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章 议员
安然无恙地返回诗鹰街区老巢，孤身一人参加贵族的晚宴，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归来让工会成员松了口气，如今的清道夫日益壮大，一路走来如此顺利的缘故，大部分仰仗会长在巡夜骑士兼有职衔的庇护。
奥德里奇经转梯回到二楼里间，兼具书房、卧室、办公场地等用途的房间，脱下整套鲁弗.维斯特出钱买单的晚宴礼服，仔细整理后妥善摆在自制的衣帽架上，换穿清道夫工会的制式皮甲，外面加了一件月白色亚麻罩衫。
他走到书桌前，从笔筒里捻起一根鹅毛笔，拧开墨水瓶盖，轻轻蘸了蘸，翻开巴掌大的公文便签纸，动作轻柔缓慢，趁机回想晚宴时所见所闻，随后飞快写下：酒、晶盐，香料，霜糖，玻璃。
稍微停顿、收笔，再度沉思默想，另起一行又写下：工坊。看到这个字眼，奥德里奇自嘲一笑，心想：“已经过时的玩意！”
“唰唰唰！”几条黑线划掉，再起一行：“工场”，随后鹅毛笔往后拉出一条直线，“手工业”。
特里斯还在思索：“工场手工业，就是现在伊斯特伍德城，地域广袤的西土，乃至维斯特大陆的主流。据我观察收集情报所知，煤炭燃烧的工业之火已点燃细小的火苗，只需要一个契机，蒸汽时代随时都会降临。”
奥德里奇的长远大计刚刚起头，还没有整理出具体的头绪，一位意外的访客抵达全麦面包店，声称有重要的事务拜访特里斯会长。
藏起那张墨迹未干的便签纸，奥德里奇不疾不徐地下楼，在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市政厅众议院的安塞.克莱尔。
议员先生的右手搭着圆檐帽轻轻点头示意，露出鬓角染霜的痕迹，眼睛布满血丝，显然最近一段时日繁忙的工作导致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眉目之间涂抹一层淡淡的雪白石粉也掩饰不住疲倦神色。
简短的寒暄过后，奥德里奇伸手延请克莱尔议员到二楼里间，他在前面带路，眼角余光瞥见议员先生消沉的神态，在人前一扫而空，抖擞精神变得斗志激昂，就像南方庄园踏上斗兽场的奴隶角斗士。
两人坐定后，安塞.克莱尔没有拐弯抹角，而至直接进入正题：“最近我的日子不好过，最大的支持人柯尔克经营不善，很难保证竞选连任的资金到位，因此我想起了你，尊敬的奥德里奇.特里斯骑士长，清道夫工会的会长先生。”
“我会通知仓储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以及发动更多的人手为你投下略尽绵薄之力的选票，当然还有我们诗鹰街区，以及临近几个对我颇有好感的街区，大部分居民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
“不够，远远不够，只是居民的支持还不够，尊敬的柯尔克先生可以让他名下的纺织厂所有雇工都去投票，竞选连任更需要这个……”
克莱尔先生不顾体面地用拇指捻着数钱的动作，他的认真神情使得这一切不再可笑，反倒是奥德里奇.特里斯还没有进入状态。
“如今清道夫工会日益壮大，维持它的正常运转需要大量‘黄油’，当然我会以个人名义捐一笔款子，另外仓储管理委员会的朋友，我可以说服他们掏出数目可观的小额捐款，街区的居民日子过地紧巴巴地，让他们掏钱支持你连任的事业恐怕不容易，毕竟你在码头区这一带名望浅薄。”
“得了吧。一把铜芬尼、几枚银德勒的小额捐款能顶什么事，我需要金欧玛，亮晶晶，黄澄澄的金币，或许一张伯爵家族名下雪松银行的支票更好……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奥德里奇.特里斯好奇地反诘相问：“为什么我要这样帮助你？”
安塞.克莱尔振振有辞地重提旧事：“因为你的巡夜骑士副长的职衔，是由我牵头提交议院审议通过。没有这个身份，清道夫工会能否在码头区站稳脚跟都成问题，你应该心怀感恩之情。”
“然后任由你随意索取！这是敲诈，这是勒索，卑劣的小人行径，不应该出自品行、才智超过常人的议员先生的嘴。”
安塞.克莱尔难得沉默了片刻，奥德里奇趁热打铁：“再说了，那只是众议院过关，元老院那边你可使不上力，最关键的伊斯特伍德伯爵，你用什么打动他签署肯定的意向？”
克莱尔议员搅动脑汁，随即吐出一口长气：“总之，没有我牵头，一切都没有可能发生，当然我也不会漠视尊敬的特里斯先生个人付出的努力。我可以向你保证，发誓也行，只要奥德里奇.特里斯先生全力支持我竞选连任，那么日后必定有所回报。”
说完两人对视，沉默着一言不发，不知道过了多久，掩不住疲倦的安塞.克莱尔眨了眨眼睛，特里斯会长随即点头同意：“好吧，这是最后一次，欠你的人情还完了。”
看着奥德里奇.特里斯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支票本，封面的常绿青松，顶端部位积雪累累垂垂，不仅有些感概：“没过多久，你已在雪松银行拥有自己的账户了。”
“三十六枚金欧玛，为了你在市政厅众议院的议员事业，我的半数身家就托付给你，从此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别说地这样绝情。奥德里奇，我的朋友，很快你就会发现在市政厅众议院拥有一个强有力的朋友，对你的事业绝对会有很大的帮助。”
悄然离座，走到书桌前接过支票，安塞.克莱尔细心地抚平可能有的褶皱，眼睛里满满都是珍爱的感情，就像望着自己的情人那样。
随后他举起轻薄的支票，“一个好的开始！这张金票将会是我竞选连任的重要垫脚石，从此以后尊敬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先生，你就是我的金主之一了。”
摊上这样一个厚脸皮到没有对手的‘朋友’，清道夫工会会长只能摇头轻叹，大变革的时代即将来临，他得提前做出准备，不过眼下却得和蝇营狗苟的克莱尔议员打交道。
“启动资金到手了，你的朋友们的小额捐款也不能放过，蚊子腿再细也是肉，还得鼓动街区居民踊跃投票，尽量把声势营造出来，炒热连任成功的氛围，估计我的菜鸟对手肯定吓懵掉，更别说想和我争夺议员位置的候选人。”
奥德里奇.特里斯摊手：“我是一个骑士，许下的诺言必定会兑现，即使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能欺骗你绝对不会欺骗我自己。”
“对了，对了，据说你是少有的坚持传统的骑士，不愧是田园牧歌的乡村出身的贵族，珍贵的品德和美好的善心如今可是稀缺的玩意，却在你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
“过于泛滥的吹捧恭维的话最好还是留给你的对手，谨守骑士美德和戒条的我可不吃这一套，更别说会被你的言辞打动，我们的对话最好还是坦陈和直率一些，这样做至少我感觉会好受些。”
安塞.克莱尔不为所动，脸色如常还略带笑意：“一切如你所愿，我的支持人奥德里奇.特里斯先生。”
“滚！”清道夫工会会长伸手指着门口，只是脸上也忍不住泛着微笑。
克莱尔议员心里一松，感觉已经摸到特里斯会长的脾性，对于强有力的金主他总是能很好地压住自己的脾气，忙不迭地抚胸欠身施礼，脚步带着轻快的节奏离开里间，离开清道夫工会的驻地，回到自己的议员马车上。
市政厅为议员们配备的专属马车，多亏安塞.克莱尔先生离开工程建设管理处的职位，在众议院履新后提出的第一个议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得到全票支持，由此大获成功，成为众议院新任议员中的红人。
他有广泛的人脉，清楚知道清道夫工会不起眼的工作获得多少收入，另外一些隐秘的进项，也能从典当行和跳蚤市场管理处打听出来，毕竟那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坐在半封闭的车厢里，享受车轮碾过破碎路面高低起伏不平带来的轻微颠簸震荡，这有助于安塞.克莱尔整理杂乱的思绪，筹划自己的事业，心想：“这张奥德里奇.特里斯开出的支票，他的签名比金额更具意义，代表码头区崛起的一股新势力成为我的支持人。这一点，来自乡下庄园的特里斯骑士肯定不清楚，或许他以后会弄清楚，不过目前为止，把他绑上我的马车，绝对能使我渡过竞选连任的难关，甚至反过来保住柯尔克先生的事业。”
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让安塞.克莱尔先生更倾向于拥有‘大型’工场的派姆.柯尔克，毕竟他可是财雄势大的商人联合会成员，尽管不是核心层，也是坐稳位置多年的老手。两人互相帮助、扶持，已经走过‘漫长’的两年。
奥德里奇.特里斯自送走安塞.克莱尔议员后，立即招来大管家戈尔高先生，首先询问工会的事务，听见一切正常运转走在正轨上，随即话题转到酒水上面。
“跟在面包后面，会长你打算把手伸进这利润颇丰厚的行当？不得不说，您的眼光真是长远。码头区的酒馆，毫不客气地评价，九成九都在卖掺水的劣酒，都该被吊销酒牌。我们准备从什么地方下手？”
“平价收购麦酒作坊，组合成小型的工场，仓储管理委员会的朋友们会廉价提供场地，唯一可虑的是最终的身份定位。大桶大桶酒水批发卖的行商？还是面向顾客的销售专营店？”
戈尔高考虑了一会，“批发商对于改变码头区掺水酒的现状毫无帮助，还是专营酒水更好，当然我们得先拿到酒牌，市政厅的酒水管理处，据说路子不容易走。”
奥德里奇轻轻摇头：“我们清道夫工会在市政厅众议院里可是有一位强有力的朋友，他会看在‘友谊’的份上帮忙的，酒牌的事不用担心。”
“那么我现在就去外面打探，看看哪一家作坊又被麦酒工场挤压地濒临倒闭了。”
特里斯骑士微微额首示意，房间里只有他一人，捻着鹅毛笔写写画画，继续思索着未来的方向。
第一百八章 兄弟会
清道夫工会奠定根基的武力潜藏在下水道，所幸的是占据边缘区域被地下世界的帮会故作无视，走私贩们另行开辟新的渠道，得以避开持剑“征税”的编外巡夜骑士。
一点点地拓展地盘，拥有诗鹰街区的产业作为伤残以及老人的后路，补充新血的速度很快，毕竟码头区失业的雇工遍地都是，为了能吃上饱饭，甚至过上安定的生活，投入半官方性质的清道夫工会，总比担惊受怕的帮会外围成员强多了。
双权杖骑士坐镇的黑骑士集团灰色裹尸布暂时放下与清道夫工会的纠缠，把目标集中在奥德里奇.特里斯会长身上，迪斯马斯特忧心地是无处不在的挑战者，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一个拥有官方职衔的冒险团体。
亡眼骑士霍尔姆晋升权杖的意外被地下世界的各方势力反复解析，试图从中寻找到蜕变的关键契机。
没人愿意看见灰色裹尸布一家独大，拥有一根黑权杖就已使得势力天秤稍微倾斜，排位次席的钢铁兄弟会不想再次蒙受堵门的羞辱，以致于向原本不屑一顾的非人异类，黑暗深处的居民伸出援手，试图借助它们洞悉事务本质的眼睛或者超凡的智慧。
其中有一个猜想，彻底净化血房间报丧女妖雏体的白骑士奥德里奇.特里斯，就是霍尔姆晋升权杖的催化剂。毕竟黑骑士在已被遗忘的过去——旧时代也不枚胜举，当时他们可是旁支末流，曾经涌现出不少佼佼者，似乎都是与白骑士的互相绞杀中突围而出。
随着不断深入的调查，奥德里奇.特里斯的那点家底很快制作成情报摆放在各个黑骑士集团高层，甚至地下世界大佬的面前。
