

    胡林翼的这一句“公来使我生,公去使我骇”,道出了罗泽南在军事上辅佐自己、撑持湖北大局的事实。胡林翼抚鄂期间,整饬吏治,引荐人才,协调各方关系都还行,罗泽南没死时,胡林翼在军事上倚重他。罗泽南死后,胡林翼正愁罗泽南手下湘军无主帅,罗宗南的部队,初入湖北是五千人,现在大约还剩下三千人,胡林翼打算将这批人交给曾纪泽去救曾国藩,便问道:“贤侄,不知罗将军手下的三千湘军,你是否指挥得动?”

    曾纪泽回答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我也是如此。莫说三千,给我三万,我也指挥得好。”

    “贤侄好志气,不输涤帅,那就这么说定了。”胡林翼说,“你们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我就亲自带你们去洪山,收编罗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曾纪泽谢过胡林翼,说:“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帅为我协调一批洋人的最新火器。”

    “这事好办,我手里正好有一批朝廷刚从洋人手中买来的洋枪洋炮,贤侄需要,尽管去军火库里挑。”胡林翼痛快地答应了。

    曾纪泽大喜,他在胡林翼军营的军火库里,挑了四百支前膛装弹的燧发枪,还有三十尊黄铜加农炮。让曾纪泽意外的是,军火库里竟然还有三十杆德莱赛m1841针发枪,每枪配子弹500颗。

    德莱赛m1841采用“针刺”发火原理,当扣动扳机后,弹簧的力量释放细长的击针,从枪机前端刺入弹膛内枪弹纸壳的底部,并一直向前直至刺到弹丸底部的起爆药并将其引爆,继而点燃纸壳内的黑火药。

    当时清军几乎没人会用这种后膛枪,就连英法军队这时也很少用这种后膛枪。

    早前的火枪,弹药都是由枪管前面装进去的,而后装枪是子弹从枪械后面装进去的。那么优势就很明显了。如果一个人要从枪口装弹药,那么人必须站起来,在缺少掩体的情况下,整个人都会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而后装枪不一样,使用后装枪,在卧倒的情况下就可以装填弹药,敌人就很难攻击到,所以后膛枪比前膛装弹的燧发枪要先进得多,曾纪泽如获至宝,将这三十杆后膛枪收入囊中,又送自己的“洋枪队”里挑选了三十个枪法好的,换上了德莱赛m1841,他的洋枪队如虎添翼。

    当晚,一轮明月高悬半空,曾纪泽在胡林翼的军营睡不着觉,他很激动,自己搞定了胡林翼,“泽”字营现在终于全部换上了洋枪洋炮,而且还能收编罗泽南手下的三千湘军,他总算有了战斗的老本,横扫天下的梦想就从武昌开始了。

第六章 血战武昌

    次日,胡林翼带曾纪泽、曾国华、曾国荃去接管罗泽南手下的三千湘军,罗泽南的弟子、湘乡人王錱看曾纪泽年纪小,站出来表示不服。

    曾国荃见眼前的营官王錱竟敢不听湖北巡抚胡林翼的军令,大怒,拔出腰间的刀子当场就想砍杀王鑫。

    曾纪泽拦住了曾国荃,说:“九叔息怒,我们先搞清楚缘由。”

    原来,这个湘乡人王錱不简单,虽然也是个书生,但自募乡勇从军,是湘军早期重要的年轻将领,这支援鄂的湘军老营部,就是王錱帮助罗泽南一手创建调教而成,平时训练有素,士卒多身经百战;一是纪律严明,同仇敌忾。

    不过,王錱爱出风头,在所有湘军将帅中,他是个性最为张扬的一位,此时刚过而立之年。王鑫在罗泽南的弟子当中,性情最为刚猛,习武最为勤勉,原本以为罗泽南死后,三千湘军会归他指挥,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曾纪泽,还有曾国华和曾国荃,他跟曾国藩的关系并不好,岂肯轻易让出指挥权?

    作为湘乡勇的一个头目,王錱原来就对曾国藩不满。团练骨干在一起议论曾国藩时,王錱竟然说道:“此人京官做久了,动不动就发公文,打官腔,真是看不惯!跟他交谈,话不投机半句多。”曾国藩原来感觉到王錱不喜欢自己,他提出要收王錱为弟子,王錱却说:“吾师只罗山一人!”

    见王鑫不服,胡林翼劝说王錱以大局为重,并说曾纪泽如何知兵。

    王鑫嗤之以鼻,冷笑道:“黄毛小儿,纸上谈兵而已。”

    曾纪泽心想,这时自己刚出师,最需要收服人心,便对王鑫说:“既然你自以为会带兵打仗,那我们就比试一下,谁赢了谁接管这支湘军。”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鑫痛快答应了,“怎么比?”

    曾纪泽说:“我以三十人守阵,对你三百兵,演练攻防大战。”

    “三十对三百?你这是瞧不起我吗?”王鑫觉得不可思议,道:“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曾大帅的儿子就让你三分。”

    “那就试试,最好你一分也别让。”曾纪泽面不改色,说。

    “哼,我王鑫要是输了,也没面目活在世上,就去见罗帅。”王鑫狠狠说道。

    于是,在校场上,曾纪泽指挥“泽”字营里三十个使用德莱赛m1841针发枪的湘勇,排成整齐的作战队列,十人一排,一字排开,三排为一整体。这种三排战列阵,是曾纪泽根据戚继光多兵种配合作战的思想创立,战阵里的湘勇端起手中的火器,双眼紧盯前方,黑乎乎的枪口对准来袭的敌人。不过因为只是演习,他们的子弹都是用的空心弹。

    王鑫挑了三百精干的湘勇,如滔天巨浪呼啸而来!洋枪战阵里的“泽”字营军,面无惧色,一个个浑身热血上涌,肌肉紧绷,在风中竖耳听候曾纪泽的作战命令。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王鑫那些咧着大嘴,露出满嘴黄牙的老兵面庞越来越清晰,曾纪泽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大声喝道:“准备!”

    等王鑫的三百湘勇跑到了洋枪的射程之内,曾纪泽大喝一声:“放!”

    结果,曾纪泽用三十个使用德莱赛m1841针发枪的士兵,以很小的代价,就将王鑫的三百人大败。

    王鑫气得拔出自己的军刀要自杀,曾纪泽阻止了他,说:“大丈夫当战死疆场,罗帅还等着你我一起带着兄弟们替他报仇!”

    最终,王鑫心服口服,表示愿意当曾纪泽的副官。

    有了胡林翼和王鑫的帮助,曾纪泽顺利将罗宗南的三千人马收编,并配备了洋枪洋炮。

    曾纪泽从这些湘军里,选出了七百人组建洋枪队,选出了三百人组建炮队,并日夜抓紧训练。

    训练时,对这些湘军训话,曾纪泽大声对他们说:“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武昌,替罗大帅报仇!”

    “替罗大帅报仇!”下面的湘军群情激奋。

    在曾纪泽的指导下,湘军的洋枪队进步一日千里,他手下年轻的炮兵也很快就学会了怎么装炮弹,开炮,使用加农炮。曾纪泽还教他手下年轻的炮兵射击法,比如简易法,告诉他们火炮在射击开始前要做好侦察、测地、弹道等准备,还讲解了一下跳弹射击的要领。

    训练时,曾纪泽严格要求,将“平时多流汗,战场少流血”作为训练口号,二虎等人也都是农村出来的子弟,很能吃苦。

    在加强湘军洋枪洋炮训练的同时,曾纪泽还派人和湘军杨载福所统水师取得了联系,要了一艘大船带人沿长江考察太平军的布防。

    日落时分,曾纪泽乘坐湘军水师一座大船沿长江而下,脚下是滔滔的长江水,滚滚流向前方,他往西看去,夕阳照耀下的蛇山和龟山层峦叠翠,低空中漂浮着金色的云彩,一切没有什么异样。他往南看,则是炊烟袅袅的山村。船再往前走了一会,便看见了高墙矗立的武昌城了。坚固的石墙围住了巨大的城区,武昌老城区里原本建满了房屋,但惨遭战火的洗礼。武昌城一半的房屋被烧毁。

    当天晚上,曾纪泽去找胡林翼,将武昌太平军的部署地图交给了他,并详细说了自己的攻城计划。

    胡林翼听了曾纪泽的战略布局和分析,说:“贤侄真是个军事天才!我马上写信给湖广总督官文,请他协调各处战事。”

    曾纪泽点点头,说:“胡大人,这次作战部署,请不要说是我的想法。清廷现在对家父多有顾忌,小侄现在还不想出头。罗泽南的湘军,也请胡大人说是交给我六叔、九叔他们接管。”

    胡林翼想了想,清廷确实对曾国藩有所顾忌。坐镇南昌的曾国藩虽有钦差大臣关防,却只能管军,不能管民,湘军实际上仍然是江西省的一支“客军”,后勤和地方配合、保障都障碍重重,曾国藩屡屡向朝廷请求兼任督抚,“以一事权”,然而清廷怕曾国藩势力尾大不掉,对曾国藩的建议或不置可否,或以“祖宗成法”搪塞。要是清廷知道曾家又出了一个军事俊才曾纪泽,可能对湘军也不利,于是答应了曾纪泽的提议。

    按照曾纪泽的建议,杨载福所统的湘军水师,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首先向太平军在长江附近的水师发起了猛攻!

    湘军的水师船比较大,购买了先进的洋炮,而太平天国的战船太小,在湘军的巨舰前就像玩具。

    湘军战船中,最大的长十五丈,宽两丈,高三丈,船只分三层,船面上可以让士兵骑马来回巡视。从船的前面看不到船尾,士兵们站在自己的战船上可以炮击敌军。

    而太平天国的战船以之前缴获的湘军水师船只为主力,还有若干渔船在内,近距离观察,才发现湘军水师是多么可怕的舰队。

    杨载福所统的湘军水师利用坚船利炮,集中二十艘巨舰发动集群攻击,沿江而下杀敌,当时湘军水师的巨舰还是顺风,太平天国急忙将舰队后撤,杨载福军顺势发动攻击,集中大量火炮,向进入射程的敌军猛烈轰击!

    太平天国在长江和汉阳附近的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四十余条战船被焚毁,湘军水师还烧毁太平军粮食军火船百余艘。

    接着,杨载福又统湘军水师顺江而下,攻击驻黄州、樊口、黄石港等地太平军水师,太平军水师船只被毁甚多,辎重粮食及援军均无法西运。

    曾纪泽自己则带炮兵和洋枪队猛攻武昌的韦俊守军,在曾国荃、曾国华的协助指挥下,湘军迅速占据了城东南的钵盂山、洪山、小龟山、紫荆山,包围了文昌、望山、保安、中和、宾阳、忠孝、武胜等城门,完成对武昌城的包围。

    文昌门外地面髙旷,且有红石矶控扼江流,形成天然的通津口岸,曾纪泽指挥湘军水陆夹攻,用洋炮轰开了文昌门,杀入武昌城中。这一次,躲在突城里的太平军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曾纪泽指挥炮兵轰掉了大部分突城,剩下的一些太平军也被湘军点射,一时间武昌城内血流成河,罗泽南手下的湘军奋勇杀敌,为他报仇,附近的太平军纷纷败走撤离。

    之后,为便于调遣部队、输送弹药物资,曾纪泽下令,八百湘军连夜施工,以铁索系船,缚木为浮桥,更多系三四千斤重的大铁锚,抛入江中,在长江之上架起了两座坚固的浮桥,一座由汉阳鹦鹉洲至武昌白沙洲,一座由汉阳南岸嘴至武昌大堤口,使汉阳、武昌水陆相联,天堑变通途,湘军的运输变得极其方便,太平军更加被动。

    曾纪泽还在城北观汉楼下修筑炮台,在城外沿江一带遍设营垒,连续猛攻武昌。一旦武昌守军均出城突击,曾纪泽就下令用排炮轰击,经过训练的炮手,纷纷点燃了火绳,只听数声巨响,一片片烟雾腾起,炮弹如狂风般向太平军扫去,太平军一片人仰马翻,中弹的人惨叫滚倒在地!

