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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寻芳     朕的霸图txt下载     朕的霸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327章 形势危急

    新整编的三个团,架子搭起来了,接下来的几天里,整编工作开始逐步落实。三团老兵是分散驻防各地的,不过基层未作变动,主将回驻地后补齐了缺位军官,并将新任军官名册,与各营中所有副职军官,立功未得晋升而战术素养不错的老兵等一千一百人送来了会宁。

    教导营随之开课,驻地就设在大营内,学员总数一千六百人分了三个班:一是在职副职军官组成的五百人,分设一个士官速成学习班,这些人学成后是要归队带兵,并主持新式训练,以达到章钺就全军完成升级转变的目的;

    二是各营抽选出来的老兵六百人,这些人学成后带新兵,为基层骨干;三是现任的新兵军官,多是临时出任的都头暂领指挥使,所以也有五百人。

    这些军官可都是火种,不过训练和学习是要分开进行的,训练时要求都参加,学习时则有所偏差。在职军官和老兵们主要接受新式训练,学习的课目要少点。

    新兵军官们则是两者兼重,问题是新兵军官大多长得牛高马大,却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于是要从识字算数学起,这不但学习进展慢,要培养成合格的士官也十分困难。

    训练和学习的课目,是章钺依据这几天与宣崇文、薛文谦、史成弘等几名主要将领一起编撰修订出来的《步军操典》,上午对军官们训练新的军令传达、走正步、站军姿、列队出操、跑步越野、小规模部队作战、阵战的应变与指挥等基础科目;

    下午上文课,主要就重新修订的《军纪、军法与军令》、《监军的必要》、《军官的职责与指挥》等进行讲解,这都是理论性的东西,然后逐步进行更深层次的战术课,有《步阵野战与攻坚》、《马步协同》、《从林战与山地战》等等重点科目。

    教导营的学员太多,章钺忙得团团转,着重教授文课,训练则交给宣崇文、薛文谦、史成弘三人各带一个班,他自己是到处跑,哪个班碰到不懂的,他就要去讲解,成天都是脚不沾地。

    而三千新兵的训练也未停止,由神箭都正副都头高鸿煊、宗延嗣率领,每日天不亮就拉出大营,先是越野五里,然后加到十里,回来时则列队走正步,十多天来已渐渐有点模样。

    另外还有马军一个团,不上马他们也是步兵,何况骑兵都是从步兵开始的,相应的训练同样进行。副团主明金鹏带着副职军官入了教导营,郝天鹰和梁知义、义谦三人暂时主持训练。

    这天一早,天色蒙蒙亮,腊月清晨的寒风吹在人脸上有如刀割。郝天鹰照例领兵出营,列成长队准备越野十里。同时,步二团史成弘也将步三营士兵拉出城,正督促士兵列队。

    “新兵往河池方向跑了!史团主!你们今天往哪个方向?”按章钺的要求,郝天鹰也没骑马,便迈步过去问道。

    “按说还得去临河堡,但我将下属三营指挥刘继慎调过去,四营郭彦文调回身边学习,免得两地跑累死人。”史成弘无奈地苦笑道。

    “刘继慎原是个都头,他能服众么?你这是在偷懒呐!看步一团下,一营在河池,二营在山南堡,韩志平还不得两地跑。”郝天鹰毫不客气地揭短。

    “那有啥办法,他们估计也一样。我团副团主宋凌光、正副参议丁保胜、袁慎明带副手都去教导营了,眼下手头没人呐!话说他们学成归队,会不会调过头来训练我们正职,那可丢老了人。”史成弘有些郁闷地说。

    “有可能,也许会再将我们正职换回去培训。这几天得空去听课了,讲授的东西还挺有意思。”郝天鹰颇有些感慨地说。

    “我也去看过,旗语、鼓角传令的用法好像改了,变得简单些,但是又多了很多指令,其它的没留意,你听了什么课?”史成弘去听了几次,觉得很新奇,可惜没时间。他曾是何福进的牙兵,这方面接触较多,能举一反三,倒很有兴趣。

    “我听了半堂军法课,首条就是:军人!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别问为什么?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但又不明白。然后又说到什么军魂,要铸造什么军队思想,就是……那个啥的……我们为谁打仗?为什么打仗?”郝天鹰听得一知半解,挠着后脑勺憨笑着说。

    “为谁打仗?当然是为使君打仗,他地位高了,我们才能跟着升官嘛!至于为什么打仗?这个……”史成弘发现有点想不明白了。

    “错!听明白了!我们是一支光荣而勇敢的军队,以保卫世人的生存和发展为使命,以武力底定乱世,建立秩序从而保证天下太平。谁抢夺我们的土地,屠杀我们的族人,比如辽国,我们就打他。我们并不是为使君一个人打仗,而是为伸张正义而打仗。”郝天鹰献宝似地大声喊道,为自己懂得了这个道理颇为自豪。

    “咋从没听说过,很有新意啊!”史成弘讶然,又脸色一肃,小声道:“什么建立秩序,保证天下太平……这话我听着有点犯忌讳啊!”

    “犯个鸟的忌讳,使君都不怕,我们怕什么?”郝天鹰撇撇嘴道。

    “得了!有空咱们也去听听课,现在还是赶紧先拉练吧!”士兵们列好队形都在望着他,史成弘便催道。

    这一小会儿,天色已经大亮,会宁城郊野外平原靠近黄河,清晨河风凛冽,薄雾笼罩着村庄,远处视线有点模糊,地上满是厚厚的冰霜,看着一片白像是下雪了一般。

    郝天鹰率马军团在前,史成弘率步二团三营在后跟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千五百人如一字长蛇向北滚滚涌动,步伐整齐一致,千多大脚同时落地砰砰作响,声传数里。

    跑步的速度比正常步行快很多,十里不过一刻时便到。对于郝天鹰这种武艺高强的军官来说,越野十里不过是小儿科,但士兵们可是累得够呛,很多士兵身体素质不好路上掉队了,先到目的地的,只好列队等他们跟上来。

    等了一会儿,史成弘带队到达,等到掉队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归队,郝天鹰又下令列队、报数,打算走正步返回。

    “立正!向前看齐!前步走!一二一!一二一……”郝天鹰在前,两手挥动,双腿伸得笔直迈步向前,边走边喊着号子。

    这时,忽感地面一阵震动,急促的马蹄声响,二十来骑冲破晨雾,从北面疾驰而来。走在队尾的一名伙长暗吃一惊,回头眺望了一下,发现是自己人,但显然不是会宁驻军,想了想,按规定应该离队去前面报告。

    “报告郝团主!我部后方有快骑前来!”伙长跑得急,拱手行礼,忽然又想起,改行举手礼。

    “立定!”郝天鹰慢走几步喊停,回了一礼打发伙长回去,站到路边远望,那支马队很快过来了。二十匹快马,但只有十名骑士,另十匹备用战马驮着营帐武器用具干粮等杂物。

    “原来是郝都使!这么早就出来训练啊!”二十骑减速勒马,当前一名伙长一跃下马,上前几步拱手为礼道。

    “说事!”越来越习惯举手礼,突然又见到这种行拱手礼,郝天鹰有点不习惯,板着脸低声喝道。

    “是是是!俺们是前天下午从凉州过来,奉温别驾、宗都使之命,回会宁禀报凉州最新军情,这里打个招呼,可不敢耽搁。”伙长倒是能言善道,说得很清楚。

    “什么军情?打起来了么?”郝天鹰一听,大为兴奋,但详细军情他又不好问传令兵,这是有规距的。

    “打起来了!形势危急!折逋支出兵攻打昌州!侯大帅求援!”伙长回了一句赶紧转身走向战马,翻身而上,一带马缰打马就走,向会宁而去。

    “他娘的终于有仗打了,可惜这时候打起来很麻烦呐!”郝天鹰皱皱眉,作为中高级军官,地位提升的同时,视野也渐渐开阔,会自然考虑到季节天气、后勤辎重、形势需要等作战因素,不由就有点郁闷。

    “郭彦文!命你率部继续训练回营!”史成弘在旁听到,开始交待给四营指挥。

    “接令!保证完成任务!”郭彦文也才二十多岁,冀州难民的出身,闻言上前立正,举手敬礼,转身小跑归队,动作做得有板有眼。

    “没骑马出来就是不方便,跑步回去!”等史成弘过来,郝天鹰招呼了一声,两人甩下大队士兵跑步回城郊大营。

    进了大营辕门,教导营的军官和老兵们正在训练,北面是几大排劣土为墙,盖了青瓦的简陋营房,前面一排中间的房屋建在台基上,那是高级军官常住之地,现在作为章钺的中军官房。

    两人步上台阶过前门,进中门往堂上一看,章钺已在矮脚桌案后就坐,宣崇文、薛文谦两人左右相陪,正捧着茶盏,低头看着桌案上一副凉州地图。(未完待续。)

第0328章 给点粮草

    腊月初九日,温元恺带着一批粮草赶到白山戍,向宗景澄了解凉州局势后,正要先去凉州,不料凉州传来消息,形势急变。

    折逋氏提出的条件得不到侯章的准许,非常不满。而沈念般也不甘心丢失赤水军城与通谷羌地,正磨刀霍霍,准备以武力夺回。

    而侯章手中的实际兵力仅押衙一千人,另有牙军两千五百人,但正副都使王廷翰、周建章其实并不大听他的。崔虎心麾下也有三千人,他的赤水军城根基之地尽失,只能呆在凉州城内,能保州城不失已算不错。

    但这些蕃将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侯章又不想被他们控制,感到巨大的危险,便派快马飞报白山戍,向宗景澄部求援。

    至腊月十二日,宗景澄留下十营驻守白山戍,与温元恺率六、九、十一、十四这四营两千兵进驻安国镇,这儿距西面凉州城八十里,距西南昌州六十里,距南面的和戍城四十里,而距后方粮草屯集地乌兰县,却有一百七八十里,粮草补给非常紧张,进入敌境按说可以外出打粮,但那会加深蕃人对周军的敌视,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就停在了安国镇。

    说是敌境,但这个形势关系又非常微妙,无论是沈念般还是折逋嘉施,都对河西节帅侯章的安抚置之不理,已准备大打出手,争得凉州的实际控制权。

    基于这些因素,温元恺决定暂时不去凉州,让凉州牙兵回报侯章,让他安抚众将稳守州城即可。同时南下和戍城,希望沈念般的六谷部能提供一些粮草,否则,宗景澄部四个营的士兵就要饿肚子,只能回会州乌兰过冬了。

    天空阴沉沉的,气温越来越冷,朔风吹得人脸面生疼,三百骑马队护卫着温元恺,在荒凉一片的原野上疾奔,远处的硖口已然在望,和戍城便坐落在硖口之内。

    这儿是一条谷地,由此北上可达昌州、安国镇、文车镇等地,南下六十里便是姑藏南山阳妃谷、琵琶谷,六谷部在乌逆水两岸肥美草场的主要栖居地。和戍城扼控南北,地势很重要,目前由沈伽蓝率族兵两千把守,并向昌州转运粮草。

    “温别驾!就是这儿,你且稍等,末将先去交涉说明!”同行的是侯章的长孙侯超,他是六营马军副指挥,骑射武艺都还不错,就是缺少历练,人还有些将门子弟的轻浮。

    “去吧!听说这个沈伽蓝不好打交道,你说话要小心些。”温元恺听同僚和章钺说起过凉州的事,便叮嘱了一声。

    侯超只带了两名骑从,打马前行里许就到了军城外,门前摆放了拒马,蕃兵们持枪按刀而立,一名十夫长早就看到了他们,站在拒马前观望。

    “这位兄弟请了,某是会州镇远军一名副指挥,奉温别驾之命前来通报,欲进城求见沈少族长!”侯超坐在马背上拱手喊道。

    “你们稍等,不可擅闯!”六谷部是蕃汉混同的,与会州周军打交道也越来越多,士兵们也大多会说汉话。十夫长按胸还礼,转身进城去了。

    不多时,一名蕃人军官带着随从骑马出城,在侯超的说明下前去见过温元恺,接引他们进军城前往军衙。这坐军城始建于唐时,城墙风化得厉害,城内街道也是坑洼不平,靠近北门这边有不少破旧低矮的民房,还有商铺、市肆,再往南点就到处是驻军营房。

    沈伽蓝总算出军衙迎接了,吩咐下属接待骑从士兵,给战马照料,引了温元恺、侯超两人入军衙。堂上布置得有点怪异,地上铺了毡毯,没看到坐榻,都是皮毛蒙起的铺团,已有两人在堂上坐着,一齐向温元恺两人看过来。

    “给二位周使引荐一下,这位是我们琵琶谷潘罗族长!”沈伽蓝上堂在矮几后坐下,指着右侧一名四十来岁的黑饼大脸矮壮汉子介绍道。

    “会州别驾温元恺见过潘罗族长!”温元恺躬身为礼,再怎么样,表面的礼是要有的。

    “温别驾不必多礼!某家潘罗格勒,请!”潘罗格勒眯着小眼睛微笑点头,指着左侧空位道。

    “这位是藏门谷族长论悉心,与白亭海苏论阿钵原是同宗。”沈伽蓝又指着另一名二十多岁胖圆脸的微胖年轻人说。

    “哦……可是唐时论钦陵、论赞婆之后,令人肃然起敬呐!”对于吐蕃论氏遗族,温元恺是有所了解的,便笑着恭维道。

    唐初中宗时,吐蕃自论氏兄弟专统兵马后,常与大唐为患,积极扩展边境,先后侵吞陇右、河西之地,并以其家族自专,然而却大大削弱了赞普的权力,以造成吐蕃军事力量外重内轻的局面,引起了吐蕃赞普的不满,与诸蕃图谋铲除,最终论赞婆、论弓仁相继归唐。但论氏部族及子孙仍散居河西、陇右各地,有的则归附李唐改了李姓。