家道没落的乡村贵族，传统的庄园骑士，在父亲鲍尔.特里斯的安排下，前往相邻的骑士领穆德.斯托克家中渡过童年，由于部分领地与低语森林接壤，经常独自一人进入狩猎。鲍尔.特里斯病故后，中断低语森林的修行，回到特里斯领继承家业。由于收支失衡而债台高筑，在濒临破产的时候，孤注一掷平价处理家中浮财，孤身一人前往伊斯特伍德城谋生。
途中，巧妙地解决了路桥堵塞问题，疏通往来烈酒河两岸的车流，初次展现惊人的骑士技，一为巨力，一为嗓门，得到当时在现场巡视附近乡村回城的德威特爵士，以及城卫军中名义上统管巡夜骑士的布莱恩男爵的看重，写了一封推荐信呈交给冷山骑士团昆西.罗德尼，签发招募令，促成奥德里奇.特里斯进入巡夜骑士。
以过人的武技收服桀骜不驯的守夜人，经历商人联合会高级成员欧格登.诺顿爵士街头刺杀一案，在下水道对走私贩持剑征收税金，积累功勋从而得到赏识，晋升职衔为巡夜骑士的副长。亲手创建并带领清道夫工会在混乱不堪的下水道以及码头区站稳脚跟，将没落的诗鹰街区导回正轨并建立某种秩序，带动临近街区日益繁荣。
听完以上情报，钢铁兄弟会的首领，同样用眼睛换来七种诅咒，身心浸入黑暗中的亡眼骑士戈特.弗莱德，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
“这样一个毫无污点，近乎完美的白骑士，想必拥有极为丰沛的信仰源泉。或许古老的传言在霍尔姆身上应验，我的老对头与奥德里奇.特里斯的交战，截然不同的两种源泉碰撞，促使本来停滞不前，身躯快要干枯朽化的霍尔姆突破障碍，触碰到可怕的诅咒权杖。”
他的头侧向左边，钢铁兄弟会的首席智囊，来自罗汀学院狮鹰分院的格里芬教授，另一个身份是地下世界精通禁忌炼金术的“苍白之手”。
“大师，对于霍尔姆的情报收集汇总，你有什么看法？”
脸上覆盖青铜质地，无下颚的颅骨面具的格里芬教授，戴着灰色丝绸手套翻开面前的纸张：“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大师，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吧。”戈特.弗莱德右侧，由于凝聚杀戮之心飞快提升地位，跃过前面的伙伴，站在钢铁序列第三位置的赫卢斯开口要求。
苍白之手轻轻点头：“坏消息是拥有诅咒权杖的霍尔姆，能突破限制施展亡眼骑士体系所有诅咒术，付出的代价是每天一次，暂时看不出重复施术的痕迹，或许有某个上限数目，只是被他很好地掩饰住。”
戈特.弗莱德随即接过话题：“关于这一点变化，我得为在座诸位兄弟详细解释。嗯……选择傲慢源泉用双眼换来诅咒术的亡眼骑士，反馈获得都是永久固化的类法术，就像点燃血脉的术士，一经选择终生无法更改。我体会过当初失去眼睛拥抱黑暗的一幕，大致有七十二种诅咒术，凝聚成古怪的符文漂浮在意识里。那种体会很难用言语详细说明，失去双眼的人还能看到东西，估计应该是信仰源泉的反馈造成的幻觉，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
格里芬教授接着往下说：“好消息来了，诅咒权杖霍尔姆在晋升前，身心浸淫在亡眼骑士的道路上过于长久，以致于他的身躯枯朽而半亡灵化，因此他并没有完成最终的蜕变，充其量只是一个残次品。权杖骑士的名头或许可以吓唬不知道底细的普通人，可是骗不过同为上位黑骑士的我们。还有一点，根据灰色裹尸布的内线传出来的情报，霍尔姆原本准备‘册封’一个权杖侍从，不幸中的万幸，他可耻地收获失败。对了，那个人就是独行的下水道游侠，黑暗中的幻影猎手查尔特，他以诅咒权杖之名签订追随至死的契约。”
钢铁兄弟会的首领戈特.弗莱德握着铁拳套的手重重拍打一下桌面，“灰色裹尸布的诅咒权杖霍尔姆不足为虑，不过借助权杖骑士的名头号召亡眼骑士投入他的麾下就有点可怕了。”
苍白之手十指交叉相握：“首领，无论从什么方面考虑，我们都必须制止霍尔姆的鲁莽举动。内线能把情报传出来，想必出自黑权杖迪斯马斯特的纵容漠视，他肯定被地下世界盛传的谣言影响了。”
“弗莱德大哥，您必须冲击界限，成为下一个，或许是真正的诅咒权杖才成。”杀戮骑士赫卢斯言辞恳切，左右两侧在座的兄弟会高层，听完后不约而同地点头认同。
人生迈入巅峰的亡眼骑士戈特.弗莱德缓缓起身：“为了钢铁兄弟会，为了我们大家，我必定会冲击成功成为权杖骑士。当然，首先我会亲自与清道夫工会的特里斯会长交手，尝试一下他的美德源泉，是否真的就是我等上位黑骑士蜕变的契机。如果推论正确，奥德里奇.特里斯就是我们钢铁兄弟会的磨刀石，不止是亡眼骑士的我，还有其他不同体系的兄弟，同样可以向他发出挑战。”
这番话立即赢得在座与会者的欢心，不得不承认戈特.弗莱德能成为兄弟会的首领，的确与他过人的胆略以及敏锐洞察事物本质的才能得以坐稳首席的位置。
向伊斯特伍德第四骑士发起挑战，据情报掮客提供的不负责任的小道消息：奥德里奇.特里斯已经接近大骑士。很有可能借其磨砺突破黑骑士的界限时，反而成为他成长的垫脚石。
考虑到白骑士的局限，为了防止戈特.弗莱德意外折刃，格里芬教授建议掳掠奥德里奇.特里斯身边的亲密朋友作为人质，威胁他关键时刻能够收手。
兄弟会议论片刻后立即同意了，首要目标就是传闻中在费德里男爵主持晚宴结识并“深入交流”的萝薇特夫人，不过这个人选很快被戈特.弗莱德否决了。
“这个女人不行，站在她身后的大人物我隐约察觉到身份，连我们的后台也惹不起，还是选择特里斯的领民吧，怎么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熟人。”
赫卢斯等人用力地点头：“不能怪我们卑鄙，而是对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嫉恶如仇的脾性深有了解，故此不得不做出反制的先手措施。”
苍白之手格里芬教授没有发言反对，因此钢铁兄弟会很快凝聚出共识，散会后立即展开行动，收集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行踪，对工会中过半数来自特里斯领的人甄别身份，确认与奥德里奇的亲疏关系，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打击盘踞下水道肆意捞钱的清道夫工会成员，最好是流血和伤残，以期能够吸引特里斯会长进入圈套，进入选定的战场。
思索着工会以及个人未来的发展方向，奥德里奇.特里斯待在驻地总部未雨绸缪，由于在诗鹰街区以及码头这一带颇具名望，闻讯前来拜访他的客人络绎不绝，工会成员能免除地尽量挡在门外，当然也有个别无法拒绝的人物。
比如与奥德里奇较量过的高地战士巴鲁克.石斧，他知道特里斯如约创办面包店，又与面粉商人、大粮商建立密切的友好合作关系，因此满怀期待地登门拜访。
对于这位脾气不错的英雄后裔颇具好感，奥德里奇.特里斯得知后，立即放下手头上的规划，在门口与巴鲁克.石斧一记碰拳，看在火花四溅的战斗友情份上，延请他到二楼的里间。
刚刚坐下，来自弗内斯高地的战士心直口快地说出自己的请求，希望特里斯能够为他的部落提供一批粮食或者面粉，当然价格肯定比市价要高出许多。
奥德里奇对此早有准备，沉思片刻后，在巴鲁克.石斧期待的目光中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两人没有客套地寒暄，直接起身下楼，前往全麦面包店的储藏室。
让店里的伙计打开一掌厚的大门，伸手延请高地战士参观游览，巴鲁克.石斧毫不迟疑地躬身走进去，站直身体后环视左右，入眼看见成百上千，整整齐齐堆叠地抵住楼板的面粉袋，以及数目更多的箩筐，里面盛满还未研磨成面粉，颗粒饱满的麦子。
空气中弥漫着丰收和富足的味道，肥沃的土地产出，每一颗麦子都凝聚着灿烂的阳光以及农人辛勤的汗水。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巴鲁克.石斧转身，有些失态地拭去眼角喜悦的泪光，随即双手搭在奥德里奇的肩膀上。
“我说过，我会帮助你的。”特里斯微笑着开口，安抚高地战士过于激动的心情。
“尽管我脑子怎么不好使，可是大量的粮食和面粉运出伊斯特伍德城，绝对是一件惹眼的事情，得想个办法妥善地掩饰过去。你看，走私贩的渠道如何？”
奥德里奇听后神色肃然：“这怎么可以？清道夫工会正是打击走私贩起家，绝对不能用他们的渠道！巴鲁克，我的朋友，请你准备好足够支付的现款，下午城外的烈酒河，我会亲自与你交割。”
看着他如此深具信心，高地战士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安，拥有过人的直觉，令巴鲁克觉得特里斯不会用谎言诓骗，而是真的有解决的办法，于是他很爽快地走了，去找伙伴筹款。
至于奥德里奇.特里斯，亲自送他离开后，再次走进储藏室，关上大门，伸手轻触腰间的红袜子，露出会心的笑容。
今天他要用全麦面包店的储藏，试验出这件空间袋的最大容量，从以往的记录来看，真相绝对会让巴鲁克，包括自己都感受到惊喜的滋味。
第一百九章 偶遇
摘下系在腰带里侧的红袜子，奥德里奇敞开它的口子，单手提起一筐麦子刚刚接近，就被空间袋自动吞没，仿佛拥有无底胃袋的三头犬塞伯拉斯。
决心试探出它的极限容量，特里斯的右手如同竖琴演奏者拨动丝弦的快速，储藏室里的面粉袋、粮筐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消失。直到红袜子自行封闭，失效似的不再吞没，奥德里奇这才抬头环视左右。
全麦面包店的过半储备已去，特里斯估算空间袋的体积，大概一百五十立方左右，刨除藤筐、麻袋之类的杂物，重量将近七十吨，着实有些可观。可是红袜子拿在手上，却轻飘飘地似乎没有重量，可见空间袋的神奇果然名不虚传。
想起与高地战士巴鲁克.石斧的交易，第一次经受这种贸易，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再则储藏室的储备无端减少了一大半，不止会惹来外人的觊觎，连自己人也不免会好奇，奥德里奇思索后，取出里面的九成放回原位，将一些藤筐、麻袋摆放地松散些，日常开启取用制作面包的帮工肯定看不出来。
账目往来都有清晰的记录，奥德里奇忽然拍打脑门，心想：“兔子都知道不吃窝边草，我竟然盲目自信到用自己的储藏室的粮食与高地人交易，应该直接在大粮商或者面粉行销商人处下手，钱不过账直接做转手交易。”
特里斯右手握拳，与左手重重一拍，暗自寻思：“刚才，真的得从巴鲁克手里收取三成……不，应该是四成的订金，夹在全麦面包店的日常订单里，权作又并入新的加盟店，神不知鬼不觉地浑水摸鱼。”
干脆将空间袋里的粮食都放回原位，奥德里奇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面粉，稍事整理装束，直接离开储藏室。避开怀着各种意图前来拜访他的好事者，静悄悄地从二楼外缘旋梯离开，在路旁停着公共马车的站点稍等片刻，很快有一辆双层四轮马车经过。
车厢里空空落落没有几个人显得极为宽敞，反倒是车顶和两侧坐满衣着、身份不一的乘客，车厢后端牵引着一辆装满箱囊包袋的两轮拖斗车，纵横交错的十几根绳索将乘客两眼紧盯着的行礼牢牢固定在原处。
扬手叫停后，奥德里奇掏出一枚银德勒，在侍立在车厢前侧门口的收费员晃了晃，很快对方就挤出职业的热情笑容，亲手为他打开车厢门，伸手延请他进去安坐。