    接着,后面的洋枪队也跟上,在曾纪泽的指挥下,曾家军有条不紊轮番射击,一排排疾风暴雨式的弹幕席卷太平军,他们伤亡惨重。开花炮弹和子弹穿透了太平军的铠甲和胸膛,还有的直接穿透了他们的脑袋,一片惨叫传来。

    不少太平守军不堪炮击,向曾家军杀过来!不过,他们遭遇了曾纪泽身后洋枪队有条不紊的攻击。

    “啪啪啪”,一阵枪响,洋枪管中的弹药同时射出,烧红了枪管,太平军血流成河,把倒在地上的战旗都染红了。

    自此,曾家军在武昌一战成名,太平军看到曾家的旗帜就闻风丧胆。

    就这样,武昌和汉阳的太平军成了瓮中之鳖,国宗韦俊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四处求援。

    此时,胡林翼在当地也添募陆勇5000人,水师10个营,派兵9营扼守青山,4营扼守石嘴,两处各配地方团练4000人,处处设防,层层设卡,并在武昌外围要隘青山、石嘴、洪山、鲁家巷等处挖壕筑墙,致使太平军粮道全断,信息不通。

    武汉的战事,清军因为曾纪泽的到来,很快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时,曾纪泽向胡林翼要求,带五千湘军离开武昌。

    曾国荃表示很不理解,私下对曾纪泽说:“贤侄,眼看我们就要拿下武昌城,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你却不要?这是何故?”

    曾纪泽说:“侄儿这么做,正是不愿和胡林翼抢功。他帮助我们收编罗泽南的军队,还资助我们诸多洋枪洋炮和弹药,我们正好借此还他这个人情。”

    曾国荃叹了一口气,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把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送给别人啊。”

    “拿下武昌算不了什么功劳,将来侄儿一定帮助九叔拿下金陵(南京)!”曾纪泽说:“太平长毛的翼王石达开不是那么好对付,我们打乱了他的部署,还不知道他如何调兵遣将,现在我担心父亲在江西的安危。”

    曾国荃早有所耳闻,翼王石达开确实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也担心曾国藩的安危,便和曾纪泽一起告别胡林翼,和曾国华等人带兵离开了武昌,向江西杀去。

第七章 美少女土匪

    曾纪泽和曾国华、曾国荃率领五千湘军,浩浩荡荡地杀向江西,路上遇到的第一座坚城,就是湖北咸宁。

    咸宁与湖南岳阳、江西九江接壤,素有“湖北南大门”之称,距离武昌仅一百余里,一天的急行军就到了,虽然路上也遇到了一些零星的太平军阻挡,但这些溃败的太平军根本上是螳臂当车。

    晚间,曾国华率领八百湘军,一鼓作气,奇袭了汀泗桥镇,当地一千余名太平守军苦战,伤亡过半,退守咸宁县城。

    当年的汀泗桥镇,以汀泗河为界,河西属蒲坼县,河东属咸宁县。湘军拿下汀泗桥镇,就在镇上扎营,打开了通往咸宁县城的南大门。

    当晚,曾国华和曾国荃、曾纪泽商讨攻取咸宁县城的方案。曾国荃说:“咸宁县城三面环山,还有向阳湖形成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强攻势必会造成湘军大量伤亡,我们必须先派人去打探清楚长毛的布防。”

    曾国华说:“探路看布防,这种事我最擅长,我明天一早就带人去探个虚实。”

    曾纪泽说:“那就有劳六叔了,你千万要小心。我们湘军一路从武昌杀到了咸宁,粮草辎重还在后头,你一定要等我们的重炮到了再一起攻城。”

    曾国华刚刚拿下了汀泗桥镇,对太平军的战斗力很看不起,笑道:“区区几个毛贼,不碍事的。”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曾国华就带领二十多个心腹去探咸宁城的虚实。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就到了咸宁县城附近,躲在半山腰一片浓密的芦苇丛中,偷看县城的布防。

    咸宁古城是一座方形石头城,坚固厚实的青石墙绕寨而筑,寨墙高十米多,拐角处垒起六座高高的炮楼,互为犄角之势,外围还挖了长长的护城河。

    在晨雾中,曾国华隐隐约约看到,咸宁县城的各个城门紧闭,每个炮楼上都有五六个裹头巾的长毛放哨望风,他们手里拿明晃晃的刀子,守在土炮旁。

    曾国华仔细观察了一下炮楼上的太平军,不禁眉头深皱,这帮长毛多数人持白杆长矛,办团练的他对这种白杆长矛相当熟悉: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在守城作战。

    加上城角的火炮,要是强攻,湘军恐怕不仅占不到什么便宜,还会伤亡惨重。

    曾国华回军营后,忧心地向曾纪泽、曾国荃详细述说了咸宁城的布防,道:“咸宁的贼军本来就有两千多人,加上从汀泗桥镇撤回的数百人,兵力差不多有三千,如果我们强攻,可能会有较大的伤亡。”

    “扎硬寨打死仗,这是湘军最擅长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曾国荃说,他是个以蛮出名的人,遇事不干则已,干则非达目的不可,拼上血本,甚至贴上老命也不在乎。

    曾纪泽知道曾国荃在历史上有个外号,叫“曾铁桶”,善于挖壕围城,便道:“如此看来,我们便只好大军围城,挖地道攻下咸宁了。”

    曾纪泽的想法,正好与曾国荃不谋而合。

    曾国荃的手下有一个叫李臣典的,湖南邵阳人,他原来在贵州一带挖煤为生,带了一大批贵州人参加湘军,他们善于挖地道。

    于是曾国荃指挥三千多湘军到咸宁城东北西三面各挖了两道长壕,内壕用于围困在城内的太平军,外壕用于抵御太平军的援军,湘军驻扎在两壕之间,战斗营垒修得极为扎实、坚固。

    曾纪泽则调来洋炮,首先轰掉了咸宁城犄角处的六座炮楼,然后,他下令二十四小时换炮手往城上轰,让太平军在城上都站不踏实。

    同时,曾国荃又下令用柴堆往城南下堆,柴越堆越高,渐渐跟城一样高了。太平军很紧张,以为湘军要从这里用火攻了,却不知道,咸宁城下面一个个隧道正在加紧挖掘中。

    就在曾国荃和曾纪泽率湘军主力全力挖地道攻打咸宁城时,胡林翼从武昌为湘军筹集的粮草快到了,曾国华便亲自带了一百余人出城三十里交接。

    那时是正午过后,武昌通往咸宁的官道中间,运粮的七八十辆马车前后缓缓行驶。那条官道大概有五六米宽,两旁小树林里的知了,不时叫唤,让曾国华更加心烦意乱,他的左眼皮从早上一起来就跳个不停。

    四位骑马的湘勇在马车前面缓缓开路,有一人手握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幡旗子,绣着斗大的“曾”字,随风在空中上下翻飞,猎猎作响。

    夏天的阳光,很是毒辣,能把人晒落一层皮。押送军粮的湘勇因为赶路脸上疲惫不堪,有人渴得嘴唇开裂,正拿着竹筒仰头咕噜喝水。

    交接完毕,曾国华带着这支队伍走了十余里,行至一地旷人稀处,一阵阴风掠过,前头四个护卫湘勇骑的马也突然仰头长啸,不再往前走。马车后面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曾国华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一位护卫湘勇赶紧调转马头,上前向曾国华报告:“大人,不好了,前方有土匪!”

    这时只听一阵锣响,路旁小树林里竟然瞬间钻出七八百个土匪,他们手拿明晃晃的大刀和铁叉,不少人还拿着鸟铳,喊着“杀”,拦住了队伍的去路。

    曾国华当时身穿窄袖行袍,袍子的前后开叉。他在家乡组织团练,也是身经百战,听到护卫湘勇的急报,面不改色,他看了一眼前方的土匪,他们头裹白巾,着装打扮,不像是太平天国的长毛,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时,土匪领头的人出来了,竟然是一位明眸皓齿的美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那少女穿白色短褂,腰束红色宽布腰带,手握青龙偃月刀,胯下白骏马,两眼杀气腾腾。

    曾国华背着手上前,一把m1847式转轮手枪藏在行袍的袖子里。这左轮手枪,是曾纪泽头天晚上送给曾国华护身用的,曾纪泽在胡林翼的军火库里,找到了一把乌黑铮亮的八点五毫米口径六管胡椒盒手枪,就将那把m1847式转轮手枪送给了曾国华。

    曾国华见这帮土匪人多势众,便黑着脸,骑马往前走了几步。曾纪泽告诉他,那把m1847式左轮手枪有效射程只有六十米,需要靠近些才好出奇制胜,他呵斥为首的女土匪道:“大胆毛贼,我乃是湘军,奉旨讨贼,你们是何人?竟敢拦路打劫军粮?”

    那帮土匪多是本地的流民,头子名叫苏慕白,她自幼习武,本是商人之女,父亲却在清军和长毛混战时被杀。为了自保,她散尽家财,和妹妹苏慕莲在乡里召集了上千人的队伍,号称“白莲教”,占据了向阳湖一带,劫富济贫。

    苏慕白对清军和太平长毛都没有好感,哼了一声,冷笑道:“老百姓都快饿死了,管你是军粮还是什么粮食,到了我的地盘,就快快投降,留下粮食,还可放你们一条活路。”

    曾国华见这帮土匪只是要抢粮食,并非谋财害命之徒,便道:“我看你们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劝你们还是快走,不然,等一会围攻咸宁的湘军一到,定叫你们死无全尸。”

    “少废话,把你们的粮食都留下,否则就把命留下。”苏慕白瞪了一眼曾国华,大声喝道。

    “跟我杀出去!”曾国华知道不能吓退这帮毛贼,便吩咐身后的湘勇准备战斗。

    苏慕白也朝身后一招手,数百多拿着刀叉的土匪冲杀过来,双方一场混战,枪炮声大作,那条小道上哀嚎遍野。

    苏慕白自己则拍马去战曾国华,两个护卫湘勇上前阻拦,没战两个回合,就被她斩于马下,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好快的刀法!”曾国华大惊失色,心想,此女虽然年纪轻小,但功夫了得,看来不可硬拼,得去曾纪泽那里搬救兵,他转身后撤,把左轮手枪藏在怀中,骑马往咸宁城方向奔去。

    苏慕白见曾国华想跑,纵马追来,曾国华故意拉紧马的缰绳,跑得慢,估摸苏慕白到了射程之内,猛然从怀里掏出左轮手枪,“砰”,一扣扳机,枪口上一溜白烟冒出。

    左轮手枪太长,苏慕白早注意到曾国华藏有火器,她一侧身,子弹擦肩而过。那时左轮手枪的子弹,虽然穿透力不强,但是爆砂开花弹,破碎的弹片飞进了白色骏马的皮肉里。

    苏慕白的马前腿抬起,仰天长啸。趁这个空隙,曾国华一扬马鞭,骑上黑马飞速逃跑。苏慕白拉紧白马的缰绳追赶,一飞镖打出,正中曾国华的左腿。曾国华顾不上腿上的伤,继续纵马逃命。

    又有两个湘勇赶上保护曾国华,苏慕白纵马提刀,转眼间把他们砍得人仰马翻,然后对曾国华穷追不舍。

    曾国华跑出没多远,前方一匹黄马疾驰过来,近身一看,来人竟然是曾纪泽。

    曾纪泽要调用湘军的重炮攻城,便带人赶过来。

    曾国华捂住流血的伤腿对曾纪泽说:“我们在半路遭到了本地土匪的伏击,他们要打劫军粮。”

    曾纪泽见叔父有难,便带人骑马上前阻拦追上来的苏慕白等人。

    杀过来的土匪越来越多,曾国华心急如焚,也没多想,忧心提醒曾纪泽:“劼刚(曾纪泽的字),你要万分小心,这贼女子的大刀非同一般。”

第八章 双胞胎姐妹

    曾纪泽带人拦住了苏慕白,道:“这位女英雄,我听附近的村民讲,向阳湖一带有两位劫富济贫的女侠,外号‘白莲圣母’,想必你就是其中的姐姐吧?”

    “既然你知道我们的大名,还不乖乖下马投降?”苏慕白道,她长刀一横,拍马上前朝曾纪泽的大脑袋就是一刀。

    曾纪泽早有准备,一闪躲过,可怜座下黄马的脖子被一刀劈开,大动脉破裂,一股腥臭的血从马脖子里喷出,那马上蹿下跳,把曾纪泽摔在地上,倒地痛苦嘶鸣了几声,就断气了。

    曾纪泽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故意出语激怒她:“好狠心的小娘子,你竟要谋杀亲夫!”