    “原来温别驾也知道我家祖上,请坐请坐!”论悉心与有荣焉地大笑,态度顿时热情起来。

    “折逋氏不过嗢末叛酋之后,吞并凉州之心不死,折逋嘉施那老豺又非常难缠,如今派长子折逋支出兵攻打昌州,折逋咄钵攻取通谷雪山羌后又在集结兵马,不日将对姑藏南山用兵,我们六谷部岂能坐视。如今温别驾前来,不知带来了什么好消息?”沈伽蓝大声问道。

    “我们会州镇远军目前已出兵两千进驻安国镇,但粮草不继,士兵们三餐改两餐,恐不日将要回转乌兰了!”温元恺心中暗笑,趁机提出了目的,但心中又有点担忧。沈伽蓝若提供粮草,肯定是有条件的。

    “粮草啊!温别驾可知,金山谷族长崔虎心失了赤水军城,他的部族北上凉州的路被折逋支截断,加上凉州城内驻军共六千多人,全靠我们六谷部支给粮草,再多恐怕无力供给啊!”沈伽蓝推诿道。

    “既如此,那镇远军只能先回白山戍,只要凉州不失,侯大帅安全无事就好,如何措置还是等朝庭下旨再作计较。”温元恺也是老吏,这讨价还价的前凑哪能诓得住他。

    “东京离河西千里之遥,若等旨意行事,温别驾就不担心侯节帅被折逋氏驱逐,失了凉州无法交差吗?”沈伽蓝无奈,只得以此为要挟。

    “我大周有兵百万,折逋氏纵有吞天之胆,也不敢轻易对侯大帅如何吧?凉州左右都是个羁縻州,只要向朝庭效忠上贡,其他皆可商量!”温元恺笑眯眯地回道。

    意思就是朝庭顶多失去名义上统治凉州,而六谷部却要面临灭族之祸,连粮草都不肯支给,你还想获得朝庭支持。何况折逋氏就算独吞了凉州,也要向朝庭上表,是不敢自立的,那你们胜负关朝庭何事呢。(未完待续。)

第0329章 回鹘精骑

    温元恺对形势看得很准,加上能言善道,口才不俗,沈伽蓝迫于形势,不得不同意调给出三百石青稞、小麦,但却要求宗景澄部前往昌州协助守城作战,粮草由沈般若提供。

    这个条件在温元恺意料之中,也还能接受,但什么时候去昌州,却是宗景澄自己说了算。温元恺当即让侯超派人押送粮食回安国镇,并耳提面命了一番,让宗景澄见机行事。

    腊月十五,天空阴云密布,朔风裹挟着柳絮般的雪片飘飘扬扬而下,大地银装素裹,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好在只是一场小雪,地面只覆盖了两三寸厚的薄薄一层,下了一天便停下了,之后天气又再放睛。

    想起自己的使命,温元恺便再次启程,带上杜悉密等一百骑从跟着潘罗格勒、论悉心两位族长的五千援军前往昌州,折逋支的一万五千族兵从赤水军城渡过马城河前来,已攻城几天了,但一直未能拿下。同时,南面也传来三天前的消息,折逋咄钵率兵两万五千攻打姑藏南山,沈念般已在集结兵力迎战。

    没了甘州回鹘的后顾之忧,折逋氏的部族动员能力是很强的,加上本就与雪山羌亲厚,拿下通谷军城后,雪山羌人主动归附,又为折逋咄钵增兵五千。

    趁着小雪天气的掩蔽,折逋咄钵率兵出雪山口,悄然杀进了南山谷地,连破五六座堡寨,挺进到金山谷一带。这儿可直下兰州,在唐时有座军堡,称为金山守捉,现在是崔虎心的部族驻地。

    金山谷若失陷,藏门谷将无险可守,阳妃谷也难以保全。沈念般虽然恼怒于崔虎心对自己阴奉阳违,不肯听从号令,但此时不得不放下成见,率兵前往救援。

    也就在雪后放晴的这天上午,金山谷以北,昌州以南八十里的河谷雪原上,折逋咄钵率两万五千骑,与沈念般的六谷部族兵两万骑拉开了阵势。

    “沈念般!你我祖上同属嗢末叛军之后,如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吐蕃王朝早已不复存在,你我何必自相残杀,不如联姻合为一家,共治凉州岂不是好,引来中原周军,对你我有什么好处?”折逋咄钵打马而出,手执马鞭指着对面百余步外的沈念般劝道。

    “哼!你家才是嗢末叛军之后,某的部族好歹也是论恐热的部属。休说联姻之事,沈某三妹嫁与你家兄长折逋支,岂料你家那老豺竟与儿子共娶一妻,妄悖人伦,天地不容!如今公然出兵,野心昭然若揭,背信弃义,你休再多言,咱们战阵上见!”沈念般怒声呵斥,打马前行半里归队。

    “传令!左冀分兵两千精骑迂回侧击折逋氏右冀雪山羌部,三千骑正面冲击其右冀,务必从敌方右冀打开局面。”沈念般喝令,传令兵打马而去。

    呜呜呜……号角声响彻云霄,马蹄声轰鸣如雷,六谷部左冀四千骑同时发动,杀向里许之外的敌军。折逋氏右冀马队也滚滚向前迎战,渐渐接近,数轮箭雨后轰然相撞,喊杀声喧嚣一片。

    而从战场北面迂回过去的一千六谷部骑兵却突然北面冲杀过来,折逋氏右冀拦截失败,那一千骑猛地杀进了后阵,瞬间将面跟进的马队搅得一片大乱。

    “哼!雕虫小技!”折逋咄钵冷笑一声,讯速从后军调出三千骑前去拦截支援,同时,让南面左冀七千骑一次性压上,密集的马队如一片黑云,直击六谷部右冀。

    沈念般的右冀只有五千骑,不像折逋氏族兵常年防御甘州回鹘,大小战斗不断,都是百战精锐。六谷部除了防御小队兰州羌人北上抢掠,几乎没有过什么大战,双方一接阵很快便见高下,右冀有支撑不住的迹象。

    “后军出三千骑迂回到右冀支援!”沈念般不得不过早地将后军调了出去,这时左冀已经暴露出来,后阵也显得单薄了。

    战斗一开始就呈现白热化,双方中军都不动如山,两冀却打得天昏地暗。马队来回冲杀,蹄声如雷轰响不绝,践踏得雪地一片凌乱。

    一刻时后,折逋氏右冀雪山羌经不住两面夹击,先行溃退,六谷部左冀紧随其后追杀,并将后面援军三千骑跟着击溃,并一路狂飚着卷向折逋氏中军。

    “战机来临!六谷部的勇士们,跟我冲杀!”沈念般观察分析了一下,果断下达了全军总攻的号令。

    不过此时,六谷部中、后两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千骑,却紧随在左冀前锋之后,从北面战场杀向折逋氏中、后两军,数千骑铺展,如浪潮滚滚逼来,气势极为惊人。

    “鱼儿咬钩了!”折逋咄钵嘴角泛起一丝狞笑,也同时下令后军转进包抄,中军跟着转向截击。同时,一队传令兵打马飞奔离开占场,冲向河谷雪原南面五里山地上一片满是大雪覆盖的密林。

    “仳罗王子!是时候了!咄钵万户长请你分兵两队出击,一队断六谷部后路,一队冲杀沈念般中军侧冀。”折逋氏传令兵打马冲进树林,对一名身披铁甲二十多岁年轻人道。见他左右亲随约五百骑,人马皆披精良铁甲,不由暗暗咂舌。

    “很好!为了甘州的安全,我们就助折逋嘉施这一次。”仳罗王子是甘州回鹘景琼可汗的长子,一个月前受折逋嘉施的请求,奉父命率兵五千骑前来,目的是助折逋嘉施统合凉州,从而阻挡周军西扩。

    传令兵打马离去,仳罗王子传令,五千回鹘骑兵从密林里冲出,稍作整队便一分为二,滚滚向前杀向战场。

    而这时河谷雪原的战场上,沈念般随左冀冲杀,破开折逋咄钵的大军右冀,渐渐杀向其中军。却突然发现,前进似乎没有之前顺利了,折逋咄钵也全军跟着运动,族兵来回不停冲杀,并分出小队在边缘游走射箭骚扰,令己方人马不胜其烦。

    这时忽感大地一阵震动,南面远处轰鸣声骤响,似山洪爆发,又似大浪滔天,闷雷一样的声音绵绵不绝,并越来越近。

    沈念般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喝令声边族中精锐骑从,一起打马离队,顿时就见南面里许之外的雪原,两队黑衣铁甲马队直向己方包抄而来。马上骑士扛在肩上的黑色大旗迎风展开,碧眼獠牙的白色狼头格外刺目。

    “是甘州回鹘……”沈念般脸色一白,失声惊恐大叫,又嘶声大吼:“传令!撤退!”

    悲怆而悠长的号角声响彻雪原,折逋氏族兵马队反转咬上,回鹘精骑一分为二,后背刺来的两把尖刀,六谷部骑兵进退不得,腹背受敌,士气跌落到谷底,轰然大溃,纵马四散奔逃。(未完待续。)

第0330章 事机诡异

    太阳在雪后的蓝空闪耀着金色的光环,昌州古城上戒备森严,旌旗招展,六谷部族兵严防驻守。正是午后未时,温元恺随潘罗格勒、论悉心的五千兵到达,沈般若率两千骑出城远远警戒,以防城西折逋支派兵骚扰。

    进了城内,温元恺并不跟随六谷部族兵,自带随从在城门边等着,待沈般若率兵进城,并下令关闭了城门,便上前见礼。

    “会州别驾温元恺见过沈族长!”

    “镇远军既答应来支援,却为何迟迟不到?得了我部粮草救济,这便出尔反尔了么?”沈般若骑在马上,冷笑着质问。被侯章免去了昌州刺史之职,令他耿耿于怀,虽然这个官职没什么用,但在凉州有官身的人,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沈族长言重了,镇远军多是步卒,天降大雪,道路难行,而昌州兵力雄厚,还能守得住,迟几天来也不打紧。”温元恺微笑道。

    “援军未至,那你此来作何打算?”沈般若很不客气地问。

    “温某一个文官做不了什么,但鼓动唇舌,出谋划策,助族长守城还是可以的。何况我家使君也不会坐视凉州生乱,必会有所定计。”温元恺并不介意,淡然笑道。

    “那好吧!你随我去州衙旁边驿馆暂住,前几天折逋支攻城甚急,今天才停下来,无事不要到处乱跑。”沈般若脸上肌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打马转头就走。

    温元恺带骑从跟上,一路前往州衙,应该说是县衙,因为昌州原本是昌松县,六谷部蕃人也从事农耕,不少散居在城内,或城郊附近。自冬月凉州生乱,城外居民也大多迁进城内,被沈般若安置在城东的兰若寺,青壮则被组织起来协助守城。

    这会儿不少身着羊皮袄,头戴皮帽的蕃人三五成群,在搬运滚木擂石送上城头。连兰若寺内年轻的沙弥都被派来帮忙,抬着大木桶赈济斋粥供养难民们。

    “倒是僧俗同心啊!沈族长!不知城内储备军粮可还足够?”温元恺见此情形不由问道。

    “够又如何?不够又如何?莫非温别驾能帮上忙?”沈般若讥讽地问。

    “温某暂时也没什么办法,但沈族长只要渡过难关,形势总是会变好的。”温元恺乐观地笑着说。

    离开会宁时,章钺有交待过,坚定沈氏的信心,拖到明年开春,既省去了章钺粮草转运的麻烦,还能消耗六谷部和折逋氏的实力,那时再来平乱,不但容易许多,战后重建治理也省事了。

    沈般若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闷头打马前行,离州衙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停下,态度冷淡地说:“到了!这儿原是一座民宅,你们暂且住在这里!”

    温元恺带骑从让到路边,待沈般若等人过去,便吩咐骑从士兵们搬运行李,先进宅院内看了看,地上到处一团团潮湿的水渍,抬头一看,屋顶瓦片松散的厉害,积雪融化后很多地方还在滴水。

    “这是什么破屋子嘛!牛栏马厩似的……”士兵们七嘴八舌地抱怨道。

    “算了!先将就一下吧!你们打扫好房屋,杜指挥、李都头带几个人随我去西城头看看敌情!”温元恺说。

    李都头名叫李良辅,是会州司马李良弼的堂弟,二十来岁,人很年轻,长得身高体壮,骑射是一把好手,跟随六营权道谨也有两年了,算是老兵,对了望观敌也很有兴趣,便欣然同意,出门点了十名士兵,随温元恺步行前往西城。

    杜悉密走在前面,作为沈氏家奴出身的他,对昌州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边走边东张西望。他们这队人身着红色军服,按刀大步而行,昂首挺胸的样子,让路上蕃人看见皆驻足观望,神色很是复杂,有敬畏,有敌视,还有着一种自卑。毕竟他们是没有归属感的,就像无家的游子,心无所寄,如同漂萍。

    尽管他们侍奉的主人是沈念般,但沈念般也只是六谷部共同推举的大首领,在这个弱肉强食、四面皆敌的凉州,同样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六谷部与折逋氏时敌时友,纠缠互斗很多年了,就算是蕃人也感觉朝不何夕,内心深处都渴望太平。

    到了西城门前,杜悉密前去与守门的六谷部千户长说明,得到了准许。温元恺便带上李良辅沿城墙甬道登上城头,手扶青砖垛口远望。只见城西四五里外黑压压一大片便是折逋支的大营,营栅上遍插旗帜,可惜隔得太远,目力有限看不清楚。

    近处城下,冰雪已经融化,地面上泥泞混着暗红的血污,看起来触目惊心。小队游戈的折逋氏骑兵在城外呼啸来去,马蹄踏得泥水四溅。

    温元恺让杜悉密找城头小军官询问了一些战事经过,折逋支兵临城下已八天了,然而激烈的攻城战只打了三次,一般每天仅攻城半天,下雪那三天还停了,这样看来似乎有些不尽力。一万五千大军啊,昌州城墙高不到两丈,怎么也能打下来了。

    温元恺想了想,觉得事情透着诡异,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便叫上李良辅,决定去州衙找沈般若再了解一下折逋氏进兵方略。走到半路,杜悉密忽然惊喜地怪叫起来。

    “看!沈金刚在那儿!”杜悉密指着对面街巷转出来那队骑马的士兵,想要过去又不敢。他原是沈氏的家奴护卫长,被送给章钺驯鹰后,按规距就属于章钺的人了,只能效忠新主人。他现在的任务是护卫,温元恺没开口,他自然不好过去。

    温元恺可不知沈金刚是谁,但看杜悉密的样子,显然是熟识的,便挥挥手道:“去吧去吧!问问昌州这段时间的战事经过,折逋氏为何不打凉州,晚上一定要记得回来!”