特里斯毫不迟疑地上车落座后，车夫轻轻抖动马缰，蒙着眼罩的八匹驽马打着响鼻，迈开疲惫的步伐，钉着马蹄铁的脚掌有节奏地踢打铺满碎石碾平的路面，发出清脆的咯哒咯哒声。
“尊敬的先生，您这是准备去哪？”
没有安装昂贵的玻璃窗，年轻的收费员凑过来，用过于热情和夸张的语气向奥德里奇询问目的地，以便于估算里程收取相应的费用。
“松香大道三十六号，庞特粮行！”言简意赅说出要去的地址，收费员闭上眼睛，右手搭着没有玻璃的厢门，左手五指翻飞地掐数计算。
特里斯有些好奇，心想：“这种技艺难道是隐秘相传的快算。每一段里程固定的微薄收费，还得彼此相加的总和，手指的动作，有些和珠心算类似的感觉。”
收费员睁开眼睛，再度挤出热情的笑容：“尊敬的先生，我们这趟公共马车顺路行经松香大道，可惜不会经过庞特粮行，路程只有二里多地，十个铜芬尼，一枚银德勒有找还。”
客气话说完，他直接伸出左手，特里斯没有在意，将银币放在收费员的掌心，“不用找了，当作你的小费。还有，你的心算不错，是自己日常摸索出来，还是继承的家学本领？当然，我不是觊觎你的本事，而是觉得拥有这种技能，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工作。”
收费员小心翼翼地收起银德勒，没有找还意味着两个干净的铜芬尼落进自己的口袋，反正左右也没事，他就站在车厢门口的踏板上，与好心肠、慷慨大方的绅士先生交流打发时间。
“这门心算的本事是我祖父传授给我，其中有很多口诀，不过有用的只有几条。我们家世代都是斯托克男爵领的庄园农户，由于拥有这份本领，担任过庄园的书记、农事官，不过自从六年前庄园没落后，我们一家就失去地位，不得不进城谋生，所幸拥有心算的本领，我在公共马车行谋取到收费员的职位，一直干到今天，收入只是马马虎虎，就是不能过上好日子。”
“斯托克男爵！”奥德里奇油然想起自己儿时被父亲送去学习的军功骑士家族，那一段颇为艰苦的岁月，微笑着轻轻点头，“我曾经在斯托克男爵的城堡学习如何成为一个骑士！庄园的书记，你来自哪一个上等人家？”
“尊敬的骑士先生，容我回禀。”收费员抖擞精神，似乎眼前的特里斯骑士令他想起儿时体面富足的生活，往昔分享斯托克男爵家族的荣耀，令他整个人焕然如新。
“我是崇敬的斯托克老爷名下，榛树庄园的上等农户勒塔莱家的长子，小勒塔莱。”
奥德里奇回想起记忆中的过往，对于临近低语森林的榛树庄园，他可以算得上是常客，不过勒塔莱家的小子他都认识，唯独这个自成书记官长子的小勒塔莱，丝毫没有印象，老勒塔莱的大鼻子和苹果下巴，根本没有一点痕迹。
特里斯暗中警醒，心想：“不会那么巧！刚刚出门就碰上一个‘熟人’，而且他未免也过于热情，我记得斯托克骑士对农户可没有好脸色。”
察觉身边不远处的年轻人可能背负某种使命而来的探子，奥德里奇的心里顿时失去兴趣，脸上顿时浮现出冷漠和疏远的神色，公共马车的收费员却浑然不知，根本不清楚自己露馅了，犹自表演不停。
“小心！”毕竟是遵从古板戒条的美德骑士，看见前方有一辆私人马车飞快驶来，特里斯担心站在车厢踏板上的收费员可能会受伤，连忙提醒一声后，将他往车厢里拉。
淬不及防之下，“小勒塔莱”就被奥德里奇从没有装玻璃的窗户强行拖进车厢，此时呼啸而过的改装私人马车，甚至擦蹭着后面的牵引挂斗车，在车顶的乘客惊呼中，不巧崩断了两根绳索，还差点将上面的行礼撞开。
“你救了我的命，你救了我的命！刚才我差点没命，不死也要重伤，真是太感谢你了，尊敬的骑士先生。”年轻的收费员惊吓过后，露出后怕混合喜悦的脸色。
瞧着他的神情，不像是戏子的“表演”，奥德里奇有点惊讶，心想：“未免入戏太深了！难道他真的是勒塔莱家的长子？”
按下心中重重疑虑，特里斯觉得如今自己声名鹊起，肯定会有很多人打着主意窥视，路上几个偶遇的“熟人”根本不出奇，因此心里提起戒备，表面却恢复常态地平和，与年轻的收费员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话。
公共马车奇怪地没有停站，直接行驶到松香大道，这令奥德里奇心里越发生疑，只是下车后不管其它，直接向三十六号庞特粮行走去。
“小勒塔莱”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心里有些不安，沉默着来到车夫身边坐下。
车夫抬起头，露出一脸络腮胡子，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又有如盯着猎物的鹰隼，他开口训斥：“离开玫瑰剧院才几天，你的表演瘾头又犯了？是不是又想回去，过不见天日的生活？”
“老大，刚才不是一切正常吗？”年轻的收费员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表演地太过火了！一个庄园农户人家的儿子，竟然拿捏着可笑的舞台腔，这里不是观众云集，掌声雷动的剧场，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愚蠢无知地用平和的语气与一位骑士对话，你的脑子里塞满稻草？还是昨晚洗头时进水了？”
“老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来自玫瑰剧院，为外形出色，嗓子天生沙哑的主角同步配音的幕间声演，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学舌鸟”这个外号的年轻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摆脱悲惨命运的机会。
“不知道下一个时机什么时候到来。”车夫轻轻顿了顿脚，发出明快的节奏，两层马车的乘客停下戏闹，沉默着下车，连行李都没有取，直接散开融入附近的人群里。
慢慢前行停靠在站点后，车夫与收费员悄然下车，随即有人上前接手，将公共马车驶回总站停放。
奥德里奇.特里斯直接向目的地走去，抵达松香大道三十六号庞特粮行，他的清道夫工会制式服装就像一张名片，一封介绍信，很快得到雇工的热情招待。
“二十袋面粉，十五斤装，再给我来二十袋麦子，今年的新麦，陈年的也可以，标准装袋，别给我短斤缺两。”
庞特粮行相当重视奥德里奇.特里斯日益壮大的事业，不为他的特里斯家族出身，而是在码头区的好名声，资历很深的经理人伸手招来雇工领班，让他安排人手装车，转头向特里斯会长询问：“刚刚进货没多久，难道是全麦面包店的新加盟者？”
奥德里奇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眨了眨眼睛，说谎与诚实的骑士戒条不符，至于说实话，不知道庞特粮行会否同意将麦子和面粉贩卖给高地人。
“明白，我明白！你的事业如今壮大地很快，滚雪球的累积效应，不止是诗鹰以及临近的街区，相信你很快就会掌握码头区的面包行当。难得，这种小事情你还亲自跑一趟，换作是我，早就使唤雇工去跑腿了。”
“普通的事务我也不会亲力亲为，只是这一次不同。我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不亲自帮这个忙恐怕心里会过意不去。”
经理人轻轻地拍打奥德里奇.特里斯肩膀一下：“能和你成为朋友真是太好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这趟粮车我给四成订金，到目的地那位朋友接受后，再补上缺额的部分，如果你允许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不轻不重地给他出了个难题，反将一军。
想不到庞特粮行的资深经理人，难得逮到这个机会，想都没想地直接点头同意：“你的事业规模日益壮大，肯定不会欠账不还，我相信你的信用。”
这会轮到奥德里奇露出惊讶的神色了，令经理人感觉很受用，特里斯开口询问：“你在庞特粮行的权限很高，竟然能允许我赊欠这么大一笔数目。”
“我帮你，你帮我，我们是朋友嘛！”打蛇随棍上的职业经理人，看到奥德里奇的微笑，明白自己赌赢了一次，成功赢得了特里斯会长的友谊。
说实在的他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清道夫工会的日常收入，如今可是街知巷闻，那不是一个小数目。
第一百十章 交易
堆满粮食的四轮平板马车缓缓驶离庞特粮行，悬在驾座外侧的铃铛随着路面的轻微起伏而不断摇摆激荡发出连串清脆的铜鸣提醒附近行人注意避免无辜地碰撞，以红萝卜和杂色豆子喂养地膘肥体壮的驽马毫不费力地拖动将近一吨半的货物。
与粮行经理人道别后随车同行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单凭经验便看出这个大家伙只是普通的挽马，而且还是糅合了不同区域和特色的马种选育而成已能适应气候偏寒的西土的杂交种，挽力固然比不上城卫军中的重挽马，不过拥有巴尔登马的温驯脾气以及冰原马的悠长耐力等特性，还是受到以畜力为主流的运输业的热捧。
兼着搬运和装卸工的庞特粮行的车夫是一位体格魁梧的壮年男子，或许以往漫长的庄稼汉生活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深刻的印痕，因此在得知奥德里奇.特里斯的令人敬畏的财富以及骑士身份后，他就一直保持着堪称可怕的沉默，除了必要时驭马的几个口令，只会神情紧绷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有几次多亏奥德里奇善意的提醒才避免小巷里冲出来的私人马车刮蹭碰撞。
为了不难为越发局促不安的车夫，特里斯骑士不得不丢开借助谈话闲聊的时机摸庞特粮行日常销售的底子的想法，反正松香大道距离诗鹰街区的路途不是很远，有此闲暇他干脆左右扫视观望街面的人物风情。
等到骑士的注意力从车夫身上移开，这位原本性格很开朗的壮汉才偷偷地呼出一口长气，双手握紧不知名兽皮与剑麻纤维混织的马缰，浑身打了个哆嗦，神色也渐渐放松下来恢复正常。
根据奥德里奇的观察，家道没落后离开乡下庄园进入伊斯特伍德城谋生的渠道不多，大部分没有一技之长的人作为雇工被工场主招募，鲜血和汗水作为润滑油才能维持运转的机器不断吞噬着他们鲜活的生命，心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以及期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慢慢消退，曾经火烧火燎迫不及待进城的热情很快在监工的皮鞭以及漫长地将休息时间挤地近乎没有的工作中消磨殆尽。
途中不时遇见前往工坊区上工的人，沉重地脚步如同背负着自己的棺椁走向墓地，眼里只有无动于衷的麻木，生活的重担不断褪去希望的光彩，如同被灰暗的阴霾填满地几乎窒息。偶有几个熬夜赶工的人背道而走，布满血丝的眼睛才有一些活人的灵动，不过那也仅限于此而已。
似乎察觉到骑士大人的眼睛总是盯着命运悲惨的雇工，颇有感触的车夫一时之间热血上涌，鼓起勇气想开口说一句愤世嫉俗的话，可是临到嘴边却莫名其妙地吞咽回去。
所幸这段路只是不起眼的插曲，很快如同演奏的乐谱翻过新的一页，不远处焕然一新的诗鹰街区在望，身兼多职的车夫打起精神准备应付接下来相当繁重的活计。
