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海市蜃楼
“哐叮……哐叮”
水手们抓紧时间修复企鹅号的战时损伤部位，尽管追击的北海孤狼的弩炮准头不是很好，偶有几发流弹掠过自然留下痕迹。
所幸的是修补的工具全部保留没有殁于战火，缴获的改装战船源源不断地提供材料，加上热心的冒险者、佣兵帮忙打下手，这头全身披甲的胖企鹅很快恢复战前的面貌。
奥德里奇闭上眼睛，心无旁骛地加快身体自愈能力，变得过于敏锐的听觉无时不刻将周围的声音收入耳朵里，大部分毫无意义的日常琐碎过耳即忘，当然也有部分蕴含巨大价值的对话，则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
他的记忆力由于烈酒的影响有些衰退，不过只须集中精神，就有如同步留声机，将周围的一切刻录成多声道的黑胶唱片。
听的最多的自然是冒险者们谈论战利品收获的详情，由于个人武力低微，又缺乏必要的保护，被哈罗德战士砍瓜切菜干掉的书记员殁于接舷战，统筹财物的会计临时招募三个会书写的冒险者、水手、佣兵，将清点后的数目登记在册。
人多眼杂的储藏舱，里面的物资储备丝毫没有秘密，很快在船上传扬开去，淡水缺乏的坏消息不胫而走，令很多人忧心忡忡。
响应征召的企鹅号，原有的船员中的小部分往来内河和近海城市的贸易路线，大部分都是追随过捕鲸船长巴克纳.独眼，脚步遍及四海的老水手。不过对于改装过的企鹅号偏离固有的航线，驶进完全陌生的海域，他们都持保留意见。
玛汀.奥普瑞与老船长争执的焦点正在围绕它展开角力，骑士长坚持大范围长距离迂回，而巴克纳.独眼却认为是时候离开浮冰处处的北海海域，乘着暖热的洋流驶向西土。
“伊斯特伍德城地下黑市炼金师制作的价值不菲的望远镜，瞭望手确信企鹅号身后没有任何追兵，附近半日航程的海域没有潜藏伏兵，我并不相信海狼还会卷土重来，吃过一次苦头不会轻易下手。再说了，我们只是庞大的无敌船队的前锋，北海三国绝大多数的龙头战船必须冲到锋线的前列，他们的本土估计已进入战备状态，更加不可能理会我们这支残兵。”
“老船长，你的理由非常充分，可是你或许已经忘记了尊敬的第四骑士在那座荒岛上的经历，他取走了对于北海三国来说绝对至关重要的神器，欧丁诸神隐匿前特意留给地上血裔眷族的馈赠。即使无关信仰的重要与否，北海三国的高层绝对不会容许雷锤落在我们手里。追兵很快就会出现，在下一刻，下一个小时，乃至下午突然出现，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巴克纳.独眼把手一挥：“尊敬的特里斯阁下负伤昏睡后，趁着为他裹伤治疗的机会，我们不是都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雷霆之王的神锤，如此显眼的神器，不会藏在我们眼皮底下都无法发现，因此你的推测只是无稽之谈。它留在那座荒岛的机率更高，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被发现，就像欧丁诸神那样悄然隐匿，你觉得呢？”
玛汀.奥普瑞从鼻子里喷出轻蔑的冷笑：“你太小看我们的第四骑士了，他在伊斯特伍德城卫军内部档案的评价非常高，而且我从隐秘的渠道得知，特里斯阁下在塞坦尼斯的武器库全身而退，要不是上面的人压着，他早就该晋升为独特称号的大骑士。”
生怕老船长不相信，玛汀.奥普瑞立即提醒：“你和我，大部分企鹅号船员，甚至包括胆怯逃走的海盗的子孙都看见特里斯阁下展现的超凡姿态，那种皮肤下面流淌黄金火焰的非人质感，你敢确定他是一个普通人？北海三国高层自诩欧丁诸神的后裔，我们的贵族不也是自称源自奥帕斯神系，没准奥德里奇.特里斯也是神的后裔。”
巴克纳.独眼沉吟许久，尽管还有所怀疑，不过对骑士长的推测总体感觉属实，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片陌生的海域被哈罗德人称为无尽之洋，即使是海盗的子孙也不敢过于深入，毕竟北海巨妖奎雷肯就是他们传扬四方，如果没有亲眼目睹，幸存者凭借记忆描述，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恐怖的传说。”
“北海巨妖没有人见过，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据说无尽之洋的尽头是不逊色维斯特的新大陆，难道这种荒谬的传闻也是真的？”
运用反证法轻易推翻老船长的话，巴克纳.独眼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证明自己的观点，可是在他搅动脑汁的时候，玛汀.奥普瑞立即补上重磅一击：“实情是除了加入企鹅号打击北海贸易航线，我还背负着秘密的使命。”
“该不会是探索无尽之洋吧！太荒唐了，绝对不可能有这种荒谬的使命，肯定是临时编造的谎言。”
老船长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很快就从玛汀.奥普瑞的话语中找到破绽，他的判定没错，在一开始谁也不会下达这种与送死没有两样的命令。
“你大概是忘记了，我们企鹅号有随船的讯鹰，月亮岛打听出风暴骑士以及雷锤的消息，在特里斯阁下的建议下我们放了一头。那座荒岛的冒险经历过后，我将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由第二头讯鹰带走。不出我的预料，新的指令很快到来，目标就是无尽之洋，似乎是潜藏在北海三国的高级秘谍，旁敲侧击地打听出无尽之洋的深处，哈罗德人发现了一些价值极高的玩意，估计是雷锤这类的诸神遗产。”
“没有商量，自作主张地决定企鹅号的命运，你这是拿我们的性命充当往上晋升的垫脚石。太危险了！无尽之洋不是我们能够来去自如的生命禁区，你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小心别引火烧身。”
巴克纳.独眼厉声呵斥，不过为了保留骑士长的体面，故意压低声音，可惜一切都逃不过奥德里奇的耳朵。
睁开眼睛，伸手扶着船舷栏杆慢慢站起身，不想让剧烈的动作将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扯开，特里斯踏着旋梯经过轮舵位置，换了一根木腿假肢的老水手看见举足轻重的第四骑士咧嘴轻笑，他额首致意回礼，再往前走抵近船长舱，伸手轻轻叩门。
“嘚嘚……嘚”
敲门声传来，里面的声音顿时凝滞，骑士长快步来到门前，带着怒气地猛然用力拉开，忽然抬头看见是奥德里奇，脸上顿时挤出笑容。
“虚伪地要死，没有坠落黑暗领域成为幻象骑士真是令人吃惊，难道黑骑士的转化有很多限制。”
收起杂乱的思绪，特里斯踱步走进船长舱，玛汀.奥普瑞侧身让路，仔细想了想，将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房门握把上，随后轻轻地带上门。
“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对于北海巨妖奎雷肯出没的无尽之洋，我没有任何兴趣。”
说到这里，巴克纳.独眼固然欢欣鼓舞，至于骑士长则眉头紧锁，显然听到一个坏消息而分外忧心。
“我现在只关心企鹅号何时返航，什么时候能够把船员安全地带回家。一次次的战斗，我们累计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手，很多熟悉的面容永远地留在这片海域，难道我们流的鲜血还不够多吗？”
看见玛汀.奥普瑞想说点什么，奥德里奇没有给他机会，尤其是那张可能存在的书面命令，“别忘记，企鹅号的使命和任务，只是骚扰北海贸易航线，把北海三国的战船主力从安全的港口吸引出来，以轰轰烈烈的一次大战决定利润丰厚的贸易航线，我们必须立即赶回去，以期能够及时参战。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摆放在西土城邦关税同盟眼前的大餐，而不是听信没头没脑的传闻，又或者某位秘谍传出的未经证实的情报。”
巴克纳.独眼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在左手掌，“我完全赞同特里斯阁下的意见！”
骑士长的心里重重下沉：“二比一，彻底压倒我的声音，真是不甘心啊，如果手里真的有一张谕令，我会用它把特里斯极力争取过来。身为传统的庄园骑士，即使冒着很大的风险，也会乖乖地听从命令。”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吗？”玛汀.奥普瑞脸色有些难看，如同秋风中凋零的萧瑟落叶，显然受了不轻的打击。
就在这时，舱室外面传来许多船员的惊呼声，奥德里奇脸色肃然，转身拉开房门冲出，环视左右没有发现异常，顺着冒险者的目光，侧头看见了远处的海面，一团广漠的迷雾，出现荒落的废墟，看形制似乎是古代的城市。
陆续走出来的骑士长玛汀.奥普瑞和老船长巴克纳.独眼，同样看见惊人的一幕，经验丰富的后者很快恢复镇定。
奥德里奇开口解释：“海市蜃楼！大自然光影折射的神秘现象，将非常遥远的地方某个区域投影到我们的面前，就像一场免费的舞台剧。”
“你懂的东西真多！”玛汀.奥普瑞的语气有些怪异，不知道赞美还是讽刺，伸手从腰带里掏出单筒望远镜，他看到的东西比普通船员多了很多。
“我说，不会那么凑巧吧。我们看见的海市蜃楼，难道就是无尽之洋深处，哈罗德人刚刚发现不久的秘密。一座荒废的城市，出现在深不可测的海洋里，简直不可思议！”
他想把望远镜交给老船长，想借助巴克纳.独眼多年航海的丰富经验，不过转念一想，出于交好奥德里奇.特里斯的目的，先把这件炼金术制作的利器递给第四骑士。
奥德里奇客气地接过来，将远处的海市蜃楼拉近到眼前仔细观看，突然灵机一动，“据说元素大潮汐时代，进入传奇的施法者都会亲手建造浮空城，你们说它会不会是旧时代的遗产。”
老船长对这方面并不熟稔，用望远镜看过后立即还给玛汀.奥普瑞，“旧时代的浮空城，有很大部分属于异族大师甚至是诸神的选民，精灵、矮人、侏儒、妖精都曾经翱翔在天际云端，这座荒落的城市废墟，如果是因元素大退潮而坠落的浮空城，我不会感到奇怪。只是它的形制很奇特，似乎将城市建在自然的森林里，像是传说中的精灵都市。”
“不，应该是妖精……没错，一座废都！”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分道扬镳
骑士长玛汀.奥普瑞侧头，异乎寻常的热情眼神狠狠地盯着奥德里奇，目光所及的部位，特里斯隐隐感觉发烫的灼热，就像被自己的情人萝薇特凝视时的深情。
根本不吃这一套的奥德里奇坚持自己的决定，巴克纳.独眼欣然随声附和，两人联手形成共同阵线，对仍有顾及的骑士长施加莫大的压力，他不得不再次退缩。
企鹅号的核心三人由于妖精废都的海市蜃楼闹地不欢而散，其中跳地最欢的玛汀.奥普瑞还不死心，离开船长舱后立即比划手势开始召集来自城卫军的部下。
目送倔强的背影渐渐远去，不少熟悉的面孔彼此交换眼神，经由楼梯鱼贯进入二层舱室，明明知道这些来自官方的伙伴公开性的秘密聚会，特里斯丝毫没有阻止的意图。
忠诚的追随者菲尔斯.巴根自作主张地却探听消息，一艘和衷与共经历艰难险阻的战船，由于首领们彼此的理念分歧，顷刻间分崩离析，曾经在战火中接受考验的友谊荡然无存。
奥德里奇对骑士长的一意孤行极为不满，很清楚到了他这种年龄，还想要再进一步，只能冒着极大的风险博取丰厚地难以想象的回报，无尽之洋深处的妖精废都没有出现任何迹象反而是好事，可惜一旦出现就变成玛汀.奥普瑞的目标。
由此可以推算骑士长声称接到高层的新命令完全是无稽之谈，就像巴克纳.独眼呵斥的那样，玛汀.奥普瑞简直把他们当作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来愚弄，令气量宽广的特里斯都有些恼怒。
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意味着也不把别人的生死放在心里，跟随他的人必须做好随时随地会被牺牲、放弃的心理准备，如果企鹅号的船员都是城卫军的人，那他们无话可说，毕竟军队是最讲纪律的地方，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可惜的是大部分船员都是籍籍无名的冒险者、佣兵，如同永远饥饿的鬣狗、豺狼在战场伺机寻找可以充饥填腹的腐肉，他们没有义务为一个人的远见和梦想冒着牺牲性命的风险。
奥德里奇同样不想让自己成为玛汀.奥普瑞踏向成功之路的垫脚石，即使这位骑士长出身同样不凡的贵族家庭，也没有任何理由为他牺牲。
玛汀.奥普瑞目睹并领教过第四骑士的真正实力，当看到妖精废都的海市蜃楼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把特里斯阁下拉进他的探索队伍，毕竟北海巨妖奎雷肯的传说可不是儿时睡前父母的枕边童话。
有一种流传很广的说法：权势的阶梯上，越是接近高层，获悉的真相就越多，相反的是位于底层的平民，大多数被蒙蔽和欺骗，误导甚至被隐瞒实情。
在伊斯特伍德中坚力量的城卫军中层偏上的位置，玛汀.奥普瑞认为自己知道的就是事实，流传甚广的北海巨妖传说，真相就是奎雷肯的确存在，而且它的血统往上追溯，可以清晰地指向欧丁诸神的永世之敌——巨人，半龙半蛇的大地之子。
对莱沃汀岛的雷神之锤耿耿于怀，骑士长由始至终都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奥德里奇.特里斯，要不是城卫军的内部评价有关于他和高地野蛮人巴鲁克下水道一战的详情，玛汀.奥普瑞忍不住都要怀疑全身金属化的超凡姿态是否源自雷锤的祝福馈赠。
还好追逐名利的骑士长尽管陷入狂热中无法自拔，却不妨碍他看清楚双方的差距，无论个人武力还是声势都超过自己许多，玛汀.奥普瑞也只能低头，暗中捣鼓他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
企鹅号二层舱室，船员住宿和堆放杂物的地方，骑士长满意地环视左右，看见始终忠诚追随身后的部下，以及出海以来日常结识的冒险者，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相同的特征：年轻，精力充沛，渴求成功，为此不惜洒下热血。
玛汀.奥普瑞首先提到正在悄然散去的海市蜃楼，由于那一幕奇异而虚幻的场面实在过于震撼，很快将众人散漫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被许多人敬仰的目光和期待的注视的感觉令骑士长有些飘飘然，他把老船长巴克纳.独眼和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对话复述一遍。明明知道其中有不少漏洞，可是很多自诩为聪明人的年轻冒险者却选择相信。
“极富感染力的说辞，用辉煌的成功、远大的前景画下一个伸手可及的大饼，他不去街头演说真的太可惜了。”
旁听的奥德里奇一字不漏地尽收耳里，收起联翩浮想后转而开始思索，“被骑士长说动的人数目不少，如果坚持要去无尽之洋的妖精废都冒险探索，恐怕我和老船长巴克纳.独眼联手也压不住。真是聪明的选择，上层走不通，就转向经营下层的路子，有城卫军的大戟士作为骨干，奥普瑞阁下没准真的能一手扭转企鹅号的航向。”
特里斯站在船舷栏杆前，目睹连绵雾气经由光影曲折投下远方的海市蜃楼渐渐消失，就像一场盛大的舞台剧缓缓落下帷幕，无尽之洋的前方有什么在等待，风险和机遇，北海巨妖和妖精废都，……
奥德里奇只想把船员安然带回家乡，伤员的伤势没有恶化前得到妥善的救治，保住他们还很年轻的性命享受余生，他相信在很多年以后，这些人会将这段经历当作吹嘘的谈资。
老船长巴克纳.独眼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特里斯的身边，轻轻叩了叩海泡石烟斗，犹有火星的烟灰被海风吹走，眨眼消失不见，他从腰带囊包里捏出一小撮烟丝，却没有放进烟斗里。
“奥普瑞大概是疯了！为了一个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航程的目标，竟然胁裹年轻地只有满腔热血的船员与他冒险，特里斯阁下，我们是不是要立即阻止？”
奥德里奇双手按在栏杆上，侧头望着一脸忧容的老船长，“巴克纳大叔，论职衔，奥普瑞阁下比我高一阶，资历、人脉又比我深厚。唯一能拿地出手的就是我的实力和号召力！在海上，在企鹅号里，我能轻松地压住他，可是回到伊斯特伍德城，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老船长脸色不变：“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放手让他胡闹！都是一艘船上的人，我们都会被他拖下水。”
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奥德里奇，他转头望着企鹅号拖曳的战利品，与北海孤狼交手后最大的收获。顺着特里斯阁下的目光，巴克纳.独眼显然也看见了回收大量材料而显得残破不堪的战船。
两人同时扭过头对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语气、腔调如出一辙，奥德里奇与老船长不由地大笑，很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毕竟他们发现解决难题的关键。
当玛汀.奥普瑞雄心壮志地率领收服的部下，从二层舱室走到甲板，准备和另外两人摊牌，夺取企鹅号的全部掌控权，却愕然地发现他们正在指挥船员修缮改造从哈罗德人手里缴获的珍珠号战船。
完好的四具弩炮重新安装在甲板的固定位置，一百枚石弹确保它有足够的远程攻击能力，过于繁复的帆索能减则简，先前被企鹅号的攻击砸烂的地方妥善地修补，不过多数都是拆东墙补西墙。
“你们这是……”
骑士长的脑子有些混乱，还在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刚刚商量的对策全部没有用处，这对他的信心造成不小的打击。
“所幸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玛汀.奥普瑞如此说服自己，心情开始好转，显然自己的举动迫使态度强硬的老船长巴克纳.独眼退缩，甚至连第四骑士奥德里奇.特里斯也不能幸免。
完成珍珠号船身大体的修复，故意留下一些收尾工作，比如船帆破裂处的针线缝合，甲板木片缺失的修补等等诸如此类，奥德里奇抓着钩绳摆荡回到企鹅号，轻轻地落下，感觉胸膛伤口没有那么痛了，伸手抚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了年纪体力还不错的巴克纳.独眼同样抓着绳子荡回自己的船，特里斯伸手作出延请的动作，示意还是由他开口，身为企鹅号的老船长，巴克纳大叔当仁不让地走到玛汀.奥普瑞的面前。
“正如你眼前看见的一切从而引发的联想，特里斯阁下和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能让企鹅号随你去妖精废都冒险，不过从哈罗德人手里缴获的珍珠号就没有问题了。按照我多年航海的经验，船体大概修复了八成左右，时间比较紧张，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奥德里奇走过来，及时补充一句：“给你们的物资储备足够多，省着点用应该能完成冒险探索。还有大家都担心的淡水，不得不提醒诸位一句，我们身处北海海域，随处都是俯拾可得的浮冰，削下没有被苦咸的海水浸过的冰雪，正是淡水的来源。”
骑士长满意地吁出一口长气，“不得不佩服你们，什么都考虑到了，多余的话我不想说，总之这一趟由我个人主张的探索冒险，如果失败了不会埋怨，假如获得成功，你们都能分享荣耀。”
“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相信自己能够完成，你已经走在成功的路上，我和老船长只是尽量不给你拖后腿。毕竟企鹅号还有很多伤员，他们需要照顾和妥善的治疗，不能随同你的脚步去冒险。”