    “谁是你娘子?去死吧!”苏慕白见曾纪泽嬉皮笑脸,不像是好人,还出言不逊,心中大怒,再次提长刀冲向曾纪泽。

    苏慕白骑马提刀去砍曾纪泽,曾国华估摸着苏慕白离自己只有三四十米远了,到了左轮手枪的射程之内,便悄悄摸出左轮手枪,对准苏慕白的后背“砰”放了一黑枪。

    这一幕被曾纪泽看在眼里,他和苏慕白无冤无仇,觉得她虽打劫军粮,但多行侠仗义,罪不至死,不忍心眼睁睁看她被曾国华一枪打死,便假装要擒拿她,如一只矫捷的猿猴一跃上了苏慕白的白色骏马,从后面抱住苏慕白,把她整个身子用力往下压,贴紧马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速度极快,子弹刚好从他俩头顶飞过。

    曾纪泽帮苏慕白躲过了一劫,但他的手一不小心滑落苏慕白的胸前,摸到一团柔软的东东,并未放心上。

    苏慕白冷不防被曾纪泽从后面牢牢抱住,还遭遇咸猪手袭胸,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接触,曾纪泽的力气有一点大,她浑身动弹不得,一身的功夫使不出来,又急又恼,大叫:“淫贼,快放开我。”

    “我救了你一命,你不感激,反而叫我淫贼!”马颠簸得厉害,曾纪泽下意识地把苏慕白抱得更紧,苏慕白呜呜快要哭了。

    这时,两人的身后官道上尘土飞扬,苏慕白的五六个手下骑马追赶了过来。眼看贼人越来越近,“砰”、“砰”,曾国华开了两枪,一名白衣匪徒应声坠马栽倒,恰巧摔在一块巨石上,肝脑涂地,肚子都摔破了,追上来的人吓得肝儿颤,不敢靠太近。

    爆砂开花的弹片,再次从苏慕白的马背一侧呼啸而过,飞进白色骏马的皮肉里,这匹白马发疯似地驮着曾纪泽和苏慕白朝前狂奔,速度极快,他们颠簸得厉害,像荡秋千似的,苏慕白手里笨重的长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马受到极度的惊吓,曾纪泽坐不稳,他的“小和尚”正好对准苏慕白的身子,不停撞击,瞬间原生态膨胀。苏慕白双手死死抱住马脖子防止掉下去,根本无暇自顾后方。

    最终,曾纪泽和苏慕白都掉下马来,摔在地上。

    曾国华顾不上腿伤,赶忙上前用硬邦邦的左轮手枪顶住苏慕白的脑袋。

    曾纪泽看那几个追上来的白莲教顾忌苏慕白被擒,又害怕曾国华手中的左轮手枪,不敢靠太近,便上前去解苏慕白的红布腰带。

    “淫贼,你想干嘛?你不要乱来。”苏慕白摔下马,受了伤,她以为曾纪泽想非礼她,又惊又怒,浑身颤抖。

    曾纪泽哈哈大笑,道:“放心,我不是吃你豆腐,只是借你的腰带一用,把你绑起来!”

    曾国华拿枪顶着苏慕白的脑袋,威胁她的部下不许追赶,曾纪泽上了苏慕白的白马,带上秋伊,四人两骑绝尘,很快跑到汀泗桥镇,没想到苏慕白的妹妹苏慕莲却带人趁着镇上湘军兵力空虚,占领了这里。

    曾纪泽说:“这白莲教的两姐妹看起来不简单啊,难怪这几年,太平军和清军都奈何不了她们。”

    “没想到我们刚出师,竟被一个小丫头算计了。”曾国华叹了一口气道。

    当时,暮色将近,天空残留着几丝红云。曾国华和曾纪泽只好到咸宁城外的湘军大营搬救兵。

    到了湘军大营,曾国荃赶紧找来军中的郎中给曾国华处理伤口。

    郎中拔出飞镖,往伤口上喷了点老烧酒,曾国华疼得快把自己的舌头都咬掉了。

    为了给曾国华止痛,郎中便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块黑色大烟,递给曾国华。

    大烟能镇痛、止咳、治疗拉肚子,当时已是中国郎中的常备药。曾国华深知这东西上瘾,硬是咬着牙拒绝了。

    处理完伤口,曾国华拔出左轮手枪要把苏慕白就地正法。曾纪泽赶忙上前阻止,道:“六叔万万不可冲动,我们的军粮和重炮还在她们手里,应从长计议。”

    曾国华道:“依你之见,我们当如何?”

    曾纪泽说:“《孙子兵法》里有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先摸清楚双方想要什么,再动手不迟。”

    曾国荃道:“如果此时回攻汀泗桥,咸宁城内的太平军夹攻我们湘军,战局会对我们不利。”

    曾纪泽说:“九叔,这里的围城还要继续。你带人继续挖地道。我来对付白莲教。”

    那晚,曾纪泽带着一千多湘军包围了汀泗桥镇,一千多个松油火把将镇上的夜空烧得通红,如同白昼。曾纪泽悄悄下令将小镇的古城围得水泄不通,只围不打。然后,让人带着被绑的苏慕白,到城门前叫战。

    不一会,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白衣少女骑着高头大马出寨,身后一队头裹白布、手拿白杆长矛的小兵。这位白衣少女正是苏慕白的双胞胎妹妹苏慕莲!

    苏慕莲手里拿着一把青龙偃月刀,戴白头巾,装扮和姿态与苏慕白不分彼此,只是脸上略显稚气了一点,曾纪泽笑道:“原来是双胞胎姐妹花啊!”

    苏慕莲指着身后的炮楼对曾纪泽说:“你看看炮楼那些人是谁!你们快放了我姐姐,要是她少了一根毫毛,我马上下令将湘勇们推下炮楼。”

    在汀泗桥的炮楼上,一群面色憔悴的湘军俘虏,被一个个头裹白巾的壮汉拿刀挟持,站在炮楼上面。

    双方都有人质在手,陷入僵持。冷风呼啸扑面,夏夜的格外宁静,还不时能听到镇外村庄田里青蛙的“呱呱”叫声。

    突然,一声炮响,“轰”一声如惊雷落地,曾纪泽身边附近两米的地方被炸开了花,出现一个大坑。

    “小心!”曾纪泽早注意到了楼上炮台的异动,猛然扑上去,将苏慕白扑倒在地,但苏慕白的手被绑着,行动更慢,一下子栽倒,嘴角流血,昏了过去。

    “姐姐!你怎么啦?”苏慕莲看到姐姐受伤,失色喊道。她带人杀了过去,但很快被曾纪泽带来的湘军队伍击退。

    苏慕莲转头拍马撤回汀泗桥城里,在路上看见城上的白莲教头目“独眼狼”,身边的火炮还冒着黑烟,立即明白是他私自放炮,心里大怒,去找他算账!当时白莲教苏慕白任教主,苏慕莲是副教主,她刚下令,出城之后,没她的命令,任何人不可擅自妄动,以确保苏慕白的安全。

    “独眼狼”三十岁左右,瞎了左眼,绑了一块白布遮掩,远看像脸上打了一块补丁。白莲教的大小事务,一般都由他协助苏慕白管理。

    见苏慕莲发火,“独眼狼”狡辩说:“禀副教主,小人看湘军头目当时站的位置,正好处于火炮射程范围,而且角度最佳,机会千载难逢……”

    听他这么一说,苏慕莲怒气未减,把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朝他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炸伤了我姐姐,万一她要有什么闪失,我一定让你偿命。”

    “独眼狼”发现苏慕莲真的动怒,转移话题说:“我对两位教主忠心不二。现在湘军已让人把镇上围得像铁桶一般。二小姐,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这些年,一直是姐姐苏慕白和独眼狼负责教内的事,这些年姐姐一直对苏慕莲呵护有加,她就是一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临阵退敌方面,更是一点经验都没有,“独眼狼”这么一问,苏慕莲心里慌乱,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放下刀子:“这…依你之见呢?”

    “独眼狼”说:“以我之见,马上连夜拼死突围,大不了鱼死网破!不然,等明日官府的援兵和重炮一到,我们就成了瓮中之鳖。”

    苏慕莲惦记着姐姐的安危,说:“不行,那样我姐姐就更危险。”

    “都火烧屁股了,你还只顾姐妹之情,寨里可是有上千兄弟,他们的身家性命怎么办?”“独眼狼”大怒,拂袖而去。

    那一晚,明月渐渐东移,夜凉如水。曾纪泽见秦月的身形跟苏慕白差不多,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半夜三更,苏慕莲躺在床上没有入睡,心里挂念着姐姐。以前每次睡觉,都是姐姐哄着自己入睡。此刻,她一个人怎么也睡不着,窗外一片寂静,她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妹妹,妹妹。”

    苏慕莲恍恍惚惚中,听到屋外姐姐的呼唤声。她穿好衣服开门循声而去,那声音竟然来自城外。她到炮楼上一看,她的姐姐“苏慕白”正在城门外,披头散发骑在马上,胯下正是苏慕白的那匹白色骏马。

    苏慕莲见姐姐像刚从湘军那里逃出来的,赶忙打开寨门,骑马相迎,待到她走近,“苏慕白”的马却突然撒腿跑开了。苏慕莲骑一匹黑马去追,不一会,不知不觉已跑出二三里地,进入了一片小树林。

第九章 大战告捷

    那晚月色朦胧,天空乌云密布,小树林里一片漆黑,阴森森的。

    这时,一只黑色的乌鸦“哇呀”叫着,迅速从苏慕莲的头顶飞过,她胯下的马儿也突然仰头长嘶,声音悲戚。

    原来,小树林的山路上有一根黑色的绊马绳。马失前蹄,苏慕莲赶紧跳下马来,还是摔了一跤。

    “你现在可以仔细看看她到底是谁?”曾纪泽突然从小树林的荆棘丛中跳出,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黑衣湘勇,举着明亮的松油火把。

    白天在寨前看到苏慕莲目睹姐姐苏慕白受伤时脸上痛苦的表情,曾纪泽知道她们姐妹俩情深,就让自己的贴身丫鬟秦月穿上苏慕白的衣服,打扮成苏慕白的样子,她们的身形差不多,秦月假装苏慕白逃回城里,引诱苏慕莲出城,她果然上当了。

    “卑鄙!!”苏慕莲思姐心切,上当了,想跑回去已经来不及,从腰间拿出两只飞镖,一甩手,“嗖嗖”两声,曾纪泽身后两个湘勇中镖倒地。

    曾纪泽没想到这妹妹也跟姐姐一样勇猛彪悍,亲自去抓苏慕莲。曾纪泽上前扣住了苏慕莲的手腕,两人较量了几个回合,曾纪泽抱着苏慕莲滚下一个长坡,翻来覆去,最后,曾纪泽毕竟力气胜过了苏慕莲,把苏慕莲压在了身下。

    “你,欺负人!”苏慕莲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哭了起来。

    这让曾纪泽觉得好气又好笑。

    这时,十来个湘勇举着松油火把找来了。

    曾纪泽放开苏慕白,四五个湘勇一齐动手将她制服,绑了回到湘军大营。

    曾纪泽命人把苏慕莲带到苏慕白休息的房内,并没有为难她,反而替她解开了手上的绳索。

    苏慕莲看着躺在床上的姐姐,头上还盖着湿热的毛巾,身上一床锦被。苏慕白还昏迷着,苏慕莲哭着扑到她身上,轻声叫道:“姐姐,你快醒醒。”

    “姑娘,别担心,你姐姐我请大夫看过了,并无什么大碍,休息一两天就会好了。”曾纪泽上前说道:“请先听我一言。”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苏慕莲头也不回答地说,但语气缓和了不少。她没想到姐姐不仅没受到虐待,还得到医治,心里得到少许安慰。

    “我想恳求苏姑娘一件事。”曾纪泽说:“劝降镇上的兄弟。我知道,他们都是吃不饱饭的农民,要不是山穷水尽,绝对不会当土匪!我可以将他们编入湘勇,让他们有粮有枪。”

    听曾纪泽这么一说,苏慕莲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摇摇头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

    “即便我真要去劝降,他们不一定听我的话,平日都是姐姐训练他们。而且很多人发过誓,生不投朝廷。”

    “现在形势危如累卵,已由不得你们。我可以带你去城外看看,四门重炮已经连夜运到,只要我一声令下,转眼间你们那些兄弟就会被炸得灰飞烟灭。你又何必让他们白白牺牲呢?”曾纪泽继续劝说,“再说我们湘勇跟朝廷的军队还是有差别的。”

    “你们和清廷的鹰犬不一样?”苏慕莲本性善良,白莲教里确实有对她们姐妹如亲人的龙二叔,她也想给他们一条活路,内心有一点动摇!