奥德里奇收回纷乱的思绪，指引着车夫没有前往全麦面包店，而是直接转去预备创办制酒工场的仓库，被庞特粮行雇工领班“驯服”地非常听话的车夫照足特里斯的吩咐，指点他往东绝对不敢往西，不会仗着自己熟悉地利环境走所谓的捷径让骑士大人难堪。
装满粮食的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后，奥德里奇起身下车来到仓库上锁的大门前，掏出配置的钥匙开锁，车夫随后跟着下车用木桩将车轮固定原处，将一条干净的粗布围裙盖在头上并遮住肩膀，看上去如同披着连帽斗篷，却是为了抗面粉袋的时候避免脏污让客人说闲话，他捋起袖子正准备动手，特里斯立即伸手制止。
“这种轻拿轻放的的活计还是交给我吧。”奥德里奇来到平板马车后面，不容拒绝地单手提起一个标准装五十斤麦子的粮袋，转身脚步轻快地走进仓库里。似乎感觉很轻松，第二次他抓起四个，第三次感觉还能再加点分量，左右肩膀又多两个。几个来回就把车载一吨半粮食都搬进了仓库，这一幕看地车夫目瞪口呆，使劲擦了擦眼睛，在气闲神定的特里斯骑士以及空荡荡的平板马车之间来回几次，终于承认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做梦，无奈地叹了口气。
“骑士大人，我在庞特粮行仓库里装车有一笔收入，赶着马车送货也有一笔收入，卸车搬运还有最后一笔，你这样做让我很为难。”
心里惦记着与高地战士巴鲁克的交易，奥德里奇没想到自己抓紧时间的举动反而给车夫帮倒忙，他仔细想了想，随即开口解释：“关于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些粮袋就当作是你搬进去，前后三笔收入你都可以拿到手。即使庞特粮行的经理人向我询问售后服务，我也会为你提供佐证，这是你应得的报酬，没人会起意昧下。”
车夫发过牢骚话后就有些后悔，没想到骑士大人如此好说话，他心里有些庆幸，连忙点了点头，从驾座下面的箱屉里取出一张凭条收据，奥德里奇看过后果然有装卸、搬运的条目，撕下一截存根收好，随后与车夫挥手告别。
目送他离开后，奥德里奇转身走进仓库，顺手关上大门，环视左右确实没有发现有人窥视，他就拿出空间袋，不慌不忙地将一吨半的粮食全部塞进去。将红袜子贴身收藏，又待了片刻，估算时间大概快到中午，这才离开预备做麦酒工场的仓库，孤身一人往城外烈酒河而去。
等到特里斯上锁离开后，闻到面粉的香味出现的老鼠，纷纷从阴暗的角落蹿出来，不过这一回它们可就大失所望了，空气中残留的气味很快冲淡消散，至于原本堆放粮食的位置，只有一些溢出麻袋的陈年麦子，以及少许面粉留下。
为了这点塞牙缝都不够的口粮，来自不同群落的老鼠还是接连点爆了争抢引发的冲突，可惜除了吸引它们的天敌——野猫、鼠狼闻讯赶来准备趁机猎杀，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反而一场血战过后损伤惨重。
如果奥德里奇接连换乘公共马车出行，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眼睛”反而会起疑心，特里斯坦荡地沿着大道直路步行出城，却令几拨来自不同势力的盯梢者不知所措，只能远远地缀着根本不敢过于靠近。
出城后，只有一条笔直通往烈酒河的主干道，过河后再远些蛛网似的小路，以及附近没有草木掩饰的荒落，令盯梢的眼线不得不驻足观望。
奥德里奇如约抵达烈酒河，时间合地刚刚好，几个以巴鲁克.石斧为首的高地战士待在石砌岸堤上，看见颇具名望的特里斯会长走进，不约而同地起身准备迎接。可是孤身一人而来的骑士，身后并没有跟着堆满粮食的货运马车，这个发现令脑子一根筋的野蛮人不满地打着响鼻。
“果然不行吗？还是得和走私贩打交道，花大价钱为族人购买过冬果腹的粮食。”巴鲁克.石斧有些气馁地喃喃自语，不过他还是走上前去，与奥德里奇.特里斯交接。
“事情办成了！不过第一次交易，我不敢肯定你们能否吃下，因此只从熟悉的粮行提出一吨半的量，大部分是麦子，其余是粗磨后的面粉。”
高地战士佣兵中身份最高，充当首领的巴鲁克.石斧讶异地来回扫视奥德里奇，感觉他不像是在说谎，可是一吨半的粮食，特里斯会长不会塞在身上吧。
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以及不解，奥德里奇没有故弄玄虚，他没有拍着胸膛允诺，而是干脆地反问：“你们应该准备好装载粮食的运输工具，以伊斯特伍德城深水港口的便利，烈酒河上多不胜数的货船，总该弄到一艘在手吧。”
巴鲁克.石斧轻轻点头，从开始到现在，节奏就被奥德里奇带着走，感觉粮食交易的事情肯定有着落，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有船就好办多了，接下来我给你们变一个戏法，不过现在先把那条货船叫过来。”奥德里奇来到河边岸堤上，随后跟上的巴鲁克把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个很响亮的呼哨。没过多久，一艘平底船飞快逆流驶来，停靠在岸边后立即有水手放下多棱角的石锚——铁锚只有商队才用地起。
奥德里奇看见这艘船单桅硬帆，两侧有八个桨洞，放下船桨在流速不快的内河的确可以进退自如不惧风向，当然顺风的时候船速会更快。
特里斯经舷板走上船，高地战士尽管面面相觑也随同跟上，一行人见过年迈的船长以及同样年龄不小的水手，或许为了生计的缘故，这些老人没有以前对高地野蛮人的鄙夷，有的只是尊敬佣兵们钱袋里的银德勒。
点头致意后，奥德里奇带头走到甲板下的储物船舱，绕过连着船底龙骨的桅杆，两个空荡荡的舱室，估摸容积应该足够。特里斯随即屏退所有高地战士，连有交情的巴鲁克.石斧都不例外。
关上舱门，掏出贴身收藏的空间袋，将里面的粮食接连取出来，半吨左右的重量使平底船稍微有些倾斜，这个发现令高地战士对奥德里奇声称的变个戏法悠然有些期待。
没过多久，船体恢复大致的平衡，随后特里斯会长拍了拍手，让他们过去验收。
“不可思议！”面对塞满两个舱室的粮袋，巴鲁克.石斧何尝不想问出它们的来由，可是谨守承诺不随便打听细节的智慧令他闭上嘴巴。
“二十袋面粉，十五斤重，二十袋麦子，标准五十斤，没有短斤缺两克扣，冒着一点风险的缘故，价钱比市价高五成，有没有问题？”
高地战士忍不住惊呼：“才高五成，太便宜了，走私贩要价至少高一倍，有时候甚至将途中人吃马嚼都算上，高出两倍有多。”
“他们要疏通很多关节，而我只是为你们提供一批粮食，不用冒很大的风险，因此不可以相提并论。”
巴鲁克却使劲地摇了摇头：“确实有些不同，不过还是得感谢你，我的朋友。可惜，我们几个人凑的钱不多，恐怕吃不下这么多粮食。不过，我身上有一样可以抵债的宝物，据说是很值钱的猫眼石。”
奥德里奇没有在意地将宝石取到手里，匆匆看了一眼就塞进怀里贴身收藏：“我相信你，你的宝物我不会贪图昧下，钱款可以在下一次交易时再交割补上。”
高地战士有些感动，他上前用力地抱住特里斯：“非常感谢，我的朋友，你选择相信我，我也同样相信你。以后石斧部落的越冬粮食就仰仗你了！”
交易圆满达成，双方各取所需，奥德里奇目送货船逆流而上，巴鲁克以及他的朋友还在船尾挥手致意，直到距离超出视野看不清楚，特里斯会长才满载而归。
刚才匆匆看了一眼，散逸黄金光彩的宝石，尽管不是初见，奥德里奇却忍不住被它的神秘来历打动。
第一百十一章 遗迹之始
幻象骑士查尔特独自漫步在年久失修的残破大街上，一件蓝色斗篷风衣披肩，帽檐下是冷峻的面庞，鹰隼般锋利的眼睛冷如冰霜，他走进门口挂着破烂招牌的小酒馆。
里面的客人寥寥无几，低着头啜饮着掺水的麦酒，就着油煎咸鱼块和风干的腌肉，没人注意他进来，或许根本就不在意。
走到柜台前，看见神色疲倦的年轻酒保，心不在焉地擦着面前的污渍，查尔特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吧台。年轻人回过神来，猛地抬头，发现是偶尔光顾小店的熟客，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脸，按照老规矩，端上一杯冒着泡沫的麦酒，还有两个冷硬略微咯牙的酸面包。
“还活着的感觉如何？”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杯中美酒，失去味觉的黑骑士如嚼干腊，将面包片反复咀透后勉强咽下。
“六个好手进入废弃的遗迹，只有我一个人活着走出来。”
酒保擦柜台的手忽然停止，他盯着黑骑士的眼睛，疑惑地反问：“诅咒？还是瘟疫？”
“都不是，嗯……或许两者皆有！遗迹的外墙镂刻一句古文：将死之人在此路过，撒下死亡的种子。这是旧时代某位邪恶巫妖的名言，根据相关记载，四处散播瘟疫的他被曙光女士的选民奥萝拉彻底净化，或许我们发现的是它众多秘密据点中的一个。”
“灰色裹尸布有什么动静？”年轻的酒保刻意压低声音，低沉的絮语估计只有两人听见。
“诅咒权杖非常高兴，他是最热切打开遗迹的人，不过黑权杖迪斯玛斯特用自己的威望压住了，因此霍尔姆派出由心腹亲信带领的冒险小队，穿过下水道的岩层进入阴暗地域。作为他的侍从骑士，我有幸参与其中，要不是带出来几件巫妖的遗物，我的下场……哼哼！”
说到这里，查尔特住口不言，这次冒然探访地底遗迹，诅咒权杖的班底折损了大半，若非功劳在身，又将遗迹里的奇物带回组织，霍尔姆肯定会迁怒于他，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条情报很值钱，我相信在黑市放出风声，肯定有很多人有兴趣。”酒保放下手里肮脏油腻的抹布，用围裙使劲擦手，转身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瓶玛戈堡彗星年份的红酒。
“这算什么？用一瓶酒收买失去味觉的黑骑士，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查尔特突然伸出手，抓住酒保的衣领拉到自己的面前。
年轻的黑市情报掮客，感觉查尔特冰冷的右手如同狡诈的毒蛇在脖颈、脸面四下游走，疑心很重对谁都无法付诸信任感的黑骑士似乎想揭穿意想中的伪装面具，可是许久过后，什么破绽都没有发现。
“抱歉！”幻象骑士松开铁钳般的手，脸上强行挤出笑容，顺带还帮酒保整理衣服。
“你的身手进步很快！”年轻的情报掮客不以为意，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放在心上，他根本没有资格干这一行。
“都是被诅咒权杖那个杂碎改造的结果！霍尔姆通过不知名仪式册封我成为他侍从骑士，必要时可以充当施展诅咒术的源泉。”地下世界颇有名声的独行客，幻影猎手查尔特丝毫没有感念霍尔姆的救命之恩，就像他完全不在意奥德里奇.特里斯隐秘一击几乎破颅的暗袭。
“看来传闻是真的！霍尔姆的晋阶并不完整，有致命的残缺和罅漏，本应该次强的诅咒系权杖骑士，被迪斯玛斯特牢牢地压制住且不必说，恐怕上位的亡眼骑士也能令他手忙脚乱。”
查尔特听完默默地点了点头，收下这瓶玛戈堡彗星年份的红酒，刚刚起身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从地底遗迹带出来的三件奇物，经过黑权杖迪斯玛斯特的鉴验，其中一枚王冠式样，可大可小的戒指，缠绕着浓如实质的亡者怨恨，凑近耳边可隐约听见咆哮和怒吼，据说来自孤山某个深具名望的家族。”