    “好嘞!”杜悉密大喜,转身就跑了。

    温元恺边走边望,见杜悉密已经在和那个头戴皮盔的年轻壮汉说话了,还不时向这边指指点点。当下不再理会,回到州衙旁的宅院,让士兵们烧好热水沐浴,他可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一连多日不能洗澡,实在浑身难受。(未完待续。)

第0331章 火速撤离

    寒冬腊月天黑得早,用过晚膳,温元恺坐等杜悉密回来禀报,可惜左等右等也没人进来通报。温元恺有些不耐睡意,出房间看看,亲兵们都在前堂上围着火堆说说笑笑,烤肉干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温元恺笑笑,回房铺开衾被,正要熄灯脱下衣袍,想到这陌生险地,还是亮着灯和衣睡下比较安全。被窝渐渐被体温烘暖,迷糊间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

    “温别驾!快开门!快开门!”是杜悉密在喊。

    “迟不回早不回……来了!”温元恺有些恼火地埋怨,揭开衾被顿感一股寒气扑面,双脚套上官靴打开半边房门,杜悉密站在门外,身后幽暗处还有几人,正小声嘀咕着什么。

    “进来说话,外面冷!”温元恺转身打了个哈欠,睡意上头,眼皮有点沉重,无精打采地上前挑亮油灯,在矮榻上坐下。

    杜悉密进门招了招手,后面五六名蕃人军士簇拥着一名头戴黑色风帽,浑身裹着黑袍的修长人影缓步进来,冷风吹入房内,带来一阵脂粉的幽香。

    温元恺正惊讶间,便见那人取下风帽,抬手胸前躬身为礼,柔声细气道:“奴家沈氏见过温别驾!”

    温元恺一呆,转头看向杜悉密,那家伙板着脸仿佛没事人一样,便又看向眼前女子,她披风黑袍内是一身火红的衣裙,身材修长高挑,头上黑发为戴风帽而特意盘拢用红帕包裹,发际稀薄的流海下白净的额头宽广饱满,双眉细长微皱,眼睫低垂着,似带着愁苦。高挺的鼻梁下,淡涂朱红脂膏的双唇上薄下厚,线条分明,很是妩媚。

    忽然想起在会宁时,有次听人说起过,章钺似乎和沈念般的女儿沈雪莲关系暖昧,莫非就是此女。但夜深前来,恐怕是急事发生,便微微欠身还礼,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可是沈族长家的小娘子?不知深夜前来有何急事?”

    “一个时辰前,也就是天将擦黑之时,姑藏南山传来快马急报,今天上午,家父率六谷部族兵两万骑对阵折逋咄钵两万五千骑,本已操控战局,胜算在握,不料有甘州回鹘五千骑突然从背后杀来,家父大败,仅收拢四五千骑溃败回阳妃谷。

    天黑时分,城外的折逋支也得到了消息,派人进城劝降,提到的条件有扣押温别驾这一条,还有凉州侯大帅,若不早些走,恐怕有性命之忧!”沈雪莲语声又脆又快,很是着急地说。

    “原来如此!”温元恺大惊,想起下午在城头看到的情况,向蕃人士兵打听到的战事经过,不禁恍然大悟,心思百转。

    沈念般这么快就大败,为保全部族也只能先降折逋氏,扣押自己和凉州侯章,折逋氏独霸凉州就可以与朝庭谈判。何况他们背后还有甘州回鹘横插一脚,若再对凉州用兵,动员兵力超过五万,朝庭要南征,考虑到粮草兵力的集中使用,说不定会妥协,一旦拖到明年春夏过后,折逋氏稳定了凉州局面,再用兵就要花更大的代价。

    若自己此时不走将沦为折逋氏的筹码,而从沈念般的角度看来,他肯定不希望折逋氏独大,当然也不希望周军大举进驻凉州,那么沈雪莲前来,沈般若可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想到这里,温元恺心中放松下来,淡定自若地笑着问:“折逋支向你叔父提了什么条件?肯定要联姻加强互信,对吧?”

    “啊?温别驾知道原也不奇怪,只是……他能在明年开春前进兵凉州么?我们六谷部可以为内应,但战后又该如何安置?”沈雪莲当然明白这些事情,其实就是沈般若暗示她来见温元恺的。

    “这个问题要问章使君?能不能用兵也要看情况,温某只是一介别驾可做不了主,不如沈娘子随我等同去会州如何?”温元恺想明白了,气度从容起来。

    想到章钺,沈雪莲雪白的脸蛋浮起一团红晕,犹豫了一下,有些忐忑地小声道:“可以!奴原本只是来转告一声,既如此那得连夜走,拖到明天可就走不脱了。”

    “好!容温某准备一下,沈娘子可要带随从么?还请速去召来!”温元恺心中暗暗好笑,沈般若也真是矫情,首鼠两端,左右逢源,要谈的话开诚布公就是了,何必派一个女郎前来。

    “不必了!人一多起来会惊动城西折逋支的游骑,得尽快走!”沈雪莲其实已准备好了,沈般若也暗中做了布置。

    温元恺当即吩咐杜悉密、李良辅悄然召集骑从士兵,收拾行装连夜出门,带上沈雪莲和她的两名婢女幽兰、幽荞,以及五十骑护卫,大伙儿牵着马走过寂静幽暗的长街,前面远远的有人打着灯笼引路,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东城门前,借着城头零星的火把光亮,沈金刚已率百骑等在一边黑暗处。

    城头士兵倒是戒备森严,警惕如故,但双方碰头心照不宣,也不必说什么废话。沈金刚却上前低声道:“各人割块衣袍把马蹄包裹起来,马嘴也勒上,人嘴也叨块布头。”

    “都听到了么?照办吧!”温元恺吩咐了声,带头先动手。后面响起士兵们轻轻拔刀的金属磨擦声,和衣服抖动的悉悉索索声。

    沈金刚先去城头打了声招呼,很快就开了半边城门。温元恺和沈雪莲带着士兵牵马出城,夜幕下一片乌黑,空中浓云密布,几颗星星在乌云间闪烁着微弱的幽光。

    沈金刚随之出城,带人在前引路,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踏着泥沱路面,离城六七里才打起火把,骑上马缓缓而行,次日上午到达安国镇与宗景澄会合,并派快骑火速赶往姑藏通知侯章撤离。

    一连等了两天,在崔虎心率兵护送下,侯章才带着一千押衙骑从赶来,当天回白山戍宿营。凉州既失,白山戍也没有留驻兵力把守的必要,宗景澄也率全军五个营返回。

    并提前派人回乌兰县,让县令孟君和带民夫乘木筏和渔船打碎河面刚刚结起的薄薄冰层,以防大队人马无法乘船渡河。(未完待续。)

第0332章 别后重逢

    四天后的下午申时,终于到了乌兰县境内,快到了黄河边,远远望见百来骑列队相迎。宗景澄看清了旗号,不由大笑道:“是使君亲自前来迎接了!沈娘子福面不小,我等也跟着沾光!”

    “切!你瞎说什么?他哪有那么好心……我才不用他来接!”沈雪莲面上一红,说话有点嗡声嗡气,她路上着凉感了风寒。嘴上这般说着,却又揭开遮面的风帽垂帘向远处眺望,动作完全暴露了她的心迹。

    她正望着,便见一骑打马离队疾奔而来,渐渐近了,正是章钺,他似乎正在抿着嘴怪笑,嘴角都微微挑起,呼啸的寒风吹得他背上大红披风高高扬起,露出身上厚厚的军服,黑色绣纹抱肚间,勒得腰身细细的革带上挂着横刀。

    五月时关中一别,这才几个月就听说他当了彰义节帅,身居高位,却又娶了一堆娇妻美妾,不过看样子他心里还是记挂着我的,都到这儿来了,这时矫情也没什么意义。沈雪莲心中一热,也不管身后的族兵们,双腿一夹马腹,驱马就迎了上去。

    冰寒刺风的朔风带走了她的风帽,系带扯散了头上的红帕,乌黑的长发,和火红的衣裙在风中飘舞,给这肃杀荒凉原野上增添满满的亮色。

    她不管不顾纵马上前,与章钺双方相错而过,两人同时带转马头打了两个转才勒马接近。便见章钺伸出手大笑道:“喂!你冷么?过来吧!”

    “不了!心里还记挂着事,我就是想走近点看看你!”沈雪莲回了一句,嗓子有点沙哑,要命的是鼻腔有鼻涕,这可真是太难受,太恼呵人了。她连忙从袖袋扯出手帕来,双手捂住鼻子。

    “哈哈!感冒了是么?没事!等过河进了县城,我让军医给你开药!”章钺翻身下马,解下身上披风上前,又笑道:“下来吧,别忸怩了!这披风先系上,等到了河边那风都能把人刮走!”

    沈雪莲笑笑,踢掉马蹬,扶着马鞍一跃下马。章钺一抖披风绕到她脖颈间,很认真地给她系上,握起她的手,顿感一阵冰凉,便把她另一只手也抓起捧在掌心,呵了几口热气,笑道:“冻得生铁一般,暖点了么?要不别管他们,咱们先过河吧!”

    “幽兰!幽荞!你们过来!”沈雪莲凝眸看着章钺,心里一阵感动,闻言轻轻点头,转身喊道。这么多族人看着,她也不好太过,直接跟男子走总要带上婢女才好,虽然蕃人也不太讲究,但也不能让人风言风语。

    两名婢女连忙打马过来,后面还带着两匹空马,马背绑着行囊箱笼,那是携带的一些衣物和用品。婢女也不是初次见两人亲昵的样子,视若无睹地骑着马在旁等着。

    “这次来……没事就不要轻易回去了行不?”章钺试探着问道。

    “我是有条件的,你要听么?”一听这话,沈雪莲就明白章钺的意思,却也并不意外,嘴角一翘,歪着头斜睨着章钺道。

    “嘿嘿……稍后再说吧!这可是一生的事,我们来日方长!不是么?”章钺讪讪笑道,娶一个女人,哪怕是纳妾,牵涉到其他的事,总是不好一言概之。这必须要寻求一个双方认同的平衡点,像讨价还价一样,试探必不可少,纯粹的爱情婚姻,这世上又有几多。

    “你也知道啊!侯大帅在后面,你也不去见见?”沈雪莲问。

    “他与我地位相当,只是比我年长,按官场规距我也不用出城十里亲自来接了!再说这荒郊野外风大,无非是说几句场面话而已。”

    “哟……节帅亲自出迎,那小女子可真是受之有愧呢!”沈雪莲抿着嘴笑道。

    有愧么?那你报答我就行了啊……话到嘴边,章钺生生咽了回去,只是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随着身份地位的提高,不知不觉间,他说话行事多了几分庄重,少了一些浮浪的习气。

    二人又再骑上马,带着骑从前行数里,很快就到了黄河边的西河军堡外,左近有驻军家属在此修建了宅院,平日里下河捕鱼,也在家兼营酒食,形成了一个小市集。

    驻堡的士兵们烧了滚热的姜汤用大木桶抬出来,好让过河的弟兄们去去寒气再渡河。杨玄礼带着亲兵们纷纷下马,闹哄哄地上前喝汤,给章钺也端了两碗来。

    “给!”章钺接过来,递了一碗过去。

    沈雪莲接过,双手捧起小抿了一口,立即吐了出来,差点连碗扔了,直吐舌头道:“呸呸呸……烫死了!”

    章钺端起碗喝了一口,奇怪道:“不烫啊!都快被河风吹凉了!嗯……就是有点辣,闭上眼睛大口喝就没事!”

    “我喝不惯!”沈雪莲撅着嘴,端着碗扔也不是,拿在手里又不喝,看得章钺直皱眉,便伸手接过来仰头两口就喝了,连自己手里一碗也没浪费。

    “杨玄礼!让大伙儿牵着马上船,注意渔船只能五人五马,筏子可以多些。”章钺喊了一声,回头见沈雪莲还在那发楞,便拉起她手道:“赶紧走吧!等天黑时河风更大,后面还有几千兵等着呢!”

    一行人出了军堡,沿石阶下河岸,上了两里长的河滩栈桥码头,民夫们正撑着船筏在河里等着。章钺扶着沈雪莲先跨过小船,再上大木筏,后面两名婢女也跟上了。等亲兵们牵马上了筏子,便开始分批渡河,全部人马到傍晚时才摆渡完毕。

    在城内客栈安顿好沈雪莲和她的婢女,又派人找来随军郎中给沈雪莲开了药,让婢女煎着,章钺自去县衙,刚等了一会儿,侯章等人便到了。

    县令孟君和带小吏们接待侯章的随从,安置到贵宾馆舍,章钺在门前迎了侯章到里面县令的官房,命小吏上茶,开口问道:“侯大帅此番撤回,是回京呢?还是在会州等朝庭旨意?”