    “当然不一样。我们湘勇不仅纪律严明,还从来不欺负老百姓。不信你跟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汀泗桥的城前,湘勇们一个个进入战备状态,将城四面围住。这时恰好曾国华下令重炮开了几炮。顿时,汀泗桥西北两座炮楼黑烟滚滚,楼上的十来个人就血肉横飞。剩余的人,毕竟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土匪,很多被吓得肝颤,像见了猫的老鼠往城里窜,慌乱中撞倒了同伴就手脚并用爬着逃。

    曾纪泽再次趁机劝苏慕莲:“苏姑娘,如果他们放下武器投降,我担保他们无罪,可以接受湘勇的招抚,也可以自愿回老家种田。”

    苏慕莲听曾纪泽这么说,便道:“我现在脑子很乱,容我再想一想。”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后,苏慕莲决定给白莲教留一条活路,她和曾纪泽骑马来到城前劝降,城内的教徒听了苏慕莲的话,内心很快动摇,又害怕曾纪泽的重炮威力,纷纷放下武器。

    “你们难道忘了我们生不入朝廷的誓言了吗?”“独眼狼”气急败坏,下令他们对着曾纪泽和苏慕莲开炮,只是炮楼没人再听他的话。

    “独眼狼”亲自拿起一根松油火把,准备亲自点土炮的导火索,忠于苏慕白两姐妹的家仆龙二叔抽出锋利的刀子,趁他不注意,从后面一刀砍向他细长的脖子,人头落地,滚出好几米远!

    龙二叔弯腰抓起“独眼狼”的辫子,提着他的人头,带领众人在城楼上举起白旗投降,一场危机就这样烟消云散。

    曾纪泽按照当初的承诺,收编白莲教的土匪。

    在咸宁城外,曾国荃却将曾纪泽单独叫到一边,道:“贤侄,我们湘军现在是按五千人的配给准备军粮,你如果收编这一千多人,恐怕粮食不够吃。而且,这些都是土匪,匪性恐怕难改,我们曾家军最注重士兵的品行,你爹要是在,肯定不会接收他们的,不如将他们都杀了,向朝廷请功!”

    “杀了他们向朝廷请功?这绝对不行!我爹从小教导我,做人要讲诚信,‘言必行,行必果’。我不能言而无信。”曾纪泽摇摇头,坚决不同意曾国荃的建议,道:“行军打仗,还要论什么出身?能对我们有用之人,都可以用起来。而且我听闻白莲教劫富济贫比较多,他们本性不算坏。九叔如果不放心,这帮人就交由我管带就是。而且,他们对我们对付太平长毛,很有用。”

    曾纪泽对曾国荃说了自己的计策,曾国荃听了,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贤侄的意思办吧,我抓紧时间挖地道。”

    很快,地道挖好了,曾国荃调了五千斤的火药放到地道中,用石头把它封起来,只留了一个大洞。

    然后,曾国荃命人在一根数丈长的粗竹子里塞了火药,再把粗竹子塞到了洞里。这样一来,这个粗竹子就是一个引线,整个地道被做成了一个大爆竹。这个大鞭炮一点,咸宁城上的太平守军听到隐隐有雷声,过了一会,又完全没有动静了。

    正当城上的太平军以为是个哑炮时,突然霹雳啪啦,声音大作,就像天崩了一样。咸宁三四丈长的城墙随着黑烟直接冲上了天空,望得远一点,以为是整个城被轰上天。

    紧接着,一声惊天巨响,咸宁城墙砖还有地洞里埋好的大石全部掉下来,跟远程大炮一样,直接将附近的守军打飞,光这一下,就炸死了太平军数百人,咸宁城的缺口一下就打开了。

    “弟兄们,给我杀,抢粮抢钱抢地盘!”见到城墙被炸开,曾国荃十分高兴,指挥他的湘勇一齐杀进城里去。

    这是曾国荃带领的那帮湘勇第一次要拿下一座城,他们一想到城里的东西和人就很兴奋,一拥而上,不到半天,拿下了咸宁城,这一仗,湘军大战告捷,损失不到一百人,可谓大获全胜。

    进入城后,太平守军的粮食所剩不多了,而且因为太平军实行圣库制度,作战中缴获的金银﹑绸帛﹑珍宝等﹐必须上交公库﹐个人不得私藏超过五两银﹐违者处以重罚﹐直至斩首。所以钱财并不是很多,曾国荃等人很失望,下令在城里抢劫三天三夜,“抢粮抢钱抢女人”。

    “这样我们跟土匪长毛有什么区别?”曾纪泽觉得不妥,据理力争。

    “贤侄,我知你心善,但也不能幼稚。”曾国荃回答说:“这个是没办法的事。兄弟们跟我们出生入死,攻城略地,就是为了衣锦还乡。而且朝廷现在不给我们发饷,打仗需要钱财物资。”

    曾国华虽然也觉得湘勇入城抢劫不妥,但他在一旁默不作声,不支持也不反对。

    对湘勇们这种破城的抢劫行为,曾纪泽起初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入城看到种种不堪,内心还是很矛盾,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相当沉重,只好说:“下不为例。而且抢劫只能针对富户和太平军的眷属。”

    曾纪泽想,战争确实是残酷的,等自己的实力强大了,第一件事就要严明湘军的纪律。

    那晚,曾纪泽回到自己的房中,有点闷闷不乐。

    秦月问曾纪泽:“少爷,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打了胜仗,为什么不高兴呢?”

    曾纪泽如实跟秦月说了自己的忧心,秦月安慰道:“少爷,这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无法避免的。”

    曾纪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有更大的实力,我一定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些富人的命,那些老百姓的命,也都是命啊。”

    曾纪泽将自己的苦闷,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跟秦月诉说,秦月没有说话,大眼睛一闪一闪,默默看着曾纪泽。

    “说得好。”这时,苏慕白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和妹妹来感谢曾纪泽。听到了充满理想、胸怀壮志的曾纪泽,苏慕白走过来拍了拍曾纪泽的肩膀,坚定地说:“我和妹妹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曾纪泽点点头,说:“苏姑娘,你先把伤养好。”

    苏慕莲回去后私下问苏慕白:“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曾纪泽?难道你真相信湘军和朝廷其他的军队不一样吗?”

    苏慕白直白回答说:”我不是相信湘军,我只是相信他。我感觉他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苏慕白身体完全恢复后,和苏慕莲一起帮助曾纪泽对白莲教的队伍进行了整顿和改编,这对双胞胎姐妹花从此成了曾纪泽的得力助手,他们一路向江西南昌杀去!

第十章 石达开退兵

    曾纪泽和曾国荃等人拿下了咸宁,前方再往西进发,就到了蒲圻。这个地因三国的孙权作“蒲草千里啊,绿茵茵,圻上故垒啊,雾沉沉。莼蒲五月啊,风光美,川谷对鸣啊,布谷声”而出名,也名赤壁,这座城也是湘鄂的战略要地,南为岳阳,越江而过为荆州,三国的赤壁之战就发生在这,当时吴军积粮于城北营里,孙权、鲁肃、陆逊、吕蒙等人先后在蒲圻节度诸军,当时商贾乘船可直抵通城县。

    那天早晨,金色的阳光铺满了湖面,微风从湖中茂密的芦苇穿过。曾纪泽和苏慕白、苏慕莲带人察看了一下蒲圻的地形:蒲圻古城沿河而建,三面环水,陆水湖以东、南、北三面环古城向北流入长江。西边是依山的千年城墙,整个古城墙外墙是青石垒筑,斑驳残缺,四周建有六座城门,城楼上有火炮,四处都有拿着大刀长矛的太平军守护。

    曾纪泽对苏慕白说:“根据我前期的了解,蒲圻城有迎曛、拱极、通汇、聚奎、宝城、丰乐六座城门,都易守难攻,我们的辎重部队没有水师配合,很难渡湖。眼下只有从西门攻入,所以我想让白莲教的兄弟们先行假装投降太平军,然后里应外合,攻下蒲圻。但如果太平军不相信你们,就会有危险。”

    苏慕白看了曾纪泽一眼,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关切,眼前的这个少年,他有军情才能有韬晦谋略,还有远大的志向,是他让自己带领兄弟和姐妹完成了从土匪到官军的转变,是他让自己过上了虽然还是刀光剑影却不再颠沛流离的日子,她想了想,点点头回答说:“我们愿意去。”

    “这个给你防身。”曾纪泽将自己那把乌黑铮亮的八点五毫米口径胡椒盒手枪拿了出来,递给苏慕白,叮嘱道:“你们千万要小心。”

    苏慕白笑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不会用呀。”

    “这是洋人的玩意。关键时刻,比你们的飞镖管用。”曾纪泽便手把手教苏慕白使用这把手枪。

    在这过程中,曾纪泽上前,抓住苏慕白圆润柔软的小手,像是要抱住她,教她装子弹和瞄准前方。两人靠得很近,苏慕白都能听见曾纪泽的呼吸,她想起那天在马背上“马震”,脸都有点红了,耳朵有点发烫的感觉。

    阳光洒在两人的脸上,苏慕莲在一旁看着,哧哧地笑,然后对曾纪泽说:“纪泽哥哥,你可不能偏心,一会也得教我哦。我什么都要和姐姐一样。”

    苏慕白带人进城前,将妹妹苏慕莲托付给了曾纪泽,说:“我这个妹妹,有点淘气,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曾纪泽说:“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别搞得生离死别一样。”

    当时,像三合会、天地会这些土匪武装加入太平天国是常有的事情。当年三合会计入洪秀全及其追随者的时候,两位造反的女首领就各带约两千人的队伍,加入太平天国的武装力量。所以苏慕白带了一千五百多人的白莲教队伍去投奔太平守军时,太平守军的主将赖文广并没有起疑心,让苏慕白帮助守城。

    赖文广见苏慕白生得美貌,还起了非分之想。

    当天夜里,苏慕白就带人杀了蒲圻城西门的守军,点起约定好的火把信号,打开城门。曾纪泽带人攻进城里,活捉了太平守军的主将赖文广。

    接着,曾纪泽和曾国荃、曾国华等人继续西进,力战拿下了通城。通城这一仗打得昏天暗地,炮声隆隆之后,大刀长矛乱舞,片刻之后尸横遍野,一幅灰暗残酷的乱世景象,指挥收拾战场的时候,曾纪泽看到的到处是人的卑微和惊恐,他扩充自己的实力,尽早结束内战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接下来,在新昌、上高等地,曾国荃如法炮制,利用挖地道围城进攻的方法,很快攻克了这些城池。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曾纪泽和曾国荃、曾国华率领的五千湘军势如破竹,连下六城,打通了湖北和江西的通道,一直杀到南昌城附近。攻城略地的过程中,曾国华、曾国荃趁机扩充了自己的队伍,这路湘军扩大到一万人左右。

    此时,石达开的队伍已经从一万多人扩充到五万余众,四面合围曾国藩所在的南昌城。见湖北方向突然杀来一支彪悍的湘军,数量不少,战斗力也不弱,猝不及防。为了避免自己的军队受到湘军的夹击,石达开果断地下令将太平军的主力都撤退到九江湖口一带。清廷的军队和曾国藩的湘勇趁机收复了瑞州等失地。

    南昌城外,在太平军的军帐之中,石达开手下的大将赖裕新不理解石达开为何此刻撤兵,问道:“翼王,我们围攻南昌数月,城内已经几乎粮绝,再坚持数日便可彻底解决曾国藩这个劲敌,为何现在我们要退守九江?”