年轻的酒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到幻象骑士离开小酒馆走远后，他才想起以孤山为据点安家落户的贵族——警戒之眼奥顿.特里斯，这个为悲惨的命运纠缠，十二骑士中唯一没落的建城者家族。
黑市情报掮客立即由特里斯这个家名，想起最近大出风头，码头区的公正者奥德里奇.特里斯，心里暗暗惊疑：“不会那么凑巧吧！查尔特这家伙竟然找到祸害特里斯家族的诅咒根源，如果被公正者奥德里奇得知，他的脸色一定会非常精彩。我有些迫不及待，在黑市上抛售这条异常昂贵的情报了。”
地下世界盯着灰色裹尸布的势力也有不少，对于拥有双权杖堪称最强大的黑骑士组织，任何人都想知道它们的一举一动。
时间就是金钱！年轻的酒保收拢杂乱的思绪，立即做出符合自己利益的决定，他转身快步蹿进厨房，与厨师兼收账的酒馆老板打过招呼，飞快地来到酒馆后面的阴暗巷子，踢开一堆垃圾似的杂物，露出下水道的井盖，哧溜一声滑落下去，两脚刚刚着地，熟门熟路的情报掮客想都没想，直接前往“最安全”的鹰眼黑市。
幻象骑士查尔特其实并没有走远，悄悄地转回小酒馆门口，宽厚的背部倚靠着处处漏风的木板墙，侧耳贴在渐渐朽烂呈现黑褐色的墙皮，听到里面鸡飞狗跳的杂乱声音，这才满意地携带玛戈堡彗星年份的红酒，前往不远处的珊瑚大道银冠典当行。
这间由天枰大佬奥斯汀.拜特勒暗中透过职业经理人控制的产业，专门将见不得光的赃物洗白，瓶装的红酒幸运地卖了个好价钱，不过查尔特估计用不了多久时间，这瓶美酒就会回到小酒馆情报掮客上锁的抽屉里。
钟塔的时针还未指向午夜，关于灰色裹尸布的新收获的情报就在地下世界掀起了狂潮，其中由于涉及到警戒之眼特里斯家族，连带白骑士奥德里奇这条线上的相关者都热切地予以关注。
暗流汹涌汇聚而来，黑权杖迪斯玛斯特很快承受到各方的压力，不过关键时刻，他依然坚定地站在霍尔姆的身边，尽管他私下自作主张的举动形同叛逆，背弃灰色裹尸布创建时的理念。
间接相关的奥德里奇.特里斯还无从得知此事，自从达成与巴鲁克.石斧的约定，完成粮食交易获得泛出金黄光芒的猫眼石，入夜后他似乎达成某种条件或者关键的契机，再次来到虚幻与真实之间的湖中秘境。
跟随他来到此处的除了宛如天成的猫眼石，还有一枚样式古朴的钱币，不过特里斯按照往例接近常青树，它们就不约而同地飞起，悬挂在苍翠欲滴的枝桠上，而且位置相当高，捱着顶端的驯鹿角。
这一次不知怎么缘故，常青树没有为他开启通往奇异世界的门，恰恰相反的是枝节遒劲的枯树，借助暖热的阳光投下的阴影毫无端由地缠住奥德里奇，随后飞快地把他拉近树身里，直到特里斯消失在致密年轮的圆形拱门，悬挂在枯树上的南瓜头饰物突兀地咧嘴发出狂笑。
穿过铅灰色的浓云，有形无质的惨白幽影在奥德里奇身体穿过，为他编织出近乎透明的薄膜蝠翼，待他滑翔降落到地面后，蓦地变换成一件灰袍连袖斗篷。
系统开启，装备栏的“脆弱皮肤”闪过幽光，突然凭空出现在斗篷里，“腐烂泡沫”的金属化卵核打造的长剑，连着牛皮剑鞘，出现在特里斯的手里，被他悬挂在腰带上。
“沸腾淤泥，未鉴定，精炼武器，攻击6-12，灼伤1-3……”
“似乎铁匠扎坦大叔熔炼打造时，将他火热的情绪揉合进去，因此才有额外的灼热伤害，不过未鉴定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隐藏属性没有开发出来，那就颇为期待了。”
周围尽是雾气笼罩的密林，行走在起伏不平的地面，赤脚不时深陷在泥浆里，肥厚的苔藓表面滑溜溜地站不住，若不是奥德里奇身体平衡性很高，低语森林的生活经历赋予他能适应任何林间地带的天赋，没准早就滑跤摔倒在地上。
认准一个方向，用脚丈量大地，特里斯笔直地往前走，乌鸦克罗尼丝赠予的友谊令他拥有鸦之洞悉的天赋，视距延长连雾气也无法阻挡。
漫行许久后，估摸步伐次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眼前豁然开朗，奥德里奇顺利穿过雾气笼罩的密林，看见一片水草茂盛的沼泽地带。
淡淡的血腥气味迎面扑来，暗青色的草叶外缘尽是尖利的倒刺，浅浅的水潭里粗看上去无害的浮石，实质是凶狠的鳄鱼，狡诈的毒蛇如同变色龙随意更换鳞皮的色彩，以便适应周围的环境，它们匍匐在地面缓慢地爬行着，郁郁生机的沼泽地带简直处处都是陷阱。
“有新人来了。”死寂的气氛突然被一句话打破，熟悉的通用语令特里斯感觉莫名的心安，随即又提起防备，他的左手掌心抵在剑柄上，似乎随时都能抽剑出鞘，施展得意的反手剑。
沼泽深处，蓦地燃起橘红色的篝火，似乎遮蔽视线的帷幕缓缓落下，露出原本就布置好的舞台。奥德里奇看见一百八十步左右远的地方，有一座简陋却过得去的营地，四个穿着灰色连袖斗篷的陌生人团团围坐，其中一个人伸手招呼，想必刚才那句话就是出自他。
“得了吧，刚来的新人绝对不敢过来，你还是别勉为其难了。”说话的人，听声音似乎是位少女，不过沙哑、低沉的音质，似乎疲倦一直相伴没有睡好的缘故。
奥德里奇确实没有直接过去，转身走进密林，用他的利剑准备就地取材。果然，没过多久，他就踩着蹼足似的木板义无反顾地踏进沼泽区域。
第一百十二章 古堡废墟
锯齿似的草叶被木板碾压地毫无脾气，对于进入狩猎地盘的奥德里奇，拥有伪装鳞皮的毒蛇吃过“沸腾淤泥”的苦头，断肢碎块以及大蓬扬撒的鲜血，还未激起群蛇的复仇，就先被同类分食入肚。
至于浅水洼地的泥浆之王锯嘴鳄鱼，特里斯根本不想过于接近，宁愿绕开它们盘踞的所在地，兜远路走进燃起篝火的简陋营地。
谨慎小心的举动，让贪婪成性却不愿意主动狩猎的鳄鱼十分不满，水面的“浮石”慢慢沉浸在水里，只露出鼻孔呼吸出气。
“干的漂亮，刚来的新人。”围绕篝火团团而坐的四个灰斗篷，其中有一位自来熟的年轻人翻开兜帽，慢慢站起身，向奥德里奇扬手打招呼。
他主动腾出位置，随后向认识很久的朋友扬起下巴示意，重新坐在铺满野草的地面，特里斯的左手一直抵在随身的利剑，看似有些大大咧咧，其实心里始终提神戒备。
“自我介绍，名字曼迪。当然你肯定听出来，这是假名。请原谅我善意的谎言，在这里没人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的姓名，毕竟有许多诅咒或者邪术，有名字就够了。”
特里斯从刚才这一句话里就听出了许多有用的东西，坐下后他轻轻点头：“非常感谢，你可以叫我，韦斯利。如你所说，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里。最后的印象，或者称之为记忆，应该是入夜安歇睡着。”
四个烤火取暖的人相视一眼，默契地轻轻发笑，同样的遭遇感同身受，因此对奥德里奇的排斥或者冷漠立即缓解许多。
年轻人曼迪热心地为“韦斯利”介绍：“你的左侧，唯一的女性，芙莉尔。对面的壮汉，索林。我的右侧，赛尔。”
“如果我没有看错，芙莉尔是一位优秀的女猎手；索林擅长重武器，或者持盾的卫士；赛尔的气质有些神秘，给我的感觉与竖琴手差不多，难道是咏唱兼弹奏的乐师？至于你的身份，热情的曼迪，双手很不规矩，刚才我坐下的时候，趁机在我身上摸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的取向有问题，不过我宁愿相信这是职业病。不出意料之外，你应该是游荡者吧。”
围绕篝火而坐的四个被特里斯点名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表情，曼迪更是夸张地耷拉下巴，过了好一会才伸手把它托回原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还是第一个看见这样利害的新人，不……肯定不是新人，灰袍里面有铠甲，腰间系着利剑，估计你经历过不止一次的冒险，而且还是独自行动。”
对于曼迪的反击，奥德里奇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不知道在座的四个人是否知道假日岛，毕竟他现在进入万灵节之树的世界，而且系统开启并携带所有此前获得的装备以及技能，唯有卡片、道标等奇物封闭着。
特里斯恬淡的微笑，让曼迪等人感觉有些高深莫测，唯一的女性芙莉尔忽然想起某个新人的猜想：“你确实是从迷雾林里出来，不过我敢肯定并非初次进入这被历史的尘埃掩藏的遗忘之地。我们在这片黑沼泽厮混了几次，都没有弄到趁手的装备，迷雾林外面是否有更广阔的天地？”
“我可以算是黑沼泽的新人，对于冒险探索深处的行动，举起双手绝对赞成，或许能在这里有新的收获。”
自称索林的壮汉闷咳一声：“果然和我们的猜想相当接近。”他的声线极为粗犷，即使刻意压低嗓门，也有一股豪放的气势。
“各位，其实这是件好事。往好的方向想，我们的队伍迎来一位资深的冒险者，对于接下来的探索非常有利，难道不是这样吗？”名为赛尔的年轻人，说话节奏轻快，语调柔慢，用一种令人心情平复的感染力。
曼迪仔细想了想，同意地点头：“不错，我是队伍中负责探路的游荡者，芙莉尔擅长远程攻击，索林是攻守兼备的重战士，必要时持盾顶在前锋，赛尔，会给我们打气。至于刚刚抵达黑沼泽的韦斯利，拥有铠甲和长剑，你擅长或者在队伍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吗？”
奥德里奇收起笑容：“率领你们从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的冒险团队头领……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你们对我不熟悉，暗中或多或少都有抵触，而我也不愿意将后背的安全交给你们，这无关信任，而是你们的实力没有得到我的认可。”
四个人里面实力最强的索林有些发怒，不过看见“韦斯利”左手掌心始终没有离开剑柄，他气哼哼地扭过头去，双手放开撑着左右交叉的膝盖。
反倒是曼迪对特里斯的话毫不在意，身为“游荡者”的他此前也试图穿过阻隔地带，前往迷雾林探索，可是毒蛇、鳄鱼以及遍地的锯草让他屡次知难而退，因此看见“韦斯利”成功地迂回穿行过来，感兴趣的同时非常好奇。
“你的身上有一种老派的佣兵风格，他们讲道义，重视袍泽友情，如果我没有猜错，韦斯利，你应该是资深的老佣兵，或者……如今变得非常稀罕的骑士。”
奥德里奇讶然失笑，他的失态坐实曼迪的推测，只是即便伶俐如芙莉尔，也有些不能确定韦斯利的身份，到底是佣兵还是备受尊敬的骑士。
“时间不早，我们该再次上路了。”索林的话引起其他人的共鸣，他们不约而同地起身，将座下还未干透的野草全部砸在篝火里，浓烟滚滚不住往外蔓延扩散，沼泽边缘地带唯一的火焰熄灭后，抬头看见灰蒙蒙的天空，偶尔云隙里漏出皎洁的光华，同样灰暗如同蒙尘，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
特里斯走在队伍的后面，曼迪等人没有拒绝，显然也是想在关键的时候，借重他的铠甲和长剑。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沼泽地带，借助黯淡的天色，冒险小队绕过草木繁茂的土丘，眼前豁然开朗，奥德里奇看见这一座荒废倾颓的古堡。
断垣残壁无声地述说着城堡过往的辉煌，火焰焚烧过后到处都是焦黑的殇痕，环绕城堡的护城河严重淤塞，常春藤之类无孔不入的藤蔓将废墟妆扮地有些生气，不过暗地却在扩大墙体裂隙，让杂草在其中勃发滋生。