    “某还是回京吧!将河西的事交待一下,用兵也要到明年开春,还来得及!”侯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叹息道:“冬月事变之前本已有了预兆,城内蕃人大户频频聚会串联于铁佛寺,都怪某失察啊!”

    “事情已经过去,侯大帅不必懊悔,自上任泾州以来,我已就凉州局势向朝中上凑三次,想来近日应有旨意,侯大帅不妨暂等几天,我还有很多事,明天就得回会宁了。”章钺劝说挽留道。

    倒不是章钺好客,他与侯章也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只不过想到,明年若拿下凉州,节帅的人选自然还是侯章比较好。若换了别人,恐怕有些碍手碍脚。(未完待续。)

第0333章 风水宝地

    次日一早,章钺带杨玄礼等亲随出了县衙,顺路去客栈接了沈雪莲,让宗景澄部五营随之南下会宁,以便接受整编。有步兵跟随,路上走得慢,在狼山戍宿营住了一晚,两天后的下午才到。

    小雪后晴了几日,天气马上又变得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看这天气,章钺不打算在会宁耽搁,准备回泾州过年了。

    当天傍晚,章钺召集众将到州衙议事。先是下令:调二团宋凌光即日率部北上乌兰,驻防州北之地。目前会州人口少,没有乡兵,镇军就承担着守土的责任。

    然后是权道谨、侯超的六营,裁汰差弱军官和士兵,从全军中抽选精锐,组建更专业的斥候营。这事由宣崇文直管,与郝天鹰一起负责训练。

    九、十两营改为步军五、六两营,并为镇远军三团,以宗景澄、何成惠为正副团主,原副指挥二人升正副参议,其下营指挥、虞候人选自行斟酌上报审核。

    十一、十四两营改为步七、八两营,高鸿煊、宗延嗣为营指挥,并为镇远军四团,以阎成望、杜悉密为正副团主,团参议、营虞侯人选待斟。

    原十四营李多福迁二团团主,去教导营报到,学习完成后再上任。二团史成弘,调任彰义军牙内都使。

    整编命令及高层军官任命由李多寿宣读完毕,章钺想了想,又朗声道:“明年正月底之前,新兵六个步营授予番号为五、六、七三团,营则为九到十四。低层军官人选以日常训练择优者任命,都头以上一定要以教导营优秀老兵充任。另外,兵甲修理作坊改造得如何了?斥候专用武器,式样打造出来了么?”

    “出产了几副,使君稍等!”宣崇文起身拱了拱手,转身出了大堂。

    “那个新式棉袄军服、军靴、宿营棉被、行军锅、煤炉、速食军粮饼等军用品可有批量出产,我记得作坊已从延州迁到会宁了吧?”军队主体架构上的事暂告一段落,教导营在培养合适军官,抛下了这些琐事,章钺很快就想起一些细枝末节了。

    这些是军政后勤的事,平时是刘显声负责日常管理,主持实际事务,州司马李良弼统筹,闻言起身拱手道:“那个棉花脱籽很麻烦,做军袄今年才开始,做了两百套存仓没下发。其它的都批量产了一些,但发给士兵也太奢侈了吧,这个本钱都赚不回啊!”

    “停产了?”章钺讶然问,他可记得秦凤战事后回东京,卞极就带了不少,说是发往关东去卖。

    “那倒没有,都卖了!你想啊,前后安置几批人口,垦荒要用农具,移民住房吃喝穿用,这哪一样不要用钱,那可是十多万人,朝庭没拔下来一文钱,都是商行在填补,州衙可欠上了巨额债务,也不知能不能还上。”李良弼郁闷地扳着手指头说。

    怪不得在关中总号盘帐时,帐面上还有收入,可能就是把这些手工品全都卖了。章钺抚着额头一阵头疼,理想中的虎狼劲旅想要打磨出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支强兵可不仅是要身经百战,装备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否则以人命堆出精兵来,那就有违初衷了。

    “那债务有多少?”章钺追问道。堂上一众军官们一听,都竖起了耳朵。

    “咳咳咳……”李良弼一阵干咳,扫了众人一眼,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众人看得莫明其妙,章钺却明白了,应该是五十万贯。按一按贯钱一千文约等于四百块来算,相当于后世上亿多啊!亿是个什么概念,章钺心中一阵忐忑不安,几年下来竟有了这么宠大的财力,落在有心人眼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行!惠和商行不能再与自己有任何明面上的关系,卞极与自己沾亲带故也不能参与,必须得另找一位,或者是几位能力超强的大商人来总掌其事,这只能等到明年再说了。

    “这事以后再说,先看看兵器!”章钺见宣崇文领着铁匠许平仲、木匠索可大等五六人上堂,便茬开了话题。

    “卑职等见过章使君!”许平仲和索可大两人见礼道。

    “免礼!”章钺挥挥手,见他们身后几名工匠抬着大木箱进来,心生好奇,便起身绕过桌案,上前让工匠打开箱子。

    前一箱是经过改进的角弓弩、木单弩,章钺拿起一具看了看,上了桐油的淡黄手柄和弩机连为一体,前端装的是扁圆形弓臂显得结实有力,弦是牛筋的,不过鹿筋为上品,但千金难求。下面的悬刀和一些主要机件是钢铁的,上弦无需直接拉弦,侧面横着的一个手柄扣弦向后滑拉即可。

    章钺一手抓稳弩机,一手握住手柄上弦试了试,比原来的角弓弩需要用脚蹬,同时双手向上拉弦省力多了,不由大为满意地问:“角弓弩试射了吗?射程和精度如何?”

    “回使君!唐时的角弓弩多用为骑弩,射程两百步。现在东京禁军所用是有所改良的,射程为一百八十步,但上弦仍然费力。我们这个稍稍降低了弓臂的张力,射程为一百六十步,一百二三十步精度偏差极低,可透重铠,马军步军都可用。其次是木单弩,现用的都是小木单弩,射程一百六十步,我们改进后为一百三十步,百步精度高,杀伤力也强。”索可大有些小得意地回道。

    “很好!若调试校准便可批量打造。”章钺点点头,将手中角弓弩递给宣崇文,他早就看过了,转手给了左右军官们。

    章钺双从旁边一个箱子里提起一串绳索,这是一端系了小巧铁钩的乌黑色精铁飞狐抓。绳索看起来是牛筋混合葛、麻等韧性强的植物纤维搓扭而成的,用来攀登山崖或城墙非常合用。

    当然还有绳索软梯,这个制作较为容易,承重达到六七百斤就足够,更强力的暂时没有,没什么好看。章钺又从另一长条状箱子内取出一杆长约三四尺的细长铁钎状短铁枪,其实就是中间粗、两头细的标枪,枪头是扁平有血槽的,没采用三棱,马军冲阵时可用来破盾、破甲,三十步内穿透重铠毫无问题。

    “我已试过,非常合用!叫什么名称才好?要不要装备给马军?”宣崇文问道。

    “暂时装备给斥候,叫投掷式透甲锥吧!”这是章钺亲自画图设计的,本想采用三棱式,但这若被看出秘密学去,那流传开来麻烦就大了,在这个人口出生存活率较低的年代,简真是比瘟疫还可怕。

    最后一箱是新式的刀枪,章钺称之为“苗刀”,全长五尺,柄长一尺二寸,刀身长三尺八寸,略弯形似禾苗,这为步军使用。马军所用则稍短一号,也轻便一点,同样有血槽。

    至于枪头则是采用更好的钢质,减薄加长两寸,后端上木柄的铁管也特意加长了。枪杆则采用铁木、黄檀木等坚实硬木,骑枪用杆剖面直径为一寸,长七尺;步军用枪有多种,最粗的拒马枪杆直径达到三寸,长度也视用途大有区别。

    白腊杆根本不存在,那是江湖卖艺者耍花枪用的。沙场战阵上用这种枪杆,简直不知道怎么死。原因很简单,白腊杆是软杆,无论是刺击挑打都有弹性,有一定的时间延迟,哪怕是微秒也足以送命。

    而用铁枪者极少,全军也就郝天鹰一人能行。章钺用的是复合枪杆,虽也有弹性,但那是用力抖枪才会弹起来,不过他已经让铁匠许平仲寻找上好铁料,准备改用铁枪。

    “式样都不错,但材质似乎还差点,铁料不够用吧?”章钺忽然想起,去年就听说屈吴山里发现一处铁矿,但限于外部原因一直没开采,现在这场合不好谈这些事。

    “正是,就是缺铁,这还是李德良从南阳那边运来的铁料,路远运输不便。”宣崇文显然也想到铁矿,面露微笑。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在此耽搁一天,各处匠坊都看看。”章钺挥挥衣袖,向宣崇文打了个眼色,大步向后面的官房走去。

    堂上一众军官们纷纷起身围上前,拿起新式武器看了起来,连声赞叹不已。宣崇文跟着章钺到后堂官房,关上房门到桌案边坐下。

    “铁矿的事如何了?目前谁在看守?”章钺颇感兴趣地问。

    “其实……会州不但有屈吴山铁矿,会宁关那边山区还有煤矿、铜矿、银矿,这可是风水宝地啊,现在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宣崇文却答非所问,脸色很是复杂地说。

    “什么?”章钺一阵发呆,想了想淡然道:“银铜就算了,暂时只能开煤矿,铁矿必需要想个办法,不能身在宝山望而兴叹。”

    “那铁矿只有州衙我们几个主官知道,发现矿区的十几户梁氏羌人被我们迁到了会宁关采煤去了,目前那儿由梁苯吉看着,时常派人在那边放牧,消息倒也没流传出来。”

    “这事捂不下去的,还是上报吧!让朝庭出钱出人力开采,并派员监管,我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没问题,尽早利用起来为好。”章钺很是心疼地说。(未完待续。)

第0334章 无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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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州镇远军初步完成整编,接下来就是加强六营新兵的训练,以便到时将驻防各地的老营都替换出来。武器装备、军政后勤的事暂时跟不上进度,军械修理作坊,工匠人手是够了,奈何铁料仅够打造部份斥候装备,另外只能修理旧兵器。

    这一摊子的事,到现在还因为各种制约因素无法整合,章钺也只能放着,于腊月二十四这天,带上沈雪莲返回泾州。

    一路晓行夜宿,这天下午申时过了渭州潘原县,到达泾州边境青石岭一带,阴沉的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前不靠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十分荒凉,崎岖的山路南面就是泾水沟谷,北面是青石岭,离泾州保定城还有三四十里。

    “主公!雪越下越大了,派弟兄们前面找个村落借宿吧?”李多寿打马跑回马车边问道。

    “后天就除夕了,停什么停?派几骑先回去,加速赶路!”马车窗帘掀开了一角,章钺探探头出来看了看,严厉地说。看这天气,若路上停一晚,明天地上积雪深厚,赶路就很麻烦了。

    李多寿点点头,前去吩咐了一声,让杨玄礼带骑从亲兵在前,马尾绑上松树枝条打马疾奔,路面刚积下来的一层薄雪很快被拖掉,以免后面马车打滑。

    如果是马队轻装简行倒是很快,但却有两辆马车拖累了速度,一辆车自然是坐人的,后一辆是载着章钺和士兵们的行李,还有沈雪莲的,她本来没多少东西,但到会宁后购置了一些。

    “哎!别又睡着了,好点了没有?能骑马么?”看着半躺在怀里精神恹恹的沈雪莲,章钺苦笑着问。她感风寒几天了,一直服用中药也不见好,前天还发起了高烧,昨晚宿在潘原县,再找郎中另开了药才好点。

    “没事!能骑马!”沈雪莲睡眼惺忪的样子,梦呓般回道。幽兰、幽荞两名婢女挤在车厢角落里小声嘀咕个不停,一边连连呵气暖手,不时朝这边看一眼。

    章钺有些无语,她这样子单独骑马还不得摔下来,看样子只能扔下马车让亲兵带着在后跟上,自己只能带着她先走了。

    过了青石岭路面平坦了,章钺便扶着沈雪莲下车,给她裹上厚厚的狐裘披风,让她先上马,随后跟着上去,沈雪莲倒也不再抗拒,还伸手拉他。

    章钺让杨玄礼带人走后面,自与史成弘、李多寿带一百骑先打马飞奔。风雪呼啸,漫山遍野已开始泛白,眼前视模糊,雪片打在脸上格外生疼。沈雪莲坐在前面倒是挡了风,她头脸都蒙住了,露在外面的大眼睛却只顾低头看着马背,双手则紧紧抓住马鞍。两名婢女共骑一马,也在后跟着。

    纵马狂奔,速度顿时飞快,二十里后,官道两边开始出现一些村落,章钺并不理会,只顾一心赶路。前方渐渐显出一个乡镇,外围没有墙寨,官道两边都是成排的房屋,还有不少店铺。

    小镇街道上行人稀少,出奇地安静。章钺放缓了马速,驱马小跑而行,眼看就要出了镇子时,忽见前面叉路口牌楼前,一大群人聚在路边指指点点,看着两伙人正手持棍棒打群架。一方是清一色青衣小帽的家丁奴仆,另一方服色杂乱,老少都有,看起来像是乡下农人。

    “给某狠狠地打,打死这帮田舍奴有胡太公撑着,也不看看咱们家官人是谁?”一名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双手拢在衣袖里,站在路边颐指气使地叫骂道。

    “你个天杀的狗参军呐!抢我女儿你不得好死,老娘今儿不活了,有胆你把老娘也打死了!”对面路边一个中年妇人坐在雪地上蹬着腿撒泼放赖,撕扯着头发哭骂。

    “李多寿!去问问怎么回事!”章钺勒停战马立在路边,这种小事他可不想管,但是人群堵路了,不得不停下。

    李多寿闻言翻身下马,挤进围观的人群询问打听,很快就跑回来禀道:“这儿叫盐仓镇,镇子上有个姓胡的豪族,家主是州衙录事参军事,他家儿子游手好闲,常做些欺男霸女、夺人家产的勾当,声名极坏。”

    “录事参军事啊!等回了州城,好好打听这个胡氏的来历!”章钺点点头,又招呼道:“走吧!赶路要紧!”