    石达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本王派人打听过了,此次来援江西的湘贼是曾国藩的兄弟曾国华和曾国荃,此二人能在三月之内连破我军六城,绝非等闲之辈。我军久攻南昌不下,此时已然疲乏,与其在此受到湘贼的夹击,不如先退到九江休整,让他们兄弟会和,请君入瓮,我们再来合围,一网打尽。”

    听了石达开的分析,赖裕新这才嘿嘿笑了,对石达开的用兵之术更钦佩,说:“翼王英明,属下这就去传令三军。”

    不久,石达开便率众到了九江。在九江知府衙门改建的太平军翼王府邸,石达开立刻召集林启容、石祥祯、罗大纲、周国虞等太平军大将,商讨歼灭曾国藩兄弟的方法。

    此时,国宗韦俊见武昌战势不妙,带五千多守军从武昌城里逃了出来,赶来江西与石达开的军队回合。他的情绪十分低落,向石达开汇报了武昌即将失守的战况,强调湘勇善战,说:“我感觉此次来攻打武昌的湘贼和以前的湘贼清妖不太一样,他们特别善于使用洋人的火器。我们不得不多加小心。”

    林启容这时才三十来岁,广西人,金田起义时就投了太平军,骁勇善战,东王杨秀清也对他格外器重。他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韦俊,此刻见韦俊一个败军之将还长他人威风,鄙夷地笑道:“韦将军此言可笑。湘勇的底细我最清楚,无非是弱不禁风的书生加赤脚的农民而已。哪会用什么洋人的火器?在江西,我们屡次杀得曾妖头的湘勇屁滚尿流。要不是翼王下令撤退,现在恐怕曾妖头早成了我的刀下之鬼。”

    石祥祯是翼王石达开的亲戚,此时也被封为了国宗,他见林启容不仅不给韦俊面子,对石达开退兵颇有怨言,便替他辩护说:“翼王的意思,是要我军在九江和湖口一带牢固防守。现在我们经营这一带已经数月,现在翼王殿下又亲自来指挥,我们有五万人马,曾妖头插翅也飞不出江西,迟早会成为我们的刀下之鬼。”

    韦俊此时一言不发,翼王石达开见韦俊的情绪不佳,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因武昌之败而苦恼。你尽快重整军容,建立新功。我们不但要把曾妖歼灭在江西,还要杀到北京去,活捉咸丰妖头,杀掉所有满虏丑夷。”

    听了石达开的话,韦俊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他依旧心事重重,因为他的忧虑并不全是因为武昌之败,他率军奔江西的路上,还接到了其兄韦昌辉的密信。

    太平天国的北王韦昌辉在信中告知了他南京城里的一些勾心斗角:太平天国一开始是五个王,天王洪秀全、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西王萧朝贵、南王冯云山先后战死,翼王石达开在外西征,南京城里天王洪秀全沉迷女色,隐居天王府深宫,藏了两千多位女人,娘娘就封了八十八个,从不过问军政大事,天天写一些像“服事不虔诚一该打,硬颈不听教二该打,起眼看夫主三该打,问王不虔诚四该打,躁气不纯静五该打,说话极大声六该打,有嘴不应声七该打,面情不欢喜八该打,眼左望右望九该打,讲话不悠然十该打”的破诗,东王杨秀清趁机独揽大权,飞扬跋扈,重用杨家人,排斥异己,自己虽贵为北王,但动不动就被杨秀清唾骂和威胁。前几日大哥和杨秀清的妾兄因为争房屋吵了起来,杨秀清大怒,竟然逼着他将大哥五马分尸。韦昌辉在信中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此时的太平天国,虽然表面上还在不断扩张,实际上已经是暗流涌动,成了人间地狱:洪秀全和杨秀清等领导层荒淫无度,却对普通士兵和官员实行“男行”、“女行”制度,也就是男女一律分开住宿,即便是夫妻的,也只有初一、十五两天可以“同居”,凡是违反了这个变态制度的,要夫妻一起斩首。咸丰五年,洪秀全才颁布“婚配令”,凡是十五岁至五十岁的未婚女子,统一由“媒官”择配,实际上就是给当官的分女人,官儿越大的,分到的女人越多越漂亮。不过仍规定夫妻一个月里只有两夜可以同宿,各王以下的将官都颇有怨言,很多人甚至投降清军或逃离了天国。

    更严重的危机,在于天王洪秀全与东王杨秀清的关系。按太平天国的宗教理论,天王洪秀全是上帝次子;而东王杨秀清在举义前会众思想动摇的危急时候,和西王萧朝贵联手搞了“天父天兄”下凡的把戏,洪秀全当时也是不得不承认。东王杨秀清本应该在天王之下,但他时不时的可以“天父”下凡的名义,直接越过洪秀全给太平军部众发号施令,有时喝醉了酒甚至把洪秀全本人叫到东王府呵斥。杨秀清还有自己的一套行政班子,太平天国的大政方针都出自东王府,大家都惟东王命令是从,洪秀全反而被晾在一边。杨秀清视洪秀全如无物,对北王韦昌辉等人更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这次韦昌辉的哥哥因得罪杨秀清而被五马分尸,连韦昌辉自己也被杨秀清打数百大板,以至于屁股都糜烂了,站不起来,也只能隐忍不发,给弟弟韦俊写密信,还让他“阅后即焚”。

    韦俊接到信,为自己的大哥冤死而痛心,但他同时也为自己一家老小和家族的命运而感到担忧,他深知自己的兄长韦昌辉虽然富有谋略,但心胸狭窄,有仇必报,不会轻易放过杨秀清。但是杨秀清现在权势滔天,不仅林启容等大将听命于东王,连翼王石达开也听杨秀清的,一旦天京城里发生内乱,他该何去何从?

    韦俊一个人在房间,点燃了那封密信,火苗跃动,呛人的烟味让他的眼睛流下了热泪,他仿佛看到了天京城里的熊熊烈火!

第十一章 初见曾国藩

    解除了石达开的太平军对南昌的围困,曾国华、曾国荃、曾纪泽率领一万余名湘勇进入南昌城,与曾国藩在南昌的数千湘军胜利会师,湘军实力大增。只是此时,湘军的水师还困在潘阳湖,被太平军分割成内湖水师和外湖水师,没有什么战斗力。

    不过,他乡遇到自家兄弟和儿子,曾国藩格外高兴,他拉着曾国华的手,说:“解江西之围,真是多亏了温甫。”

    曾国华笑道:“其实这一路来,都是纪泽侄儿的功劳。”

    “纪泽?”曾国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温甫说笑了,纪泽读书还行,他岂知兵事?”

    “大哥,侄儿可不简单啊,有勇有谋。”曾国荃便把一路的战事经过跟曾国藩详细说了,还夸曾纪泽说:“要说大哥是文曲星下凡,是我们曾家几百年才出一个的进士,纪泽就是武曲星,是我们曾家几百年才出一个的将才啊!”

    “将才?”曾国藩听了半信半疑,便把曾纪泽叫到跟前,让他把《西洋军事考》拿给自己看看。

    初见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曾国藩,曾纪泽心里还有点小忐忑。这时的曾国藩,正值壮年,留着美须髯,目三角有棱,个子不高,却面相威严。

    曾纪泽将《西洋军事考》呈上,等待着曾国藩的夸赞。

    没想到曾国藩翻阅之后,竟然一声不吭,将之在屋内的烛火付之一炬,焚烧殆尽。

    曾纪泽不解曾国藩这是何意,曾国荃也十分惊讶,问曾国藩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大龙方蜇!”曾国藩没有回答曾国荃的问题,而是转头对曾纪泽说:“纪泽,很多事情,将来你便明白了,现在无需多问。今后还是要以读书明理为主,考取功名。”

    曾纪泽一听曾国藩还是让自己闭门读书求功名,心里有点不乐意,他决定另辟途径干一番大事业,于是抓了抓后脑勺,对曾国藩说:“圣人言,‘盛世修文,乱世学武’,孩儿其实一直对兵法颇为钟情,应试科举,恐非我之所长。你和六叔、九叔现在不也是投笔从戎,才建功立业吗?大丈夫岂能久居笔墨之间?”

    曾国藩道:“按照朝廷制度,没有功名不能出阁入相,死后也得不到追封,难以光宗耀祖,你还是老实读书博取功名吧。”

    曾纪泽心想,曾国藩虽是一代名臣,但思想还是宋明理学,“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便不再强辩,只是说:“长毛将领石达开是湘军劲敌,用兵不拘一格,孩儿先助父亲打败他。”

    曾国藩笑答:“行军打仗,哪有那么容易?查贼渠以石为最悍,其诳煽莠民,张大声势,亦以石为最谲。更何况现在江西民心思变,大势已去,我们现在最好以逸待劳。”

    曾纪泽对历史上的石达开还是了解的,石达开十六岁“被访出山”,十九岁统帅千军,二十岁封“翼王五千岁”,颇富文韬武略。不过石达开的军事才能,都是冷兵器时代的,帮助曾国藩打败石达开,曾纪泽还是有信心的,便继续对曾国藩说:“湘军对贼的优势,还是在于水师。现在的战局,我们首要任务,是以攻为守,虚张声势,让潘阳湖的内湖水师和外湖水师合兵一处。”

    曾国藩听了曾纪泽的建议,道:“为父不是不知湘军水师就是杀贼利刃。只是湘军陆师现在虚张声势的本钱都没有。带兵打仗,必须依靠地方官员的支持。江西巡抚陈启迈乃是小人得志,不配合我们。筹饷之事,如地丁、漕折、劝捐、抽厘,何一不经由州县之手?现在湘军粮食短缺,饷银不够,士饥将困,窘若拘囚,怎么上阵杀敌?”

    曾纪泽这才明白曾国藩的难处,晚清的军事离不开民事,招兵、选将,购置武器,处处与地方官相交涉,自己能在湖北势如破竹,与湖北巡抚胡林翼大力支持后勤分不开。而现在江西官场中,只有曾国藩一个人一不要钱,二不要利,真正想为国家分忧。

    曾国藩刚正不阿,就好比清水流入江西官场这趟混水,想趁机浑水摸鱼的官员就不乐意了,江西巡抚陈启迈等地方官员,虽然办起正事昏聩糊涂,但是坏起事来,个个都是行家里手,比如湘军出省作战实行的是“就地筹饷”,江西省官僚系统负有供饷之责。陈启迈偏偏气度狭隘,寸权必争。在他眼里,曾国藩不过是一个办团练起家的在籍官员而已,地位等同绅士,要在江西吃自己的军饷,就必须对自己惟命是从。因此他对曾国藩的湘勇指手划脚,呼来喝去,而所下命令又朝三暮四,令人为难。对这样一个毫不知兵的巡抚,曾国藩实在无法敷衍,只好拒不从命。这下子惹火了陈启迈,两关关系闹得很僵,陈启迈对曾国藩“多方掣肘,动以不肯给饷为词”。

    曾纪泽知道,自己的到来,虽然在某些关键时候可以改变历史,但很多东西,比如晚清官场陋习、世道人心,比如一些注定要发生的事,自己也无力回天,只能如曾国藩所说“大龙方蛰”,积攒实力,此时辅佐父亲曾国藩扩充湘军的实力,等待合适的时机谋取天下才是上策,于是他劝说曾国藩道:“父亲过于刚正不阿,但‘水至清则无鱼’,反而不利于事,不妨刚柔并济。”

    “纪泽,你能有这样的见识,为父甚为欣慰。”曾国藩混迹官场多年,当然不是不通世故之辈,说:“不过,这二三十年以来,朝廷官场形成一种黑白不辨,不痛不痒的含混作风。昔年为父做六部官员时,对此早已痛恨入骨。如今办理团练,又遇到地方几个有实权的官,不许我触及他们的势力范围,故意刁难。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再谦逊退让,则一事无成。”

    曾纪泽说:“改变官场习气,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为之奈何?”

    此时曾国藩需要实权,曾国藩与督抚们虽然同一级别,在地方官员眼里却被视若无物。因为出山之后,皇帝给曾国藩的只是虚衔,既没有提拔下属的权力,又很难左右地方官的命运,湘军因此在江西处境仍然十分艰难,此时已经快没粮饷了。曾国藩道:“只有等大势之变。为父这就给皇上上书,要求授予我巡抚实职,细察今日局势,非位任巡抚有察吏之权者,决不能以治军;纵能治军,决不能兼济筹饷。”

    曾国荃问曾国藩:“军中粮饷还可支持几日?”

    曾国藩回答说:“若加上你带来的一万余人,恐怕只能支持十天左右了。”

    曾国荃问:“那该如何是好?”