“小心点，队伍中的各位，我感觉到城堡废墟的后面，潜藏着可怕的阴影。”出于骑士的天性，奥德里奇发出善意的提醒，这一点让曼迪等人有些惊讶，随后他们反应过来，同样回报以好心的提点。
走在队伍后面的芙莉尔，侧头望着“韦斯利”，略微额首致意：“我们探索过废墟，略微有些收获，至于你说的城堡后面区域是它的墓园，危险可怕的阴影即古老传说中的不死者。”
特里斯随即快走几步，来到她的身后右侧：“关节生锈的枯朽骷髅？还是惹来蚊蝇的腐烂僵尸？”
“很不幸，两者都有。根据赛尔的推测，墓地深处还有位阶更高的不死者，聚散不定的浮空幽魂，骸骨马伴随的死亡骑士，甚至嗜好鲜活生命的吸血鬼。”
“真是一个噩梦！为什么你们非要冒着这么大风险探索墓地？难道会因此获得异常丰厚的回报？”
芙莉尔眼神复杂地望着“韦斯利”，叹了口气：“没有猜错！你果然是一个资深的冒险者。跨越界限来到黑沼泽，不会是和我们抢食吧？”
奥德里奇微笑着没有表示，不过还是做出承诺：“需要我的时候请尽管开口。”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骑士，即使讲道义的佣兵，也不会做无本的买卖。”芙莉尔眼睛笑地眯着一条缝隙，显然是为自己的发现感到由衷的庆幸以及高兴。
“我会取走属于我的那份，毫无报酬不愿利益均沾的冒险团队不会长久维持下去。”特里斯的话掷地有声，难得的是合情合理，连伶俐的芙莉尔也找不出反驳的话，因此她只能点头，随后沉默不语地追上前面的队友。
奥德里奇却暗中生疑：“把骑士都当作只会奉献，不要报酬的好人，旧时代的圣武士都没有这么缺心眼，他们哪里来的自信？难道是听吟游诗人的传说长大，脑子缺一根筋的人。”
甩了甩头，把杂乱的思绪摒弃掉，特里斯的左手握住“沸腾淤泥”的剑柄，跟随冒险小队越过古堡废墟，来到后面的墓园。
入眼可见密密麻麻的石碑，晦涩的阴冷气息弥漫四周，无孔不入地渗透进灰袍斗篷，令所有人都有一种浸在冷水中的感觉。
曼迪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的银镜，表面有几处烧黑的焦痕，他试探着往前递去，没过多久镀上一层暗淡的红光，吓地他赶紧收回。墓地受此触发，隐隐发出震动，随后一只只枯干的骸骨之手破土而出，有如灌木丛林缓缓升起。
三十几只枯骨骷髅离开墓穴来到地面，关节发出喀啦喀拉的刺耳声音，在墓地四处游荡，好像熟人邻居互相串门那样。
“上！”索林从他的斗篷里掏出一只破破烂烂的铁手套，给自己的右手戴上，冲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骷髅，毫不迟疑地抓住它的腰椎，奋力往石碑砸去。
“咔嚓”一声，要害受创，骨节四下溅开，失去维持不死者生命的源泉，骷髅顿时散成一地碎片。
索林要走股骨、臂骨，游荡者曼迪取走弯弯曲曲，兼具韧性的肋骨，赛尔对脊椎很感兴趣，只是残损严重，他只能悻悻然地放弃了。
“就地取材，各取所需，还不错。”奥德里奇突然看见芙莉尔回头露出抱歉的笑容，上前同样捡起两根尺骨，为自己装备简陋的防具或者武器。
就在这时，一只严重腐烂的黑手破土而出，抓住芙莉尔的脚，试图把她拽进墓穴里。
“岂有此理！在我的面前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不远处的赛尔正准备伸手救援同伴，眼前却闪过一抹冷冽的寒光，“韦斯利”施展反手剑，分毫不差地斩下腐烂僵尸的暗手，将芙莉尔从陷阱里拯救出来。
第一百十三章 清理墓园
不看到别人的难处，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富有。
精炼武器的锋利刀刃，掠过僵尸流着绿脓的浮肿烂手，同时也让芙莉尔的脚踝不由自主地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她忍住惊讶的心情，不动声色地用骷髅的尺骨将那只断手剥落，随即用力一脚将它踢走。
奥德里奇双手持着“沸腾淤泥”，倒转剑尖向下，按着腐烂僵尸偷袭的暗手方位，狠狠地刺入地底，他看见变得蓬松的浮土缝隙激起腥臭的暗红色尸血，仿佛戳破水泡溅出脓汁似的。
“僵尸的要害很少，它肯定还没死，小心。”芙莉尔的提醒，特里斯了然于心，他转动剑柄用力一绞，地面的浮土下面立即传来剧烈的颤抖，随后无声的挣扎渐渐平息。
“解决了！韦斯利，你真利害。不，应该说你的武器确实锋利，我们手上的破烂和你无法相比。”
奥德里奇将沾染尸血的“沸腾淤泥”倒提出来，顺手在蓬松的墓土里刮蹭几下，犹有些许秽迹残留，不过比刚才好多了，因此也不在意。
芙莉尔的伙伴还在对付枯骨骷髅，与特里斯预想中的不一样，即使击碎它们的颅骨，这些最低级的不死生物还能继续活动，除非亡灵身躯残破地不成样子才会崩散成一堆碎片。
持剑守护着芙莉尔的奥德里奇暗中寻思：“没有要害攻击，得连续打击将骷髅的血槽耗尽才能解决它们，与我想的有点不同。再则，索林等人擅长用省力且节奏连贯的连续技，而不是所谓的必杀技，很聪明的战斗策略，显然这些人不是头一次关顾古堡墓园。”
三十几只骷髅不是芙莉尔等人的对手，墓园最低级的不死生物淘汰殆尽后，腐烂的流脓僵尸陆续从地底墓穴起身，数目大概只有骷髅的一半。
它们还保持着生前的衣着，多数都是身体壮实的农夫，稀疏如枯萎败草的头发，浮肿的身躯处处都是凝固的死血沉淀而成的尸斑。
对付行动迟缓的僵尸用放风筝的战术，只要不被合拢围攻，索林等人脱身非常容易，唯一需要提神防备的是它们浮肿膨胀的肚子，不小心打破后，啵地一声，腐烂的内脏以及剧毒的尸血脓浆四下溅射，一旦沾染就有点头痛了。
奥德里奇手里的“沸腾淤泥”让芙莉尔眼前一亮，不过对付难缠的僵尸时，更令她眼馋不已，善意提醒关于僵尸的弱点以及它们唯一的“强项”，特里斯立即化身为僵尸收割者，砍菜切瓜地将芙莉尔身边的二阶不死生物扫荡一空。
索林等人的袭杀缠斗的收获，与“韦斯利”的战绩完全不能相提并论，随着时间推移，这支墓园冒险小队渐渐偏向以他为核心，当然也可以说是其他人有意无意地引怪过来，却都毫无例外地被奥德里奇.特里斯笑纳了。
十几头僵尸永远归亡，隐隐触动某种平衡，在墓园最深处，阴冷晦涩的积尸气突然翻涌而出，毫无热气的冷焰磷光自发聚集在高高拱起的圆丘上。
一只个头魁梧的僵尸推开厚重的墓碑破土而出，蓬松的泥块扑簌簌落下，露出它狰狞的丑恶怪脸，额头正中有古怪的烙印——两把交叉的锯齿匕首。
大僵尸离开墓穴后，单膝半跪在地，破破烂烂的裤脚胀裂，露出左脚外侧寄生着的一串紫色葡萄似的囊肿，随后伸手掏摸，从墓穴里取出一把生锈的斧头。
芙莉尔看见倒拖在地上的斧头，浑然忘记大僵尸的存在，索林等人起初还戒备着，不过很快被出土的利器深深地吸引。
这头明显与众不同的不死生物，离开冰冷的墓穴没多久，碰巧撞上一头同类，毫不犹豫地反手撩劈，将它斩成均匀的两片，残骸向左右两侧倒下，溅射的脓浆尸血溅地它全身都是。
出人意料的举动，冒险小队所有人意识到它的残暴，都不敢与之抗衡，曼迪很干脆地转头望着“韦斯利”，以及他手中的利剑。眼珠子咕噜一转，看着芙莉尔轻轻抬起下巴，用眼神向她示意。
在场所有人中唯一的女性，望着心目中预想的骑士，忍不住想开口求援，结果在“韦斯利”冷静淡漠的目光中，张了张嘴巴，始终没有说出任何话。
“我曾经向你们许下承诺：‘需要我的时候请尽管开口。’眼下不是恰当的时机吗？为什么不说话？”
芙莉尔心里一动，准备用激将的方法欲擒故纵：“你不是那只大块头的对手，很明显它蜕变了，变成持斧僵尸。行动变得更加迟缓，可是杀伤力却急剧提升，即使有利剑在手里，你敢向与它一战？”
“请求别人帮助的时候，最好的方法是诚心诚意，千万不要耍上不了台面的伎俩，这次我原谅你们。然而我丑话说在前头，解决这头大僵尸，战利品得归我所有，没问题吧？”
芙莉尔听完有些愕然，随即求助似的望着曼迪，却听见索林的应允：“没问题，我代他们答应你的条件。韦斯利先生，请尽快出手解决它。”
奥德里奇的身边遍地都是僵尸的碎肢残骸，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空隙走出来，望着不断引怪过来给他练手，气息却均匀平和的索林等人，有些讶异：“你们明明有联手解决它的能力，为什么选择向我求援？这真的很奇怪！”
曼迪的脸色瞬间大变，只是很快扭过头去借机掩饰内心的惊吓，“原因很简单！韦斯利先生，你隐藏住大部分实力，让我们很好奇。如果独来独往的你想要融入我们的队伍，首先要做的就是坦陈，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奥德里奇并不在乎游荡者有意无意的刺激：“芙莉尔猜的不错，我是一位骑士。铲除消灭亡灵生物，只是冒险探索的连带附赠，让你们脱离死亡的威胁，才是我份内的责任。”
嫌松松垮垮的灰斗篷碍事，特里斯将袖子卷起过肘，帽子塞进领子里，随后撩起衣服下摆缠在腰上，踏着小碎步往前疾走，趁机调整呼吸节奏。
持斧僵尸昂头发出无声的咆哮，阴冷的寒风听从号令缠绕四肢，迟缓行动的笨重身躯变轻许多，它出人意料地冲向“韦斯利”，又是一记上挑撩劈，试图将目标斩成两半。
奥德里奇对于危险的敏锐感知还在，小碎步调整急停，身体后仰侧向翻滚，矮蹲身体不停施展半圆步加速，重心始终保持平衡，有如陀螺转动，来到大僵尸的身后。
刚才出乎意料的加速使他头一次感受死亡的刺骨寒意，忍不住露出獠牙，速度极快的“沸腾淤泥”，同样一击撩劈，锋利的剑刃掠过持斧头的右手，齐肘而断，伤口截面略微焦黑，隐隐有恶臭传来。
“危险！”芙莉尔忍不住开口提醒，特里斯眼角余光看见僵尸的左腿囊肿迅速膨胀，还未做出决定，身体本能地往外侧翻避让。
“嘭……嘭嘭！”连串礼花气球的爆鸣，断去一臂的僵尸，左半身弥漫着大团暗绿色的毒雾，与此同时，它的左腿急剧缩水，只剩下芦苇棒子似的小腿骨。
逼开危险的敌人，僵尸趁机抓起生锈的斧头，斩掉无用的左腿，将他的右手残肢接在上面，不知什么原理，竟然恢复身体的平衡，五根手指也能灵活使用。
索林等人侧头凝视着身后的芙莉尔，显然对于她的提醒很意外，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作为冒险小队唯一的女性，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我们是否过于乐观！很明显，墓园的不死者出现晋阶蜕变的苗头，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需要韦斯利，一个全盛状态的骑士，而不是觊觎他的武器。”
沉默寡呀的赛尔点了点头：“芙莉尔说的对，资深者对我们更有利，一个只会碍手碍脚的新人，除了拖累我们毫无益处。”
游荡者曼迪皱着眉头，望着索林没有反对，脸色立即舒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同意。四人小队确实是时候补充新的成员。只要他别仗着资深者的身份，以及盔甲和武器争夺索林的老大位置，我无话可说。”
“唯一拥有施法能力的赛尔才是队伍的头领，这是我们最初组成冒险队伍时确认过的，曼迪，你是不是得了健忘症？”索林的脸色隐隐泛红，对于队伍里最不安分的游荡者，他也有些头疼。
芙莉尔对于伙伴们争权夺利毫无兴趣，她转头望着“韦斯利”，又用那种古怪的身法，心里暗暗惊奇：“有点像矮人下盘斩，不过它们不是已经随着旧时代的湮没，埋葬在历史的断简残编中吗？”