玛汀.奥普瑞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且比自己预想中的还好，心情自然非常愉快，因此难得展现自己的善意一面：“你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巴克纳大叔对企鹅号的感情很深，至于你，特里斯阁下，我能看见骑士的美德在你的身上熠熠生辉，不愧是从塞坦尼斯的武器库全身而退的人。”
三人简单的寒暄，或者也可以称之为互相吹捧，骑士长顺利地从两人手里接过珍珠号的所有权，城卫军的部下和追随他的冒险者接二连三地来到这艘完全属于他们支配的战船，充实着空缺的位置。
企鹅号拐弯向南航行，珍珠号则扬帆一路向西，船舷处挥手告别的双方，笑声和眼泪齐飞，心里却忍不住问候对方：一帮蠢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解甲归田
向南绕了一大圈远路，用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企鹅号安然返回西土的沿海城市，也就是起始的白帆港——由于向北海三国的不宣而战，成为一座巨大的战争要塞和补给基地。
老船长巴克纳.独眼与港口方面的负责人接洽后，这只原本记录在战损名单上的披甲企鹅才重新复活，回到关税同盟最上层握有权势的大领主们的视野里。
千疮百孔的企鹅号被拖进船坞里，由专业的维护人员上船修补、保养，至于船上的伤员，在奥德里奇.特里斯的精心照料下大多数都活着熬到现在，他们都有各自的去处。
折手断脚的船员领了一笔几经克扣依旧不菲的钱退出这场绵延下去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战争，他们的遭遇算是比较幸运的一群人，至少能全身而退，回到家乡置办田产，或者待在城市里过着寓公的生活。
至于其他伤势不重的人，则作为老兵补充到预备战船的战斗序列里，好歹能捞到一个水手长之类的小头目位置，当然薪金跟着水涨船高地翻了几番——都记在账面上没能发到手里。
以巴克纳.独眼为首的企鹅号老班底难得放了一次假，至少在这艘伤痕累累的改装商船能够重新踏上战场前，他们都待在白帆港悠闲地放松紧绷的身体，美酒、女人、烟草，这座战利品集中地之一的沿海城市呈现出异样的非理性繁荣。
最后终于轮到奥德里奇.特里斯，由于骑士长玛汀.奥普瑞的讯鹰传来价值极高的战时情报，他不得不接受关税同盟战争委员会的审查和询问。
第四骑士早已在回家的路上就准备好了几种应对的方案以及附属的说辞，当他在地点隐秘，时间也不确定的密室里接二连三地吐出雷锤、风暴骑士、欧丁诸神、北海巨妖、妖精废都，以及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关键，所有参与听证会的骑士包括贵族都陷入长久的沉默。
奥德里奇知道他们短时间内接受太多重磅炸弹似的信息轰炸而震撼，好整以暇地等待这些人恢复正常，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随后阴暗的密室里不知道由谁开头，杂乱的声音、争执把严肃的气氛变成喧哗的闹市。
骑士长玛汀.奥普瑞的去向迅速被人遗忘，成为没有人理会的旁枝末节，一位疑是塞坦尼斯的武器库走出来的战争之子，牺牲之路走到尽头的金发大汉把目标盯上北海三国的风暴骑士。
特里斯沉默了片刻，点头承认自己与其中两位交过手，随后他撕开单薄的粗布衬衣，露出胸膛愈合不久却令所有人目睹过后不忍直视的伤疤。
“这是排名第三，也就是末席的风暴骑士交手时，在我的身上留下的痕迹。根据我的推测，他拥有与普通哈罗德战士截然不同的狂化模式，或者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攻击方式是召唤游离的大气精灵在他的武器附加雷击伤害的电火花，而这还只是最基本的运用。”
一位体内拥有丰沛施法源泉的贵族皱起眉头：“元素使用者！该死的，北海三国不会量产吧。”
“您的假设不对，风暴骑士的诞生有很多限制，具体的细节我会稍后书面报告，在此稍微提示，风暴骑士来自北海三国的王室，至少也是出身名门。”
“明白了！意外发现的雷锤点燃了后裔的神血，不过经过许多代的稀释，即使内部通婚保持血脉浓度的王室也没多少符合资格的人。我的推测没错罢！”
施法者贵族的评头论足准确地令奥德里奇有些吃惊，他毫不掩饰的神情无意之间流露令此人非常愉快，看待第四骑士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许多。
牺牲大骑士盯着伤口扫视：“非常可怕的风暴之力，与他们对上必须装备轻质的皮甲，武器也得是棍棒之类的不含金属成分。按照特里斯阁下的描述，可以合力推断风暴骑士还没有进入大骑士的层次，不过综合实力比我们还高，接近骑士领主那种传奇层次。”
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令奥德里奇有些讶异，不过他心里早有预期因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关于风暴骑士的量产，我估计这支特殊的兵种应该断根了，毕竟北海三国最重视的雷锤，欧丁诸神的遗产或者馈赠，不知什么原因消失不见了。”
他的话立即引来密室听证的与会者窃喜的欢笑声，遵循美德信仰的特里斯没有说谎，只是少了部分关键，大部分都是事实，因此轻易地把这些人带进阴沟。
在企鹅号回家的途中，他试过几次想从红袜子掏出这把雷神之锤，可是无论如何尝试，祂就像被阳光融化的冰雪似的永远消失。
原本密室氛围暗沉如铁的阴郁，被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彻底击溃，关于玛汀.奥普瑞的下落去向听证会成为奥德里奇.特里斯向关税同盟高层表述显示自己功劳的场所。
“关于我说的一切，是否属实或者纯属捏造，诸位可以向企鹅号的船员询问，老船长巴克纳.独眼知道的最多，身为捕鲸船长、商船的掌舵人，他的信誉应该可以为自己的话打包票。”
来自伊斯特伍德城的战争之子接过话头：“特里斯阁下，你在企鹅号精心救治、照料伤员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家，你至少赢得我的尊重。”
在座附和这位大骑士的与会者纷纷点头赞许，秘密听证会由此落下帷幕，奥德里奇不仅安然地全身而退，还在关税同盟的高层面前留下相当不错的正面印象。
玛汀.奥普瑞的事情再也无人提及，特里斯得到允许后离开密室，当他来到地面，冬日的阳光毫无热度，仅仅略微有些刺眼，奥德里奇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肩膀轻松许多。
当他离开地下密室走远后，坐在中间位置的主持人侧头望着战争之子：“尊敬的雷斯特阁下，你认为奥德里奇.特里斯现在处于什么位置？”
“巅峰骑士，与我们三个人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嗯，真是有趣，他此前来过塞坦尼斯的武器库，排在第三位的普拉多负责招待，没有动用战场骑士技，他们用拳脚缠斗了半个小时，互换攻防大概有三百次，而且令我感到惊奇地是没有负重伤离开。普拉多头一回累地躺在地上，脸上的表情，他高兴坏了。”
“伊斯特伍德城又要多出一位大骑士吗？”来自其它西土城市的主持人心情有些不好，没有想到“第四骑士”的戏称竟然是真的，那太影响平衡了。
大骑士雷斯特摇摇头：“我估计特里斯阁下很难跨过障碍，目光停留在过去美好时光的愚人，坚持着传统的美德信仰。他不知道没有肥沃的土壤，即使苍天大树的种子也很难发芽生根，而如今特里斯阁下没有坠落到黑暗领域，就让我够吃惊的。”
“奥德里奇.特里斯这个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主持人开始整理自己面前的文件，“警戒之眼特里斯家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推到前台的招牌，短短不足一年的时间，就在伊斯特伍德城经营出偌大的势力，背后没有大人物关照，能走地这么远？”
雷斯特轻轻点头：“十二建城者家族！冷山骑士团的大团长曾经关照过，给他进入巡夜骑士的机会，那就是特里斯阁下事业的起始点。对你的观点我不敢苟同，特里斯家族命运多舛，主家被黑暗世界的诅咒术士全灭，剩下都是旁支分家，他们一度没落到几乎从贵族谱系除名，好在冷山的封地由于可怕的传说没人觊觎，根基得以保存就有机会复起。”
密室听证的与会人员三三两两地由秘密渠道离开，他们必须隐藏身份并对这次密会内容缄默，除了负责督战的大骑士雷斯特。
被西土关税同盟的私掠船袭扰贸易航线，数量庞大的无敌船队牵制着北海三国的龙头战舰不敢南下，狂战士们高喊恢复祖先的荣光劫掠北境诸国或者西土诸城邦，却一直被高层压着。
一旦最强的武力集团离开，只要关税同盟的船队登陆，随便哪一个国家，即使实力最强的达马克国，也抵挡不住潮水般的入侵者，后院失火的威胁，端掉老家的恐惧，令北海三国的高层举棋不定。
更别说北境诸国如今也收到双方开战的相关消息，正积极串联集合船队，效仿西土诸城邦组成联军，试图在利润丰厚的北海贸易插一手。
即使北海三国联盟再强，也应付不了两个战场体量绝不逊色自己多少的对手，因此不管狂战士们如何叫嚣鼓噪，握有真正权势的高层，三国王室始终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贸易利润被西土那群贪婪的豺狼、食腐的鬣狗争夺抢走。
好消息不是没有，由于莱沃汀岛的雷神之锤下落不明，长老祭祀团放弃彼此的提防，联和三位风暴骑士驾临无尽之洋深处的妖精废都，轻易解决一批闯入者，打开了旧时代的遗产。
一种妖精独有的爆焰粉末进入睿智的祭祀的视野，他们改进了配方将它实用化，加上矮人的金属工艺，北海三国开始着手打造自己的战争利器，其中的过程属于绝对保密的层次，即使三国的高层也只有王座上的人知道进度。
带着军功走下战场，回到伊斯特伍德城，奥德里奇站在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越发繁华兴盛的码头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被热血沸腾的战斗和枯燥的海上生活淡化的往昔记忆瞬间复苏归来。
事前接到特里斯会长回来的消息，清道夫工会几乎全体出动，他不在的日子里，许多不怀好意的势力趁机打压。有些人看不惯井井有条的码头，尤其是地下世界的大佬，正所谓越混乱越能挣大钱，奥德里奇挡了很多人的路，一旦他离开，即使市政厅的连任议员照应，属于工会的薪金照样会克扣。
奥德里奇回到诗鹰街区的工会驻地，还未落座就有部下开始倒苦水，以往他觉得自己已把清道夫工会经营地没有他也能正常运转，可是缺少第四骑士的招牌，就有些压不住阵脚。
“市政厅拖欠工会的报酬，我会找人帮忙讨要回来。神殿方面我会与翡翠之眼安妮尔.琼斯商量。戈尔高，通知清道夫的朋友安塞.克莱尔众议员，告诉他一件事……”
“我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上下同欲
市政厅众议院正与幕僚商讨新法案的安塞.克莱尔议员，接到清道夫工会大管家戈尔高代传的信件，这才想起竞选连任成功的最大推手以及金主之一的特里斯会长，趁着将信纸按照折痕重新叠回原样的暇余快速思索这封信背后的原由。
自从奥德里奇相应征召随船前往北海四处拜访，他一手创建的清道夫工会的日子不怎么好过，毕竟特里斯会长太招摇了，顶着第四骑士的名头，不仅地下世界的大佬耿耿于怀，就连城卫军内部也有部分骑士长私下场合表露出讥笑和不满。
奥德里奇还在伊斯特伍德城的时候，因为与商贾之友的神殿保持良好的关系，对走私贩持剑征税固然引发某位大佬的不满，却换来大领主伊斯特伍德伯爵的赞许，使局面大体呈现良性发展的趋势。
可是当他长时间离开后，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声音，井然有序的码头区再次陷入混乱，清道夫工会被迫采取退守的策略，以诗鹰街区为核心稳固着基本盘才能生存。
安塞.克莱尔议员弄明白其中的关键，立即欣然地表示期待和特里斯会长久别小叙，他当着戈尔高的面询问助手下午的行程，听到一连串的琐事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全部推掉，下午我要和特里斯会长会面，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当清道夫工会的大管家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开后，刚刚连任的众议员转头吩咐助手查看相关记录，接着与起草法案的幕僚飞快地讨论敲定大概的框架，把他们晾在自己的办公室，来到衣帽架换上出行的便装，独自一人前往公共马车站。
稍微等待一会，脚步匆忙的助手拎着提包来到克莱尔议员身边，刚好身边不远的公共马车陆续有人落座，他连忙走过去找了个位置。
由安塞.克莱尔提议为每一个议员配备专用马车，在两院固然赢得了不少人望，可是同样也带来了不少负面评价，因此竞选连任成功后，他一改过去的喧哗取众作风，装着亲近下层平民，连出行方式也随之改变。
镶木条的钢轮碾过石子路的咯嘞声和轻微的颠簸，并没有影响克莱尔议员阅读亲密助手在市政厅档案室搜集汇总的资料，随着不断翻阅他很快弄清楚清道夫工会目前遇到的困难，对于特里斯会长的召唤也有了相应的对策，而不是刚才接到信件时一筹莫展的无措。
收起抄写的文件放进提包里，安塞.克莱尔用双手压着，闭上眼睛开始打腹稿，与某些来自底层的平民议员不同，他们没有稿子连正式场合对话都有些吃力，而在市政厅有过三年政务处理经验的他却能为自己的竞选找到支持人，并保持双方友好的往来。
清道夫工会的奥德里奇.特里斯为克莱尔议员的连任付出了相当多的努力，不止是资金方面的慷慨支持，还有整合码头区的人脉以及他自己的骄人声望，现在回报的时候到了，年轻的众议院还期待着第二次连任。
半个小时过去，换乘两次公共马车，安塞.克莱尔在诗鹰街区入口处的站点下车，手里夹着装满公文的手提包，形色匆匆地往全麦面包店，清道夫工会的驻地快步走去。
路上偶有碰见工会成员，总是三三两两结伴出行的他们语气轻松，没有传闻中被各方势力打压时的惶恐不安，显然奥德里奇.特里斯这块够份量的压舱石安然归来，令清道夫工会这艘小船不惧外面的任何风浪。
没有在门口看见特里斯会长，克莱尔议员心里有些不满，却没有表露在脸上，毕竟经历过众议院辩论时唇枪舌剑的洗练，他的脸皮已经磨练地足够厚实。
迳自由旋梯来到二楼，恰好看见奥德里奇送走一批访客，看他们的衣着很明显是码头区的小帮会，而且来自不同的势力。
“公正者特里斯又开始排解争执了，看来码头区的混乱很快就会告一段落，恢复令人可喜的平静。”
收起杂乱的思绪，侧身避让这些游走在法律没有界定清晰的灰色地带，并以敲诈勒索、收取保护费为生的牲口，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紧贴墙壁，唯恐沾染上他们的气味。
奥德里奇好笑地看着克莱尔议员如临大敌的神情，伸手招呼一声，顿时引来还未下楼的几个帮会头目的冷眼斜视。
对于人情世故极为敏锐的他们很清楚察觉保持距离的排斥，不出意外肯定是自我感觉良好的上流人士的嫌恶，不过看在公正者特里斯会长的面上，冷哼一声重重地踏着旋梯下楼。
受了惊吓却没有表露出来，安塞.克莱尔议员被奥德里奇伸手延请到他的办公室，刚刚落座两人就今天天气不错的例行寒暄暖场。
极力争取主动权，将两人对话的节奏带动掌握在自己手里，众议员忍不住进入正题：“去了一趟北方海域，有什么收获吗？”
奥德里奇轻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木盒，放在桌上慢慢地打开：“北海三国的特产，据说只供给王室和名门贵族。”
安塞.克莱尔忍不住好奇地探头，看见白桦质地的木盒里面有一根黄金质地的牛号角，躺在玫瑰红的绒布上，号角本身的工艺没有令人眼前一亮的精致，不过上面阴刻的古怪符文却令他有些琢磨不透。
“这是什么？一个猜谜的游戏？这方面我没有任何可取之处。”见多识广的众议员忍住伸手触摸的想法，抬起头以征询的眼神望着特里斯会长。
奥德里奇轻轻地捏起号角顶端的银系绳，提起来放在安塞.克莱尔的面前：“我的战利品，鲁恩护身符，只要佩戴上它就能避免一次致命伤害。”
听过相关传闻的众议员连忙伸手接过，手指柔慢地拂过古朴的线条，轻微发麻的触感令他由衷地惊喜：“这是一份珍贵的礼物，尤其是来自特里斯阁下的馈赠，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在北海贸易航线的交锋时镀过金，这种小玩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送一根给你并不算什么。”
奥德里奇坐直身体，他的坦然态度令习惯不吝恶意妄自猜度别人心思的安塞.克莱尔有些羞愧，不过抓着金号角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落到他手里的玩意，无论是金钱还是礼物，从来没有退还的例子。
“真的非常感谢！特里斯，我的朋友，你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竞选连任成功的众议员，无形中竖起了很多敌人和政治对手。”
“没错，由于清道夫工会积极为你助选的缘故，似乎触犯了某些隐秘的暗规则，不得不借机远离开始形成针对我本人的风暴。好在行程非常顺利，不仅捞取到足够多的军功，还有很多战利品的收获。”
当奥德里奇第二次提及“战利品”这个词句，在众议院练就的敏锐嗅觉使安塞.克莱尔立即捕捉到特里斯会长的谈话的原由，不过相关的线索还有部分空缺，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敷衍。
“特里斯，我的朋友，请你务必相信我对此并不知情，毕竟我也是第一次竞选连任，不清楚其中的游戏规则。把你牵扯进来绝对是我的过错，希望你能给我弥补挽救的机会。”
奥德里奇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机遇和困难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如果我只是待在伊斯特伍德城，没有出海到北方走一趟，估计还被环境局限在码头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极大地拓展视野。”
安塞.克莱尔对此唯有微笑以对，不过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
特里斯没有猜透人心的本事，因此拿过话题自己带节奏：“北海三国还停留在过去的时光，沉湎于父辈的荣耀不知道进取，不知道被他们视为荒芜之地的西土，如今整体实力已完成彻底的超越，甚至就连北境诸国恐怕也不是三国联盟能够应付。我敢说这次事关北海贸易航线的战争已经结束，三方瓜分其中的贸易利润已成定局，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
众议员对奥德里奇的话感兴趣极了，他坐直的身体稍微前倾，露出有所意向的举动。
“伊斯特伍德城工坊区有如雷霆的轰鸣，以流水、火焰、蒸汽驱动的机器，源源不断产出的工业制品，才是我们西土关税同盟打败北海三国的关键。不知道时代变迁，还顽固守着过去的那一套农庄田园，由于独占北海贸易利润，整体实力尽管没有衰败，却也没有以此为积累完成本质的蜕变。”
特里斯握拳在桌子上重重锤击：“他们终将被埋葬！如果不改变革新，北海三国就算完了，彻底退出历史的舞台那一天不会太远。”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安塞.克莱尔摊开双手，“可是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