    曾国藩没有说话,给咸丰皇帝上奏折,从江西南昌到北京,相隔千余里,快则一个月,慢则三四个月才会收到回复。这段时间,还得自己为湘军筹饷银,他一时也没好办法。

    这时,曾国藩的幕僚彭寿颐,也是曾国藩的学生,插话说:“陈启迈不给军饷,朝廷一时也无饷银可发,湘勇们眼看要喝西北风了。我看,可以权变一下,我们自己在赣北设厘卡抽税。另外,刑部侍郎黄赞汤是恩师故友,因母亲过世在饶州老家受制守孝,我们可请他出面,劝说乡绅捐助,朝廷只要给他们一些八品九品的虚职,应该能捐助几万两银子。”

    曾国藩听了彭寿颐的话,点点头,道:“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我明日就去饶州拜访黄大人。另外,尽快找个值得信任的人去赣北设厘卡抽税。”

    曾纪泽知道曾国藩此时不愿自己再上战场,便主动请缨说:“在赣北设厘卡抽税的事,就交给孩儿吧。反正现在江西,石逆不除,我也没心思读书,刚好可以帮家父做点事。”

    曾国藩一向善于识人,见曾纪泽比以前成熟了许多,这时也有心培养曾纪泽,希望他多一些历练,便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之后,曾国藩又问起曾纪泽在家里的读书情况,说:“尔生今日,吾家之书,业已百倍于道光中年矣。买书不可不多,而看书不可不知所择。四书五经之外,你最近读了哪些书?”

    曾纪泽回答说:“孩儿最近在读《国语》和《史记》。还有《汉书》和《战国策》。”

    曾国藩说:“读书不在多,在于笃志为学,有恒心。关键在于择好书而读之。熟读而深思之,略作札记,以志所得,以著所疑。”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曾纪泽点点头道,心想曾国藩不愧为一代大儒,家教不可谓不严,在军营里还关心儿子读书的事。

第十二章 曾国荃的野心

    众人商量完在赣北设厘卡抽税的事,曾国荃突然咳嗽了两声,让彭寿颐等人退出湘勇大营,说有要事要跟大哥曾国藩商量。

    “纪泽,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曾国华这时也开口道。

    曾国藩看了曾国荃、曾国荃的眼色,便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了,只剩下他们三兄弟。

    秦月陪着曾纪泽一起出了大营,忍不住唠叨了一句,嘟嘟嘴说:“九爷也真是故作神秘,有什么要事纪泽少爷你还不能知道的?”

    曾纪泽敲了敲秦月的脑袋,笑着说:“你呀,多管闲事,大人的事,我们暂时不要管了。”

    在营房内,曾国荃见四下已无外人,便低声对曾国藩说:“大哥,熟话说,‘打虎还得亲兄弟’,我和国华这次出来,就没打算轻易回去了。”

    “你们没打算回去?父亲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曾国藩这时猜到了曾国荃要说什么,问道。

    “父亲的身体还是老样子,每顿能喝上一大碗稀饭。只是他年纪大了,最近又没收到你的家书,有些惦记着你。”曾国荃说。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当初我把你们留在家中,是为了照顾父亲和一家老小。”曾国藩说,“要是你们不好,我在外就算建立了千秋功业,那又有什么意思?”

    “大哥,你都出来五年了,你的心思我们兄弟都知道。但是这次出来,我发现我们也能打长毛。我们也要带兵打仗,建功立业。长远来看,我们曾家也应该尽早建立自己的嫡系部队,早日平了长毛。不然,父亲老在家里惦记着,也不是事。再说,没有嫡系部队,朝廷也不看重我们曾家,你到现在也没给封个实职的巡抚。到时候就算破了天京,我们曾家能有多少好处?”曾国荃严肃地说,他这些话,明显是经过了自己的深思熟虑,在心里憋了好久了。

    曾国藩没有说话,他想了想,觉得曾国荃说的话有道理,半天才开口道:“还是沅甫有远见。在湘勇初创时,我总是想,大家以诚相待,目的在歼灭长毛,管他谁的人。若在湘军中建立自己的嫡系,便会让大家不高兴。但过去的这两年,先是王錱瞒着我叫两个弟弟在湘乡慕勇,李元度提出要扩大平江勇,而罗泽南这次率部离开江西去湖北,虽表面上是去援助胡林翼,但我知道他是怕和我一起困在江西,立不了功。我看湘军诸将,除了彭玉麟对我忠心耿耿,人人都想自立山头建功立业,我虽然名义统帅湘军,但手下要是没有嫡系军队,将来总有一天湘军会尾大不掉。”

    曾国荃说:“大哥说得极是。天下之事,都是先下手为强,现在罗泽南已经死了,他的部下多是湘勇老兵,一路上,我看这些人作战勇猛,经验丰富,现在还剩三千人左右,不如我和六哥每人分一千五百人。加上一路上我招募的人,我的吉字营就有四千多人了。我们准备再拿下吉安。”

    曾国藩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拿下吉安之后,都可以把湘勇扩充到五千人,有五千人就可以打大仗了,到时候我给你们派几个有经验的营官。不过,打仗最重要的是饷银,这以后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大哥放心,从湖北一路杀来,我已经得了一些银两。”曾国荃大笑着对曾国藩说,“我有一句话,不知能说不能说,我觉得大哥做事总是放不开手脚,五千人能打什么大仗,拿下吉安后,我想把‘吉’字营扩充到一万人。六哥的‘华’字营也至少招募到一万人。这些年来我们兄弟日日夜夜盼望着出来大干一场,出人头地,如果不能放开手脚干一番大事业,那真是枉过此生。”

    “九弟真是好志气!我确实也想扩充到一万人,只是大哥老是有顾虑。怕朝廷会顾忌我们曾家。”曾国华也接话道。

    曾国藩听了曾国荃、曾国华的话,为曾国荃的野心所撼动,内心五位杂陈,他是多么希望湘勇将官都像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支持自己干一番大事业,但是每个人都是自私的,都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在外拼杀,很多湘勇都刻意保存自己的人马实力,除了彭玉麟对他忠心耿耿,其他人都有所保留,只是表面上服从他这个湘军创始人,他叹了一口气说:“不是大哥不想干一番大事业,你们没有居过庙堂之上,不知道官场的险恶,我们湘勇现在的规模,就让朝廷处处提防,如果再扩充规模,难免有人会在背后嚼舌头,说我们曾家图谋不轨啊。”

    “去他娘的朝廷!”曾国荃一点也没改变自己的想法,提高了音调,继续对曾国藩说:“现在大哥看清楚了,真的要剿灭长毛的大业,还得靠我们自家兄弟。我觉得有四哥在家照顾家乡田产就够了。国葆也让他出来干。我们四兄弟每人带两万兵,有这八万嫡系军队在我们手中,谁我们都不用顾忌。如果不抓住现在乱世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以后就没机会成立自己的军队了。而且只要我们兄弟联手,一定能拿下天京,杀了洪秀全和杨秀清这帮反贼,到时候,我们陈兵数十万于东南半壁江山,朝廷也得看我们兄弟的脸色,谁敢在背后嚼舌头我就割了谁的舌头!”

    曾国藩看着慷慨激昂的九弟慷慨陈词,觉得他的野心实在不小,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但还是太冒失了,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小声说:“沅甫切莫要大喊大叫,小心隔墙有耳。今日你我商议之事,出了门就不要跟任何人透露半个字。很多事我们可以先做,但不要先说出来。以言获罪,是愚蠢的人才犯的错误!如这样,你就会害了我们自家兄弟,懂吗?”

    曾国荃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对曾国藩说:“大哥教训得是。”

    曾国藩说:“我们要讲究实干,顺势而为!不然,就像那位只有一个鸡蛋的农夫,却愚不可及地幻想蛋生鸡,鸡生蛋。结果早早就鸡飞蛋打。”

    曾国荃说:“我牢记大哥的教诲!”

    曾国藩这才放下心来,对曾国荃和曾国华说:“沅甫刚才说的话有道理,就将罗泽南的老湘营三千人一分为二,你们各领一半。等到拿下安吉,你们就把各自湘勇扩充到五千,手下有兵我们兄弟的腰杆才挺得直!我们兄弟同心,走一步看一步,步步为营。”

    曾国荃见曾国藩同意了自己的意见,大喜过望,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道:“我这就去着手准备。”

    这时,曾国华想起了一件事,对曾国藩说:“对了,大哥,我们一路上俘虏的长毛大约还有一千左右,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曾国藩道:“这两年来,凡捉到的长毛,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凌迟杀掉。”

    曾国华听了这话,有点于心不忍,对曾国藩说:“这些人也都是我同胞,投降的人可以不杀吗?或者放他们回原籍。”

    曾国藩拍了拍曾国华的肩膀,道:“六弟,我们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当初和你一样,我也心怀仁慈,但是长毛杀人如麻,多留一个就祸害一方。老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你我既然已经带兵,得以杀贼为志。多杀长毛,早建大功,这样才能当一个将才。”

    曾国华点点头,道:“牢记大哥的教诲。”

    当晚,曾国藩、曾国华、曾国荃三兄弟秉烛夜谈,商议湘勇下一步的行动。

    曾国荃觉得曾纪泽说的有道理,对曾国藩说:“大哥,我看湘勇的当务之急,确是要让水师尽快回复战斗力。”

    曾国藩想起那些被锁在鄱阳湖里的舢板,心中很是痛苦。水师是曾国藩的命根,他不能让它就此一蹶不振。

    于是曾国藩点点头,决定立即派湘军水师将领杨载福带一批将官回到岳州,不分昼夜,不惜工本,立即造出二百条新的快蟹长龙和四百条舢板;派陈士杰募工匠就地维修,凡能修缮的船只尽量修复;又遣大将彭玉麟间道赶到鄱阳湖,与湘军老将李元度联系上,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鄱阳湖边的重镇南康府,这样湘军水师才有可能重见天日!

第十三章 世道人心

    曾国藩请彭玉麟带兵去收复南康,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彭玉麟对曾国藩的忠心,在湘军里无人出其右,他跟曾国藩也意气相投,是一个不要命、不要官、不要钱的人。早在咸丰三年,彭玉麟就受曾国藩之邀,加入湘军,在衡州创办湘军水师,购买洋炮,制造大船,制船制营制章程。

    在曾国藩困守南昌之时,困在鄱阳湖内的水师营官萧捷三在战斗时中炮阵亡,内湖水师群龙无首,曾国藩便多次催在衡阳老家休养的彭玉麟赴援。

    1856年1月间,彭玉麟化装成游学乞食者模样,徒步七百余里,躲过沿途太平军重重关卡的盘查,只身赶到南昌。曾国藩惊喜交集,对彭玉麟极为感激,随即令他整顿充实内湖水师。

    收复南康之战,势必会十分艰辛,曾国藩便亲自前往彭玉麟的营帐策划部署。

    那晚月色清凉如水,彭玉麟站在内湖水师的旗舰“长龙”号甲板上,望着一望无际的江水,不禁想起了儿时他和“姑姑”梅姑青梅竹马的时光,感叹“小时候的快乐,竟是那么简单”。

    他的姑姑是彭玉麟外祖母的养女竹宾,以辈分而言,是彭玉麟的长辈,彭玉麟称她“姑姑”,不过她的年纪,较彭玉麟年只长三岁,人称“梅姑”。

    梅姑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然而,造化弄人,世事无常,那一年安徽发生了大灾荒,饿殍遍野,她的亲人都没能挺过去,先后永远离开了她。此后,为了生存,梅姑跟随流民到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彭玉麟的外祖父是个大善人,在家门口架了几口大锅煮粥施赈。梅姑那年跟随大家前去领取赈济,恰好被彭玉麟的外祖母看中,收为养女。

    彭玉麟小时候喜欢去外祖母家玩,经常见到梅姑,两人都喜欢琴棋书画,日久生情。但是,彭玉麟的母亲王夫人是一位比较传统的妇女,她不能接受彭玉麟与自己的“妹妹”太过亲密,悖逆人伦。由于母亲的反对,彭玉麟无法与心爱的竹宾相会,只得将满腔爱意化作一幅幅梅花画。

    从那时起,彭玉麟就养成了为竹宾画梅的习惯,以寄哀思,先后画梅上万幅。那晚,彭玉麟铺开宣纸,调了一点丹砂!一炷香的时间,全神贯注画完梅花,他将那几朵绽开的梅花点了红。

    “雪琴,你又在画梅花啊!从少年时期到如今的不惑之年,看来你还是忘不了她啊!”曾国藩上前,拍了拍彭玉麟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

    “大帅!你来多久了?”彭玉麟这才缓过神来,问曾国藩。

    曾国藩道:“我站在你身后有片刻了。”

    彭玉麟赶紧请曾国藩入座,道:“我画技粗浅,献丑了。”

    曾国藩摇摇头,说:“丹青之艺,见性见情,雪琴之梅花,乃是上品啊。”

    彭玉麟说:“大帅过奖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要事?”