大僵尸对这种无赖的打法毫无办法，僵硬的身体无法弯曲自如，面对四下乱转毫无章法可寻的陀螺，它只能不停挥舞生锈的斧头，以攻击代替防守。
可惜，奥德里奇的动作太快了，有如滑溜的游鱼，远远不是僵尸呆滞的独臂能够捕捉，再则齐肘而断的右手，使大僵尸暴露出致命的破绽。
“沸腾淤泥”在这头二阶不死生物的左腿不停地制造伤口，削走的血肉越来越多，渐渐地再次有断腿之兆。
不能这样下去了！即使只有动物的本能，大僵尸也知道自己略占上风的优势维持不了多长时间。
就在这时，墓园深处突然传来低语呢喃，嘶嘶嗦嗦有如响尾蛇的颤栗，仿佛狡诈的毒汁灌进它混乱的脑子里，令其发生少许改变。
突兀的单膝跪地，紧盯局势的索林等人忍不住叫好，还以为大僵尸就要毙命当场，摩拳擦掌地准备上去抢装备。
奥德里奇起初也是这样判断，就在他接近的时候，突然心中恶寒，额头发麻，连忙伸手覆面遮挡，谁知大僵尸更快一步，出人意料之外，左腿接续的残肢断手，抓住地上蓬松的腐土，猛地往特里斯脸上砸去。
即使及时闭眼，也有少许泥沙漏网，顿时将奥德里奇的攻势停住，大僵尸咧嘴狞笑，左手握住生锈的斧头，猛地拦腰挥劈而来。
这一下要是击中，特里斯不死也要重伤，芙莉尔忍不住惊呼出声，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陷入绝境中的“韦斯利”不退反进，身体切进大僵尸的怀里，利剑顺势横扫，将不死生物的两腿齐膝斩断。
用力过猛，斧头带动大僵尸往右侧翻滚，本应失去视力的“韦斯利”追上去，落点奇准地劈断它的左手，顺便将丑恶的头颅一并削掉。
“嘭！”失去一切的不死生物还有最后的绝招，自发凝聚所有精华，化为巨大的腐肉囊肿，蓦地爆炸开来，如同绽放的血腥死亡之花。
不过，早就躲开，站在远处的特里斯丝毫没有沾染，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大量泪水将沙土冲走，鼻子两侧立即淌下两道灰痕，很快他被擦掉。
就在这时，持斧僵尸不成样子的残骸里，突然浮现出幽暗的阴影，蓦地升起如倦鸟归林，冲进奥德里奇的身体。
有如清风拂面，特里斯混不在意，不过系统却及时开启，南瓜飞弹这类技能全数解除封禁，似乎刚才被注入施法源泉似的，只是他很好地掩饰住。
“靠近你，没问题吧？”芙莉尔被冒险小队派来，试探接近阴魂入体的“韦斯利”，想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变化。
“贪婪的愚者，冒犯吾等安息之所，其罪百死不赎。”
转头，眼睛翻白，嘴巴微张，没有开合说话，语气阴冷低沉有如死灵，似乎从腹部传来，令索林等人吓了一跳。
僵尸还好对付，一位被附身的资深者，还有那把利剑，令他们不期然有撒腿狂奔，逃离墓园的打算。
“开个玩笑！”奥德里奇忍不住哈哈大笑，平息了刚才那诡异的氛围，想不到糊弄小孩子的把戏，竟然把索林等人吓住。
“呼！”芙莉尔最快恢复过来，她走近前盯着“韦斯利”的眼睛，发现确实没有异常，就向伙伴们比划安全的手势，随后好奇地追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腹语术！”特里斯避重就轻，不动声色地偏转话题，自己带节奏把芙莉尔引到其它无关紧要的方向。
第一百十四章 以直报怨
“简直不可思议！刚才我根本没有看见你的嘴巴有任何开合的动作，阴冷刺骨的亡者之语却不断地从你口中吐出，难道其中有什么我无法理解的技巧？”
芙莉尔就像头一次看见珍宝的少女，被“韦斯利”的非凡本领迷地晕乎乎地，两只眼睛露出羡慕以及少许崇拜的神情。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奥德里奇双手拄剑，对于用这个话题将芙莉尔牵着鼻子走很感兴趣。
“我，可以吗？腹语术难道不是骑士阁下您的家学？”
“凡是具有一定规模的马戏团，都会有擅长腹语术的木偶师，一个人表演双声的独角戏，由于令人费解的奇趣而非常受欢迎。只要花费大量时间练习，将嘴里的肌肉操控自如，并合理利用呼气进气让声带共振，凭借调整呼吸节奏，就能变化出多种音调……”
突然之间，出乎所有人意料，“韦斯利”右手持剑平举，将试图捡起生锈斧头的游荡者挡住，手脚麻利的曼迪整个人呆滞原地，身体紧绷着不敢动弹，显然刚才目睹骑士古怪的身法，对他的速度毫无信心。
“趁着我与芙莉尔闲聊的时候，偷偷摸摸取走属于我的战利品，这种背弃承诺和信约的事情，只是你一个人的肆意妄为吧？”
特里斯的眼角余光瞥见曼迪的愚行，毫不迟疑地用“沸腾淤泥”停止他的举动，而且先声夺人地占据道义的上风，顺脚把游荡者踢进道德的洼地。
索林与赛尔面面相觑，原本以为芙莉尔默契的把“韦斯利”拖住，好让精通潜行的曼迪把装备先抢到手里，想不到对方一直在提防着没有放松警惕，由于刚才索林确实做出承诺，这会只能牺牲无辜的游荡者。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墓地深处，曼迪没有声援的伙伴，只能硬着头皮准备承认，可是道歉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他吞下了，变脸似的改换表情，用一副忿忿不平，自己做了好事却没有得到善待的语气抱怨。
“韦斯利，你这样说可真的错怪我了。刚刚经历漫长的鏖战，几次游走在生死之间，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你应该都很疲倦了。刚才我看你和芙莉尔谈兴正浓，就准备帮着打扫战场，顺便替你收拾战利品。可是你非但没有表示感谢，还用沾染僵尸剧毒脓血的利剑接近我的脖子，对我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当然，宽宏大量的我可以原谅你的鲁莽无知，这并不是你的过错，我也有一定的责任，没有在行动之前先跟你打招呼。”
奥德里奇无动于衷，根本没想把“沸腾淤泥”收回的打算，不过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狡猾的游荡者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窃喜：“我就知道，对付这些木头脑袋的骑士，必须软硬兼施。”
“为自己的脱罪辩护，还不错。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终究对方人数较多，接下来还要仰仗他们探索墓园，特里斯也不愿意往死里得罪，见好就收地将长剑归鞘。
脱离染毒利剑的威胁，曼迪轻松地吁了口气，不慌不忙地后退三步，伸手摸着冒出鸡皮疙瘩的脖子，庆幸自己的口舌之利不比骑士的剑刃逊色，不过也仅限于此，墓园的不死亡灵可不会被他的嘴巴重创或者击杀。
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游荡者从怀里取出一块背面有些许燎烧焦痕的银镜，“这是我在古堡废墟里探索时找到的小玩意，生锈斧头表面处处沾染僵尸饱含剧毒的脓汁，普通的擦拭绝对会有残留，用它就没有问题。”
奥德里奇这次没有拒绝，他轻轻点头，允许曼迪践行他的计划，只见游荡者来到利刃劈进墓土的生锈斧头前，将银镜递到握柄附近，混合暗红尸血的剧毒绿脓升起丝丝缕缕的黑烟，仿佛剧烈地烧灼着不断往下翻滚，如同青翠的荷叶滑落的露珠。
曼迪抓住银镜来回拖动几次，就驱散生锈的斧头木柄所有剧毒的附着物，然后退开一边，眼睛朝“韦斯利”示意，比划一个延请的手势：“骑士阁下，净化后安全无虞，完全属于您的战利品，等候你的拾取。”
奥德里奇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生锈的斧头前，左手握着斧柄，系统瞬间提醒：“僵尸之斧，精炼武器，伤害4-9，来自诅咒大墓地……”
他轻松地提起，抡圆两圈后，用力地砸在地面，哼哧一声，斧头连柄没入地底，尽管都是蓬松的浮土，不过杀伤力极为可观。
“不错，很趁手，这件重武器比我的利剑还好用。喏！接着。”
特里斯把“沸腾淤泥”扔向游荡者，“用你的银镜把它也洗刷干净，没准我还可以允许你挥舞它走向墓园深处。”
如此慷慨的举动，不止是手足无措的曼迪，芙莉尔、索林，甚至赛尔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还是芙莉尔恢复最快，她抿嘴轻笑，忍不住开口恭维：“韦斯利阁下，你真的是一位骑士。”
“对于别人的恩德，用感激之心回馈，对于别人的触犯，用正直予以反击，这就是我的骑士之道。当然，如果你们想打掉我的牙齿，我也会针锋相对地回击打掉你们的牙。不要以为我是一位骑士，就可以处处容忍你们触犯我的利益，须谨记，没有勇气、正直，善良与懦弱毫无分别。”
奥德里奇根本不担心游荡者会私吞“沸腾淤泥”，这可是一把“绑定”武器，即使索林等人昧心强占，很快他们就会后悔。可惜刚才他叙说自己的骑士道，言辞过于锋芒毕露，把其余人包括赛尔在内都吓住了。
冒险小队的四人熟练地交换眼神，交锋一阵后很快达成共识，曼迪依照刚才的步骤将“沸腾淤泥”彻底净化，然后恭恭敬敬地还给韦斯利。
特里斯的目光越过曼迪，有如刀锋的眼神盯着索林，他毫无愧色地对视，坦荡中隐藏着一丝期待。
“我说过的承诺必会兑现！这把拥有灼热之力的骑士剑，就暂时借给你们四人当中唯一的战士，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奥德里奇收剑入鞘，随后将它从腰带解下，顺手松开长袍的下摆，右手握着剑鞘的末端，将剑柄对着缓步走来的索林。
赛尔陪同伙伴走了一段路，很快明白韦斯利的心意确实发自真诚，立即止步不前，赞许地轻轻点头，对骑士阁下的真实身份很好奇，暗想：“一位可敬的传统骑士，有如濒临灭绝的珍惜动物，即使在这神秘之地也有非凡的实力。他在外面肯定不是普通人，或许我可以借用父亲在暗警厅的人脉，把他找出来，招揽到麾下。”
索林恭敬地取剑入手，对于刚才眼馋不已，千方百计想要谋取到手的利器，如此轻易地来到自己面前，犹有几分如梦幻般的不真切。
“芙莉尔说的没错！韦斯利，你真的是一位可敬的骑士，有理有据地践行自己的骑士之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队伍中的正式成员了。”
“而且还是值得信赖的支柱，冒险探索时托付后背安全的坚强后盾。”游荡者曼迪笑嘻嘻地补充，轻易地将刚才的琐碎嫌隙就此揭过。
就在这气氛融洽，众志成城的时候，墓园深处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赛尔知道可怕的浮空幽魂苏醒了，连忙提醒在场的诸位：“小心！”
一只半透明缠烟怨灵发出凄厉的惨嚎，有如惊鸟掠过墓碑丛林，它披着黑色纱巾遮蔽皮包骨头似的骷髅面目，身体套着一件破烂的长袍，仿佛厚重的麻袋裁剪而成的碎布拖把。
奥德里奇冷哼一声，抡起僵尸之斧兜头往浮空游走的怨灵劈去，“嘶啦”，浑不受力的感觉，令有所保留的特里斯差点乱了气息，回头看见分成两半的幽魂合拢变地完整，他开始有些头疼，心里莫名惊疑：“物理攻击免疫！”
芙莉尔接连扔出尺骨，把它们当作标枪远程攻击，可惜次次落点奇准，却毫发无伤地穿颅而过，连忙招呼韦斯利一声，接应他暂时退避。