“有的！我在回航返家的途中，经过变成战争要塞的白帆港，几经拓展的码头露天堆满各种没有及时清点的战利品，多数还是没有定价的货物，源自对北海三国的商船征缴的血税。估计以后还会源源不绝地收割到战利品，在西土沿海的几座港口城市存放。”
奥德里奇的话提点到这里，立即住口不说，等着连任的众议员能否看出其中蕴含的机会和利益。
“露天堆放，源源不绝，战利品。”喃喃自语的安塞.克莱尔突然灵光闪现，“特里斯，我的朋友特里斯，总算知道你叫我过来的真意了。”
众议员接住自己的话题：“开战之前，诸位大领主吝于出资，估计是并不看好，因此收割到的战争红利被他们无视了。”
奥德里奇点了点头：“我一手创建清道夫工会的过程，想必很多人都知道，他们想要模仿，可惜缺少了其中的关键，始终没有复制成功。你知道为什么吗？”
跳跃的话题令安塞.克莱尔有些疲于奔命，不过他的脑子还算不错，很快转过弯，跟上特里斯会长的节奏：“不清楚，正想向你请教。”
“我的利益和他们的利益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再加上公正的赏罚，这就令清道夫工会有清晰的层次，所有人却高度凝聚成一个整体。”
众议员讶然，随即赞同地额首，“说地很简单，可是真正实行时，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码头区公正者的名声，不仅是清道夫内部，在外面也很响亮。”
“丰厚的战争红利与平民分享，缺少机会和积累的他们将会爆发出最大的热情，疯狂地冲向北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征召冒险者混合正规军，其中必然存在的理念摩擦，现在还察觉不出来，时间长了必定变成隐患。”
安塞.克莱尔嗉地一声站起：“明白了，我会以最快的时间起草新的法案，向众议院，元老院，甚至伊斯特伍德大公提请审议。”
“西土诸领的乡村庄园日益没落，大量破产平民源源不断涌入城市，社会底层累积了足够多的失意者，大型工坊固然能吸收消化，那也只是其中一部分。”
说到这里，感同身受的奥德里奇.特里斯语气有些沉重，不过他还是接着往下说。
“以北海贸易航线归属为目的的战争将产生极大的需求，进一步激发西土城邦的潜力并将战争持续到最后，获取胜利后我们将迎来更大的繁荣。”
美德源泉不住地狂涨，在低语森林修炼时凝聚的骑士之心，不再是细小之物，热流涌动充斥他的身心。
众议员看见站起的特里斯会长，身上涌现出强烈的光芒，灿烂地有些刺目，他的背后出现史诗传说中的黄金英雄，身影渐渐地与其融合，泪水糊满眼眶，不得不立即闭上。
“唿！”一阵冷风从窗外吹来，梦幻般的场面瞬间潮水般的褪去，安塞.克莱尔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切如常。
众议员内心还未泯灭的善良：“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那必定是特里斯会长的高尚人格魅力所致。”
而质疑一切的本性：“开什么玩笑！别不会是他耍弄的小把戏罢！”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争债券
脚步匆忙离开清道夫工会驻地的众议员安塞.克莱尔尽管心情迫不及待，却耐心地在公共马车站点等待，当他两次换乘固定线路的马车，回到市政厅自己的办公室，立即命令助手推掉所有不必要出席的应酬，随后召集雇请的幕僚开了一个闭门会议。
将自己从特里斯会长处获悉的情况捡其中的重点向智囊们透露，他们的反映如同众议员本人，不仅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还为其中隐藏的大地难以想象的利益欢欣鼓舞。
“各位先生，请你们务必保持绅士的从容，这只是一个开始，别把我们的竞争对手惊动。”
众议员的话引来阵阵浅笑声，四位年轻的幕僚彼此对视一眼，随即望向带他们入行的“领班”，出身名门却心甘情愿为安塞.克莱尔服务的斯托克老爹。
摘下牛角质地的圆框眼镜，鬓角微微染霜的中年人其实不过三十岁出头，呕心沥血地将一个政坛菜鸟扶持到现在，如今雏鸟伸展稚嫩的翅膀准备飞翔，该感到由衷的高兴，可是他却有些犹豫了。
“事关战争的法案，元老院通过的机率很高，贵族对此极为热衷，毕竟他们都是军功起家，可惜在众议院却有些麻烦。像安塞.克莱尔先生这样顺利连任成功的议员只有五位，以往我们认识的老朋友一大半不见了，换上新面孔必须重新熟悉。”
斯托克双手摩挲发热，贴在深陷的眼窝里，感觉眼睛好受许多：“起草新的战争法案，即使补充条款，也意味着我们手头上的码头区拓展计划必须搁浅，前后用在上面的时间都白费了，这是所有人的心血之作。”
安塞.克莱尔原本默不作声地侧耳倾听，这个时候他不得不站出来承担责任：“尊敬的斯托克，码头区的拓展计划只是暂时放下，并不是彻底放弃，等到我们将战争红利合理分配的法案通过，可以再捡起来。我相信码头区的大佬特里斯阁下，出于自己的地位以及利益的需要，必定会提供相当多的助力。”
沉吟了片刻，斯托克似乎被说服了，“那么，好吧！让我们开始动笔起草法案的第一稿，克莱尔，你准备从什么地方入手？”
在清道夫工会驻地与特里斯会长交换意见时得到提点，众议员原本可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过为了显示自己的睿智，故作沉思默想，随后才缓缓说出自己的决定：“债券！面值固定的战争债券。”
斯托克讶异极了，戴上眼镜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安塞.克莱尔，随即轻轻点头：“不错的选择，众议院里那几个老资格的议员，背后有券商支持者的老手会喜欢这份法案。一个好的开始，请接着说！”
安塞.克莱尔放在会议桌的双手，十指交错，缓缓开口：“关税同盟与北海三国为了争夺贸易航线利润的战争已由相持阶段进入短兵相接的正面厮杀，捷报的信使频频传来好消息，可是除了提振西土诸城的荣誉感和国际声望，与大多数人基本没有关联。这种局面必须扭转，发行战争债券，吸引民间积蓄的财富，使底层的平民热衷和关心战争，并愿意为此踏上战场不惜流血牺牲，深厚绵延的战争潜力才能使我们将战争进行到底，并赢取最后的荣誉胜利。”
众议员的左右手，年轻的幕僚还有满腔热血，并没有被冷酷无情、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燃烧殆尽，他们兴奋地鼓掌，不时发出欢呼叫好声，不过看到斯托克老爹眼里的冷漠以及沉静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
“竞选连任成功后，你果然表现地与众不同了，开始能以元老院的贵族的心态和视角看待问题。好吧，你把我说服了，关于战争债券的法案，我们可以开始着手商讨第一稿草案。”
斯托克的表态至关重要，为克莱尔众议员把关的守门人保存着通往上流社会的钥匙，因此得到他的允许和认可，安塞.克莱尔的心情激动地难以言喻。
他的团队停摆后立即进入高速运转中，四个年轻的幕僚分头行动。有人去档案室寻找历年通过的债券法案，并以此为参照开始动笔。
有人查看顺利通过的战争法案，寻找其中可以拾遗补缺的漏洞，毕竟没有一份法案能够面面俱到。
有人负责在众议院寻找潜在的同盟——必定是背后支持人有券商的议员，不管是连任多届的老人，还是刚刚进入众议院的菜鸟新人。
有人则代表安塞.克莱尔议员前往工程建设管理处，以他的名义质询清道夫工会被拖欠的薪金，并合适地表示出严重关切的态度——对于支持人特里斯会长的必要回报，他必须为此出头。
当清道夫工会的报酬如数被市政工程建设管理处的职员亲自送到诗鹰街区的驻地，许多明面暗中的朋友和对手立即收起轻视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拥有巨大能量的工会。
奥德里奇并不在意这些小钱，关键的是官方的态度，如今得到证实就放下心事，约见商贾之友神殿的使者安妮尔.琼斯。
拥有罕见的宝石术士血脉，翡翠之眼正在神殿的深处潜修，得知特里斯会长的邀请，不得不中断冥想修行，换装后前往诗鹰街区第四骑士的地盘。
再次与奥德里奇.特里斯阁下会面，深不可测的美德信仰源泉连晋阶后升级的宝石术也无法看穿本质，忘记其中的禁忌，不由自主地询问，语气不无少女天然的好奇心。
“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有即将突破界限的充盈感，难道你要蜕变成超凡的大骑士吗？”
奥德里奇揉了揉脸，不久前与安塞.克莱尔众议员商讨战争红利如何妥善处理时，意外地触动美德源泉暴涨，他似乎跨越距离，站在超凡者的门槛上。
“嗯！我有幸与北海三国战斗序列最顶尖的风暴骑士较量过，从他们身上得到非常大的收获。对了，在我离开伊斯特伍德城的这段日子里，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变化发生吗？”
安妮尔.琼斯略微有些不满特里斯会长一笔带过的敷衍，想起地下世界关于此人的传闻，促狭地笑称：“不瞒你说，行走在黑暗领域的非人施法者，似乎发现特里斯家族蒙受噩运的源头，某种可怕的诅咒，源自旧时代某位巫妖，它在伊斯特伍德城地底深处的遗迹被冒险者打开了，可惜活下来的生存者十不存一，以致于没有人敢试探进入。”
不动声色的奥德里奇听完后，右手五指在桌面上轮流敲响，“过时的旧闻，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能撼动地下世界，我忍不住对那些发号施令的大佬的头脑产生怀疑。”
看见对手脸上一副不感兴趣的神情，安妮尔.琼斯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是把对方想地太简单了，“这样也好，一个不够纯粹的白骑士，总比古板的死脑筋容易沟通。”
“不久前，我和市政厅的众议员朋友会面，他对我的计划非常感兴趣，不知道商贾之友神殿有没有想法？”
“金币在上！刚刚发生没多久的事，我们再利害也不可能知道详情。什么时候开始，特里斯阁下说话也开始故作高深，难道是和你的众议员朋友过往甚密的缘故，无形中被他感染学会政客们虚伪的腔调。”
安妮尔.琼斯难得情绪失控，她的嗓门有些尖利，极尽挖苦嘲讽的市井平民本性，令想看见她失态的奥德里奇非常意外，随即端正自己的态度。
海量剧增的信仰源泉令原本难以跨越的界限开始松动，从而导致特里斯罕见地自信膨胀，所幸及时发现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再次把它们驯服。
“玩笑话到此为止！琼斯女士，事情是这样的……”
奥德里奇将自己与安塞.克莱尔议员的计划全盘托出，其中蕴含着丰厚地难以想象的利益，令翡翠之眼很快将自己的不满情绪压下。
“战争债券这个主意不错，北海的局面目前对我们关税同盟相当有利，有这个作为信用担保，推广发行想必会非常顺利。沿海港口堆积入山的战利品，用它们作为抵押品最好不过，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安妮尔.琼斯顿时欢欣鼓舞，为自己能经手这类回报率很高的债券感到由衷的高兴。
“商贾之友神殿本身拥有并支配大量的财富，放在藏宝库里不觉得浪费吗？我相信只要攥紧财富的巨手，指缝里稍微漏下一丁点，足够吃下份额最大的债券。”
奥德里奇谆谆善诱，成功地令翡翠之眼自己走进圈套里，当然也不能说是陷阱，至少这种战争债券的确获利丰厚。
不愧是商贾之友神殿精心培养的种子，脑子一度发热的安妮尔.琼斯握紧拳头的时候，掌心触及无名指的晶戒，经由祭长亲自施与祝福的礼物，很快使她恢复冷静，“你的利益在哪里？特里斯阁下，别跟我说你没有任何要求。”
奥德里奇轻轻点头：“一切都瞒不过你！琼斯女士，我希望借助神殿的无处不在的潜势力，对掌控大半个市政厅的商人联合会施压，至少影响其中部分人支持我的众议员朋友推动法案表决通过。”
“这个不难解决！话说回来，特里斯阁下，你的利益所在？你将从什么地方获得回报？”
安妮尔.琼斯紧追不放，语气不免有些咄咄逼人，如果有什么把柄握在手里才放心，她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把奥德里奇.特里斯抓住。
“战争债券发行法案通过，市政厅肯定会成立一个销募委员会，里面想必会有我的众议员朋友安塞.克莱尔，毕竟他是法案的发起人和推动者，不过我希望清道夫工会能够承销力所能及的债券份额。”
翡翠之眼听到这里满意地露出微笑，“明白了，尊敬的特里斯阁下，这一次我会让你看见神殿的真正实力。”
“那正是我所期待的！嗯……实话告诉你吧，琼斯女士，我已经非常接近大骑士，只要冲破关键的界限，就能拥有自己独特的称号。”
“真是一个好消息。对此，我丝毫没有感觉意外。不过，特里斯阁下，神殿曾经在你最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如果有一天寻求你的回报，希望你最好不要拒绝。”
“只要我力所能及的地方，绝对不会吝于出手。对了，商贾之友神殿拖欠清道夫工会的薪金，什么时候能够到账，你知道，很多人盯着，在确认我们双方的真实关系。”
安妮尔.琼斯沉吟片刻，随即给出回应：“会很快。”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第一百四十二章 重振旗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在北海顺利镀金回来的巡夜骑士副长奥德里奇.特里斯，无视码头区混乱不堪的局面，马不停蹄地会见市政厅众议员的朋友，以及商贾之友神殿的铜币使者，随后一股隐秘的潜流在伊斯特伍德城掀起，由于只限于握有权势的部分高层，清道夫工会的潜在对手以及敌人却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在弱肉强食的竞争过程中，如果猜不出准对手的目的，预判他的下一步行动，那么双方的较量将不会处于同一个层面。
地下世界某位涉及走私生意的大佬，原本对特里斯会长十分不满，只是碍于神殿的影响力不得不放弃针对奥德里奇的行动计划，不过时不时利用自己手上掌握的资源和人脉，对清道夫工会的产业进行打击和排挤，却是平时无所事事的消遣。
特里斯不在伊斯特伍德城的那段日子里，他亲手挑起码头区几只帮派和工会的新仇旧恨，把原本公正者梳理地井然有序的地方弄地一团糟，连带面对层出不穷的挑战者，清道夫工会不得不退守诗鹰街区，艰难地捱着日子。
谁知道奥德里奇回来没过多久，丝毫不理会工会经营困难的窘迫局面，反而积极地牵线搭桥，有如一位高明地有些过分的棋手，稳守自己的基本盘，却在边角捡起闲棋冷子。
要么对手完全疯了，要么其中隐藏着某种回报利益大地难以想象的生意，地下世界威名赫赫的大佬当然不会轻视一位年前什么都没有，却在短短时日里白手起家的“第四骑士”。
商贾之友的神殿，他当然没有办法，即使用钱收买也只是外围人员，因此这位大佬把目光盯着市政厅的众议院。
恰好在这一届新上任的议员，有四位与地下世界的秘密资金支持分不开关系，通过黑暗圆桌会议联系到“天枰”奥斯汀.拜特勒，与市政厅隐秘联系的大佬，继而发现众议员安塞.克莱尔正在闭门起草新的法案。
利用内线的眼睛、耳朵收集情报，经过一番仔细查证，他终于发现站在克莱尔议员背后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准备干什么大事，那的确不是地下世界的大佬能够插手的生意，即使第四骑士本人也不行，只能用间接的手段推出代理人以巧妙的手段进行运作。
不能说大佬的嘴巴不严密，只是世上聪明的人太多了，“天枰”奥斯汀.拜特勒手下的情报掮客只凭借闲言碎语就推导出事情的大概，加上自己的联翩浮想，逼死真相的谣言在地下世界大肆传播。
不久前的一股细小潜流，被各方势力推动，飞快地汇聚成不停搅动的大漩涡，与行走在灰色地带的帮会成员密切相关的商人联合会，不间断遭受到一**的压力，其中商贾之友神殿施加的影响最强，即使核心的五老头也有些承受不住，反正都是一门挣钱的生意，干脆顺水推舟地将这件事办成。
众议院闭门起草法案初稿的克莱尔议员的团队，愕然发现风声走漏，不过好消息却接二连三地出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因为愿意联署的新任议员越来越多，他们对发生在北海的战争或许漠不关心，不过事关自身以及背后金主、支持人利益的债券，绝对无法从容镇定地对待。
察觉盯着自己一举一动的视线转移到别处，奥德里奇不由地松了口气，开始着手整合清道夫工会的成员。将占着职位却因能力不足无法胜任的老人劝退下来，补充到名下产业过上“休养”的生活，再从码头区招募并补充了一批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下水道的地盘想要守住，必须时时刻刻维持战力强悍的清道夫队伍，持剑征税打击走私贩的行动还得继续，上缴的部分税金令特里斯这一条线上的朋友面上有光，牺牲、流血、受伤、残疾无可避免，不过工会名下有不少产业可以安置。
有了退路和保障，精力充沛无处发泄，或者希望以自己的过人表现，得到特里斯会长的赏识，进而得到擢升的野心勃勃之辈，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全麦面包店的盟友几乎垄断码头区的面包行当，当奥德里奇出面召集所有人，凝聚共识用一个声音说话，这些位于产业链下游，面向顾客和消费的终端甚至能反过来给上游的粮食商人以及面粉商人以沉重的压力。
以团购的名义压低进货价格，中间省下的钱令码头区面包店主的利润更为丰厚，可喜的是质量没有丝毫下降，这就与其它街区的同行拉开距离。
累积的口碑使名声传扬开去，在这个出行靠走，打招呼靠吼的年代，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宁愿多走一段路，也要买到质量过硬的主食，间接迫使不合规格的家庭作坊接二连三倒闭，即使家大业大的同行也不得不跟着改变经营方式——几乎重演码头区的经历。
码头区极具活力的帮派和行事不那么正派的盗贼工会原本不打算理睬所谓的公正者特里斯会长的调解，不过态度最强硬的首领接二连三地暴毙后，他们不得不重新正视归来的“第四骑士”。
据说有人出了大价钱想请动佣兵工会的王牌，继承祖先“屠龙者”之名，史诗英雄齐格尔的后代，可惜拥有钢铁之躯的双刀游侠婉言拒绝。地下世界的两位顶尖刺客，吸血獠牙去向不明，另外一位告死乌鸦谨慎地没有接下订金，化妆成普通人近距离接触特里斯会长，立即打消刺杀的主意。
按照他私下与朋友闲聊时的解释，告死者库兰恩察觉双方的差距相当大，并没有成功刺杀后全身而退的把握，因此不得不放弃。
间接地把奥德里奇的声望推到最高，可是碍于他的骑士身份，比他强的不能逾越贵族的对等规则下手，出身阶层相近，能和他较量的却一个都没有。
有官方职衔护身，免除了许多来自灰色地带和黑暗领域不无恶意的挑战者，不得不说巡夜骑士的履历作为起始点太妙了，单纯的组建一个干脏活的极具活力的战士工会，特里斯走不了太远。
敌人、朋友、对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市政厅的债券法案，奥德里奇却以此为掩护，悄悄地完成清道夫的整合，将码头区重新掌控在手里。
谁都知道，不听话的帮会首脑以及不遵从“第四骑士”调解结果的盗贼工会头领的暴毙，绝对与特里斯会长分不开关联，毕竟聪明人到处都是，可惜一点蛛丝马迹的把柄都没有，怎么能向最重视名誉和声望的公正者发难？
奥德里奇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困扰清道夫工会的琐事告一段落，这才动身前往名下的麦酒工场，刚好碰上手里有股份，有事没事喜欢来闲逛的萝薇特夫人。
分开一段不短的时间，再次重逢见面，两人都无法维持脸上的矜持。所幸的是特里斯暴涨的美德源泉令他面对情感的汹涌潮水及时筑起防波堤坝，反倒是萝薇特有些迫不及待，与第四骑士持续鏖战的经历，令久旷多日的她不能自持。