    “你不是节帅么?怎么不管管?”沈雪莲眼望着那妇人,满脸同情之色。

    “我要管的是五个州,若这种小事也插手那不得累死?”章钺没好气地说。

    史成弘带着亲兵骑马上前,挥起马鞭一阵抽打,很快就把路清出来了。章钺打马小跑而过,继续赶路,天黑入夜时终于到了保定西城门外,但城门已经关闭多时,李多寿去叫开了城门。

    到了节度府衙后面西侧门外,符金琼已经得了亲兵禀报,换上保暖的衣裙,系了毛绒边的厚披风,带着青竹打了灯笼在门前等着,正要上前迎接招呼,忽见章钺马上搂着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顿时眼里闪过一丝哀怨,心里一阵气苦,脸上勉强挂着笑容。

    沈雪莲也看见了门前的符金琼,心里一阵不安,由章钺扶着下了马,拉着他衣袖小声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家娘子才是?要不我还是去住驿馆,或者住客栈也行!”

    “住客栈?你带钱了么?都到这儿来了,自己看着办吧!”章钺似笑非笑地看了沈雪莲一眼,转身去吩咐史成弘、李多寿,让他们先带亲兵去府衙东北角那边营房住下。

    沈雪莲见章钺走开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到门前台阶下,向符金琼盈盈一福,行中原女子常见礼节,红着脸慌乱地小声道:“六谷部大首领之女沈雪莲,见过夫人!”

    符金琼心里一阵惊讶,见她刚才依偎在章钺怀里,两人意态亲昵,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点了点头微笑道:“天寒地冻赶路辛苦了,都进来吧!”

    符金琼说完转身就走,青竹打着灯笼犹豫了一下,怕自家娘子看不见路,便只好跟上。亲兵们已经牵着马走了,沈金刚带着一百五十骑随从,在李多寿的暗示下,也只好跟了去。只留下幽兰、幽荞,提着衣物包裹站在一边跟随。

    “来呀!站在那儿作甚?”章钺步上台阶,见沈雪莲还站在那儿,脚生根了似的低着头一言不发。便只好退回,握起她冰凉的手,问道:“怎么?不想进去?”

    “没有……进了门便算是你的女人了么?”沈雪莲低着头,内心很是复杂,她不想沦为别人侍妾,可这个人是章钺,她又不反感,反而很乐意接受他的照顾。

    也就是前年出嫁申延福那天,她初识章钺,随后在赤水军城,因求章钺宽待城内蕃人,两人之间才产生一种说不清的关系。他年少英俊而才能出众,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他总是对自己很体贴,还能帮助六谷部渡过难关,似乎也没更多选择。(未完待续。)

第0335章 淡淡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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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顺着巷子向前,路过节度判官官宅,封乾厚正站在门前抱着孩儿逗弄着,见章钺带着沈雪莲过来,笑着招呼道:“元贞赶回来了就好!泾、原、义、渭四州,庶政可不容乐观,开年就要着手理政了。”

    “得空咱们再讨论一下,先把年过了再说!”章钺笑着点点头,脚步不停直接过去。

    “别急着走啊!朝庭派人下来宣旨了,在府衙前面驿馆住着,明日接见一下!”封乾厚是不便随章钺的家眷出来迎接,便在自家门前等着,顺便提醒一声。

    “哦……来多久了,为何不去会宁?”章钺惊讶问道,算算上凑时是十一月半,论说旨意该早该下来了。

    “也没多久,六七天了吧,我拦下来的。”封乾厚意味深长地笑道。

    章钺心里明白,拱了拱手,转身回后宅,里面院落廊檐下都亮着灯笼,符金琼正站在前庭屋檐下,见章钺带着沈雪莲进来,便笑道:“前堂这儿是待客的,两边耳房住着下人。沈娘子随从不多,住后面东厢院吧,那儿都是洒扫干净的,被褥也有,就是家具物什还缺点,明儿让下人置办也行。”

    “多谢夫人!”沈雪莲怯生生地小声称谢。

    “不必多礼!”符金琼面带温和的笑容,吩咐了青竹带沈雪莲主仆去东院,转头深深看了章钺一眼,转身走了。

    章钺在前庭廊檐下踟蹰了一会儿,到了后院正堂上,里面亮着灯,却冷冷清清的不见人。一连喊了几声,才有一名小婢女慌慌张张地跑出来。

    “去!准备热水沐浴!”章钺确实也些疲惫了,只想洗个澡早点睡觉。

    “啊?可夫人命奴婢等伺侯阿郎用晚膳!”婢女小心冀冀地说着,不时偷眼打量章钺。

    “那还等什么?”婢女这么一说,章钺顿时觉得肚皮也呱呱叫了,脱下外袍在桌案后坐下。小婢女伶俐地上前接过他手中衣袍送去卧房,转身去厨房了。

    丰富多样的晚膳很快端了上来,两名婢女低眉顺眼地在旁侍候着,章钺一边埋头大吃,不时朝后门、前门观望,始终不见符金琼出来。以往在家用膳时,两人都是一起的,不过今日都入夜了,按说她也会出来陪着。

    章钺风卷残云般扫完案上膳食,吃了些什么也没留意,只觉肚子是饱了,但索然无味。去浴房脱下衣袍,解散发髻,光着身子半躺进大木桶,热水泡到了肩膀,温度正适宜。水气弥漫中,他闭上眼静静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浑身倦意一点点消退,精神渐渐恢复,思维也活跃起来。

    不就是又纳了个妾么,居然都不肯出来,使什么小性子嘛!这年头谁不是三妻四妾的,我这还是算少的了……章钺越想越生气。可又想起自己在家时少,回来时却又带回别的女人,她心里不高兴也正常,心里便又坦然,反生愧疚之情。

    接着又想到今后的事,刚上任连治下州县什么情况都不清楚,明年开春就要对外用兵,这事情实在多得令人头疼。泾州这边四州既然由自己节制,那无论如何也要掌控在手,以地理情况来说,这四州就是西扩桥头堡。

    向西延伸,北线是凉州到沙州,南线是走义州瓦亭川向西直到积石山,由此一直到青海河湟之地。若不趁现在拿下来,以后再也无法顾及了。西北之地对于中原来说,就像人体强有力的右臂,是与东北之地夹击辽国的重要前沿。

    而辽国每存在一天,北疆胡族就壮大了一分,这些像野草一样割不尽的游牧民族,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农耕民族的大害。

    “夫君!干净衣物拿来了,让青竹进来服侍你!”符金琼的声音打断了章钺的沉思,她是在外面更衣房,与里间浴房只隔着一道帘子。

    “嗯……”章钺坐在浴桶内背对着外间,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便听门帘掀动发出一阵哗啦啦声响,细碎的脚步声慢慢到了他身后。一双微凉而柔软滑腻的小手伸下来,抚上了他的肩膀,慢慢揉捏按压,并渐渐向上到脖颈来回推拿,最后又上移到脑侧太阳穴、前额、眉心眼角等位置。

    “好!青竹还会这一手,什么时候学会的?”章钺向上坐直了身子,肩膀靠着桶沿,只感一阵阵眩晕,眼皮越来越沉重,差点睡着过去。

    青竹哼了一声却没回他,一双手却越来越灵活了,时而按压,时而握拳捶打,时而使劲地来回推压。并将他向前推一点,给他按摩肌肉结实的后背,她可能力气不足,呼吸声越来越大,吐气如兰,都呵到了章钺的脖颈上。

    章钺忽然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呼吸吐气的声音也再熟悉不过,猛地转身回头,不由一呆,哪里是婢女青竹,却是妻子符金琼。

    她身着宽松的白纱睡袍,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倾泄下来,垂在如画般的眉目,和红红的脸蛋一侧,见章钺发现了自己,不由愕然,轻笑一声转身就要走。

    章钺却够着伸手捞住了她手腕,把她拉了回来,嘿嘿暖昧地怪笑道:“怎么?生气了?有紧迫感害怕失宠?”

    “才没有!奴是那么小家子气的女人吗?只是看你大雪天里赶那么远的路回来,想要奖励你一下!她一个蕃人女子,我还怕被她比下去了么?”符金琼被拉住了,只好移步回来,干脆伏在了他身后,双手从后挽住他的脖子。

    后颈肩膀上两团柔软娇腻的双峰揉动着,鼻血都快喷薄而出了,浑身血液一阵燥动,一溜火热在小腹间升起。章钺忽地站起身来,带得桶内映着灯光的热水荡漾着哗哗直响。

    “这就对了!当家主妇的风范不仅体现在宽容、威严,还有房中的柔媚似水,殷切温存!”章钺回了一句,脸上笑容马上变得猥琐不堪,怪笑道:“娘子!我要让你当娘!”

    “猴急什么?奴伺候你穿衣,回房才可以!”符金琼目光飞快地向下一扫而过,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娇羞地白了他一眼,吃吃地笑起来。

    已为人妇的她不觉间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年轻妇人的妩媚,她飞快地从旁边矮几上取过毛巾,让章钺出了木桶,从后随意地抹干了水渍,给他穿上衣袍,系好腰带。

    章钺迫不急待地一躬身,一手抄起她腿弯,一手环抱了她后背,大步向正堂后卧室走去。房内灯烛明亮,窗后淡黄色薄纱帘幔低垂,上腾的地龙热气混和着冉冉升起的淡淡檀香,让室内温暖如春。(未完待续。)

第0336章 东京来使

    鹅毛大雪扬扬洒洒地下了一夜,及至天明稍稍歇了一会儿,又一直下到晌午才停下来。章钺起来的晚,梳洗停当就赶着用午膳了,符金琼悉心陪着,知道他要出门视事,便取来一件披领外袍给他穿上,抚平皱褶拉好衣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笑着推他出门。

    “雪停后天气更冷,延州作坊做的棉袄你怎么不穿上?”章钺见符金琼衣着稍显单薄,便笑着问。

    “那棉袄做得太难看,穿在身上像个胖鸭似的,行走步伐都不灵活。前几天让二郎和昭吉去市集买了些棉绒和布料,我自己做着试试!明日就是除夕了,还得采买不少杂货,你可要早点回来!”符金琼撇撇嘴,笑着叮嘱道。

    “好吧!我去驿馆看看就回!”章钺笑笑,步出正堂抬头看看屋顶,积雪厚达半尺,顿时皱眉不已。这鬼天气,恐怕小民百姓之家就要难熬了。

    仆役们在院子里扫除积雪,用独轮小车推走,青竹和两名婢女身着半长的红色交领袍衫,站在屋檐下看热闹,指着屋顶的积雪嘻嘻哈哈惊叹不已。

    “青竹!”章钺喊了一声,见青竹看过来,抬手指了指东厢院。沈雪莲感了风寒还没好,幽兰、幽荞对这儿都生疏,也只有让青竹过去照看一下。

    “啊……”青竹嘟起了小嘴,大眼睛滴溜溜直转,心里暗暗腹诽:阿郎贪恋美色之心可真是没完没了,一个个往家里带,居然还让奴去照看,奴又不是服侍那女人的,真是恼人!

    可身为陪嫁婢女,家主的话又不敢不听,见章钺还在那儿看着,只得满不情愿地叫上两名婢女,向东厢院走去。心里却暗暗想着,要不要向娘子打个小报告呢?

    章钺见她们去了,也就迈步到前院,让仆役去请了封乾厚、李多寿带五十名亲兵持仪仗礼案一起过来。从回廊小巷到了府衙大堂,章钺在帅案后就坐,封乾厚让亲兵打起仪仗,捧出帅印呈放上礼案,李多寿去前庭驿馆请了东京来宣旨的使者升堂。

    这是官场规距,对高级官员封疆大吏等宣读正式的皇帝制书、中书敕命必须在官衙大堂,一般皇帝口谕,或者中书、枢密院急令等倒是不一定要择正式场合,可以随意。

    很快,使者带着几名随从禁军士兵上堂,李多寿在前引路,欲上前介绍宣旨官员身份品级。章钺笑着挥了挥手,他已经认出了来人,正是左谏议大夫、权知开封府事王朴,顿时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寻常。

    “章大将军既已准备停当,那就准备听旨吧!”王朴板着一张黑脸,上前拱手躬身一礼,从身后随从端着的托盘里取过一卷黄绸卷轴,便准备宣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王大夫稍等片刻可好?我有几件事想先问问。十一月中某到了关中,听说凉州出事便上凑,之后又连上了两道凑章,朝中相公们是何意见?可否先说说?”章钺抬手虚按问道。

    凉州的事当然是请用兵,之后的两道凑章,一件是关于镇远军重整改编,这个军制非同寻常,不能不上凑;另一件是请加强会州建设与移民,并请三司拔款。然而这三道凑章发往东京后,如泥牛入海般一直没有消息,现在王朴前来宣旨,而不是中书舍人,说明皇帝很重视这些事,但显然又心存疑虑。否则跑腿宣旨这种事,岂需要一个门下省正四品下的左谏议大夫。

    “章大将军既然这么问,为何不先待朝中相公们廷参批复再行事?”王朴眼皮一翻,一脸严厉地反问。

    “咳咳……会州离东京千里之遥,等朝中批复就到明年夏了,时间来不及了吧?”章钺可没什么顾忌的,改了军队编制,这事要往大了说甚至能扯到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往小了说根本不算什么,藩镇节帅治军,只要合理当然可以便宜行事。