    曾国藩点点头,把收复南康的任务交给了彭玉麟,说:“你如果收复南康,国荃、国华收复安吉,那么我们湘勇就可以在江西立稳脚跟。”

    彭玉麟问道:“大帅准备让我多久收复南康?”

    曾国藩说:“越快越好,我给你八个营,你看半个月怎样?不行的话二十天,一个月也行。”

    说完,曾国藩将一些军情文报递给了彭玉麟,里面有太平军在安康的布防情报。

    “十天。”彭玉麟看了看那些情报文书,想了想,自信地回答曾国藩说:“我十天拿下南康!”

    “好!”曾国藩听彭玉麟说得很有信心,大喜过望,他知道彭玉麟一向稳健,他说十天能收复安康那就一定会收复。

    曾国藩一时激动,咳嗽了两声,面色竟然惨白。

    曾国藩三十岁时咯过血,后来虽然痊愈,但身体一直不健壮。彭玉麟赶忙问道:“大帅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还好,不碍事,我等你的好消息。”曾国藩说:“这样我就安心去给湘勇筹饷了。”

    第二天,曾国藩就带着学生康福、彭寿颐等人,在内湖水师保护下,渡过鄱阳湖,傍晚在乐亭镇进入都江口,也没通知饶州知府,就在城里一家小客栈住下来。次日一早,便打轿拜访在家守制的刑部侍郎黄赞汤,并送了五百两银子的赙仪,又以晚辈身分在黄老太太的遗像前磕头。

    刑部侍郎黄赞汤见曾国藩如此礼遇自己,激动不已,将曾国藩视为知己。

    曾国藩借机向他陈述了到江西来这几个月的困境,道:“我们湘勇为国为民,不想竟然遭此待遇,实在是心有不甘。”

    黄赞汤果然一口答应,说:“曾大人真是国之栋梁,我马上向朝廷同僚写信,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曾某感激不尽。”曾国藩拉着黄赞汤手问道:“黄大人看我申请多少部照合适?”

    黄赞汤建议曾国藩向朝廷申请一千张空白部照,按银两多少,发给捐输者相应品衔的部照,鼓励江西乡绅踊跃捐助。

    曾国藩第二天回到了南康,立即向朝廷申请两千张空白部照。

    半个月后,不出曾国藩所料,朝廷只批准了一千张空白部照。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曾国藩大喜,赶紧去找黄赞汤。

    在刑部侍郎黄赞汤的帮助下,此次得到捐银十万两,一时间,江西便平添了上千的八品、九品、从九品的顶戴。这些乡下士绅戴着装有镂花金顶的伞形帽,真个是脸上出油,衣角生风,神气已极。亲朋见了,人人艳羡,没有几天,捐银便又增加好几万。

    这些消息传到南昌,江西巡抚陈启迈大为恼火,召集部下商议对策,当众大发雷霆,骂道:“曾剃头真不是个东西!江西是我当巡抚还是他当巡抚!居然不与我商量,便在我的治下卖官卖爵,欺人太甚!”

    骂完,江西巡抚陈启迈派人把曾国藩请到了巡抚衙门,要质问他为何越权行事。

    当时,曾国藩有意历练曾纪泽,让曾纪泽对晚清官场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便带着曾纪泽去了南昌。

    一见面,一身从二品文官的锦鸡补服的江西巡抚陈启迈就暴怒,挂的朝珠差一点跳起来,咄咄逼人,说曾国藩坏了官场的规矩:“你曾国藩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这样大的事,数千部照,你竟然越过地方衙门,自行作主,无论怎么说都讲不通!”

    “如何讲不通!”曾国藩此时也憋了一肚子火,道:“我湘勇入江西以来,早就请陈大人设法速拨二十万饷银。在江西,我等背井离乡,完全是为了收复江西的失地而与长毛作战,出生入死!!你置之不理,不但不拿出一分一文,反而奚落我湘勇充当特使的德音杭布,这又是何道理?”

    陈启迈说:“曾大人好大的胃口,一开口就要二十万两。难怪现在外界传言:现在湖南湘乡、平江、新宁一带起屋成风,家里只要有一人当湘勇,全家人都不要做事了,银子用不完。”

    这时,陈启迈的手下藩司陆元烺也站出来说:“卑职听说,李续宾的父亲买了一千亩水田,湘乡没有买的,买到衡州去了。”

    陈启迈的手下臬司恽光宸说:“卑职听说曾家买的田更多,把皇上的银子运到自家去。何况我们拿不出,拿得出也不能给他。”

    这番话,把曾国藩气得暴跳如雷,他不好骂陈启迈,便当着陈启迈的面呵斥藩司陆元烺和臬司恽光宸:“你这两个狗东西,乱嚼舌头!说的话可有凭证?”

    陈启迈说:“曾大人,你们湘勇有没有贪污,你们自个心里清楚!”

    “本官心里当然清楚!”曾国藩说:“世道人心就是被你们几个搞混的!本官一定联合江西有良知的官员,一起上奏朝廷,弹劾真正贪污**的官员,还江西官场一个朗朗乾坤!”

    “曾大人,你把世道人心也看得太简单了,只要给钱给职位,江西的大小官员会替谁说话还不一定呢,你还能揣着明白当糊涂?”陈启迈冷笑回答,他在江西根深蒂固,也并不怕曾国藩告他。

    当天的谈话,双方闹得不欢而散。曾纪泽对曾国藩说:“父亲为何不上奏朝廷,弹劾陈启迈?”

    “官场险恶,你想得太简单了!”曾国藩叹了一口气,对曾纪泽说:“就算是弹劾掉陈启迈,换一个人上台当江西巡抚,情况会好一些吗?更何况,现在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弹劾陈启迈。”

    曾纪泽点点头,说:“我会尽快找出陈启迈违法犯罪的证据。”

    而陈启迈那边,倒也没闲,连夜开会商议如何扳倒曾国藩,恽光宸和陆元烺愤怒地向陈启迈建议说:“姓曾的也太目中无人了。中丞,我们要向朝廷告他。待圣旨下来后再来收拾湘勇。”

    陈启迈见幕僚都同意告曾国藩,便也立马向朝廷发了告状折。

    陈启迈的告状折发出不久,曾纪泽负责的厘卡那边就出了一桩大事,这件事随即引发了江西官场的一场大地震!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

    曾纪泽领下的厘局,其实就相当于日后的海关,在码头或关口设卡,按照商贾的贸易抽成。厘金创行于咸丰三年,最初是地方筹集饷需的方法,又名捐厘,实即一种值百抽一的商业税,百分之一为一厘,故称厘金。在全国通行后,不仅课税对象广,税率也极不一致,且不限于百分之一。有的高达百分之二十以上,也有的地方实行部分货物按人头数抽厘。

    曾纪泽带了“泽”字营的一千多人,叫上苏慕白、苏慕莲,还有二虎和秦月在江西水面上设卡抽税。

    苏慕白笑着对曾纪泽说:“你们湘勇这般行径,的确跟其他官兵不一样啊,倒是跟我们当初的劫富济贫差不多。”

    曾纪泽听了,哈哈一笑,对苏慕白说:“如果不搞民做主,老百姓没有权,那本来朝廷的官兵和土匪也就没什么区别,都是狼,只是朝廷的官兵披着合法的羊皮而已。”

    苏慕白睁着大眼睛,问道:“纪泽哥哥,我不懂,搞什么民做主?一向不是当官的为民做主吗?”

    秦月也笑道:“是啊,我还听说过一句俚语呢,‘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曾纪泽知道,1856年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文盲,还是农业社会,这样的时代,离复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便回答说:“就是老百姓自己的事,老百姓自己说了算,说了你们也不懂。不过现在中国四万万同胞,多是吃不饱饭的农民,离这一天还很远。现在好好干活吧。二虎带着秦月,照顾好她。苏姑娘你们姐妹就跟着我。我们要为湘军筹集饷银,任重道远啊。”

    二虎这时经过从湖北到江西一路的厮杀,也成熟了不少,对曾纪泽说:“放心吧,少爷,我一定好好照顾秦姑娘。”

    曾纪泽带人在星子、瑞昌、德安、建昌、武宁、靖安、奉新、安义、丰城等县的重要关隘、集市都设上厘卡。后来曾国华率兵攻下瑞州,曾国荃带人攻下安吉,曾纪泽又命人在高安、上高、新昌等县设分局收银子。厘局开办的第一个月,便收厘金六千两。

    曾纪泽如数上缴,曾国藩着实将他夸奖了一番。

    但曾纪泽却并不高兴,对曾国藩如实说:“父亲,孩儿觉得设卡抽厘并非长久之计。设卡之处,无不民怨沸腾,弱者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强者则与厘卡人员争吵、斗殴,毁卡杀人的事件时有发生。而且现在江西本来就物资短缺,设卡抽厘之后,商贾锐减,民生物资也成了问题。”

    “我也知这只是权宜之计。”曾国藩皱了一下眉头,叹道:“朝廷现在不拨给湘勇一文钱,暂时没有办法。湘勇几万张口每天都要吃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曾国藩派人在赣北设卡抽厘金的事,不久传到了江西巡抚陈启迈的耳朵里,陈启迈大怒,召集众人道:“曾国藩欺人太甚,在江西卖官卖爵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私自设卡抽厘金。如果不把他赶出江西,我等颜面何存?”

    陈启迈手下的藩司陆元烺这时站出来,说:“大人息怒。现在长毛肆虐,朝廷也不愿得罪手握重兵的曾国藩。我们上次弹劾他的折子,到现在也没有回音,切勿跟他起正面冲突。”

    陈启迈说:“话虽如此,本官如何厌得下这口气?”

    陆元烺冷笑了一声,对陈启迈说:“小的有一计策,可不用你我动手,就能让朝廷将曾国藩调走。”

    “有屁就放,别绕弯子!”陈启迈有点等不及了,让陆元烺赶紧说话。

    陆元烺出了个馊主意,道:“他曾国藩抽得厘金,我们也可以收!日子一长,百姓苦不堪言,自然就会骂曾国藩!到时候我们再火上浇油,给朝廷上书弹劾曾国藩。”

    陈启迈的手下臬司恽光宸也附和说:“陆大人,这真是妙计!”

    陈启迈想了想,这么做即便扳不倒曾国藩,自己也能捞一笔,不会有什么损失,便点头同意了,对陆元烺和恽光宸说:“这事就这么定了。交给你们两个去办,你们一定要尽心尽力!”

    “小人遵命!我们马上就去办。”这是个肥差,陆元烺和恽光宸大喜。

    第二天,陆元烺和恽光宸就派人到清廷控制的江西辖地到处设厘卡,委用自己的三亲六戚、朋友相好为卡丁。他们这些人贪得无厌,乘机大肆勒索,高抬厘率,贪污中饱。一个月得三千余两的,只上交二千两,净赚一千余两,只要当上三年的总管,便可捞上三万余两雪花银,不亚于一个知县!

    江西的百姓恨死了这些到处林立的鬼门关。江西有正义感的地方官员也厌恶这些设卡收钱的人,但他们一则不敢得罪手握重兵的曾国藩,另一方面,也不敢得罪位高权重的巡抚,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曾纪泽也对陈启迈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地方官很是痛恨,但一时也找不到陈启迈的把柄。

    那一天,曾纪泽带着苏慕白和苏慕云在瑞州城外的锦江码头厘卡拦住了一只大货船,货主大名叫高二虎。

    高二虎这个人,个头不高,细皮嫩肉,但左脸上有一道长疤,显得凶神恶煞。他的船上有二三十个拿着大刀和鸟铳的护卫家丁。他们刚开始想强行闯关,曾纪泽开枪打伤了管家船才停住。

    曾纪泽带人上了船,叫人把高二虎带到跟前,苏慕白问道:“船上装的是什么?”

    高二虎一声不吭,苏慕白火气大,上千揪住高二虎的辫子,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呵斥道:“姑奶奶问你话呢!”