附近的伙计都是工会成员，大多数来自特里斯领，彼此相视一笑，知趣地默默退场，连拖带拉地把酿酒师也一并带走。
奥德里奇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右手抚过萝薇特夫人的后颈，轻轻一捏，让她带着安详的笑意悄然昏睡。
单手夹提萝薇特夫人离开麦酒工场，狠狠地瞪了站在门口附近，准备看热闹的领民一眼，所有人笑闹散开，特里斯忍不住摇头，把她送到自己的私人马车，吩咐车夫一声，陪同来到她的宅邸。
令人眼前一亮的两层别墅，明显不久前刚刚翻新，昔日赠予的酒厂股份收益还不明显，那么资金来源只可能是赠送的宝石。
对此毫无意外，奥德里奇小心翼翼地把萝薇特架着离开马车，走进宅邸后大门遮蔽外人的目光，干脆将她抱起由铺着毛毯的木梯来到二楼主卧室。
轻轻地把萝薇特放在床上，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脸上，白皙的皮肤隐隐泛光。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纤尘不染地显得很干净，却也有些许轻灰浮游，仿佛林间翩翩起舞的小精灵。
奥德里奇当仁不让地以主人自居，离开主卧室来到楼下大厅，管家立即出现，得到他的允许后开始摇铃，召集宅邸服务的女仆和佣人。
将一万亩耕田，两百户农家的骑士庄园领经营地日益兴盛，拥有相当长一段小领主经历的特里斯，以挑剔的眼光发现萝薇特宅邸的许多不足之处，不过看在她的面上，没有过分指摘仆佣的过错，只是稍微提点指出需要改进的不足之处就到此为止。
吩咐管家准备晚餐，他准备与萝薇特促膝长谈，掏掏心里话，由于奥德里奇如今也算是一位声望不低的大人物，又与宅邸的女主人过往密切，资历深厚的老管家立即照办。
特里斯回到二楼的主卧室，搬来靠背座椅放在睡床的一侧，看见床头一摞封皮翻旧的手抄书，随手拿起一本仔细阅读。
静谧的安详氛围萦绕主卧室每一个角落，偶有仆佣在敞开的门口经过，有幸看见这一幕，都为女主人感到由衷的高兴。
萝薇特昏昏睡去约有两个小时，至暮日落下的黄昏时分才悠悠醒来，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有如多年的夫妇。
别出心裁的烛光晚餐，只有奥德里奇和萝薇特，伸手可及的爱人已久违，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临到嘴边却只有微笑。
这一晚，主卧室里狂风暴雨持续到午夜，云收雨停后，两人都有些疲累，说了一些闲话就此相拥而眠。
第二天，起地很早的奥德里奇，离开温暖的被窝，亲自为萝薇特准备早餐。趁着火力充足，煮开一锅热水，舀进木桶里提到主卧室充当盥洗的用水。
等他离开后，萝薇特悄悄睁开眼睛，望着远去的宽厚背影，不禁眼前一片模糊，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冰冷结冻的心被特里斯的举动暖暖融开。
“有清道夫工会的第四骑士撑腰，肯定能斩断操纵我的命运，将我当作扯线木偶随意摆弄的幕后黑手。”
萝薇特信心十足地对自己鼓气，准备寻找机会向奥德里奇摊牌，她已经不想隐瞒自己的过去，那一段苦难艰辛的日子，将年轻的没落贵族的夫人磨练出铁石般的心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唯有如此才能活下去，活到现在。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纵横捭阖
“呵……”
在床上慢慢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掀开被子双脚落地，萝薇特夫人伸了个懒腰，来到盥洗间就着温热的开水洗漱，稍后洒了少许玫瑰露压住昨晚欢爱的气息，不过当她缓步下楼来到临近厨房的客厅，却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匆忙地只吃了两口的煎面包片，只剩下外缘的焦圈，盛着犹有热气的煎扁蛋的红陶餐盘压着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上面自然是特里斯的留言，言明事关众议院的一项法案，必须为议员朋友站台支持。
原本温馨的气氛被晨间意外的插曲败坏地荡然无存，可是萝薇特夫人毕竟不是陷入热恋中对任何违逆自己的心意耿耿于怀的少女那样不可理喻，恰恰相反的是她很快调整心情，体谅奥德里奇的举动。
毕竟他留下字条解释缘由，而不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就这样走掉，把她晾在这座稍微恢复温暖的宅邸里。
萝薇特夫人坐在特里斯的位置上，就着他吃剩的面包片将煎蛋以餐刀切成均匀的几块分食，感觉还没有填饱肚子，不想奢侈地浪费粮食，就将自己的那一份也解决掉。
对于男人的世界极为熟稔，尤其是伊斯特伍德城权势金字塔的顶点——市政厅上下议院，萝薇特夫人翻看女仆送来的晨报，以极快地速度阅览上面的新闻，脑子却不断地盘算。
按理说，市政厅的众议院没有这么早就开始运作，至少日上三竿也就是上午九时，议员们才会入席就座，她估摸奥德里奇所谓地为朋友站台，没准是私下走动代为串联潜在的政治盟友。
众议院的基础源自伊斯特伍德城的平民和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商人，因此每天都有部分旁听席的票对外公开销售，可是除了关乎自身利益并热衷政治的有心人，这些席位很多时候都是空缺。
萝薇特决定为自己弄一张，不得不说她的动作很快，竟然运用自己历次晚宴积累的人脉，从众议院议长的情妇海德薇夫人手里半卖半送地入手一张旁听席位的门票。
不过当她身穿朴素的便装来到众议院，却惊讶地发现所有旁听席位都坐满了人，来到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向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展示自己的票，谁知对方也拿出一张票，根本分不出真伪。
两人压低声音的争执惊动维持议院秩序的侍卫，两位全副武装包裹在锃亮银甲里的骑士听完双方的陈述辩解，立即检查旁听席位的票，发现萝薇特持有的是真货，而那位商人则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高仿假货。
他的下场自然是被驱逐出去，并非议员的身份在众议院不敢大声说话或者发怒咆哮，大腹便便的商人带着留恋的眼神离开，临到门口时回头看了萝薇特一眼，似乎打算把她牢牢地记住。
萝薇特夫人将一条手巾摊开，铺在别人碰过的位置上，这才缓缓落座。刚才发生的趣事让她对身边的人不免有些怀疑，于是立即开口提醒维持秩序的骑士侍卫。
突然检查票单令很多人反感，不过碍于自己的名声，没有人敢当面指责一个明显出身不俗的女性。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二十四张旁听席票竟然只有一半是真的，两个骑士侍卫当场目瞪口呆，不过职责所在，立即指点不具资格的人离开众议院，没有人敢反抗，甚至态度都没有过于激烈。
环状分布的旁听席很快空出许多位置，相比空无一人的议员席位，她们算是第一批到场的与会者。
安塞.克莱尔议员时隔两天就拿出战争债券法案的第一稿，速度之快连他自己本人都有些吃惊，不过这份功劳全部仰仗他的团队伙伴，闭门赶工起草初稿，两天两夜没有合眼，这会大功告成，立即累地瘫倒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斯托克强打精神陪在众议员身边，说老实话，他可不放心花瓶似的秘书简妮特，所幸替他奔走的人来了，奥德里奇曲起手指敲响克莱尔议员的办公室大门。
“嘟嘟……嘟！”
青灰色的漆皮木门随即往里打开，他的众议员朋友立即给予热情的拥抱，两人简短寒暄过后，立即进入正题。
“这两天，总共有十八位愿意联署的新任议员表示支持，加上我的一张票，离通过表决最小半数还差七张。特里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去那些脑子古板不知道变通的同僚走动，最好能让他们改变主意。”
奥德里奇沉吟片刻，轻轻点头承认：“不容易办到，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楚北海战争债券发行背后的意义，不过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我们的事业争取关键的潜在支持者。”
安塞.克莱尔满意地额首微笑，站在他身后左侧的斯托克也不想看见自己努力的心血付诸流水，心里飞快地权衡得失，立即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尊敬的特里斯阁下！”他往前走了半步，顿时引起奥德里奇的注意，“一个个议员拜访争取太浪费时间了，不如把目标锁定众议院里某位资历深厚的大人物，通过他经营时日已久的人脉，收拢到足够多的支持票，反而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别说特里斯被这个计划吸引，就连安塞.克莱尔议员也眼前一亮，两人望着满脸倦色的斯托克，随后看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条。
奥德里奇接过来摊开观看，“斯帕西.韦恩！这个人我知道，在众议院连任五届的资深议员，他和暗警厅的关系很好，这还是我从巡夜骑士的同僚口中得知，简直就是一条深藏不露的大鳄！”
“他的弱点，独子布鲁斯……一个年轻人，盲目宽宥差点让他走上不归路！明白了，以此为要挟的手段，逼迫韦恩议员让步。”
很快领会安塞.克莱尔的首席幕僚的建议，说真的含金量太高了，连这种隐秘都能打探到手，令特里斯对他的能力或者真实身份都感到由衷的好奇。
“这是我的信物！没有这个玩意，你连面见斯帕西.韦恩先生的机会都没有。”年轻的众议院递来一枚绿松石胸针，形制状似收拢透明双翼的蜻蜓。
从容收下朋友赠予的礼物，奥德里奇离开克莱尔的办公室，经人来人往极为热闹的走廊来到韦恩议员的房间前。
门口侍立的两个守卫看见特里斯的第一眼，立即进入寓守于攻的战斗状态，不过他们立即察觉到目标人物没有表露出敌意，再加上没有人敢在众议院挑衅既有秩序，于是按在剑柄的手慢慢地放回原处。
奥德里奇立即出示克莱尔的信物，这枚宝石胸针明显来头不凡，一位老成的守卫上前接过后仔细检查，确认是真货无误后，向特里斯轻轻点头致意，随即转身以特有的节奏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推开房门的缝隙，一晃眼就闪身进去，顺手还把门带上。
没有等多久，奥德里奇看见韦恩议员的办公室悄然打开，两个守卫一前一后把他领进房间，在不大不小的会客厅安坐。
没有穿上众议员的白袍，一身便装的斯帕西.韦恩先生来到特里斯的面前，他立即站起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眼角余光看见议员胸口同样形制的胸针，心里顿时了然，隐约洞悉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能在众议院站稳脚跟。
“其实看到蜻蜓胸针，我就知道你是安塞那个小子派来的说客，很陌生的脸，刚刚入行的新人吗？”
笑容可掬的资深议员如同慈祥的老爷爷，熟练地拉开桃心木茶几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大大小小的点心盒、糖果盘，抬头看见特里斯脸上的惊讶，不禁露出微笑。
“年纪大了，喜欢品尝甜食。看你的脸色有些苍白，没有用过早餐吗？来，别客气，随便吃点。”
正发愁从什么方面入手打开话题，刚好看见韦恩议员揭开盛着沾满霜糖的柿饼的糖果盒，奥德里奇灵光闪现，好不见外地伸手捏起一个柿饼，小口尝过滋味，满意地点了点头。
“尊敬的议员先生，据我说知，霜糖的利润很不错，我在码头区经营自己的小小事业，就听过不少传闻。”
斯帕西.韦恩讶异地看了年轻的说客一眼：“霜糖的价值几乎与白银等重，利润当然不错，只可惜它们来自气候温暖的南方种植园，那些把人当牲口用的该上绞刑架的奴隶主，还把持着棉花原料，太可恨了。”
意外地说漏嘴，韦恩议员立即补上一句：“至于你说的小小的事业，我并不认为影响力遍及整个码头区的清道夫不值一提，相反的是日益茁壮成长的工会已成为控制某些行业的庞然大物，或许你没有这个自觉。我说的对吗，特里斯阁下。”
奥德里奇差点拍案而起，可是过人的自制力令他安稳地坐在高背椅子上，“尊敬的韦恩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议员讶然失笑：“安塞.克莱尔先生能够竞选连任成功，仰仗你的地方很多，资金支持、人脉声望，谁都知道你们是朋友。再则，我的暗警厅的朋友对你的评价很高，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白手起家创建偌大的事业，你早已经进入很多大人物的视野。”
“明白了，那么我们就长话短说吧。”特里斯接过话题，“关于利润丰厚的霜糖生意，南方种植园有海外移植培育的甘蔗，由于气候和环境的限制，只能任由他们把持。不过，我记得西土传统的食糖来源是甜菜，以您多年阅历累积的智慧来看，能不能对生产工艺进行改进？”
斯帕西.韦恩有些摸不着说客的思路，不仅偏离正题很远，还对两人谈话的起头耿耿于怀。不过握有充裕的时间，他才是主动方，不禁悠然想起甜菜为基础的制糖业。
伊斯特伍德并没有相关产业，纯粹是一个消费市场，每年用在这方面的钱可不是小数目，都是从母国威尔塞克输入。
“很难！制糖工艺的环节至今还被某些家族保密，我们顶多提供甜菜，以期换取到足够多的份额。”
看见克莱尔议员的说客特里斯会长脸上的从容，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或许掌握着制糖的工艺，微微摇头很快推翻自己的判断，可是想起警戒之眼特里斯家族的某个传统，韦恩议员油然多出几分信心。
“我在低语森林修行的时候，曾经拯救过一位来自东方的旅人的生命，学会了不少有用的知识。如你猜测的那样，我确实对制糖工艺有些大概的了解，不过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反复试验。”
“我愿意为此投资，不过为了分担风险，请允许让我的老朋友加入，吃独食可不是好习惯，有钱大家一起赚，这样不是更好吗？”
奥德里奇立即伸出手：“那么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成交！”
两人相视大笑，完成自己的使命，特里斯又闲说了一阵，这才起身告辞离开，当他回到克莱尔议员的办公室，面对眼神急切的朋友，轻轻点头。
“斯帕西.韦恩先生同意了，一头狡猾又难缠的老狐狸，出于利益交换，他会鼓动众议院的老朋友为你的法案投赞成票！”
安塞.克莱尔紧绷的脸色顿时雨过天晴，斯托克却对自己的招数没有被特里斯动用而感到遗憾，脸上固然不动神色，心里去忍不住嘀咕。
“现在的年轻人太利害了，我还以为他会犯新手的错，没想到竟然干地如此漂亮，不简单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百折不挠
市政厅众议院，议员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以助手为耳目从过道走廊搜集同僚的声音，事关北海战争债券法案早已形成一股强横的潜流，发起人和首位的推动者安塞.克莱尔议员的举动最受关注，他偶尔泄漏出去的言行被有心人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不过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发生，自从一位陌生面孔的新人掮客奉命拜访资历深厚的斯帕西.韦恩议员，曾经连任五届的老人很快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亲自去探访老朋友。
试图狙击法案通过，以此打击刚刚连任的安塞.克莱尔的议员，很快发现风向变了，愿意联署的新上任众议员加上资格很深的老人，绝对能过半数。
怀揣目的各不相同的反对者不得不走到一起，试图商量出行之有效的对策，不得不说能跻身权势金字塔相当靠上位置的众议院的人就没有几个是蠢货，循着以往的惯例，他们决定用接力辩论阻止法案表决。
“至少拖到午夜，众议院通过表决需要过半数，我不相信那些老家伙会有足够精力熬夜，只要把法案僵持在辩论阶段，我们就算赢了。”
“暂时先拖住时间，伊斯特伍德城很久没有发行新债券了，如果法案通过顺利建立销募委员会，里面的位置我们根本插不进手，利益全部归老人所有，那绝对不行。”
“没错，至少要有我们的的一席之地，才能让这场斗而不破的游戏进行下去。据我说知北海的战争，关税同盟一直占据上风，缴获的战利品极为丰厚，债券的面额肯定溢价，几乎可以当硬通货使用。”
“如果安塞.克莱尔不向我们低头，让渡出部分利益，就把他的法案一直阻止下去，宁愿什么都得不到，也要让这支能下金蛋的鹅胎死腹中。”
……
众议院来自不同阶层的势力代言人，永远都是一盘散沙，即使在事关所有人的利益方面，也会优先盯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看不见的暗流汹涌澎湃，走廊过道的人声有如锅炉里的热水沸腾，完成自己的使命，很有幕后黑手自觉的奥德里奇待在克莱尔议员的办公室，看着小房间里累地昏昏睡去的助手们，目送朋友整装待发，有如一位真正的骑士踏上战场。
陆续入席的议员先生以及助手，很快将原本空荡荡的众议院填塞地水泄不通，九时正点钟声敲响第一下，准时露面的议长先生，身穿黄金绶带的红袍，尽管年龄不大，鬓角却早已染上银霜。
或许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难以掩饰的倦容，迈着蹒跚的脚步来到他的座位。
“哗啦！”全体议员站起恭谨地等到议长入席，执起议事锤重重敲打一下桌面，就此宣布众议院日常一天的开始。
知道今天有重头戏即将上演，几个筹备相关法案的议员，以飞快地速度抢到议长坐席前的发言台，互相争让一番，很快排定秩序。
与此同时，安塞.克莱尔还没有反应过来，或许他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轻轻笑了笑，神情有些轻松。
“咕咕！”，紧绷多时的身体立即反馈地发出抗议，这时他才感觉肚子有些饥火中烧，就和身后的斯托克老爹交换了眼神，随即让秘书简妮特去准备。
提防着他的对手担心克莱尔议员还有盘外招，不过对策已拟定，根本不怕会翻盘，也就不作理会地继续关注着发言台上的同僚。
连续三个议案都是申请拨款加强各自选区的市政建设，以往对此肯定会大肆攻击，阻止它们通过的议员，为了不让某些人情急之下脑子发热倒向对方的阵营，这时都投下赞成票，唯有以斯帕西.韦恩为首的老人满脸不愉地投下弃权。
聪明人到处都是的众议院，似乎预见暴风雨前的宁静是最好不过的时机，立即从压在桌底纸篓的垃圾堆里翻找出火候不足的议案草稿，争抢发言台的序列，准备借助双方的角力的浑水，将原本无法通过的议案以最快的速度提请表决。
这种无知的鲁莽举动触怒了把持众议院席位多年的老人，屡屡投下反对票狙击，有他们带动节奏，顿时将不知死活的冒进者狠狠地拍了回去。
斯帕西.韦恩抬起头，目光锁定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面包的安塞.克莱尔，很有自觉的议员随即起身。
被几十双眼睛无时不刻盯着的感觉令他步履蓦地变为沉重，当克莱尔议员来到发言台的队伍，前面的人无论提请什么议案都被一一否决。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有如绷紧的弓弦，所有人都嗅到战斗的味道，其中不乏心理素质欠佳的人，忍不住握紧拳头，手心隐隐渗出汗水。