    “制曰:冠军大将军、银青光禄大夫、泾州彰义节度使章钺,擅改军制本当严惩,念在其勤勉用事,治理会州有功,积极巩固边防,特摄河西讨捕副使,择日进兵凉州,抓捕叛贼折逋嘉施等。”后面是中书和门下的相公们署名,王朴很快念完,双手高举制书呈上。

    “臣谨受命!”章钺从帅案后绕步而出,向东京方向遥行拜礼,接过制书,礼仪算是完成了。

    “章将军既已受命,当尽快备战,早日进兵。另外,河西讨捕大使的人选是侯章,陛下给予宽容,让他将功补过。考虑到彰义军可能兵力不足,已遣副使前往灵州宣旨,命朔方王景派兵协助。对于镇远军扩编改制,陛下希望章将军给出合理的解答。”王朴回旁边落坐,严肃地问道。

    “关于改制,以及新编军队架构,在凑书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河西之地不似中原,四野荒凉少有人烟,更适合小编队山地、沼泽、从林作战,大军征战在外要防兵变、士兵不听号令擅自逃散、不守军纪纵掠等,为此明确地设置监军;另一个就是编制缩小,正对应河西蕃羌所设置的十夫长、百夫长、小千户长僚佐、小千户长、大千户长僚佐、大千户长、万户长等部族编制,中书相公或许不理解,但枢密院诸位应该能明白才是。”章钺只得再详细解释。

    “枢密院郑相公反对,魏相公倒是认同,陛下也曾是老行伍,当然明白,否则就不是王某前来了。只是……王某入关中路逢贾多有抱怨,言西北新鲜货物紧俏,商事难为。王某所见市集商品多有铁器锅盆、棉织布帛衣袄、奶酒奶茶等新鲜物事,有商标明示产地乃是会州、延州,莫非章将军治军独树一帜,经营商事也要开拓创新,独霸商场?”王朴语带讽刺,目光炯炯地盯着章钺问道。

    王朴这么逼问,章钺心中恼火,大声反问道:“自广顺三年攻取会州,当时王大夫也随陛下从征,应该见过会州是什么模样吧?章某领会州刺史近两年,如何治理出些主意总能行得吧?招商引资的策略也不见得就错了?更何况,朝中相公们一不出钱,二不出人,反要收取盐税、马税,如今薄有政绩反倒质问了?焉有是理?”

    “胡说八道!陛下信重于你,对你如何治理会州从不干涉,这才有如今政绩。可你倒好?私改军制,大行商事,若天下方镇皆仿效该如何是好?某此来欲去会宁,你这幕僚为何一意劝阻?莫非心虚怕某看见?”

    王朴也怄火,都说明白了,陛下其实不想深究才派了某了前来,就只是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好作为特例到时搪塞其他方镇,你还来气了,到底懂不懂事嘛。

    封乾厚却是旁观者清,微微一笑,连忙起身圆场道:“王大夫息怒!之所以劝你暂留,是看路远,又临近年关,天气不好,使君也快回来了,并不是阻拦你前去。要知道会宁州衙为安置移民,建设军堡城镇等一直是负债状态,若无商人流通盐马生皮等货物,供取驻军所需,那实在是经营不下去,几千驻军根本养不起。”

    “那好!章将军自行上凑解释,王某也不便多言,除夕之后便需回京复命。”王朴黑着脸拱了拱手,径直起身走了。

    “说事就说事,却带这么大怨气,明明是论事,却搞得像是问罪一般,真是的……”章钺满心不爽地嘀咕。

    “呵呵……这叫君子欺之以方,若换了别人来,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那就有得头疼了!”封乾厚笑着劝说,又道:“军制的事你还是再上凑一次,另外屈吴山铁矿是否开采,得空我与王大夫谈谈,争取得到朝中准许。”(未完待续。)

第0337章 盐铁庶政(加更)

    为首任舵主高原雄鹰1979、口服液在此贺,为执事你就数羊羊吧、鄙人南山竹、千思引贺,非常感谢!特此加更!

    章钺与王朴没什么深交,但也算熟识,毕竟当年都是皇帝潜邸的同僚,那时章钺完成岳州使命回京,正得先帝赏识,官职地位比王朴还稍高点。

    见王朴气呼呼地走了,章钺便宣布撤除仪仗退堂,带上封乾厚跟去驿馆看看,顺便谈谈事。不想才出节堂仪门,便听府衙大门外人声喧哗,锣鼓声吵杂一片。

    “怎么回事?李多寿去看看!”章钺脚步不停,顺走廊前往贵宾馆。

    李多寿还没去,一名押衙伙长跑过来禀道:“使君请留步!门外有一群人喊冤,赶他们也不走,闹腾一上午了!”

    “喊冤?让他们去城东州衙找刺史、兼度支使杜常兴!或者找观察判官、兼榷税使郝守仁,节度府衙不管这种破事,再说大过年的,谁有那功夫。”章钺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

    “要不去看看吧!什么案情?”封乾厚倒来了兴趣,在后站住问道,章钺听他这么说,便也停步。

    “他们状告观察判官郝守仁断案不公,州衙录事参军胡文庸昨晚在家被人缢杀,苦主咬定是盐仓镇梁家所为,今天早上州衙郝守仁接报,带着司法参军及一干差役逮捕了梁氏家主,但梁家又不认,带着家中奴仆跟来州衙鸣冤,州衙不予理会,便又跑到这儿来闹。”押衙伙为解释说。

    “刺史杜常兴住在州衙吧?派人去传我命令,让他亲自出面召集有关职司侦查断案,不得有误!”章钺严厉令道,这种民事诉讼就是州衙直管,节度府衙只是总领,主要还是治军的。

    “要不我与李多寿去州衙,顺便了解监督一下!”封乾厚笑着请示。

    章钺点点头,并不反对,进了驿馆,里面两边厢房全住满了人,都是随从王朴前来的禁军士兵,足有两百人。常住这儿的役夫、仆从、官籍奴婢等有三十几人,忙进忙出地张罗照顾。这驿馆的日常开支都是府衙承担,开支可不算小。

    问过一名役夫,得知王朴住在里面正院,章钺带着两名押衙随从大步进去,见堂上正烧着炭火,王朴与两名军官正围坐在火炉前取暖。

    “文伯先生可还住得习惯?衣食供应没短缺吧?明日就是除夕了,要不要调两名婢仆前来伺候?”章钺步入正堂,笑着拱手问候。

    王朴现年五十三岁了,算是长者,正式场合称官名,章钺现在是私下会见,便称先生并冠以表字。

    “不必了!元贞请坐吧!东京城在扩建,某为权知开封府事,可没空久留,初一便要启程回京。”王朴点点头婉拒道。

    “这么急么?路上冰雪未曾化开,怕是很不好走吧?”章钺上前,在装了炭火的铜盆前围坐下,伸出手烘烤。

    “那当然了,陛下准备开年便御驾亲征淮南,某怕是赶不及,说不得还要去淮南复命。来时是腊月中旬,从东京出发好不容易赶来,本要去会州考察,结果被你那幕僚劝留,只好就近巡视了泾、原四州,但会州的情况还是一概不知,元贞可有以教我?”私下相见,王朴态度倒缓和不少,正色问道。

    “文伯先生有意,那我便具体说一下。”章钺想了想,理清了一下思路,认真道:“先生这是二次来泾州了,对关西诸州庶政应该比我清楚,别的方镇不知道,但泾原四州情况极其糟糕,一个中州才两千户,在册口数六万人不到,这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以这个户数来收税,能收上来多少?而四州兵额为六军一万五千人,至今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供养的。”

    “这个局面从唐末以来便是如此,你若有办法,当然可以整治。”王朴苦笑道。他当然知道,豪族大户兼并土地,州衙收取税粮,一般是诸多豪族分摊一部分,其他就着落在庶民身上。

    这种情况在中原各地也很常见,关西则更甚,如果单从治理地方来说,与其征讨淮南产粮重地,不如大力改革流弊,增加税收后加强禁军,照样能威服周边小国。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五代以来,官制重叠,政治局面太坏,地方与中枢的关系也很松散,上下脱节以致无法形成合力。

    “好吧!这个要从长计议,会州是新兴之地,人口构成也比较简单,由驻军家属、移民、归化羌部这三者组成,并无豪强大族。所以收税的话,只要州衙一声令下,就可以全额收取税粮,但目前移民村落新建,荒地开垦的不多,治安秩序才刚建立起来,民众是靠作坊做工、垦荒等谋生,只能半税。但这点税还不足州衙开支,靠盐、马等微薄收入完全是入不敷出啊!

    明年还得对凉州用兵,后勤军粮泾原诸州无力供给,永兴军若不调运,拖到秋后的话,折逋氏已完成对凉州各族的整合消化,那么凉州就永远地丢失了!”章钺侃侃而谈,又把话题扯到了战事上。

    “朝中诸公的意思是,所出兵力最多两万,永兴军可调给部分粮草,泾源和朔方两镇也凑一些,不能拖累到淮南战事所需粮草。因为刘词腊月病逝,这事拖拉了一下,开年就可以开始运粮了。但话说回来,打下凉州自然还是要移民,之前会州移民就有人不满,为这事朝中诸公都不乐意,吵了好几回。”

    章钺听得一阵无语,心中恍然,深感西征艰难。难道凉州不属于大周吗,移民不过是减少了中原豪族们可供剥削的农奴而已,相公们同样会为了私利而不顾国家大义。

    说到底,相公们也需要中下级官员支持,官员们都出自地方大户,也就是地主之家,不愿意移民也是必然。所以战事牵涉到后勤粮草,牵涉到移民的政策,大家对会州的施政方略不满,改军制就让人找到由头攻讦了。

    “可会州经营得好了,绝对比中原两三个州的税收还多,因为有矿产,煤矿就不说了,文伯先生应该见过便民之利。除此之外,最近新发现一处铁矿,若利用起来收益不小,既可供给永兴军、洛阳、东京等地,民用军用皆可。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采,文伯先生怎么看?”章钺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有这事?会州离东京太远,转运不便,故朝中一直未设置官衙直辖。若加上马场、盐场、煤铁等矿产,太仆寺和少府的官员们恐怕坐不住了。”

    王朴奇怪地看了章钺一眼,之前马场、盐场还是州衙兼管,泾州榷税使只收税,盐、马收入大头仍在州衙。若铁矿再报上去,中枢各衙门恐怕都想插足捞一把,州衙收入岂不是少了。

    实际上,地方藩镇私自开矿者不在少数,但朝庭也不是一个个都能插足,有的虽然派了官员,但其实管不了,自然也收不起来税,藩镇照样发财。章钺可不清楚这个情况,但他是为长远考虑,觉得报上去为好。

    “早在会州收复时,我便奉命经营盐场和马场,数年来供应禁军战马一万余匹,盐税也有十几万贯,中枢要插手没问题,但只能监督,州衙实管其事。这事还请文伯先生代为转凑陛下,早日经营起来。”章钺希冀地说,会州确实供了上万多匹战马给殿前司,但包括会宁之战时缴获的,实际并不算多。

    “好!你报上去朝中诸公也无话说,有如此好事也不枉我亲自跑这一趟。”王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同意下来。

    “多谢文伯先生理解!明日除夕,却身在异乡,辞岁祭祀是无法进行了,可有兴趣一起去回山王母宫一游?”正事说完,章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邀请道。

    “行呐!左右闲着无事,正闷得慌,出游倒也无妨!”王朴欣然笑道。(未完待续。)

第0338章 除夕祭祀

    从驿馆出来,章钺回节堂后的大院签押房,翻看治下各州兵员数额,以及户籍田亩图册。这上面的数据只能作参考,能看出各州军政情况的一个大概。

    当翻看到最底下一本,露出一扎草稿,章钺打开一看,是封乾厚的字迹,他整理过这些图册,并将各州户籍田亩有疑点的都单独摘录了下来。

    章钺大喜,一一看下去,顿时直皱眉。十八家豪族就占了泾、原二州近六成的田产,另外义州是后晋时从陇州和原州分出来的华亭、崇信两县组成一个军州,情况稍好一点。而渭州并不是陇西襄武的那个渭州,而是从原州分出来的,辖平凉、百泉、平高三县,境内人口少,多山地,也是个军州。

    目前泾州节帅行辕有一个牙军,一个镇军,共五千兵,加上原州一个军,义州一个军,渭州两个军,总共一万五千兵。这在边镇来说倒不算多,但若裁汰老弱就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想起这些,章钺准备去军营看看牙军兵员素质如何,镇军这时节休假回家了,只能了解到字面上的。当下便让亲兵备马,刚走出府衙大门,却见封乾厚和李多寿回来了。

    “你们回来得正好,跟我去军营看看!”章钺笑着招呼道。

    “不用去了,牙军士兵也都回家了,只有百余人值守。”封乾厚笑着说,又上前小声道:“我们去了州衙,杜常兴倒是答应办案,但问题是……录事参军胡文庸死因疑点颇多,疑犯也未必是梁氏家主梁载誉,但州衙已将梁载誉收监,现在梁家要求州衙释放疑犯。可胡家是苦主,也闹着不同意,并提供人证物证,要求州衙尽快处决疑犯。”

    “这么说来,也就是胡氏和梁氏两家的事了,案情简单得很嘛!既然不是梁氏,那必然另有疑犯未被发现,要想找出真凶,还得从胡家打开突破口。”章钺一听就明白了个大概,分析说。

    “正是!胡氏和梁氏都是盐仓镇豪族,有七八名子弟在州衙和军中任职,但梁氏家势也不弱,子弟遍布州中官府。本来我想把这个案子接手破了,但若明年整治州事,便正好从这方面着手,不如欲擒故纵,让他们继续闹,等开年节度府衙再出手一并解决。”封乾厚建议道。