    高二虎的脸上立马显出鲜红的指印。他被打得一脸蒙,脸上火辣辣的,此前高二虎还从来没被女人打过,哭丧着脸道:“你为什么打人?”

    “打的就是你!”苏慕白怒道:“你再啰嗦,老娘就把你丢到江里喂鱼去!”

    曾纪泽看着苏慕白彪悍的样子,笑出声来,对苏慕莲说:“你可不要什么都向你姐学习,比如这火暴脾气!不然以后你可嫁不出去!”

    ”讨厌!“苏慕莲吐了吐舌头,向曾纪泽扮了个鬼脸。

    曾纪泽上前示意苏慕白先放手,对高二虎说:“快说吧,船上装的是什么?不然一会你姑奶奶真可能把你丢江里去。”

    高虎看曾纪泽和颜悦色,还比较好说话,低声说:“我们船上装的是浏阳夏布,运到南昌去卖。”

    “这里装的浏阳夏布?看来你是犯贱,没被打够啊。”曾纪泽的脸色突变,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高二虎的疤子脸。

    然后,他拿着一根约三尺长的细铁棍,敲打着用粗棉纱布包的包包。

    “是的,大人,船上装的都是夏布。”高二虎哈着腰,恭敬地回答。

    “是吗?一船夏布你们就拼命闯卡?”曾纪泽手拿铁棍,戳着船顶上一个布包;戳进去后,又用力将铁棍从包里抽出。布包顺势滚下,在脚边散开了,露出雪白的夏布来。

    高二虎额头上渗出汗珠,用哀求的语气道:“大人,的确是夏布,我们都是小本买卖,还希望您高抬贵手!”

    “小本买卖?”曾纪泽继续用力将铁棍戳入中间的一包布里,然后抽出,又一包夏布散包,突然,从这包夏布里就滚出几个纸包。

    这时,高二虎的两片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曾纪泽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把纸包撕开,一块块棕黑色的膏片露出来:“大胆刁民!你竟敢违抗朝廷禁令,私贩鸦片,这可是死罪!”

    高二虎这时反而不再害怕了,异常冷静笑着。原来,他并不是一个普通货主,他乃是江西巡抚陈启迈最爱的小妾的弟弟。他仗着姐夫的关系,偷偷从广东经湖南偷运鸦片,然后再把这些鸦片运到南昌,卖给南昌的官场和富贾,从中谋取暴利,利润分一半给姐夫陈启迈。这个生意,高二虎已做了一年半,没人敢挡他的财路。

    高二虎自爆了身份,对曾纪泽说:“大人,大伙出门在外,都是为了求财,行个方便!要多少银子过关,你开个价吧!”

    曾纪泽听说高二虎是陈启迈小妾的弟弟,心想这真是冤家路窄,哈哈大笑,对高二虎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说说看,你这条命值多少钱?”

    高二虎长期在外做生意,还不知道陈启迈和曾国藩之间的间隙,伸出五个指头,道:“这个数大人觉得如何?”

    曾纪泽问道:“这个数是多少?”

    高二虎说:“五百两!”

    曾纪泽没有说话,高二虎加价说:“一千两”。

    曾纪泽依旧没有说话,高二虎咬了咬牙,说:“一口价,两千两!”

    曾纪泽转头对苏慕白说:“你去准备好两千两银子。”

    高二虎有点纳闷,吞吞吐吐道:“大人…我是说,我给你两千两白银。”

    曾纪泽笑道:“是啊,也就是说你这条命只值两千两。我准备好银子,然后给你的家人,让他们来给你收尸。”

    高二虎听了这话,说:“大人想要多少?”

    曾纪泽笑道:“五万两,一分也不能少!”

    “五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呢!”这时,高二虎怒吼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曾纪泽的腰部刺去!

第十五章 乱世枭雄

    曾纪泽故意要价五万两,彻底激怒了高二虎,他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向曾纪泽的腰部刺去。

    “你是在找死!”曾纪泽早就注意到高二虎拿出了匕首,他迅速闪到了高二虎的身后,一脚揣在了他的屁股上。

    高二虎扑空了,摔了一个恶狗扑食,头撞在了船舷上,他疼得嗷嗷叫,爬了起来,头晕目眩,继续往曾纪泽那边杀去。

    就在这时,高二虎没注意脚下,他被拴铁锚的绳子绊住脚,绳子缠住了他的小腿,他没有站稳,朝后一仰,后脑勺“砰”地一声巨响,碰在铁柱上,当即晕死过去。

    高二虎的手下“刀疤”,上前一探高二虎的鼻子,没了气息,他吓得瘫坐在船上,用江西话大声喊:“出人命了!杀人了!湘勇杀人了!”

    中国的老百姓一向有喜欢看热闹的传统,听“刀疤”这么一喊,码头上的老百姓都聚集了过来,很多商贾也过来凑热闹,码头上不一会就聚集了上百号人。

    刀疤在船上喊了四个伙计,带着高二虎的尸体上岸,准备到瑞州府衙门击鼓告状。

    曾纪泽原本也只是想教训一下高二虎,没想他这么快就没命了。

    苏慕白问曾纪泽要不要将抬高二虎的四位船员都扣下,曾纪泽回答说:“不用。事情既然已经闹大了,不妨就闹得更大一些。”

    曾纪泽对高二虎船上的剩下的船员大声说:“你们私贩鸦片,都是死罪。不过谅你们也不是主谋,你们只要实话实说即可。明白了吗?”

    剩下的船员俯首,回答说:“遵命,大人。”

    刀疤等人抬着高二虎的尸体到瑞州府衙门前,“咚咚咚”击鼓鸣冤。

    瑞州知府阙玉宽是江西巡抚陈启迈一手提拔的,知道了高二虎的身份,当即准状。他派人验了尸,一边飞报抚台衙门。

    刀疤回去告诉了陈启迈的小妾高二虎被打死了,添油加醋说了一番,他的姨太太听说弟弟被打死了,赶忙去找陈启迈哭诉,哭哭啼啼:“大人,你可要为我作主啊,妾身就这么一个弟弟,一定要杀人者偿命!”

    陈启迈听说这消息,也很震惊。他派人找来陆元烺、恽光宸,他们一商议,要借这个案子好好地将湘勇的厘局和曾国藩整一整。

    陈启迈立即让瑞州知府阙玉宽以咨文形式要曾国藩按律惩办凶手。曾国藩看完陈启迈的咨文后,把曾纪泽叫了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对他说:“瑞州知府阙玉宽让你去瑞州一趟,说他一定会秉公办理此案。但这个案子非比寻常。江西官场原本与我们有隙,我估计这次会借机闹一场。”

    曾纪泽说:“陈启迈和高二虎私贩鸦片,已是死罪。朝廷现在还要依仗我们对付江西的太平长毛。如果事情闹大,我们正好可以将江西官场闹个天翻地覆。”

    曾国藩说:“当务之急,是拿下南康,给朝廷立威,这样朝廷才会向着我们。”

    曾纪泽点点头,说:“父亲放心,彭叔叔说十天拿下南康,我看应该问题不大。那我明天就动身去瑞州,会会这个瑞州知府,看他如何公事公办。我亲到瑞州去一趟,把这事处理妥当。”

    曾国藩点点头,嘱咐道:“你多带几个人去瑞州。一定要多加小心。”

    第二天,在自己住的小院,曾纪泽一觉醒来,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没有睡好。曾纪泽昨晚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一个穿着白色西洋裙的姑娘在梦中向他款款走来,用温柔的小手抚摸他的脸,但曾纪泽睡眼朦胧,看不清她的脸。

    他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发现了床单上有点湿,不太对劲。

    “我靠,这不会是我的第一次吧?”曾纪泽挠了挠头,心想,“我都十七岁了,古人的梦遗这么晚么?我就这么成年了?”

    就在这时,秦月端着一盆热水,低头推门而入,她的发间有一支灵香草,身上残留着少许香味。

    “少爷,你醒了,快起来吧,先洗把脸。苏姑娘两姐妹已经来了,在外面等着呢。”秦月望着曾纪泽的眼睛,道。

    曾纪泽点点头,秦月走过来收拾床单。

    曾纪泽看到床上那一滩痕迹,有点不好意思,拦住了秦月,说:“床单先别洗了。”

    秦月感觉曾纪泽有点怪怪的,没有多想。

    曾纪泽洗完脸,她默默将洗脸水拿出去倒了。

    曾纪泽洗完脸,信步走到院里,

    小院子里的空气很清新,他心情变得疏朗起来,看世界的眼神都变了。

    曾纪泽抬头一看,古代的天空很蓝,白云浮动,有几只灰鸟在院里飞翔,金色的阳光从松柏树上一泻而下,树杈上面还有几个鸟窝,羽毛未丰的小鸟探出光秃秃的头来,像是饿了,张开大嘴巴,叽喳地叫个不停,红色的小舌头清晰可见。曾纪泽心情大好,笑了。

    这时,苏慕白和苏慕莲两姐妹走了过来。

    苏慕白看了一眼曾纪泽,问道:“大人,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笑什么。”曾纪泽看了苏慕白一眼,回答说:“小白,你这称呼今天我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你以后不要叫我大人了,就跟秦月一样,叫我纪泽少爷,或者你跟小莲那样,叫我纪泽哥哥吧。”

    苏慕白不知道曾纪泽为啥突然间不喜欢她叫他大人了,但想了想,说:“我还是叫你大人吧,一时脑子里拐不过弯。”

    曾纪泽说:“你真是笨啊。以后慢慢改吧。”

    曾纪泽带着苏慕白、苏慕莲,还有一百来个“泽”字营的兄弟坐船来到了瑞州。

    曾纪泽让“泽”字营的人在码头附近找客栈住下,自己带着女扮男装的苏慕白、苏慕莲前往瑞州府衙。

    瑞州是个古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南京那样的大城市繁华,在清末也算是个中等城市,商业算比较发达,大街上很热闹,布庄绸店,官盐店,勾栏酒肆,青楼赌场等吃喝玩乐的场所也一应俱全。

    曾纪泽、苏慕白、苏慕莲三人走在大街上,肉铺里挂着大片的猪肉,空气里飘着小磨香油的味道,卖绒花,卖丝线等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曾纪泽刚走过一座石桥,后面一位算命的瞎子突然叫住他们:“三位客官请慢走,老朽感觉你们之中有一位身上有大富大贵之气,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老头,你这点阿谀奉承的小伎俩,不过是想骗我们点钱花花而已。”苏慕白转过头,对曾纪泽说:“我们快走吧,不用理他。”

    那算命的老先生冷笑了几声,说道:“这位女施主言过了,我乃三国名士许劭的后人,今日凑巧路过贵宝地,与三位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何来骗钱一说。”

    曾纪泽看了一眼那位算命的,他年纪偏大,略显干瘦,头戴纶巾,几根稀疏的白胡子迎风飘荡,一条幔帐上面书写着“运程预测”几个大字,手里还拿着签筒。

    曾纪泽微微一笑,问道:“老先生的眼睛似乎不太方便,这里人多吵杂,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三个人,而且,你怎么知道刚才说你骗钱的人是女施主?”

    “天机不可泄露。”那老头微微一笑,回答道。

    曾纪泽道:“那劳你看我将来的姻缘如何?”

    算命的老先生拉过曾纪泽的左手,摸了一阵子手心,道:“施主命中犯桃花,会有多段姻缘。而且会有一对双胞胎姐妹钟情于你。”

    曾纪泽看了苏慕白和苏慕莲一眼,心想不会就是她俩吧,于是笑道:“老先生,你再帮忙看看我的前程。”

    算命的老先生又仔细替曾纪泽把了一下脉,不一会竟然失色大呼:“怪哉,怪哉!此乃天下奇脉,乱世之枭雄!将来你要做的事,一定会让天下人震惊!只是你要切记,为了天下苍生,不要杀戮太多!”

    说完,这算命的老头连银子都没要,就面色惨白地离开了。

    “命运这东西,真的能预测吗?这瞎子的话可信不可信呢?我将来真的有这么可怕?”曾纪泽内心不解,不知道那老头为什么不要钱就这么跑了,还提醒自己不要杀戮太多?自己当然不会像父亲曾国藩那样大肆杀降!不管是太平军还是天地会,都是中国人,要留着去征服小日本和老毛子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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