从安塞.克莱尔的办公室离开，来到众议院的奥德里奇.特里斯以助手的名义来到朋友的席位，斯托克谨慎地点头表示友好，至于他的秘书简妮特则分外好奇这位码头区的大佬，竟敢在众议院抛头露面。
发言台的队伍很快缩小，当安塞.克莱尔议员站在台上，面对三层环状席位的同僚饱含各种情绪的目光，忍不住身体发麻发烫，有如热血沸腾踏上斗兽场的战士。
他闷咳一声，将手提包里一摞厚厚的文稿放在台上，转向陷入半睡半醒的议长微微欠身致意，随即双手摆放在两侧台角边缘，尽管位于众议院位置最低的地方，整个人的气势却有如翱翔天空的雄鹰盯着自己的猎物。
“尊敬的议长先生，各位众议院的议员以及来自各个阶层的旁听席的市民，我，安塞.克莱尔，以对领主伊斯特伍德大公的忠诚，服务于所有市民的责任，向众议院提交一份债券发行法案。”
“广袤辽阔的北方海域，伟大的西土关税同盟的海军正在与昔日劫掠北境诸国的海盗的子孙鏖战，战局方面同盟联军暂时取得一定的优势，不过对手是底蕴深厚的北海霸主，他们拥有数不尽的原始森林，后备兵员的数目源源不断，能够把战争坚持下去，而我方的海军取得的优势将会在绵延数月、数年甚至十几年的鏖战中一点一点地消耗殆尽。同盟联军需要更多的战船、更多的兵员、更优秀的武器，这一切都需要海量的金钱支持，因此我向关税同盟的主导者伊斯特伍德城，代表各个阶层的议员们提交一份发行战争债券的法案，希望能力所能及地帮助前线交锋的战士尽早打赢这场战争。”
终于开始了，众议院里鸦雀无声，睁大眼睛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等待对手自己送上门，将草案文件分发到每一个众议员的面前。
不乏恶意的用放大镜逐字逐句地检视其中的条款，毕竟只是第一份初稿，无论克莱尔议员的团队如何苦心孤诣地拟定，还是有很多地方值得修改。
议案进入正式辩论阶段，安塞.克莱尔离开发言台，回到自己的位置。不出意料，等待机会的对手潮水般的涌向发言台，差点导致秩序大乱。
当众议员落座后，原本待在角落里的奥德里奇.特里斯悄然来到他的身边，甚至搬来一张高背椅子，而斯托克则可耻地倚靠在墙角，看见刚才那一幕确定了某些事情，这位从政资历深厚，来自上层家庭的高级政治助手就撂挑子了。
几轮没有营养的口号抨击宣泄积蓄已久的怒气，接着轮到理智派鸡蛋里挑骨头的较真劲，对战争债券草案条款逐字逐句地披露安塞.克莱尔的险恶用心。
克莱尔议员身后的支持者阵营，不耐烦地打呵欠，至于斯帕西.韦恩等人已完全明白这些人想干什么，转头开始研究衣袖的折现，或者用棉布手巾擦拭眼镜打发时间。
也不是没有人上去辩论，有几个愿意联署的新任议员，就在发言台的序列队伍中等待说话的机会，可惜他们的声音每次都遭到反对阵营议员的嘘声，由于声音实在太吵闹，把昏昏欲睡的议长都惊醒了，不得不敲打议事锤呵斥。
“这场闹剧什么时候到头？”奥德里奇的话立即引起议员朋友的注意，他侧头望着码头区的大佬特里斯，无奈地笑了笑。
“没什么大不了，我方的票数过半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些小丑正在玩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奥德里奇轻轻摇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估计需要利益交换才能得到他们的同意，否则你的议案就会僵持在辩论截断。”
这句话立即提醒安塞.克莱尔，他的脑子不错，记性也很好，立即想起众议院曾经令人不堪回首的斑斑劣迹，可是对手的举动都符合规则，他也无可奈何，因此充满斗志的众议员很快陷入意兴阑珊的颓废状态中。
“真想把这些碍眼的家伙统统干掉，以最快的速度表决通过战争债券法案，让伊斯特伍德城的平民分享到丰厚的红利。”
说出这番狠话的安塞.克莱尔，愁眉不展的脸上尽是忧心忧民的正义感，令奥德里奇目瞪口呆的同时，不仅为这个议员朋友的厚脸皮以及狠辣心肠感到难以言喻的无力。
“克莱尔，我的朋友，并非私下场合的众议院请务必注意你的言行。按照你刚才说的话，尽管占据道理和正义的山顶圆丘，也不可对待在道德洼地的同僚以性命相威胁。”
议员朋友的话触动奥德里奇.特里斯，前世的某些记忆迅速复苏。
“我们并非权柄操持在奴隶主手里的帝制国家，尽管对手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不无恶意地阻止善政施行，可是这种制度充分保障了每一个代表身后阶层的议员表达意见的权利。不要动不动就以毁灭**的方式消灭对手，我们应该考虑宽容对待这些声音，并将他们尽量包容在既有的体系之内。消除彼此的理念争端，从磨合中达成最大多数的共识，这才是众议院的职责，难道不是这样吗？”
安塞.克莱尔像是见亡灵似的盯着奥德里奇.特里斯，这位心狠手辣在码头区说一不二的大佬，如同头一次看见他的真实面目。
战争债券发行法案如多数人预见中的那样从早晨拖延到中午也没有停歇，站在安塞.克莱尔阵营的议员被激怒了，争抢排队上发言台，将熊熊燃烧的战火一直绵延晚上。
议长先生晚上还有日程表里的晚宴，根本不想拖到午夜时分，敲打议事锤将这场闹剧匆忙地拉上帷幕，双手交错放在背后，兴致不减地离开自己的位置。
“没事，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奥德里奇鼓舞满脸倦色的议员朋友，“其实，上台辩论的对手也给出不少好的意见，反正是第一稿草案，我们接着修改，再看看他们如何指摘？”
“嗯！”安塞.克莱尔轻轻点头，表决被对手狙击在他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表面被烦恼所困的脸色那样愁苦，特里斯送来的助攻他自然笑纳。
“特里斯，我的朋友，战争债券法案没有通过，估计今晚有很多人难以入睡，夜幕笼罩下的伊斯特伍德城，很多议员背后的支持人都在行动，你呢？”
“回去睡一觉！然后等待你的好消息，法案必定通过表决，对此我依旧信心十足。”
两人伸手过肩，凌空击掌，默契地点了点头，随后挥手告别，目送码头区的大佬离开，直至背影消失在街头，安塞.克莱尔才收回目光。
第二稿草案早已交给斯托克老爹以及助手们，众议院的阻碍只是前进路上不起眼的绊脚石，前面的元老院才真的难办，他必须加快行动，为此必须借助指点他走上从政之路的引领者的帮助，于是顺利连任的众议员以温柔的目光望着秘书，把少女看地浑身不自在。
“简妮特，请帮我约见元老院的费德里男爵！”
第一百四十五章 意外访客
漆黑的夜幕笼罩伊斯特伍德城，煤油路灯的光芒无法照射的阴暗角落，罪恶的勾当不断地蔓延，收买、威胁、内幕交易，以金钱衡量的秘密，无时不刻都在发生。
奥德里奇.特里斯牵着黑马海耶克，在敞亮的街道漫步而行，老伙计走动时起伏的脊背极有韵律，看着它不时抖动的皮毛，清道夫的会长不由地想起不久前刚刚结束的海上生活。
上层所有人都盯着战争债券法案，为了庞大的利益分割彼此勾心斗角，他却将目光放在遥远的北方海域，捷报频频固然传来好消息，不过从字里行间奥德里奇还是能看出许多东西。
北海三国的龙头战舰面对关税同盟的海军，以及北境诸国的联军，开始采取收缩战略，贸易航线的商船忍受着高额的税赋，并被西土诸城的竞争对手挤压蚕食市场份额。
“被我们一波前锋打懵后，又陷入被动防守的劣势，北海三国这时隐忍退让，不得不说这是相当高明的策略，不出所料，尝过甜头的北境诸国联军肯定会饿虎扑食一样冲进北海，没准冰原狼王正在等待机会，坐视我们为了残羹冷炙失和。”
特里斯忍不住轻轻摇头，“不对，北境诸国没有那么愚蠢，放着实力并未大损的百年世仇不去理会，反而转头对付我们。”
忽然想起沿海城市白帆港堆积如山的战利品货物，奥德里奇又觉得如此丰厚的利益诱惑之下，没有人能保持正常的思维，贯彻双方联手对抗北海三国的默契。
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天马行空的思维跳脱地太远，不得不停止毫无意义的思考，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敌意出现，随即悄然消失在街头小巷里。
逢林莫入，穷寇不追！奥德里奇没有被如此低劣的伎俩摆布上当，右手掌心抵在剑柄不断转圈，脚步却始终没有停下。
黑马海耶克甩动尾巴，扫把似的长鬃啪地一声扫落腿脚上的牤蝇，特里斯侧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继续往前。
发现目标没有上当，以自己充当诱饵的暗夜使者立即放弃了变数很多的计划，叹了口气独自走进黑暗深处，或许是去向雇主解释，或许已经放弃了猎杀第四骑士的计划。
码头区的大佬，清道夫工会的特里斯会长太招摇了，不仅首倡推动战争债券法案，还敢在众议院众上蹿下跳，因此惹来不少自诩为秩序掌控者的大人物的不满，尤其是地下世界的黑暗圆桌的大佬，某位部分走私生意被他持剑征税，差点导致屁股下面的座位晃动翻到，甚至直接派出了手下刚刚接纳的王牌。
奥德里奇没有翻身上马往码头区一路驰骋而去，他就像晚饭后离开温暖的房间出来散步的普通市民，外松内紧的戒备状态，令归属不同一盘散沙的狙击者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目送他离开。
灯火彻夜不熄的码头区悠然在望，特里斯会长抵达自己的地盘再下手就更难了，不过有一个人意外地出现在奥德里奇面前，令隐藏在暗处的刺客立即打消了原定的计划。
市政厅众议员韦恩的独子，与暗警厅关系甚密的布鲁斯从刻有家族徽记的私人马车走下，面对逐渐走近的奥德里奇，摘下窄边的圆沿帽。
“久违了，尊敬的韦斯利先生。”
一口喊破万灵节世界的假名，特里斯的右手飞快出招，千锤百炼的单手剑滑过一抹冰冷的寒光，在昏暗的灯光下差点晃瞎此人的眼睛。
“铿！”没有动用暴熊之力，只是普通的步兵招式，就将身手不弱的陌生人一剑削掉手杖的顶端。
“该死的，能不能好好说话，大家都是熟人。”连退两步，布鲁斯发现自己低估对手的反应，立即拉开安全距离。
“你应该是四个人里最神秘的赛尔，想要让我相信，可以。出示你的信物！”当面一个下马威，奥德里奇收起单手剑，却没有放回牛皮剑鞘。
受过生死之间的惊吓后，神情变得不那么从容镇定的布鲁斯，无可奈何地举起右手，亮出他的冰霜戒指，被他带到现实世界，不知道能不能释放恒定固化的寒冰匕首。
“真的是你！亲爱的赛尔。”特里斯收剑入鞘，松开左手的缰绳，喜出望外地往前走去，顺便摊开双手，准备亲切地拥抱一起共患难的朋友。
布鲁斯谨慎地走近，与码头区的隐形大佬热情地拥抱一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的身份真是隐秘，让我找了很久。”
拍了拍临时的队友宽厚的脊背，奥德里奇松开手，对方立即回应地后退半步，显然对刚才不那么愉快的冲锋心有余悸。
“离开后，我去了一趟北海，你怎么找到我？难道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泄漏真实身份的破绽？”
对此很是好奇的特里斯，有些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如何识破自己的伪装，关乎自己最为隐秘的第二重身份，他自然要做好保密工作。
“并非你想的那样，从细微的言行就能看穿某人的身份，这连暗警厅的资深探长都无法做到。我只是运用排除法，把一个个不符合资格的目标剔除。最后的关键，在伊斯特伍德城里，传统的骑士根本就没有几个。”
夜晚的街道行人很少，不过暗中盯着奥德里奇，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人为数不少，布鲁斯不想说地太多，让有心人听去，多少也是个麻烦。
他半侧身，右手向马车厢门摊开，比划了一个邀请的动作，不过特里斯对此并不感兴趣，拾起黑马海耶克的缰绳，反过来劝说：“还是在路上散布比较好，至少能轻松地透气，待在封闭的车厢你，你不觉得烦闷吗？”
迁就和忍让是一种美德！布鲁斯说服自己不要生气，对于自己的善意被人无视，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挫折。
“好吧！那么我们就在夜晚的街道上散步漫游，好好领略不容错过的沿途风景。”
潜藏在阴暗角落的刺客大多数放弃了行动，只有几个兼职情报掮客的顽固者似乎从刚才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趣事，因此没有随大流地离开。
“你一去不回，我们四个人又先后进去两次，都限制在既有的地盘，没有往更深的地方探索。”
说到这里，布鲁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奥德里奇，发现他脸上毫无动容的神情，心里顿时重重一沉。
“嗯！”特里斯的鼻子冷哼出声，表示自己已经听到，可是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敷衍意味，令负责这次意外重逢的主导者郁闷不已。
一路上，都是布鲁斯在引导说话，可是奥德里奇始终没有给出正面回应，直到诗鹰街区的老巢在望，韦恩议员的独子才拿出底牌。
“其他三个人我也找到了，一开始暴露身份，他们都有很强的抵触心理，不过彼此坦陈交流后，逐渐放开心防走到一起。大家都在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约一个时间见面，这没有问题吧。”
特里斯顿住脚步，侧头望着年轻的布鲁斯，平和的眼神盯地他有些不自在，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过了许久，奥德里奇才轻轻点头，算是默许这件事，随后迳自走近清道夫工会的地盘。他正在忙着战争债券法案的相关事宜，又得分出心思时刻关注北方海域的交战，对这些年轻人争权夺利的游戏实在提不起兴趣。
已经没有收服特里斯的心思，布鲁斯目送码头区的隐形大佬回到自己的巢穴，原本还想进去坐坐，可是一直保持冷淡的奥德里奇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看着没有顶端的手杖，截面平整光滑地让人心惊胆颤。
“我们并不是一路人，他太强了，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掌握的势力，唯一能压过他的或许就是权势。幸好，奥德里奇.特里斯只是巡夜骑士的副长，而且还是空有名头职衔，没有一片枝叶的树干。”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悻悻然地看了清道夫工会一眼，似乎将这一切牢牢地记住，韦恩议员的独子登上马车，车夫熟练地策马回转自家宅邸。
回到自己的巢穴，无处不在的阴冷视线全部消失，奥德里奇放松地呼出一口长气，正准备上床休息，可是今晚注定不会让他安静地躲清闲。
一封匆忙赶制，来自某位商人联合会高级会员的邀请函，被工会成员恭敬地放在特里斯的面前。他刚刚打开翻看，接二连三地酒会邀请陆续而至，显然盯着奥德里奇的人除了冷酷无情的刺客，还有阴险狡诈，最会看风向的商人。
都是不认识的人，特里斯会长当然可以不去理会，在众议院待了一天，狂轰滥炸的辩论、骂架声反复折磨他的精神，要不是丰沛地难以想象的信仰源泉，他根本待不下去。
被奥德里奇信重的大管家戈尔高闻讯赶来，听说特里斯会长拒绝所有邀请，立即点头称对。
按照他的解释，如果只接受其中一家，都会无形中得罪其他人，平白无故地为自己树立潜在的对手。无论是谁的酒会邀请都不接受，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名声，不过至少这份平等不会惹来闲话。
“这些琐事不用费心！戈尔高先生，见证清道夫从无到有的创建过程，你也算是工会的老人了，说说看我们工会下一步发展方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对这个话题明显感到意外，戈尔高原本打好的腹稿全部都是用于战争债券法案，不过他的脑子很不错，立即反应过来，并马上接过话题。
“尊敬的特里斯会长，大体掌握码头区并维持着平衡态势，我们清道夫工会的发展差不多到头了，继续下去迟早会冒犯到其他势力。”
“嗯！”奥德里奇轻轻点头，最近他明显感受到某种压力，伊斯特伍德城的空白地带很少，下水道和乱象纷呈的码头区都被他占据，确实是目前拥有巡夜骑士副长身份所能抵达的极限。
“西土诸城结成关税同盟，对于走私贩来说不吝是末日，他们几乎无利可图，很多人都纷纷转行，进入其它营生讨食过活。我们清道夫被上面的大人物看重的一个支点即将倾折，只有尽快转型经营正当生意才能维持日益庞大的规模。”
特里斯会长一拍床板，显然被戈尔高的话刺激到了，他起身在睡床和办公桌之间来回走动踱步，“没错，你说地对极了。清道夫现在的情势大好，不过隐忧无处不在，我是一个有危机感的人，必须对未来的发展提前规划。”
工会的大管家也来了兴趣，两人压着手指用排除法将潜力不错的各行业依次踢掉，比如冶铁、食盐、粮食，这些由大领主和贵族把持的行当，糖类、香料、丝绸、瓷器这些入行门槛很高行业，金银匠、宝石商、银行家也有很高的准入壁垒，大多数由名门家族控制。
算来算去，以清道夫目前浅薄的资本和微薄的现金流，能够从事的都是获利菲薄的行业，这种结果令戈尔高非常失望。
奥德里奇却没有放弃，他提醒自己的大管家：“别忘记，现在北方海域如火如荼的海战，改装商船必须在所有舷板钉上铁甲片，海水无时不刻侵蚀，生锈地速度很快，其中隐藏的利润非常丰厚。”
“军工制造，又是关乎严格控制的铁业，没有那么容易。特里斯会长，请你再慎重地考虑后果。”
戈尔高立即出言劝诫，这可是最早放弃的行当，他不知道奥德里奇为什么再次提起。
“如果我们的产品不是铁甲，而是那些不起眼的铆钉，你认为有多少的成算？”特里斯还是没有死心。
“那种值不了几个钱的铆钉，没有多少人愿意做……呃！我明白了。”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不可思议，奥德里奇平复激动的心情，立即指示：“以最快的速度搭起工坊，谙熟锚定制作工艺的匠人，我们工会里应该有几个，都是来自特里斯领的铁匠，当然我们也可以高价挖角，价钱中等就够了，别坏了行业规矩。”
戈尔高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告辞后转身离开会长的房间，准备相关的筹备事宜。这种事情越快越好，尤其是特里斯亲自交代，他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余波未平
诗鹰街区全麦面包店二楼，清道夫工会首领的房间，昏暗的油灯照亮忙碌的声音直到午夜，光与影的纠缠才分出胜负。
奥德里奇搁下钝头的鹅毛笔，将一摞凭借前世记忆绘制的机械图纸仔细收好，随着年龄的增长，久远的该遗忘在时光里的人生逐渐模糊，他必须抓紧时间，否则必将懊悔终生。
慢慢站起身，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柔和的动作舒展肢体，积蓄的疲劳稍减，特里斯离开办公桌，来到十步远的硬木板睡床前，褪掉闷了一天的皮靴，解开绑住脚掌的细长布条。
被戈尔高的话提醒，奥德里奇突然发现可以用编织的方法制作袜子，由于其简便、快速的优点，想必销路不成问题，而且操作地好将形成新的市场。
他立即起身来到办公桌前，将刚才的点子记录在泛黄的草纸上，随即吹熄煤油灯，凭借记忆和对房间的熟悉再次来到床前，连衣服也没有脱，直接躺在床上。
奥德里奇知道今晚陌生的访客有可能冒昧的拜访，向待在角落里充当装饰品盔甲的亡灵仆从下达格杀令，随即放心地呼呼大睡。
从秘境带出到现实世界的豺狼人骷髅兵，擎起活化的三头链锤，离开木质支架，来到特里斯的身边，苍白的磷光在空洞的眼眶骨闪现，如同亡灵仆从的眼睛。
无数灯光、火把照亮的码头区，随着关税同盟的高歌猛进的胜利而日益繁华，可是这一片油水丰厚的街区，被快速崛起的清道夫工会把持，至少是作为天枰上的砝码维持着表面的均衡。