    “盐仓镇?昨日下午回来,在盐仓镇路遇两伙人打群架,莫非与这事有关?”章钺忽然想起,便嘀咕了一句。

    “很有可能!要不卑职明日带人去盐仓镇走访暗查?”李多寿原本就是延州刑名小吏出身,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好!胡氏不是想要州衙处决梁载誉么?那就加把火,让州衙把梁载誉先放了。”章钺点点头,一脸坏笑道

    封乾厚一听也笑了起来,让李多寿去安排亲兵传令,随章钺回府衙翻看卷宗档案,以便让章钺尽快了解民情,接手泾源四州军政。尤其是军队,这可是非常紧迫的事了。

    腊月三十,除夕节日,显德二年的最后一天。按习俗,白天要祭祀神邸及祖先陵墓,黄昏时要举行驱除妖魔鬼怪和瘟疫的“大傩舞”,还要以桃木板写上神荼、郁垒两个能捉鬼的神牌置于房前屋后门窗,或者桃树下,这叫贴桃符。夜晚全家团聚欢宴,其实就是吃年夜饭,还要一种能喝驱寒解毒的花椒酒,围着火盆坐到天亮守岁。

    章钺作为一镇节帅,祭祀的活动自然也有,那就是节度府衙中庭正门后的箴石碑,还有前庭土地祠,这是必须要祭拜的。还有城内佛寺、土地庙等,可去可不去。

    一大早,章钺叫上杨玄礼、符昭吉带牙兵打齐仪仗升堂,封乾厚、李多寿、史成弘等随侍在侧,已休假回家的府衙属吏也回来参与稍后的祭祀活动,这时人已到齐,便一起上前见礼。

    “诸位免礼!都坐下吧!趁你们今天都来了,有几件事公布一下。这位是会州调过来的史成弘,将出任牙军都指挥使、兼行军司马!另外,节度判官封乾厚、兼领彰义军支度使。”章钺淡然下令道。

    节度判官就是协助节帅处理政务的,而支度使可不是度支使,这是节镇幕僚,负责会计与财务收支,权力范围是军政财务兼管的。与州衙的度支使不同,但又职权重叠,地位则看节帅是否强势。这些高级幕僚之下的佐史、录事等不入流小吏,目前人手倒是不缺。

    “我等见过封先生!见过史衙内!”牙军副都使刘文柏、衙推柳文昌等人向封乾厚行礼。

    “李多寿出任节度掌书记,杨玄礼为节度押衙指挥使、符昭吉为押衙副使。剩下推官、巡官可有在职者?”章钺公布完任命,又问道。

    “回使君!卑职牛从绪现任推官!掌府衙推勾狱讼。”牛推官三十来岁,面白微胖,一身青袍撑得圆滚滚的。他指着旁边一名青袍中年人介绍道:“这位便是席清平,席巡官!兼管着驿馆巡官职事。”

    “很好!大家也都认识了!因明年开春有战事,故正月初三便须回衙办公,诸位可能做到?”章钺两手扶着帅案,大声问道。

    “回使君!我等能做到!”一众小吏们齐齐拱手,他们所任职事都从属于节帅,若惹得节帅不开心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撤掉。但这年头人才稀缺,所以文人想谋官职还是比较容易的,换任的节帅一般不会撤换。

    “牛推官!今日祭祀所需三牲供品可曾齐备?”封乾厚问道,这种小事他一般是不会亲自过问的。

    “都准备好了!是否要去城东城隍庙?”牛从绪问,城隍庙也就是土地庙,按习俗这也是要去的。

    “不必了!礼仪从简即可!这便开始吧!”章钺起身绕过桌案,大步走出节堂,一众幕僚紧随其后。

    节堂外是一个大院,门前就可以望到仪门后那高高的箴石碑,已有杂役搭起了礼案,准备好了供品香烛,但纸钱是不用烧的,可不是祭奠死人。这箴石碑上雕刻了一些为官准则,什么勤政爱民的,起训戒之意,主要提醒官员们勤勉办事。当下一众官吏在章钺带头下躬身三拜,便算完事了。这个祭拜,其实拜的是官员们心中的信念,对政事在存敬畏之心。

    然后是前庭大院东侧角的土地祠,章钺带官吏出来时,王朴听到动静,也跑出来参与。他年长些,又是皇帝信重的京官,章钺便谦礼,让王朴主祭,先是主殿,然后是两边偏殿,一圈转下来也花了半个时辰。

    “礼毕!诸位都回吧!”走出土地祠偏院,章钺笑着挥挥手道。

    “好好好!我等提前恭贺使君福延新年,庆寿无疆!”牛从绪、席清平、柳文昌等属吏一齐向章钺拱手,提前祝贺新年,然后告辞回家。

    “好了!趁这几天空闲,我们今日便去城西回山赏雪!”章钺大笑道,众人欣然应和。(未完待续。)

第0339章 求才若渴

    雪后的天气还是阴沉着,气温暴降,街道边房檐瓦当上满是成排的亮晶晶冰棱,有的掉下来两尺多长。市井小民们担心把瓦片给压垂下来,不少人拿了竹竿在房前敲打。

    孩童们戴着虎头帽,身着胖袄也不怕冷,乐呵呵地嘻笑着看热闹,见有冰棱掉下,飞快地跑上去捡起,拿在手中把玩,向小伙伴们炫耀。

    章钺骑着马,与王朴走在前面,身后是封乾厚、史成弘、杨玄礼等一百亲兵,李多寿留在府衙值守没来。后面马车里坐着符金琼和婢女青竹,见章钺回来换下官袍,说要去游回山王母宫,便要求同去,顺便到王母宫上香。

    回山并不远,位于泾水与汭水两条河流交汇处的河叉口内侧,出南城定泾门,过泾水天然的护城河大桥,向前两里多路便到了山脚下。

    这儿有一座亭台,大清早的已有不少前往王母宫祭祀的香客,有的直接沿山道石阶上山了,却留下随从奴仆赶着车马停靠在亭子外,排了好大一片,将地上积雪碾压得满是车辙。有几名年轻男女还没上山,正在亭子里扶着栏干向外观望闲谈。

    章钺见那边车马太多,便早早下马,在另一边空地停车,上前掀开帘子扶了符金琼下来。熟识章钺的人见怪不怪,王朴却笑道:“元贞贤伉俪情深恩爱,令人羡慕啊!”

    “王先生说笑了,他对婢女都扶着上下马,上下车的,可没个主人样子!”符金琼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回道。

    “哈哈……是吗?元贞的言行举止确实与众不同,要说知礼仪吧,又显得大大咧咧,可有时接人待物,则又体贴入微,对家小如何我就不好置评了!”王朴也笑道。

    众人听见都很是认同地连连点头,哈哈大笑起来。章钺一阵尴尬,他是不了解这时代的官场礼节和一些习俗,可不是大大咧咧。再说主人就一定要鼻孔朝天,昂首阔步吗。

    “文伯先生请!”非正式场合,以私谊论交,章钺可不敢托大,请了王朴与封乾厚走前面,扶着符金琼在后缓行。

    石阶上积雪有人铲除打扫过,但寒风一吹又冰冻,更加光滑难行。封乾厚便扶着王朴一步一趋,一行人好不容易上了山顶,风声呼啸,吹得人遍体生寒。回头呈鸟瞰之势遥望,大地一片空蒙素白,泾水如一条碧绿的绸带从泾州城前延伸而过,城池如一个巨大的沙盘,街道纵横历历在目。

    转身仰望,一座气势雄伟,廊柱装饰华丽的庙宇耸立在对面山崖高高筑起的台基上。悠扬悦耳的钟罄声叮当作响,有庙祝在宫前广场上主持祭祀,香客们排列有序,约有二十余人,手持焚香向广场前一尊巨大的石雕像祭拜,然后一一上前,将焚香插于铜鼎中,再转身离开。

    “果然壮观!景色秀丽,不虚此行!据说有座始建于北魏太和年间的王母宫石窟,内置雕像千余尊,不知在何处,待会儿一定要去看看!”寒风吹得衣袍猎猎,三缕长须摆动不停,王朴拉起衣领裹住下巴,大为振奋地说。

    “甚好!某可陪先生同去,观摹一下魏碑体!”封乾厚才三十多岁,其实挺年轻,但很显老成之相,与王朴倒是挺说得来。

    “杨玄礼!快将香烛取来!我们也先去广场上香!”见符金琼被寒风吹得直往怀里钻,章钺大声喊道。

    一行人又下小山坡,越过洼地再上山,到庙前排队,由庙祝引导着上香。这是公庙,日常由庙祝照看,官府偶尔也组织豪族大户拔钱修膳,所以是没有僧尼的。

    广场祭祀后便由台阶上行,山上是一片洼地,宫殿占地面积不小。前殿称为东王公大殿,也是王母殿;中殿为王母宫主殿,左偏殿为三皇殿、周穆王庙;右偏殿为五帝殿、汉武帝庙。

    庙祝在前引路,边走边介绍着。章钺和王朴等人并不想摆什么官架子,便在后跟随到前殿。王朴和封乾厚进去参观,也跟着上香祭拜。章钺则陪着妻子在前殿上香后,直接去中殿祭拜西王母。

    “这是女人前来祭祀上香之地,我与青竹进去就行了,你在殿外等着吧,要不随王先生他们去也行!”符金琼笑着说。

    “那好!你走时在前殿廊檐下等我!”章钺带着杨玄礼去找王朴和封乾厚,结果两人带着几十名亲兵,早跑得不见影了。

    章钺只好又转了回来,正好符金琼上香完毕,便陪着章钺四下游逛。转到五帝殿时,见六七名衣着不俗的年轻男女在殿前廊檐角落处眺望远山雪景,似乎正是之前山脚亭台中那几人。

    “这位郎君请了!你们也是祭祀完毕四下走走吧?不如同游如何?”一名年二十多岁,气度不凡的男子笑着拱手招呼道。

    “哦?你们是保定人氏吗?在州衙任职么?”章钺看那年轻人举止有礼,态度诚恳热情,顿时心生好感,便笑着反问。

    “郎君口气不小啊!莫非你是坐衙的官人?我家就在城郊,只是未参加礼部试的乡贡!”那年轻男子微笑回道,他身旁依着一名年轻妇人,朝符金琼打量个不停,看样子他们也是夫妻俩。

    “乡贡?泾州学馆有多少生徒啊?”章钺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会州缺不少属吏,自己的节度幕僚也大量缺员,不如从学馆直接招聘。

    “如今天下战乱不休,泾州学馆也大不如前,州衙调付粮米不足,学馆年久失修,没人愿意做教谕,学员也才二十几个,我等没去学馆,都是私下拜师求学。”

    章钺点点头,心中暗想,明年一定建好学馆,至少要招收两百学员,人才在这乱世更加难得。对了,要不要让封乾厚去兼职做教谕呢,这样培养出来的学员都是自己的啊!不过眼下就缺幕僚,开年是不是招考几个呢?

    “原来这样么?我听说新到任的章使君正缺少幕僚,准备新年初三在节度府衙招生考试,择优者聘为僚属。会州你们知道吧?那可是新兴之地,听说连里正都缺称职的呢,你们怎么不去谋个前程?”

    章钺故意放风声,说话一本正经的样子。符金琼在旁听得好笑,抬手捂嘴转个身去,与婢女青竹挨在一起,笑得肩膀抽动不已。

    “会州倒是知道一些,但章使君领会州刺史几年,那还不用自己麾下军将充任。再说我等仕人与军将共事,不得让人欺侮?”那年轻人顾虑道。

    “哈哈……你们想多了!章使君求才若渴,怎会慢待人才,等开年了你们不妨去节度府衙试试吧!”章钺心中有了计较,也就没兴趣闲话,带着符金琼离去,耳听得背后几人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啊?看着像是个武官,莫不是节度府衙的吧?刚才我看到他们骑们过来的!”一人疑惑地猜测道。

    “是啊是啊!他说的是真的么?那人看着倒是一般武夫样子,但他身边娘子美貌端庄,气度雍容,可不似一般人家女子呢!”旁边年轻妇人便接口道。(未完待续。)

第0340章 粮草问题

    除夕一过,王朴便如获至宝地带着几副从王母宫石窟拓印的魏碑佛经离开了泾州。倒不是对经文感兴趣,而是对魏碑字体情有独钟,封乾厚也是如此,自那天从王母宫回来便深居简出,潜心摹仿练习魏碑体,连政事也不管了。

    章钺对此很难理解,不就是毛笔字体嘛,练出千百种花样来也还是毛笔字。因为练习费时费力,难以普及,书写效率低,最终是要被淘汰的,仅留存为一种古文化的象征,或艺术字体装饰,退出了官方主流。

    章钺自己的毛笔字还是这几年为适应官场办公练起来的,只会楷书和行书,勉强凑合。封乾厚醉心于练字玩花样,初三这天开衙办公又是举行祭祀,章钺没奈何只好自己来,祭礼完毕后,府衙属吏纷纷道贺,然后打扫官房,准备新一年的事务。

    头一天按常情,一般属吏们只前来露个面便回家,但章钺却是有事吩咐,安排了三件事。命节度掌书记李多寿前往永兴军府接收粮草,走灵州转运到乌兰屯集,顺便发一封书信回东京给卞极。

    行文治下五州整军备战,命节度行军司马、牙军都使史成弘、副都使刘文伯开始整训牙军和镇军,着手裁汰老弱,招募新兵充入行伍加强训练。武器若需更换,可行文节度府衙申领。为保证这些事能够落实,章钺打算巡视检阅各州镇兵。

    最后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章钺亲自动手书写了一份提前举行乡试的告示,命亲兵在城内各大坊区及东西两市、四座城门外张贴。

    这份告示的大概意思是:为扩建修缮泾州学馆,加强师资力量,同时为州治和节度府衙招聘幕僚,特定于正月初十在州学开科取士,以经文、时政、算学、经济、制度、军事、法律、盐政等各科目皆通者为优。泾源节度治下各州士子,不论贵贱家势,皆可前来应考。

    这时代的科举选士制度是依唐制,分为生徒和乡贡,皆需通过乡举考试资格才能进京赴考。生徒就是州学在籍学子,乡贡是乡试成绩不错,由州县保送赴京参加礼部试。每年冬季,隔年春季各举行一次,这是常选。还有制举,这是朝庭按需要不定期举行的。

    五代以来,唐时类别繁多的科目,现在只有明经、进士两科是常考的,明字、明法、明算等非常重要的知识反不被重视了。

    节度府衙此令一出,当天就哄动全城,士子们奔走相告,四处打听消息的真实性,并呼朋唤友准备应考。而作为下令的人,章钺也必须要准备。

    为此,这天下午,章钺专门派人将州刺史、兼度支使杜常兴,观察判官、兼榷税使郝守仁,司功参军事皇甫琛三人请到了府衙,商量乡试所准备的考题及场地布置等事务。

    “章某初上任,对于科举试题尚有许多不明之处,初十之前可能准备妥当?”待三人礼毕,章钺挥手示意,请三人入座。

    “这太迫切了,往年乡试都是三月举行,现在元宵未过,官吏都未回衙办公,恐怕忙不过来吧!”杜常兴四十来岁,挺着个大肚腩,看起来有点脑满肠肥的样子。

    “告示已下,忙不过来也要办!”章钺一锤定音,可不给他们拖延的机会,又转头看向下首一名五十来岁的老者,问道:“皇甫参军兼理学馆,应该熟悉这方面的事务吧?”