大大小小几十个帮会在这里讨生活，为了争抢地盘引发的械斗、人员伤亡导致持久的混乱，除了来头很大直属市政厅的保税官，没有人能安稳的睡觉，直到头上顶着巡夜骑士副长职衔，极为强势的奥德里奇率领清道夫工会重塑新的秩序。
由于处事公正，从不偏帮一方，屡次参与调解协商，令特里斯会长拥有公正者的名声，更由于他提供帮会谋生的新方式，使很多行走在灰色地带的低层成员能够拥有来路正当的收入以及一份稳定的工作。
不过，大多数帮会高层并不领情，尤其是奥德里奇被征召前往北海，他们一度摒弃成见，默契地联手打击清道夫工会，不过当特里斯会长带着丰厚的军功完成镀金归来，那些蹦跳地最利害的帮会首领，接二连三地暴毙。
码头区帮会高层从不缺少聪明人，尽管知道死去的首领与奥德里奇肯定有关，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单凭空口和臆测，没有人愿意为他们出头，尤其是秩序和平静再次回到码头区，不少利益相关的大人物都挺乐意看见特里斯的强势。
可是战争债券法案由奥德里奇亲手推动，尽管此后完全由他的众议院朋友安塞.克莱尔接手，不过无法分享到其中丰厚地难以想象的利益，为特里斯会长拉来不少仇恨。
地下世界顶尖的刺客并非只有嗜血獠牙和告死乌鸦，只要凑到足够多的金钱，有的是贪婪之徒为了眼前的利益，愿意为此冒险犯难。
一位来自钢铁兄弟会的高级成员，禁不住首领戈特.弗莱德晋升的诱惑，掩饰自己黑骑士的身份，化身为行走在血腥之路的暗夜使者，静悄悄地从下水道穿行，抵达诗鹰街区全麦面包店。
钢铁兄弟会权利序列排在第三位的赫卢斯，以愤怒为食粮，成功凝聚杀戮之心的黑骑士，冀望与美德骑士一战，以彼此的信仰源泉激烈碰撞，反馈突破自身的界限，成为超过普通水准以上的权杖骑士。
并不精通潜行的赫卢斯借助蜥蜴斗篷随意变幻色彩，与周围环境完美融合的特性，静悄悄地避开值夜的工会成员，步履轻盈无声，缘着墙角缝隙抵达二楼。
由货物仓库直接改建而成的工会驻地，并没有布置各种致命的机关陷阱，赫卢斯不知道特里斯会长对自己的实力深具信心，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人，不过看在他能用短短的时间创建出偌大的事业，毫无疑问绝对不是后者。
侧耳贴在墙壁上，轻微的鼻鼾声接连不断传来，赫卢斯知道目标刚刚睡着，蹲在走廊过道的阴暗角落，闭上眼睛假寐，耐心地等到凌晨一时。
全身激灵颤抖几下，迅速进入战斗状态，赫卢斯从胸前摘下一枚八脚蜘蛛的饰品，按照既定的顺利折叠，陡然变成一把异常锋利的名刃黑寡妇，根据地下世界的传说，它是旧时代蜘蛛女神的祭刀——罗斯毒牙，存世仅三的传奇武器。
他轻轻挑开房门插销，推开一道侧身通行的缝隙，悄然闪身而进，残冷无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稍微等候令眼神适应，随即借助窗外昏暗的灯光观察周围的环境。
睡床前的盔甲令赫卢斯有些讶异，不过他只是把它当作特里斯会长的个人爱好而没有多理会。
“就这样杀死他，一个美德骑士，未免太便宜了。”钢铁序列第三位的杀戮骑士突然心生怜悯，这对于背弃誓约踏入黑暗领域的堕落者来说绝对不是好兆头。
闪身越过冰冷的盔甲，传奇武器黑寡妇轻微颤动，似乎为即将收割鲜活的生命而喜悦，各种意外出现的反常令赫卢斯的意志稍微松动，对于危险的敏锐嗅觉令他及时地留了三分力。
“呼！”原本充当装饰品的盔甲突然挥出钢铁拳头，速度之快连杀戮骑士都感到震惊，不过目标就在刀下，他宁愿以伤换取战果。
“哚！”硬木板床上和衣而睡的奥德里奇出其不意地侧身，必杀的刺击立即落空，随后打碎岩石的铁拳轰在赫卢斯的右侧肋骨。
“噼啪……噼啪”连声脆响，要不是沼泽黑鳄的棘皮鞣制的护甲，这记铁拳肯定能要掉他的半条命，不过两根肋骨断裂的伤势不轻，要不是钢铁般的意志，他就要痛呼出声。
“嗯！”赫卢斯冷哼一声，矮身蹲下避开穿着盔甲，却毫无生者气息的可怕敌人，传奇武器黑寡妇继续削劈目标，结果特里斯会长直接翻滚下床。
“该死的！他根本就没睡，早就在这里布置陷阱，等我主动跳进来上当。”心思千回百转，赫卢斯立即放弃目标，转头对付被盔甲包裹地严严实实，实力绝对不逊色自己多少的敌人。
“铿！”传奇武器黑寡妇避开僵硬呆板的直拳，锋利的刃尖有如烧红的热刀切进黄油，将这只粗地异乎寻常的手臂从中劈成两半。
“哐叮！”奥德里奇的亡灵仆役的左手齐肘而断，可怕的传奇武器将蕴含负能量的枯骨当场吞噬朽化，只留下空荡荡切成两片的臂甲。
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没有凄厉哀婉的惨叫，有的只是空壳似的盔甲，地下世界排位第二的钢铁兄弟会高层，杀戮骑士赫卢斯突然想起某个久远的传说。
“活化盔甲！”
不期然发现特里斯会长的秘密，来自地下世界的刺客当机立断地转身逃跑，他把速度提升到最快，就连活化的三头链锤也堪堪与赫卢斯擦肩而过。
破窗而逃的声音惊动值夜的工会成员，不过当他们赶到会长的房间，只看见奥德里奇站在满地碎片玻璃的窗前，目视一片昏暗的街道。
特里斯转头轻声吩咐：“没什么！一个不长眼睛的小贼，被我吓跑了。”
众人听完松了口气，大部分回到各自岗位，留下两个手脚麻利的伙伴打扫善后，奥德里奇没有上前帮忙，而是捡起掉落在床前的手臂护甲碎片，伸手抚过整齐平滑的裂口，露出若有所思的好奇。
完成使命的豺狼人骷髅兵早已回到自己的位置，失去一只手臂对于亡灵来说并不算什么伤害，只不过被传奇武器黑寡妇抽取的负能量令它的活力稍减，不过亡者的形态并没有破坏。
职业者戈尔高随后闻讯赶来，显然担任清道夫工会大管家的职务，即使手上只有些许权利，也有不少工会成员靠近依附，并在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之后立即通传告知。
“计划照常进行。身为占据下水道、独占码头区的清道夫工会首领，伊斯特伍德城里想杀我的人不少，可惜没有人能成功。放心吧，这种事情以后会很常见。”
他轻轻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工会大管家释然地点头称是，随即转身离去，临走前顺便指点负责打扫现场的两个工会成员，用硬木衣柜堵住漏风的破窗。
一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刺杀风波就此平息，奥德里奇放心地睡了个安稳觉，直到第二天晨光微曦才醒来。
独自一人在全麦面包店后面的荒地锻炼身体，从最基本的步兵站姿开始练习，演练各种体系的骑士技，消耗体力至极限，呼吸声有如冶铁的风箱，汗水滚滚而下，随手挥洒有如下雨。
早起的工会成员往常也会来这里练习特里斯传授的武技，不过看到位于骑士巅峰的奥德里奇，全副身心地投入练习中，他们不禁停下手脚，转而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似乎想从中偷偷地学会一招半式。
信仰源泉丰沛地难以想象，可是关键的突破迟迟没有到来，奥德里奇不禁有些好奇，想用苦练找到界限，可惜过于刻意地寻找，却什么也没有获得。
特里斯缓缓收手停止练习，有如蒸汽的滚烫浓烟从身体各处飞快冒出，热浪涟漪似的往外扩散，这一切令很多工会成员惊讶地合不拢嘴巴。
等汗水完全平伏下去，奥德里奇走进沐浴间，褪去里外衣裤，在温热的开水淋洒下将身体冲洗干净。
换上崭新的便服，特里斯来到工会的食堂，面前是一大碗煮地烂熟的麦粥，以及一大块新鲜出炉的黄油面包。
细嚼慢咽地用过简单的早餐，奥德里奇伸手招来一个浑身都是机灵劲的工会成员，让他去市政厅旁听席盯着当下最火热的战争债券法案。小伙子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抓起旁听席位的坐票立即飞奔出门，惹来很多人的笑骂。
“或许一个晚上的时间，还不足以达成利益均沾的幕后交易，提出议案的以安塞.克莱尔为首的阵营和不甘示弱的反对派，会持续地缠斗下去，这可不是好事。或许我得劝说众议院朋友再让渡出部分利益，一个销募委员会的位置，应该能打动很多人的心。”
整理杂乱的思绪，特里斯决定还是先缓两天，他现在最关注的是清道夫工会的新行当，戈尔高不负所望，已经凑齐人手搭建出大致的框架。
有充足的材料，一位老资格的铁匠能用半分钟打造两枚铁铆钉，对此戈尔高感到满意，不过奥德里奇却忍不住摇头。
“手工制作该退出历史舞台了，机器大生产才是唯一的出路。”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暗流汹涌
奥德里奇并没有以一己之力打造出铆钉的流水生产线，再说了他也没有如此惊世骇俗的非凡才能。
并不准备在自己一连串的头衔前再安置机械工程师的名头，特里斯的办法相当聪明，就是妥善地利用随处可见的玩意，把它们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组合。
以激流为动力的卷轴纺纱机，取下它的水动轮和皮革履带，小型棘轮冲压机，底面换上厚实的钢块，提升到极限位置，就会自动落下完成铆钉头的冷锻，再配合奥德里奇自己亲手打造调试的模具，只要备料足够，五息就能冲压出十个铁铆钉。
质量经过检验还算不错，比铁匠手工打造快地太多了，特里斯估计还能再改进提高产量，不过目前为止足够了。
他必须去联络买家，打通货物的销售渠道，由于涉及军工产品，因此熟络地找到城卫军骑士长朗顿.莫里斯阁下。
留在实验现场的铁匠，收起自己略微黯然神伤的心情，按照奥德里奇试做的样机开始着手复制，并添加自己的想法进去。
一位并非来自特里斯领的铁匠，对这台快速冲压出铆钉的机器，怎么看都不觉得顺眼，并坚持认为自己手工打造出的铆钉不仅外形美观，而且速度不会比它慢。
至于坚定维护奥德里奇名誉的特里斯领的铁匠，则摒弃对冲压机的不好的观感，联手揶揄和打击这位颇有名声的铁匠，吵闹声在空荡荡的废弃仓库里响起，把盯着这件事的工会大管家吸引进来。
先开口制止铁匠们的争吵，不管人多势众，还是势单力孤，从双方嘴里听完事件的起因和各自的陈述，戈尔高又看过冲压机制作铆钉的快速，思索了片刻，最终选择站在中立的位置。
不过高薪挖角过来，以制作铆钉而闻名的铁匠克里，还在大声嚷嚷自己的手艺，站在他的对立阵营的特里斯的领民则缄口不言，看笑话似的露出轻蔑和不屑的表情。
脾气很好的工会大管家，终于忍无可忍地反驳、呵斥骄狂的铁匠克里：“特里斯阁下并非凭空构想发明的冲压机，绝对是铆钉制作业的重大突破。在如此惊人的成绩面前，对那些不是怀着欣赏，而是抱有憎恨态度看待这项出色工作的人，我只想说一句：通常憎恨与嫉妒正是失败者手中仅剩的苦果。”
在职业者的气势面前神情畏缩的铆钉匠，忽然想起自己被人高薪挖角的经历，不想辜负自己的身价，因此迅速鼓起勇气反击。
“尊敬的戈尔高先生，这种依靠水力带动的机器目前看来似乎很有用，可是别忘记西土长达六个月的枯水期，即使筑起堤坝蓄水，也只能略微弥补。这种机器受到的限制很大，当然我们必须肯定它确实比普通人强，至少能抵三十个老资格的铁匠。”
工会的大管家轻轻摇头：“水力机器当然有它的优缺点，可是我们没有理由放弃。老克里，是否由于这个事实实在太伤你的自尊，才会作出选择性的无视？”
极力挽回自己声誉的老铁匠，连忙从地上抓起一把新鲜出炉的铁铆钉，举起不那么规整的钉头，振振有词地指出这些瑕疵将使得机器生产的铆钉没有人愿意购买。
戈尔高对此嗤之以鼻：“难道老资格的铁匠用半分钟打制的铆钉比机器冲压五息做出的铆钉更牢靠？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抱着过往独占庄园铁器打造，备受农户尊敬的地位和声望。你竟然没有看清楚现实，还活在过去的时光里！”
铁匠克里害怕了，当他看见清道夫工会大管家撕下老好人的面容，话里不乏冷嘲热讽，首先想到的是自保，至少现在的薪金很不错，再则能低价买到优质的面包，不仅能省钱，还可以改善家里的伙食水准。
尽管心里有些失落和不满精湛的手艺被机器取代，老铁匠克里诚心诚意地认错，冀望可以保住自己刚刚捧起的饭碗。
强硬的态度收服了桀骜不驯的刺头，戈尔高的语气转为柔婉：“既然看到并指出了缺陷，就用你的本事将生产工艺提升优化，这也是聘请你来清道夫工会的缘故。尊敬的克里先生，你必须体现自己的价值，对得起你高昂的薪金。否则的话，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人过中年却由于繁重的工作压榨透支身体健康而提前早衰的铁匠克里，当然不想回到昏暗无光，终日浸泡在汗水混合铁锈的牢狱里受罪，他接连重重点头，态度变得极为恭顺。
这位资深铁匠凭借自己的目光，将一台冲压机稍微改装，配上新的模具，摇身一变成为裁料机。中空的出料口，细长的铁条源源不断地剪断落下，截面部位的不规整也随之改善提升。
正面的影响就是新制的铆钉再度提升质量，大多数和市面上销售的同类产品没有多大差别，相信只要降低价格，顾客必定蜂拥而至。
不过此刻身在莫里斯骑士长的宅邸，奥德里奇却对自己的老朋友保证不会降价，以不打压同行的承诺取得部分商船改装所需的铆钉份额。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在特里斯看来，以船用铆钉为切入点，使清道夫顺利打进军工制造行业，不仅带来丰厚的回报收入，还将使自己的地位越发稳固，足以压制码头区的帮派以及地下世界某些不开眼的势力。
从自己的渠道获悉清道夫工会发展的前景不错，朗顿.莫里斯想起自己存放在银行里只会长虫子的存款，心里突然升起对巡夜骑士副长特里斯阁下投资的兴趣。
当他试探地露出意向，奥德里奇想都不想立即一口答应，并允诺所有的资金将投入铆钉制造工场，用于添置冲压机器以及备用的铁料，大方地让渡出二成的股份。
“只有二成吗？能不能多点？”当丰厚的利益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招手，就连见过大场面的城卫军骑士长都有些不能自持。
“二成的股份已经很多了，毕竟我们得留下足够多的空余，将部分利润分享给有助于事业发展的关键人物，或许是一位把持进货渠道的军需官，或许是一位负责拨款的委员会成员，总有许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拦路虎出现，难道我们要把他们统统踢走？不，借助他们的帮助，甩掉竞争对手，甚至可以把他们当作垫脚石，顺利地迈向成功。你觉得呢？”
骑士长忍不住用力拍打靠背座椅的扶手，放声大笑：“原本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传统骑士能够成功，绝对是有大人物关照，加上不断作弊才得到的成果。万万没有想到，你的观念与时俱进，即使拥有强悍的实力，身段却放地如此柔软，果然不负第四骑士的盛名。”
奥德里奇露出招牌似的灿烂微笑，有如冬日阳光般的温暖，谦逊地接受好友的称赞，“历经封地庄园的复兴、没落，再怎么固执的人多少也会有所改变。关键是内心的信仰始终不变，迈向成功的路上，手腕圆滑一些能免除不少曲折，那么我就会不吝采用。”
朗顿.莫里斯侧头，以手支颚，探寻的目光反复打量以利益为纽带的好友：“传统的白骑士，如今位于极限的巅峰了，看来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影响信仰质量，相反的是源泉丰沛地难以想象，或许第四骑士的戏称要变成真的了。我期望那一天尽快到来，身为你的好友以及阁下亲手创建的兵工厂的重要股东，非常乐意看见许多人跌碎一地的眼镜。”
城卫军骑士长的宅邸里立即响起热烈的笑声，不过幽静的地段以及茂盛的林木，并没有影响到街区的邻居。
奥德里奇被朗顿.莫里斯亲自送出门口，直到铁栅栏的大门，目送他登上四轮马车，特里斯回头的时候还看见骑士长不断挥手。
在空荡荡的车厢坐好：“看来，军工行业的丰厚利润把他刺激到了。没想到，这么冷静的男人也会自然流露出情绪，令我不得不对他稍微改观。”
离开莫里斯骑士长的宅邸，特里斯马不停蹄地赶往巡夜骑士的墙楼驻地，刚刚睡醒的鲁弗.维斯特队长间隔多月看见北海镀金回来的副手，从自己的渠道获悉他一系列的大动作，不仅将清道夫工会重振声势，还完成手头掌握的资源整合，暗地推动战争债券法案的推行，尽管目前已经交由众议院安塞.克莱尔先生，不过谁都知道特里斯会长才是幕后主谋，而且不乏过人的远见卓识。
当他听说奥德里奇创建的军工厂，捡起最不起眼的铆钉入手，当即表示认可和赞同。
“铆钉的用途很多，不止是商船改装的外部铁甲，很多日常用具都需要。不过这种行当最看重名气和声望，你想要在竞争激烈的军工供货商里站稳脚跟，必须用自己制作的铆钉证明过硬的质量，这才能源源不断地赢取订单，而不是凭借熟人的门路或者以金钱开道的老路。”
特里斯闻言立即点头，明白维斯特队长的忠告和劝诫不是无的放矢，仔细想了想，突然回忆起前世某浪漫国度的标志性建筑。
“不行，耗费的钢铁以万吨计算，成本过于高昂，绝对不是清道夫工会能够承担，即使伊斯特伍德城也承受不住，大概算上西土关税同盟才差不多，而且还得改进冶炼工艺，钢铁狂潮般汹涌而出的时候！”
奥德里奇立即掐灭自己的心思，转向维斯特队长，“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能快速打响名声，就要与市民的日常息息相关，我想来想去，修建一座崭新的铁架桥恐怕费用过高你无法承受，如果修缮一座破旧的小桥，你认为可行吗？”
狡猾的鲁弗.维斯特将皮球踢到特里斯的脚下，身为清道夫唯一掌握财源和开支的会长，奥德里奇心里反复权衡，又问过巡夜骑士长要修缮的小桥的状况，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现在紧缺的铁料的价格……清道夫工会能吃下以吨计算的材料，除非把名下的产业都抛售了，可是这样做是绝对不行的。”
旁敲侧击打听出清道夫的家底，放下心头一块重石的鲁弗.维斯特立即给副手出主意，“关于费用的问题，我们可以向市政厅申请财政拨款，你不是有一个众议院朋友吗？”
“安塞.克莱尔议员，天啊！他的心思都投进战争债券法案，恐怕没有时间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没准可以利用拨款修缮的机会，与对立阵营的反对派议员重修旧好。”
看着维斯特队长脸上的诡笑，奥德里奇终于明白他一连串埋伏后面的打算了，看来他在市政厅的强有力的朋友准备接受有条件的跳槽。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事过境迁
在巡夜骑士的驻地，奥德里奇重温露天食堂的伙食，由于缺少额外的补贴，饭菜的质量稍微下降，不过在技艺精湛的新厨娘琳恩手里，即使普普通通的食材也能变幻出一桌丰盛的午餐。
“如果是日常三餐的面包，就到清道夫工会名下的全麦面包店直接进货吧，看在熟人的份上，给你打五折，如何？”
鲁弗.维斯特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笑脸，摇了摇头，望着自己的副手：“才几个月没看见你，竟然把生意做到我们身上。酌情打五折的面包，再多我都要！不过话说回来，你的面包店赚头也未免太大了，翻一番的利润，里面是否掺杂了令人倒胃口的玩意？”
特里斯手肘轻轻捅了捅维斯特队长的胳膊：“五折售卖，无论你说到哪里去都是亏本生意，也只有巡夜骑士出身的我才会干这种傻事，如果你不要，这份补贴就到此结束。”
“哎……”鲁弗.维斯特立即拉住自己一手提拔的好友，“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说出去的话必定要兑现。不信？你问问在座的诸位，答不答应？”
全员到齐的巡夜骑士立即大声鼓噪，把露天食堂弄地就像街头菜市般热闹，过了许久才安静下来。
“我在巡夜骑士待的时间不算短，在座所有人都认识我，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以前刚刚出去，创建清道夫工会的初期，还是多亏你们不时帮衬，才熬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现在我的事业已经步入正轨，名下产业转型也多少有了一点眉目，为了表示由衷的感谢或者反馈式的回报，我会以工会的名义为巡夜骑士提供实物补贴。”
奥德里奇举起握紧的右拳，拇指朝身后的厨房比划几下：“巡夜骑士的露天食堂由清道夫工会承包了，这是我的承诺。”
维斯特队长惊讶地坐直身体，眼睛盯着特里斯：“我的朋友，你不会不知道这笔费用的数目，现在清道夫正需要大量资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奥德里奇听到在座的巡夜骑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过于敏锐的听觉使他的脑子有点晕沉沉，没有听清楚鲁弗.维斯特的话，直到他反复说了两遍，才了然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大不了！清道夫发展地很快，已经是码头区数一数二的工会，这笔钱迟早要出，还不如给巡夜骑士。”
隐约知道里面的潜规则，维斯特队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也不想让一直支持自己的朋友吃亏：“我会向市政厅的朋友提出建议，将巡夜骑士的露天食堂外包出去，那么至少预算的一部分会流到你的手里，多少也算弥补清道夫的资金缺口。”
“码头区由我牵头建立的水产行业协会，每天都有大量的鲜鱼，我估计巡夜骑士吃不下，不妨由你和城卫军那边打个招呼，看看是否能够消化一部分。”
鲁弗.维斯特讶然失笑：“你想的未免太周到了！好吧，鲜鱼方面我可以想想办法，估计难度不是很大。不过，欠我一个人情，你说该怎么办呢？”
奥德里奇考虑了片刻，即使心思不在手里的刀叉，他异乎寻常熟练的双手，依旧把油煎香肠切出完美的肉片：“工会正在转型进入军工制造，那么巡夜骑士的武器装备日常维护保养就交给清道夫。薄利多销的铆钉只是一个切入点，军工行业的广阔天地都在等待我们。”
你来我往地一阵交锋，维斯特队长与特里斯会长就彼此的利益初步达成共识，桌底下真情实意地握手这一幕，几乎没有人看见，除了在厨房忙忙碌碌的少女琳恩。
想起“赛尔”传来的消息，再看着奥德里奇的身影，不经意地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只是在座所有巡夜骑士没有人注意到身材较小的厨娘的异样，才会忽视发生在他们眼皮底下的桌底交易。
用过午餐，特里斯抽空考校巡夜骑士的体能和战技，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纯粹混日子的“老人”，大部分成员都过关，按照佣兵工会的标准衡量，基本都是三级战士，肯特、提姆.波尔等人甚至达到四级的水准。
“快接近你了！”奥德里奇侧头望着巡夜骑士的队长，他却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按照标准，我属于五级骑士，别小看只有一个级别，如果没有信仰源泉，蛮牛他们永远无法突破界限，跨入超凡的层次。”
特里斯听完轻轻点头，不过鲁弗.维斯特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机会，“对了，你在佣兵工会的卡片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改写了七八次，嗯！是七次，还是八次……我有些弄不清楚了。我说，现在你的水准到底在什么层次。”
“九级白骑士，精通剑系骑士技，兼会其它六系，还有一些特殊技。不得不说，进入塞坦尼斯的武器库，与战争之子交手的确获益匪浅。”
维斯特队长顿时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原本以为我们的差距肯定有，不过相对不会太大，想不到真实情况竟然是这样……九级白骑士，比我最狂野放浪的预想还要大，可望不可即的差距，我只能仰望你的背影了。”
奥德里奇皱起眉头：“独自主持巡夜骑士的事务，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积累足够多的资历升职。个人实力提升对于沿袭爵位走实权事务官的你来说并没有多少用处，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需要太强的个人实力，不过北海三国如今拉锯战的局势，恐怕迟早有一天会用到我们这些后方的骑士，我必须在强制征召令送到手里前，拥有踏上战场时能够自保的实力，据说北海三国的狂战士水准超过普通骑士很多。”
特里斯摇摇头：“你想地未免也太多了！西土关税同盟诸城积累大量的失地农夫，没有领地只有爵位的骑士和破产小贵族，他们才是强制征兆的目标，至少在把这些失意者流尽最后一滴血之前，上层是不会轻易征召你们入军，踏上危机四伏的前线。”
鲁弗.维斯特紧紧地抓住奥德里奇的手臂，眼睛死死地盯着从北海镀金回来的特里斯：“你确定？上层的战略意图，你从什么渠道获悉，关于这个连我都不清楚！”
奥德里奇右手握拳，拇指朝着胸膛：“我毕竟在前方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十几场战斗，多少也能猜出一些其中的内情，并不只是为了宽慰你被逼近的战争气息刺激到的心情。”
“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就可以放心地睡个安稳觉了。都怪战争债券法案，城卫军系统的老朋友传出话，声称北海的战局我们关税同盟渐渐落入下风，必须投入更多的战船和人手……呃！”
忽然想起战争债券法案的最初发起人就是身边的老朋友，鲁弗.维斯特立即中断自己的抱怨，露出相当难堪的脸色，神情也转为阴沉，就像额头笼罩着铅灰色的乌云。
“原来最大的阻力来自城卫军，难怪众议院的反对派阵营如此地气十足，我有点明白了。太感谢你了，维斯特，我的朋友，我终于找到法案难以推行的关键！”
“咦……你确定？”
“为了表示感谢，清道夫工会名下的兵工厂，我做主让渡出一成的股份，希望你务必收下这份谢礼。”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想被人戴上公然索贿的恶名，维斯特队长抗拒地十分激烈，可是他往外推的心理抵触却不怎么严重。
“这不只是给你的，还有你在市政厅的朋友，就算是提前的回报！新生的产业需要更多的阳光雨露才能顺利成长，利润丰厚地难以想象的军工制造行业，清道夫工会怎么可能一口吃地下？利益均沾的道理，我懂！”
没有把分给朗顿.莫里斯骑士长的二成股份说给鲁弗.维斯特知道，不清楚兵工厂的股份结构或许对他们来说更好。奥德里奇难得说了一次谎，可是诚实的美德支柱稍微摇晃，并没有影响信仰源泉。
顺利完成考校，汗水淋漓的巡夜骑士鼓噪着让特里斯副长再传授一些新东西，尤其是蛮牛肯特等人，求知欲强地令人担忧。
奥德里奇没有推辞，以强悍地有些过分的手腕，展示了枪系独有的“螺旋”，以及糅合“突刺”创造出自己独有的骑士技，威力更进一步的“螺穿”！
在螺旋枪的直击下，胳膊粗的原木标靶只是炸裂大片树皮，可是螺穿这种必杀技，威力大到标靶承受不住开裂，枪身凌空爆碎。
目瞪口呆地不止提姆.波尔等人，就连鲁弗.维斯特也惊讶地失声：“我……我终于相信了，你确实有九级白骑士的实力。不过，这种威力惊人的骑士技非常陌生，应该是你的自创？”
“眼力不错，我的朋友！糅合两种骑士技形成自己独有的战技，这是我进入塞坦尼斯的武器库，与战争之子交手时领悟学会的窍门，可以说是大骑士的标配。这一招原本设计用来对付坚固的城门，或者破解由大地骑士组成，摆成乌龟阵形的盾卫。”
鲁弗.维斯特摇摇头：“伊斯特伍德城没几个人能学会这招，还有你借助黑马海耶克施展的战争践踏，都是用于沙场的战争骑士技，离我们巡夜骑士太远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维斯特队长早就把奥德里奇无意中流露出的多种骑士技糅合成新的战技这个关键牢牢记住，并视之为提升战力的捷径。
挥手告别时，维斯特队长往特里斯手里塞了一张记录几个名字的纸条，他心领神会地收下，看也不看直接离开巡夜骑士驻地的墙楼。
随后奥德里奇抽空去了一趟市政厅，把旁听席的工会成员叫出来，让这个机灵的年轻人传一张纸条给安塞.克莱尔，与反对派阵营的众议员针锋相对辩论不停的斗士首领。
“简直就是一座斗兽场！”特里斯会长在门口附近侧头倾听片刻，双方关于战争债券法案由最初的无理谩骂和抗拒排斥，改为斟酌每一句条文，反复推敲可能存在的破绽和漏洞的较真。
原本只有薄薄五张纸的草案，由于添加附属的解释和补充条款，渐渐增多变成一叠厚厚的真正的法案，就是不清楚现在是第几稿。
奥德里奇驻足良久，依旧不想离去：“战争债券法案通过众议院也就是今明两天，接下来按照惯例提交元老院审核，希望那些参政议政的贵族，体内还有父祖以军功开拓疆土领地的豪迈和热血。”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公正无私
对于战争债券法案在众议院通过不再担忧，奥德里奇策马返回清道夫工会驻地，先巡视面包店的生意，接着是戈尔高主持的麦酒工场，随后又前往制作铆钉的小型工场。
尽管不久前草创出大致的雏形，他并不指望能有多么惊人的产量，不过希望以自己的努力工作换来特里斯会长的青睐的克里，参照内陆的风车磨坊，尝试运用畜力改进水动冲压机。
至于其他几位来自特里斯领的铁匠，却在用尽所有铁料后，从中挑选出不怎么合格的铆钉，敲敲打打地把它们规整，务必使材料物尽其用。
奥德里奇赞许地轻轻点头，看见戈尔高也在现场，就伸手招呼他过来，两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谈论片刻，清道夫工会的大管家立即拿着特里斯会长的信物，准备前往城卫军专属的后勤仓库，提取骑士长朗顿.莫里斯阁下应允的部分铁料。
相信有这位炙手可热的大领主跟前的红人照应，戈尔高此行必定大有收获，奥德里奇观望许久，嘱咐铁匠们最好能将冲压机的效率再度提升，并允诺一份丰厚的奖金作为报酬。
当那个数字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别说特里斯领出身的铁匠，就连在大型铁器工场见过世面的老克里也咂舌不已，很显然他们都被奥德里奇的慷慨刺激到了。
铁匠们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特里斯不想搅乱这股亢奋的劲头，静悄悄地离开铆钉工场，回到工会驻地二楼，有两拨等候多时的帮会成员为了一条码头区街道的地盘归属起了争执，双方都不想械斗，让旁观的势力渔翁得利，于是想起了公正者特里斯。
两边都是失业的雇工，年轻人占据多数，都不想吃工场的辛苦饭，不仅环境恶劣，薪金报酬又低到只能勉强糊口，由于彼此意气相投，仓促地结成小型帮会，准备游走在法律的边缘，在灰色地带讨生活。
一支人数七十八，由退休的老佣兵刀疤乔当父亲的斯尼克家族，另一支人数过百，由纺织厂失业雇工大脚派克当老大的蓝血兄弟会，膝盖以下是洗不干净的靛蓝，这是盗窃纺织厂财物的员工必定接受的惩罚。
“这是他们出于自己的意志作出的选择，我无法也没有立场干涉，再说了，清道夫工会准入门槛很高，更别说下水道的战团，成员至少都得是一级战士。”
收起游离的心思，耐心听完双方的述说，奥德里奇感觉没有什么把握，随意招来门口工会成员的其中两个，让他们去那条没有归属的街道，探访街坊商铺的口风。
特里斯嘱咐一声“快去快回”，等待机会表现的年轻人恭声退出房间，来到门口撒腿就往外跑。
最近清道夫大展拳脚，不仅名下产业又有增添，新成员招募再次提上议事日程。按照大管家私下传出来的话，就是工会目前处于螺旋上升的扩张期，谁都有机会上位，因此每个人都急欲表现。
有畅通的上升渠道，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公正者特里斯的名声不仅是在码头区大大小小的帮会流传，即使在内部也受到所有人肯定和信任。
每一个工会成员无论在什么职位都拼命努力，正是因为看见了触手可及的希望，于是细微的活力渐渐地积蓄汇集。
即使内部中层位置多数由特里斯会长乡下庄园的领民担任，用的也是掺沙子的例行手段，大部分成员依旧保持高昂的士气和团结，正是因为如此才使短短时间内快速崛起的清道夫工会不仅在下水道站稳脚跟，就连泥沙俱下极为混乱的码头区也有大声说话，并使所有帮会必须耐心倾听的本钱。
等候的时间最是漫长，奥德里奇暗地命令，楼下的全麦面包店捡出早上卖剩的面包，放进炉子里重新热过，再配上一杯新鲜的青橘片冲泡的温开水，让谈判的双方帮会成员别饿着肚子——他看到有几个人脸色苍白，明显最近没有吃过饱饭。
当热气腾腾的烤面包以及带有水果清香的开水放在盘子里，由清道夫工会成员端到每一个人手里，即使等待地时间过于漫长而不耐烦和不满的情绪，此时此刻也悄悄地烟消云散，不少人的眼里甚至流出泪来，因为很久没有尝到肉味。
奥德里奇相当照顾自己名下的产业，码头区鱼贩组成的水产行业协会，每天都有一批鲜鱼以略微低于市价，送到全麦面包店。面包师指点学徒把它们制作成鱼松，当作内馅烤制成鱼松面包，很受家庭主妇的欢迎。
不过早点时分卖剩下的面包，过了中午就有点变味了，必须尽快处理，通常都是作为下午茶的点心，送进工会成员的肚子，奥德里奇用它们来待客，也不算失了礼数，毕竟他也在场，没有理由客人们在吃，自己却光看着流口水。
品尝美味的鱼松面包，再用青橘水润过喉咙，原本因为一条街道的归属而起争执，差点大打出手的两个帮会，彼此对立紧张的气氛顿时为之缓和不少，再加上实力恐怖的公正者特里斯压阵，至少表面上双方和气地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等候一个多小时，两位负责走访调查的工会成员气喘吁吁地回来禀告，奥德里奇让他们当众述说收集到的情报，行事稍微过火惹怒街道两旁的商铺的蓝血兄弟会，负责人大脚派克羞愧地低下头，显然他们所说的一切属实。
看在他诚心诚意认错的份上，特里斯没有把他们赶出那条街道，而是和斯尼克家族商量匀出部分正当生意，让对手不至于没有立足之地就铤而走险地大打出手。
“白鸽路，三百米长的标准街道，酒馆四座，旅店三间，大型仓库七个，经营批发销售的商铺总共六十七家，每个月光是清洁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用来养活一只帮会，也不过是刚刚好。白鸽路能容下风评不错的斯尼克家族，至于蓝血兄弟会必须自行谋生，我可以向仓库所有者推荐部分人手装卸货物，负责守夜看守，最好分成上半夜和下半夜两个班次，估计能解决一大半成员的着落。”
说到这里，原本绝望失落导致意志消沉的大脚派克猛地抬起头，望着特里斯会长，想起他公正者的名声，顿时明白拥有如此声望的男人受到码头区所有帮会的信任不是没有原因。
“嗯……旅店需要洗衣工，我可以向他们推荐，不过蓝血兄弟会的当家人，你必须谨记，想要进入正当生意，手脚一定要干净。”
大脚派克有些迟疑，回首望着身后的兄弟，他们都纷纷点头，这才放心地应允。这一幕令坐在他对面的老佣兵刀疤乔暗暗摇头，要不是公正者特里斯在场，他肯定会笑出来，而且还会笑地很大声。
“酒馆是搜集情报的好地方，蓝血兄弟会分出几个人在里面做侍应，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清道夫工会有额外的奖励，通常是实物，比如香甜可口的鱼松面包。”
“在商铺打下手、跑腿的累活，也可以安排部分人手，别小看这些职位，通常市道行情变化最快知道的就是这些人，低买高卖的手段不用我教你们罢。如果蓝血兄弟会省吃俭用，攒够了启动的资金，进入零售行业也是一条出路。”
奥德里奇接连不断掏出应对的计划，井井有条的安排，让积蓄怒气非常不满的蓝血兄弟会成员都松了口气。
不过老资格的退休佣兵刀疤乔却对公正者特里斯敬畏不已，因为他刚才目睹清道夫工会的会长，如何不动声色地把一个小型帮会散乱地拆解架构，将有可能出现的威胁化整为零彻底泯灭，而对方却感动地把他视为唯一的指路人。
“被人卖了还帮他数钱！码头区有这样一位严谨的公正者，不知道是帮会的幸运，还是我们的灾难。”
原本退休享受晚年的老佣兵，被伙伴们热情邀请不得不再次出山，他原本还有雄心壮志，想借助动荡的时局为子孙拼一把，积蓄足够多的家产，让他们有更高的起点，不过从头到脚目睹特里斯会长的手腕，刀疤乔立即收起自己的心思。
毕竟码头区不听话的大型帮会首领接二连三地离奇暴毙，继任者极力与清道夫工会修好是不争的事实。
奥德里奇将他们导入正当行业经营自己的生意，来路合法的收入和受到保障的生活，日益受到帮会中下层的欢迎，他们占据了所有帮会的多数和主体。最上面的首脑如果违抗这股潮流，不准备退避让路，那么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无情的抛弃——挡着多数人的生路，没有超凡的实力，就等着被群体意志碾碎罢。
排解一场有可能爆发的争斗风波，顺便在白鸽路安插足够多的探子和暗桩，不出意外的话，附近的街区很快就会向清道夫工会敞开怀抱。
奥德里奇一心两用地写了几封推荐信，由工会成员分别转交给仓储管理委员会自己信任的高级成员，由他们出面将近乎解散的蓝血兄弟会安置在白鸽路各个产业，平息了两个帮派的争执，消弭了有可能爆发流血械斗的冲突。
“码头区至少又能安静几天！”身为清道夫工会的会长，他很有维护自己独占地盘的秩序的自觉。
送走两拨人强马壮的帮派，天色已近黄昏暮日时分，晚宴、酒会的请柬比往常多了很多，奥德里奇照例还是全部推拒，宁愿和工会成员待在驻地吃食堂的饭菜。
直到漆黑的夜幕笼罩伊斯特伍德城，街道两旁的灯柱挂上煤油灯，一个来自市政厅众议院的好消息随着冷清的夜风迅速传遍有资格知道的人。
清道夫工会特里斯会长就是其中之一，安排在旁听席的年轻人穿越大半个城市，一口气跑回来禀告，前后脚抵达的萝薇特夫人也绘声绘色地描述其中的大致经过。
战争债券法案僵持在辩论阶段几天后，终于获得多数众议员的支持票通过，现在已经提交给贵族组成的元老院。
“安塞.克莱尔通过资深参议员费德里男爵，在元老院争取了部分贵族的支持，顺利通过的可能性很大，关键是伊斯特伍德大公的态度，认同和默许，肯定能影响忠诚的元老。”
说到这里，萝薇特夫人沉思默想，将散乱的消息重新组合：“与北海三国的战争消耗太大了，西土关税同盟赢面很高，趁机加注投入保持优势局面是最可行的战略。不管海盗的子孙怎么折腾，我们都有足够转折腾挪的余地，因此发行战争债券募集积压在民间的资金已经成为西土诸城大领主们的共识。别说伊斯特伍德，其它城市闻讯后也开始着手加入，试图分享其中的利益。”
奥德里奇听完轻轻点头：“我们的朋友，没准已经开始着手建立销募委员会了。清道夫工会作为表率，拿出所有流动资金吃下部分债券应该没有问题，有实物作为抵押品，债券本身都可以当硬通货使用。”
萝薇特夫人会意地轻轻点头，两人相视一笑，都察觉到汹涌而来的财富的味道。呼啸的夜风没有拂走清道夫工会驻地二楼的欢声笑语，相同或近似的一幕在伊斯特伍德不约而同地上演，此起彼伏地相当热闹。
今夜必定有很多人无法安然入眠！
第一百五十章 新式武器
制作精美的新债券刚刚面世就受到民间资本的热烈追捧，其中以工商业快速积累财富的商人最为热衷，委托代理人或者亲自冲进雪松银行，挥舞着现金支票直接向在现场的平民购买他们手上的少量小面额债券。
以实物为抵押品的战争债券，分成几个大的类别，比如面值五十金欧玛的羊毛，标头是关税同盟的一串花体字，边框运用新发明的套印工艺特地制作的彩色防伪，以罗汀学院的雕刻大师罗特丹的画作，麻绳扎捆的方垛图案，就算不使用也具有收藏价值。
在债券的底部则有印制的日期和编号，右下角留有空白的地方原本是用来记录购买者的名字，不过仅限于一千金欧玛以上的大面额债券。
雪松银行面对伊斯特伍德城普通平民的不记名战争债券，很快流入资金雄厚的工商业主手里，通常以溢价百分之一的价格收购，他们就像结成攻守同盟似的没有竞相提价，不少没有远见的平民很快就将自己能够购买的份额全部转手，为赚了一点小钱而沾沾自喜。
有实物为抵押品，这些工商业新贵直接派人前往码头区，用成捆的战争债券换取各种廉价的战利品，羊毛、木材、铁砂，鱼干、熏肉，松子、榛子、黑麦等坚果谷物。
销募委员会尽管对此早有预料，不过商人们的热情显然把他们吓到了，原本打算用战争债券吸取民间积蓄的资金，可不仅仅是廉价处理前方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货物。