    “回使君!由于经费不足,学馆年久失修,在职的教谕只有两人,学子二十三人,都是本州大族子弟。若初十就要开考,节度府衙调些人手来学馆协助,试题尽量从简从快,勉强可行。”皇甫琛点了点头,表示能赶得及。

    “很好!那这次乡试就交给皇甫参军主持,我会派封判官、牛推官前来监督,需要士兵守卫场地,可持我手令调牙兵前往。另外,盐仓镇的那个案子,州衙要尽快查明了结。”章钺很快决定,接下来又与三人商议了一下相关试题,便打发三人离开了。

    早春天气还冷得很,章钺在衙堂翻看了一下公文,顺带记录了一些备忘便回后宅,将封乾厚从屋里硬拉了出来,让他准备乡试和节度府衙日常事务。

    又谈到对凉州用兵,算算时间觉得应该在二月中下旬为宜,因为这时节路上积雪还没完全化开,运粮是个大麻烦。封乾厚建议请侯章到关中督运粮草,并与朔方王景协商,尽可能地调取朔方精兵参战。

    章钺想了想,便找来杨玄礼,让他持自己书信去一趟乌兰县,亲手交给侯章。并通知宣崇文准备好参战兵力,留意凉州折逋氏的动向。

    截止正月初五,牙军和镇军士兵们接到征召令,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陆续携带武器被服回营,整训工作随之展开。

    士兵一回营,这是要消耗大量粮草的,章钺带上席清平、史成弘、刘文伯检查粮仓,发现仅有牙军两个月的存粮。这是牙军日常开支所用,若镇军也回营则要加倍消耗,也就是只有两军一个月的。

    因为镇军非战时,都是在家种田,并不常驻州城。但现在需全部调用,那就意味着到五六月夏收之前,军队有几个月处于断粮状态,这简直无法容忍。关中运粮是要用于作战,不可能填补泾州亏空。

    “这是怎么回事?存粮竟然这么少?”章钺翻看着存粮帐本,脸色非常难看,恼怒地喝问。

    “使君!往年也是如此,各州自行筹措粮草,泾州治下四个县供养牙军并无问题,若加上镇军就有些困难。”不明白章钺为何发这么大火,刘文伯惊讶地解释道。

    “若粮草不够了该怎么办?”章钺不明白以前张铎是怎么养兵的,很不适应官衙办事的拉杳行为。

    刘文伯看了看席清平、柳文昌两人,有些古怪地说:“使君可下令各县加征粮税,另外召本州大族家主前来府衙商议,大伙儿商量着办!”

    “商量?我明白了!”章钺恍然大悟,堂堂节帅竟然要放下架子求州中豪族分摊出粮,用脚想也知道,泾源治下各州土地兼并到了何种程度。(未完待续。)

第0341章 看着办吧

    当天,章钺带人将隶属于节度府衙、州衙的粮仓全部清点了一遍,发现存粮都很少,泾源治下税后存粮是处于勉强养兵的状态。

    可奇怪的是,牙军和镇军装备战斗力又都还不差,那集训会操时,用粮从哪里来?答案是本州豪族。然后章钺再一翻看军官名册,高级军官大半是本州豪族子弟。

    章钺顿时就抓狂暴走了,很简单,牙军和镇军实际上是地方豪族一起供养。若要他们出粮,那就要给他们发空白诰身。可章钺现在是要整军淘汰不称职的,要他们出粮就难了。而且乡试马上要举行,若豪族不配合又难办了。

    章钺回府衙,派人将封乾厚从学馆找回来问道:“举步维艰呐!怎么办才好?”

    “这要看使君经营重点是哪里?若要以泾州为根基,那就要严厉打击。不像当年在延州,泾原四州豪族势力更强大,有几家有人在朝为官,还有在外镇出任州刺史的,你若做得太过,他们会上奏弹劾。你去年去了会宁不知道,我可是打听到不少事情。”封乾厚淡然笑道。

    “妥协?绝无可能!就算现在来不及,战后我也要收拾他们!”章钺很是恼怒地说。

    “这也是个话,我建议顺势行事,先将乡试和军队整训进行下去,待出征凉州时,把某些军官就地解决掉,换上我们自己人留镇凉州。战后回师,这些豪族没了带兵的子弟撑腰就硬气不起来,那就可以从容解决。否则若操之过急,等待主公的就是兵变。”封乾厚如是劝道。

    “不错!我们要打击的不是一两家,而是一大片。不过眼下这一关要过,还得请他们出粮。”也许以后可以采取分家的策略,把这些豪族分散到各地,但眼下显然不能这么做,章钺很有些头疼。

    “盐仓镇那个案子现在有眉目了,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嘛!”封乾厚狡黠地笑道。

    “倒是个好主意,我们还是一件件来吧!”章钺歪着头抚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粮食要备足,军队也不能忽视,当下便与封乾厚将各州军官名册覆历全部找出来,一一甄别。

    次日一早,节度府衙快骑四出,赶赴泾州治下各县传达命令。三天后,泾州四县十八家豪族家主接到了节度府衙行文,被请到了州衙。因为今天是录事参军胡文庸案终审的日子。

    “哎!今年乡试可真急啊,我家儿郎辈有七人准备应试,但学业不精,准备得不够,恐怕只有一两个能中。”梁氏家主梁载誉本是录事参军胡文庸案的疑犯,虽然终审马上要开始,但他很有信心洗脱嫌疑,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作案。

    “若有两人中考那就很不错了啊!我家也无人在军中,仅有两个在州衙,一个在府衙,孙子一辈这次有五人应考,也不知能不能行。今年考场仍在学馆,名义上是皇甫参军主持,但我听说其实是节度府衙在主掌此事,操办得太急,也不清楚章大帅的喜好,想送礼投卷没好上门啊!”席氏家主与梁载誉私交不错,两人自在州衙前庭角落小声交谈。

    “话说我被州衙释放,据说就是章大帅发话了,否则有胡氏闹腾不休,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被这事搞得焦头烂额,也没顾得上门感谢章大帅,要不……待会儿案子结了,派人找柳衙推探探,设宴感谢也不知章大帅会不会来!”梁载誉有点忐忑地说。

    两人正说着,便听州衙门外一阵人声喧哗,胡氏家主胡文庸的族弟与另几家家主进了州衙前庭,见了梁载誉便投来不善的目光。

    “嘿嘿……你看!胡家那二哥儿还不依不饶,硬是要把杀人的罪名栽到我头上,说到底还不是欺我家在军中无人,蓄意图谋我家田产商铺么,起这念头好几年了,我怎会不知。他家人强抢佃户人家小娘,当晚不知怎么就出事,却赖到我头上,错非我那晚正在他府上饮酒,竟空惹了这身骚!”梁载誉愤愤不平道。

    “章使君到!闲杂人等暂避!”州衙外又传来一声高喝,就见一名微黑方脸,身着紫袍的高大年轻人大步进来,在身后幕僚和随从押衙簇拥下,直接过去进了仪门。

    “那就是章大帅?真是年轻呐!”前庭大院里的豪族家主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州刺史杜常兴喝令升堂的声音,案子要开始审理了。一名州衙小吏出来喊了一声,各族家主们便随着进仪门,到州衙大堂外旁听断案。

    因为涉及泾州大族,庶民们可不敢前来围观,大堂上除了侧位旁听的章钺和随从们,另外都是州衙官吏,听说案子要审了才回衙,不然大正月头的,还没到开衙办公的日子谁愿意来。

    “带被告梁载誉!原告胡二郎!奴仆胡管家、民女王喜妹四人上堂!”司法参军张可举低喝一声,小吏们便过来相请,梁载誉只好上堂,面向诸位官人拱手,淡定自若。

    刺史杜常兴见人员到齐,干咳一声开口道:“胡二郎!经州衙司法参军张可举再三调查,确认被告梁载誉无作案时间和动机,州衙已判无罪释放,现有人为证!”

    杜常兴一挥手,张可举便带胡管家和王喜妹上前,并示意他们开口。胡管家一脸悲怆之色,愤怒地说:“小人是参军胡文庸府上管家,因之前小郎君将王氏女王喜妹强抢进府上猥狭欺辱,被老爷发现事败,禁足在后院。本待王氏女家中还清租钱便放了,不想那晚老爷醉酒欲如厕,结果误进柴房,见王喜妹竟起-淫-心,是小人用衣带将老爷勒死,只为了救这王喜妹!”

    众人闻言一阵惊呼,家奴为救一个卑贱的佃户之女,竟然杀了家主,这实在太荒唐了吧?章钺听了也很是意外,转头看向杜常兴。

    “胡管家!你你你……你胡说!”胡二郎不敢置信地喝道。

    “休得恬燥!胡管家!你是胡氏家奴,不忠心事主也就罢了,却为何吃里扒外啊?”刺史杜常兴其实已了解案情经过,现在不过是走过场。

    “因为王喜妹其实是小人之女,其母丧夫后与小人私结连理未经官府,是以我家老爷也不知情,但小人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辱!”胡管家悲愤地抹了一把老泪,哀声叹道。

    接下来,杜常兴又与梁载誉对证了那晚他与胡文庸喝酒的时间,案情完全明白,确实是胡家自己的事。但梁载誉洗脱嫌疑马上倒打一耙,向杜常兴诉苦道:“除夕夜里我家在城外的一座庄园起火,五六百石粮食被焚烧一空,奴仆烧死十人,疑是胡家所为,请使君做主!”

    吓!六七百石粮就是数万斤啊!果然是肥羊!章钺暗暗惊叹,地主的能量果然很强大。下首旁听的家主们听得一阵阵皱眉,暗怪梁载誉乱说,这下把大伙儿的家底也都暴露了。

    “此事本官也有查明,胡二郎!你可认罪?”杜常兴喝问道。

    胡二郎大惊失色,讷讷说不出话来。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按律法宣判,胡文庸德行有亏,咎由自取,人死不予追究。胡二郎纵火行凶,判立决!并查抄其部分家产赔偿梁载誉。受害民女王喜妹当堂释放,胡管家以奴仆身份谋逆,也判斩立决!

    之后,杜常兴请章钺上位,顺势宣布征集八千石粮草备战,让各家家主分摊。每家四五百石而已,豪族们还是很容易拿出来的,但没好处的事谁也不愿意先开口,几百石粮也值百多贯钱的。

    “杜使君!不知者不罪,某错害了梁氏,以致纵火伤人,请宽恕赦免,愿出两千石粮食赎罪!”这年头所谓罪名本就形同虚设,豪族以钱粮赎罪本就是常有的事,胡二郎便看到了脱罪的希望。

    “罚你出粮三千石免除死罪,重打五十板以儆效尤!到场者其余每家出粮五百石,诸位可有意见?”章钺可没兴趣在这种小事上磨叽,一言而决,假意商量着问。

    “某家没意见!谢使君恕罪!”胡二郎小鸡啄米般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梁家也无意见,胡氏当赔付粮食加烧毁的庄园宅院应为千石,愿捐赠节度府衙!”梁载誉也站出来,故作大方地说。

    这两家一表态,其余各家家主面面相觑,半天无人应声,一齐抬头望着章钺,等他许诺好处,不料章钺冷哼一声,一甩袍袖大步出了州衙。

    “诸位诸位!朝庭钦命对凉州用兵,军粮是永兴军府调付,而诸位捐粮是为泾源镇兵操练所用,这是用在本镇儿郎身上,若惹得章使君不高兴,恐怕不好办吧?”杜常兴见此,便赶紧圆场,因为这主要还是州衙收不上来税粮,当然是有责任的,他也担心章钺逼着自己催要。

    “如今青黄不接的,我等家中虽有些余粮也要备荒,再说我等也不能白白出粮吧?”一名身材富态的中年人小心试探着问。

    “砰”的一声,牙军副都使刘文伯可是泾州老军官,深知这些土老财的家势财力,卑劣恶习,狠狠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尔等想要什么?使君让尔等出粮,那是给尔等一个机会,看着办吧!愿出粮的也听好了,休要以霉变陈粮搪塞!”(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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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霸图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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