现场提价这种拙劣的手段明显不可能，毕竟有这么多人盯着，因此短斤缺两的手法很快在码头区上演。
装半满的酒桶、浸水后的木方、混入杂物的铁砂，码头区先期搬运下船的战利品质量还有保障，不过宽广的烈酒河上蜿蜒游走的货船，自然有人忍不住动手脚。
码头区首屈一指的工会，有极为强势的大佬奥德里奇.特里斯率领的清道夫，幸运地抢先购买到足够多的铁砂，来自北海三国达马克的富矿，如果不是有一位销募委员会众议院朋友关照，还不一定能够拔得头筹。
财富瓜分的盛宴，每个人都有份分享，伊斯特伍德城渐渐沉淀在民间和工商资本新贵手里的资金，得以迅速地释放到市场，搅动原本死水一潭的局面，形成强大的磁吸效应。
穷小子一夜暴富不再是吟游诗人颂唱的传奇，不少人光是凭借银行排队抢购债券都能发一笔小财，由于去年的抢购风潮的惨烈损失，对于投资变得迟疑的普通市民，因为过于谨慎而失去了发财的机会。
不过在狂欢式的瓜分盛宴背后，奥德里奇明显感受到某种迫近的压力，前往市政厅报捷的信使有几天没有出现了，不会是在回来的路上耽搁吧？
特里斯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在战争债券发行的第六个晚上，他被一封来自元老院资深参议员费德里阁下的私信邀请到男爵的宅邸，由于信封背面的红色暗记，奥德里奇立即坐上黑马海耶克，一路狂奔地冲向城中的白橡路。
所幸的是夜晚的路面很是冷清，除了游走在法律边缘的夜行者，有钱消遣的普通市民只会待在酒馆里和朋友吹牛打发消磨时间，因此特里斯纵马驰骋根本不会有事。
当他刚刚抵达白橡路的街口，直道两旁的路灯续了煤油的缘故亮地有些晃眼，只在费德里男爵私宅门口停放的马车，胡乱地毫无秩序的美感，阻塞了大半路面。
奥德里奇莫名地察觉到一股阴郁或者隐忧的氛围，他轻轻吁了一声，让黑马稍微放慢脚步，自己也平复起伏的心情，恢复平常的冷静心态。
轻轻策马向前，来到费德里男爵宅邸的门口，就看见众多管家中的一位年长老者久候多时，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他的手里，微微额首点头致意，接着快步疾行，穿过门前的草坪，进入宅邸的前门。
四周壁柱的蜡烛只有十二根，偌大的前厅被昏暗笼罩，特里斯不发一言，由侍者引路穿过二十重幕墙，来到男爵宅邸的深处，据说专门提供给大人物使用的密室。
还没有走近，奥德里奇就闻到浓重的烟草味道，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一切能够成瘾的玩意特里斯从来都怀有深深的恶感，因为它们会腐蚀人的心灵，带来贪欲、依赖等一系列负面情绪。
侍者轻轻叩门，得到里面的人允许后才把房门稍微推开一道仅供常人侧身而进的缝隙，随后向最后一位到场的客人招手示意。
奥德里奇深呼吸一口气，默不作声地跻身进去，迎面扑来淡蓝色的烟雾，浓郁的烟草气味在狭小的房间里郁积，他暗暗摇头，不过为了那封私信，又看在费德里男爵的份上，压住内心的恶感。
经由主人指点后，特里斯在唯一的空位落座，环视左右两侧以及对面，过半与会者都认识，不久前还打过交道。
以安塞.克莱尔为首的市政厅众议院销募委员会，另外几个穿着市民便装的人，隐隐透出和自己相同的气质，估计是城卫军系统的骑士长。
“贵族、军方、管钱袋的人，在夜露浓重的深夜，突然召集来到男爵的私宅，难道有什么爆炸性的大事发生了。”
奥德里奇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的想法果然没错，作为秘密会议的召集人，费德里男爵向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微微点头，就看见安塞.克莱尔众议员悄然站起身，将手提包里的一份情报或者战报分发传给在场与会的诸位。
特里斯没有例外地翻开观看，轻轻皱起眉头，却没有表露出多余的情绪，这让盯着他一举一动的议员朋友有些意外，随即是释然的窃喜。
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费德里男爵摘下石楠根烟斗，在桌上的烟灰缸轻轻敲打：“北方海域的战局突然扭转，那些海盗的子孙拿出了新式武器，比我们的钢制弩炮射程还远，比我们的船载床弩还精准，破坏力又大地惊人，侧舷两面贯穿，我们关税同盟的舰队损失很大。在座的诸位，有什么想法请说！”
一位明显是城卫军核心人物的骑士长，轻轻抬起右手示意，得到密会主持人的允许，从身后抓起一根海图卷轴，缓缓地摊开后呈现在众多与会者面前。
“北海月亮岛地形和附近海洋水文，一支分舰队在此休整补给，突然遭到北海三国战船的袭击。即使有预警讯号，我方舰队立即反应过来进入战斗，也被敌方的新武器打击地全军覆没。仰赖埃德蒙多大师的战棋推演，我，埃尔斯为诸位演示对方新武器的第一战。”
体积只有巴掌大小，总共十二艘玩具似的改装商船被他摆放（停泊）在弧形的港湾，一览无余的出海口位置，摆下五艘缩小百倍的古怪战船。
“我方的弩炮石弹准确度很高，离开港湾后排成阵列抢占有利的攻击点，不过对方的新式武器比我方弩炮射程更远，不停地兜圈子进行攻击。”
骑士长用长柄推杆将一艘艘我方的战船拿掉，尽管知道这是推演战局返溯的游戏，与会者无不感到心惊肉跳。
“前后一个半小时，完成补给和休整，占据优势的分舰队被敌方鲸吞蚕食地吃掉，而我方的反击包括决死冲锋，迅速抵近进入接舷战，都被新式武器破解或者半途解决，毕竟距离越近，精确度就越高。”
一位销募委员会的众议员成员举起手：“我想知道敌方的损失情况。”
埃尔斯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回答：“根据此战的幸存者回忆，北海三国装备新式武器的战船几乎没有损失，即使有也很少，毕竟局面他们占据绝对上风。”
不出安塞.克莱尔的预料，大多数与会者发出哀嚎般的叹息，于是他把头转向末席，由自己提议，才被费德里男爵亲笔私信召来的奥德里奇.特里斯。
感受到朋友的灼热目光，清道夫工会的会长很自然地举起右手，得到允许后才用平缓的语气提出自己的疑问：“我想知道北海三国新式武器的特征，射程在我方钢制弩炮之上，整个过程分舰队一直被动挨打，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
骑士长满意地暗暗点头，“总算有聪明人看出其中的关键，如果都被前方的坏消息吓坏，那么这场战争可以不用打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笔记，翻开几页后迅速浏览，抬起头回答：“敌方的新式武器，按照幸存者的描述，有雷霆轰鸣般的巨大声音，即使在空旷无比的海面上，依旧能通过相当漫长的距离，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里。”
大概明白所谓的新式武器是怎么回事的奥德里奇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前世的记忆悠然回想起，统治几个世纪的战争之王，火炮终于出现了。
他只是有点弄不明白，北海三国那种穷乡僻壤的冰雪之地，没有技术积累的肥沃土壤，没有足够多的人才储备，究竟是开了几个挂才点开科技树。
在场很多人在等着特里斯的下文，奥德里奇沉默片刻，想起在北海镀金时，海盗的子孙能够修复弩炮的工程技术，分明来自某个失落的族群。
“据说，北海三国的哈罗德人接纳了部分溪谷矮人，威力惊人的用于开矿的爆焰粉末，没准就与新式武器有关。”
埃尔斯听到这里，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找到关键的线索，随即陷入沉思中，最后轻轻摇头。在座的与会者忍不住纷纷唉声叹气，似乎看不见希望似的陷入绝境中。
特里斯不得不再次提示：“攻城臼炮！”
骑士长轻轻点头似乎是肯定和认同，不过很快的他就开始摇头：“臼炮是曲线抛投，而且准确度低地令人发指，北海三国的新式武器都是平射，绝对不是一回事。”
“得到矮人的工程技术，尤其是金属冶炼方面的积累，没准能结合已有的优势进行组合，否则新式武器不会凭空出来，肯定是战局处于劣势，北海三国不得不把它们拿出来。还有就是月亮岛一战，敌方五艘战舰都装载新式武器，我方的分舰队绝对支持不了一个半小时。”
埃尔斯双手握拳撑着桌面，侧头盯着发言的巡夜骑士副长，语气有些不确定的信任：“你的意思是说北海三国的新式武器，其实数量并不多，而且刚刚装备到战船。”
“没错，尽管我对于海战并不熟稔，月亮岛之战却给我一种试验性质的交手。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感！”
“不！在座所有人，唯独只有你在北方海域有过战斗的经历，这次密会特地召来你，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
一直默不作声的费德里男爵开口说话，骑士长立即表示恭敬地落座，至于推荐他的安塞.克莱尔则和自己的金主兼最大支持者暗中送去鼓励的眼神。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室欺心
一撮暗红烟丝塞满石楠根烟斗，费德里男爵用力地压实，没有就近凑到烛火点燃，而是握在手里反复摩挲。
“北海的战况消息掩盖不了几天，市政厅众议院已经有人隐隐察觉，不过行情一直在涨的债券关乎太多人的利益，暂时没有谁敢掀开盖子。克莱尔议员，你的意见？”
安塞.克莱尔立即起身，语气恭敬地回答：“尊敬的费德里阁下，横跨两院的销募委员会将始终如一地站在代表多数人利益的阵营，新发行的债券绝对不能跌价，那会要了很多人的命。如果有个别愚蠢的人敢站出来挑事，我会让他永远闭嘴，不管用什么手段。”
男爵没有发表意见，沉默着闭上眼睛，在座诸位谁也无法猜透他的心思，包括奥德里奇在内。
“封锁一切会影响债券价格的北方海域前线战报，如果事实与我们的预想不符合，那么就篡改事实吧。”
一位来自众议院，连任多届的资深议员，同样是销募委员会的成员，不负众望地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参议员费德里阁下微不可查地轻轻点头，由于幅度过小，除了第四骑士谁也没有发现，这种微妙时刻的情绪流露，令奥德里奇把握到此次密会主持人的真实心意，以及他的背后，握有大权的上层的态度。
“为了自己的利益隐瞒真相，甚至不惜为此篡改事实欺骗大众，眼前的这一幕真是无比熟悉。”
特里斯想起了遥远的过去，有一股忍不住想笑的冲动，为了不破坏秘密会议的严肃氛围，他只能强行压制，甚至为此动用信仰源泉。
来自城卫军核心高层的骑士长埃尔斯犹有疑惑地反问：“损失的分舰队怎么处理？十二艘改装战船，活下来的幸存者只有一成不到，大多数由于沉船被漩涡水流拖进海底，当然也有部分船员被敌方俘虏，目前关押在月亮岛某处，暂时没有转移。”
安塞.克莱尔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回应：“海上天气变化很大，对于极端气象又难以预测，因此分舰队葬身在冰风暴里，不仅船只殁于恶劣的天气，就连船员也损失惨重，很多人下落不明。诸位认为这个理由怎么样？”
“嗯！嗯！嗯！”
与会者纷纷点头认同，显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托辞，某位销募委员会的成员更是直接干脆：“家属的抚恤金我们会给足，被俘虏的舰队船员，同样按照战殁的标准，至于幸存者……我建议全部集中在白帆港，至于严密看守禁制接触外界，还是直接把目击者全部解决，就看各位的意见能否统一。当然，我个人是选择后者。”
“心狠手辣！”
这是秘密会议在座多数人对发言者的评价，意外地没有人反对，很显然他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骑士长对于人员处置抱有其它意见，毕竟分舰队部分船员来自城卫军，有很多人还是他的同僚，不过埃尔斯也知道自己属于少数，他需要找一个人来平衡局面，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发现坐在末席的第四骑士，尽管保持着沉默，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特里斯阁下，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听到埃尔斯亲自点名，奥德里奇有些诧异，其实这次秘密会议，已经完成属于自己的使命，尽到一位北海战况见证者的本分，不过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为了自己的名位，不得不站出来。
按照惯例举起右手，得到允许后，他才起身发言：“隐瞒、篡改都是下策，月亮岛一役，北海三国初次展露新式武器，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偏僻角落，整体而言我们关税同盟依旧占据上风，报捷的消息绝对不会少。再则北海的第三方势力，除了零散的海盗，还有北境诸国的联军，他们既是强悍的竞争对手，也是站在相同阵营的伙伴。由于百年前反复劫掠积累的浸透鲜血和泪水的世仇，他们和哈罗德人绝对不会和解，某种意义而言，同样也能替我们分担压力。”
他的想法和新思路让在座的与会者眼睛一亮，毕竟特里斯说的没错，北方海域犬牙交错的锋线，捷报和喜讯并非没有，只是偶然一个沉重打击过来，让习惯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的伊斯特伍德高层有些接受不了。
“北海三国也算是海上强权，前期他们损失地很惨重，不过由于充足的底气，战略优势被一点点取回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对此都有预估，只是没想到会来地这么快！”
最为关键的时候，作为奥德里奇的朋友，安塞.克莱尔立即站出来，对他的发言表示支持和肯定。
众议员还想继续连任，维系码头区大佬的友谊，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如今付出的些许投资，来日必定获得丰厚的回报，对此他一直深信不疑，尤其是在知道奥德里奇身为白骑士的品德。
骑士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特意补充一句：“如果能捕获北海三国装载新式武器的战船，我相信以关税同盟如今的技术储备，绝对能仿制成功，并且能超出原版。”
名下拥有大型铁器工场，负责冷山骑士团军械后勤起家的费德里男爵认同地连连额首，“对此，我毫无疑问，并深具信心。”
奥德里奇突然发现一个极好的机会悄然来临，他举起右手示意，得到允许后，坐直身体稍微前倾。
“北海三国能够凭借矮人的帮助发明新式武器，我们同样拥有人数不少的炼金术士，如果伊斯特伍德城的技术积累结合炼金一系的超凡之力，没准那些大师能给我们极大的惊喜。”
费德里男爵心里一动，想起特里斯家族喜欢搜集古代文献的癖好，或者也可以说是某种传统，不由暗暗点头，对于奥德里奇的提议，他很感兴趣。
“旧时代大奥术师的浮空城，以元素充能的浮游炮！”骑士长埃尔斯为疑惑不解的人揭开谜底，对于施法者他仍旧抱有谨慎的态度。
“试验制作新式武器，不会那么容易，尤其是涉及到改变事物性质的炼金术方面，比如开矿用的爆焰粉末，即使经验最丰富的大师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特里斯阁下，警戒之眼家族的后人，你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危险。”
奥德里奇点头表示认同：“哲人说过：危险与机遇是一对双生子。如果我们不冒风险，怎么会取得一系列的成功？我从不下场赌博，不过为了伊斯特伍德城，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我愿意赌上清道夫工会。”
费德里男爵存心想从特里斯家族掏出点压在箱底的秘密，故意作出沉思的神情，许久过后才认真地额首同意：“说吧，你需要什么？”
“先期一笔五百金欧玛的款子，主要是用来改进不稳定的化合物……噢！我说的是炼金术士制作的爆焰粉末。二期主要是大量廉价的铁料，将会用来试作我方新式武器的载体。如果试验获得成功，那么最后一笔投资就是应付大量订单创办的工场。”
参议员哑然失笑：“条理非常清晰，一环扣一环地层层推进，这是你原本的计划，还是临时起意的想法，竟然如此深具信心，难道特里斯家族有我不知道的底牌吗？”
奥德里奇立即点头默认，费德里男爵更加好奇，只是他明白彼此的身份，因此不能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如果特里斯不是贵族就好了！”
不得不说，拥有孤山本家的男爵领作为后盾，奥德里奇即使继承一座没落的骑士庄园，也足以令大权在握的资深参议员费德里阁下束手束脚。
不过，与此同时，众议员安塞.克莱尔有些不满：“特里斯阁下，为什么不通过销募委员会拨款，既然我们发行债券，关乎北方海域的战争，都有我们的份才对。”
奥德里奇必须安抚住众议院的朋友：“新式武器的试作最好还是秘密进行，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我本人对于人多眼杂的众议院的保密能力不具信心。”
这个说出来有些伤人的论点，别说骑士长埃尔斯和在座的销募委员会成员，就连主持人费德里男爵也连连额首。
“新式武器前后三期投入的资金，根据我个人保守的估计，至少在五千金欧玛以上，清道夫工会的家底，无论向哪一间银行申请秘密贷款，恐怕都有极大的缺口。尊敬的特里斯阁下，最好还是考虑销募委员会的拨款。请务必相信我的判断，只要账面玩弄一些手段，这笔钱可以不通过众议院，甚至在元老院也只有费德里男爵一个人知道，直接向伊斯特伍德大公负责。”
骑士长埃尔斯闷咳一声：“那是在成功的前提下，如果新式武器试作失败了，谁为为此负责？”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奥德里奇，特里斯慢慢站起身，脸色肃然：“如果失败了，欠下巨额的款项，我会把北海荒岛残破神殿的收获，交出来。”
“……”狭小的房间里，沉寂了片刻，所有人都忍不住交头接耳地絮语，乱糟糟地杂乱噪音，掩饰不住与会者的兴奋。
毕竟这是欧丁神系巨人之敌的神权武器，被奥德里奇.特里斯隐秘地收藏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用来抵偿五千金欧玛，到顶不过五万金欧玛的贷款，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毕竟有些东西无法用金钱衡量。
费德里男爵作为主持人，又是销募委员会的幕后操持者，立即一口答应，生怕清道夫工会的特里斯会长后悔，提议签订一份众人见证的契约。
奥德里奇看过所有草拟的条款，没有发现明显的破绽和漏洞，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一式两份，自己收藏一份。
“时间不等人，请容许我先行离场。必须尽快回孤山的本家取一些东西，事关我们的事业。”
想起警戒之眼特里斯家族显赫的威名，别说城卫军核心人物埃尔斯骑士长，就连安塞.克莱尔众议员，以及费德里男爵都认定，他是回老家求助，或许是某些极具价值的古代文献，因此没有阻扰地任由他从容离开。
奥德里奇在此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他的目的地不是孤山的特里斯本家，而是位于冷山某处沉降在峡谷里的法师塔，至今保存大部分功能，有塔灵维持运作，旧时代施法者智慧与财富的结晶。
经历密室会议，尽管没有参与昧着良心的阴谋，奥德里奇依旧察觉到信仰源泉动荡，可见环境对于个人的影响，沾染上肮脏的政治，因此尽快退场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