游荡者再次擎出他的银镜，怨灵明显有些迟疑，显然银质器具对它的幽魂身体能造成些许伤害的缘故，本能地有些畏缩。
不过毫无惧意站在曼迪身边，直面三阶不死生物的却是沉默寡言的赛尔，被游荡者介绍身份时，只会“打气”这种本领的年轻人。
他转动右手尾指的玛瑙戒指，露出原本藏在掌心，精致的六角霜花戒面，冰冷的寒气渐渐凝聚，变成一把匕首似的尖刃。
浮空幽魂感受到颤栗的寒冷，忍不住往上急冲而起，翻山似的越过手持银镜的曼迪，鸟爪似的枯干双手抓向赛尔的头颅，这一击全力以赴，绝对能将给予它最大威胁的活人杀死，甚至取走他的鲜活生命。
“嚇嘶！”不停旋转的寒冰飞刃，不期然后发先至，从怨灵的头颅往下切开，在它的脊背划出深邃的沟壑。
由于寒系元素之力，幽魂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遭到重创的不死生物顿时萎靡不堪，尖利指甲的双爪有气无力地左右交错扑击，却被赛尔轻易躲避，游荡者趁机抄起银镜兜头劈落，将怨灵打地伤上加伤，慌不择路地逃窜。
“还没有结束！”奥德里奇盯着墓园深处翻滚的尸气，随后两头浮空幽魂左右交错飞来，一只两手套着枷锁，另一只被镣铐封住双手，撞向快要消散的同伴。
嘭地一声，怨灵们蜕变成古怪的不死生物，块头急剧增大，就像三头犬那样拥有毫无死角的全方位视野，重伤后行将溃散的幽魂不仅恢复如初，枯瘦的鸟爪似的双手还有黑烟缠绕，细小扭曲的人脸时隐时现。
它地速度稍显迟钝，甩向冲向具有威胁者里面最弱的游荡者，躲避不及的曼迪无可奈何地擎起银镜，却发现由于负能量浓度过高，镜体不仅泛起耀眼的红光，还急剧升温，发热后烫地把持不住。
“咯吱……吱！”刺耳的声音，有如指甲抠刮玻璃产生令人不快的异响，首当其冲的游荡者忍不住撤手，掩耳到地，翻滚地往外躲避。
赛尔的速度飞快，右手戒指再次凝聚出寒冰匕首，激发后不停旋转着切割异变的幽魂，重创其中双手套着枷锁的怨灵。
可惜纠缠成形同为一体的两头幽魂交替掩护，受伤的那头怨灵趁机吸取附近游离的尸气，缓慢地恢复伤势。
奥德里奇.特里斯心里一沉：“与普通的三阶不死生物相比，它拥有相当长的血槽以及自疗的天赋。”
这一切太糟糕了，令此前信心十足的赛尔忍不住皱眉，毕竟他的施法源泉有限，寒冬戒指也不是万能。
“还是让我来吧！”
在冒险小队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放开生锈斧头的韦斯利，双手互相摩挲，一枚拳头的小南瓜凭空出现，泛起令人胆寒的橙红色火焰气息。
第一百十五章 以牙还牙
“嘶……”
三头幽魂融合成形的恶灵发现归亡的威胁，放弃凝聚寒冰尖刃的赛尔，转而扑向孤身一人的奥德里奇。
“嗖”地一声，南瓜飞弹脱手而出，疾射伤势好转接近复原的不死生物，在它的胸膛铲出不能愈合的创口，随即四下溅开，大蓬流焰有如刀锋将恶灵切开，两只幽魂有如融化的蜡像迅速消失。
“呜……咽！”首次遭受如此重创的恶灵，尽管在三阶不死生物中也属于中等偏上，可是在南瓜飞弹前依旧毫无抵抗之力，唯一仅存的幽魂拖着还在溃散的身躯逃跑，可是慌不择路地蹿向久候多时的赛尔。
“哧溜”一声，不停旋转的寒冰刀片，将刚刚愈合的旧伤口再次撕开，冰与火的交相冲击，令恶灵再也无法维持不死生物的形态。
“索林，我的骑士剑，拥有灼热之力，给它补刀。”用尽施法源泉的特里斯连忙开口提醒。
只见五人冒险队伍中仅次于“韦斯利”的重武器战士，毫不迟疑地紧握骑士剑，快步急冲上前，向奄奄一息的恶灵发起毫无章法的劈砍切削。
“沸腾淤泥”这件精炼武器额外附加的灼热伤害有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形态即将崩溃离散的恶灵绞成灰烟纷纷扬扬落下。
三阶不死生物怀着满腔的怨恨不甘心就此消散，它们的幽体本质趋向某个核心凝聚，一块拇指头大小的骨片掉落地上，随后三道幽暗的阴影浮现，分别冲进“韦斯利”和赛尔的体内。
不出意料，奥德里奇得到其中两道，不仅将刚才的消耗全数恢复，还额外多出一份施法源泉。
至于赛尔的脸上也露出颇为满足的笑容，拥有寒冬戒指这件奇物，施法源泉至少节省六成，因此刚才的些许付出不仅全部回本，还幸运地小赚一笔。
墓园深处还未平息，不过短时间内无法催生出更强大的不死生物，因此这片遍布诅咒的黑暗之地，迎来久违的平静。
冒险小队包括赛尔在内，忙不迭地发掘出土骷髅和僵尸的墓穴，很快他们就大有收获，至于奥德里奇.特里斯却专心致志地摩挲着本是索林应得的战利品——拇指头大的骨片，上面篆刻一个细小却极为精致的咆哮骷髅头。
“以我的能力无法解析的玩意。暂且先留着，或许以后有机会找到识货的人，比如橡木镇的奥洛夫，身为驯鹿之王的侍奉者，想必眼光相当高明，没准能告诉我这件打爆恶灵掉落的骨片的来历和用途。”
索林等人飞快地将五十多个墓穴搜刮一空，大部分都是朽烂的随葬物，不值钱的陶瓶陶罐，里面也只能倾倒出腐烂的墓土和结块的泥沙，这让满怀期待，准备大捞一笔的曼迪拉长了脸。
“韦斯利，尊敬的骑士阁下，身为资深者的你面对如此惨淡收获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很好奇。”游荡者鼓动如簧巧舌，似乎想借助奥德里奇的经验。
特里斯环视左右，沉思默想片刻：“骷髅、僵尸的墓穴没有多少价值，三头幽魂的本体沉睡永眠之地，或许有惊喜正在等待我们。”
索林忍不住点头：“正如你这般想！这座古堡废墟背后的大墓地，我们此前来过几次，发现一个古怪的规矩：即只有消灭不死生物，才能光顾它的墓穴，取走任何值钱的物品。”
奥德里奇望着持有寒冬戒指的赛尔，随后转头朝向索林：“你们该不会告诉我说，这件罕见的奇物也是在这座墓园冒险时碰巧的收获吧？”
游荡者曼迪笑嘻嘻地站出来：“你猜错了，真是难得。这枚名叫寒冬戒指的奇物是我们搜索古堡废墟时无意发现，只有赛尔可以运用自如，落在我们手里只能当作普通的首饰。”
特里斯轻轻点头：“我估计这是旧时代的遗产，或许在当时只是不起眼的小玩意，如今却成为了不起的奥术物品，如果没有施法源泉，它只会在平凡的普通人手里埋没。”
赛尔发现自己成为“韦斯利”口中的施法者，他没有那份高高在上的法职者的自觉，反而对这位资深的骑士兴趣大增：“韦斯利，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一枚南瓜形的奥术飞弹，一击就重创恶灵，真的令我感到惭愧。它与奥术物品完全没有关系，难道是你的施法能力？这真的不可思议！”
“你看出来了。没错，南瓜飞弹是我本身所有，不借助任何装备的独特能力，它来自灾难、拯救、馈赠的礼物，不可复制的成果。”
“明白了。”聪明的赛尔知道韦斯利说的实话，因此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跨越界限的资深者，肯定有他的秘密，打破沙锅问到底，只会把好不容易才建立的战地友情挥霍干净，没有任何益处不说，还会惹起其他人的不快。
大墓地的前端外围部分探索过后，五人冒险小队继续往前，游荡者很快找到三头幽魂浮空而出的本体所居之处，造型独特的圆拱墓碑，上方有张开翼膜的蝙蝠石雕。
按照规矩刨开墓土后，露出三具并排埋葬的薄木板棺椁，或许是索林等人头一次看见，曼迪欢呼一声，准备用他拾取的骷髅肋骨做撬杆，把“宝藏”全部打开。
“小心！”奥德里奇连忙提醒，尽管没有危险的气息，可是谨慎些总是没有坏处，游荡者回以“你尽管放心”的微笑，不过手下的动作不期然地有些缓和，不再像刚才那样肆无忌惮。
“咯叮……咯叮”生锈的铁钉崩断的声音不断传来，曼迪慢慢开启最右边的棺椁，里面只有一具枯朽的干尸，从头到脚毫无腐烂的痕迹，搜寻片刻甚至不惜翻动身体，才找到一块送葬银币。
游荡者不甘心失败地继续，索林等人也不约而同地移动脚步，唯有奥德里奇.特里斯，不忍看见亡者无法安息，将棺盖重新合上，甚至用生锈的斧头将附近的墓土推回去，重新覆盖住并恢复圆丘。
曼迪的搜刮还在继续，在中间的墓穴同样收获失望后，他立即转向最左边的棺椁，这一次厄运似乎远去，游荡者陆续找到发黄的珍珠项链，保存完好的睡莲形银镜，一串铜手镯、四枚铁戒指，诸如此类的首饰，似乎都是没有多少价值的凡物。
“有一面完好的银镜就很不错了，给芙莉尔吧，她需要这个。”索林做主决定归属，赛尔也没有意见，至于一直忙活平土恢复墓穴的韦斯利，他根本不在乎这些琐碎小事。
曼迪耸了耸肩膀，故作轻松地将睡莲银镜递给唯一的女性，芙莉尔双手接下后，撩起衣服下摆将它擦拭干净。
“还要继续进入墓园深处冒险吗？”忙完手头上的活，奥德里奇提着生锈的斧头来到赛尔的身边。
“上一次我们都没有走地这么远，我很想试试。”游荡者曼迪说出大部分人的心声，既然打定主意从众行动，特里斯也就没有拒绝。
随着五人冒险小队地齐头并进，晦涩阴冷的雾气不断翻滚着往后消退，墓园深处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碎语，随后一双毫无感情的银灰色眸子蓦地睁开。
铁质盔甲随着走动，部件之间碰撞发出砊啷砊啷的脆响，锋利的长剑悄然出鞘，奥德里奇顿时寒毛毕立，右手握紧斧头，左手横向伸开，挡住芙莉尔等人：“停下！”
索林、赛尔没有意见，当即收回跨出的脚步，唯独游荡者毫不在意地继续向前，不过迈开的步伐变得小了很多，脸上的神色也由大大咧咧，恢复平时的谨慎戒备。
“嘶……嗡！”剑刃飞快割裂空气的声音，向不知死活的曼迪头顶落去，要不是奥德里奇提前抓住他的衣领往后一带，这一下就是破颅受死。
“不好！四阶不死生物中的佼佼者，亡灵骑士！”索林不退反进，将赛尔挡在身后，缺少装备的施法者总是很脆弱，当然要妥善保护。
“韦斯利”提前预判，出手将游荡者拯救，僵尸之斧抡圆后立即兜头劈击，含愤出手，稳稳地压倒借助环境掩护进行偷袭的不死者，即使盾牌格挡也没有用，力压之下，“亡灵骑士”双膝跪倒在地。
周围的雾气悄然散去，露出偷袭者的真面目，芙莉尔看见后连忙提醒伙伴：“各位，它没有骸骨马坐骑，不是亡灵骑士，而是次等的亡灵战士。”
“噶啊！”被人类压倒的羞辱令不死生物发出沙哑的吼叫，墓园深处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里，立即传来蹄足踢打刨土的咯哒咯哒声。
“完蛋了！简直就是乌鸦嘴，好事不曾光顾，坏事接踵而来。”索林双手握紧韦斯利的骑士剑，环视左右，选定面朝亡灵战士，可能与它汇合的不死坐骑的方向。
随着蹄足脚步声越来越近，奥德里奇感受到一度被自己稳稳压制住的亡灵战士，力气变得越来越大，他连忙大喊一声：“快跑！”
连武力最强的骑士，并拥有施法能力的资深者都发出警告，芙莉尔、曼迪这两个帮不上忙的冒险小队成员，立即转身就逃，往古堡废墟的方向撒腿狂奔。
索林面对冲破浓雾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骸骨马，全身披挂着重甲，失去正面抗衡的信心，模仿“韦斯利”转身旋动，避开不死坐骑的冲击，剑刃横摆着掠过它的亡灵身躯，在处处漏风的铁甲上擦出无数灼热刺眼的火星。
毫不在意些微损伤，骸骨马被无形的鞭策驱使，埋头向奥德里奇发起冲锋。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抵抗力道越来越强的亡灵战士，后退两步，转身拉住赛尔的手臂，把他拖带着追向曼迪、芙莉尔等人。
索林的脚程不错，最后一位起步竟然越过带人的“韦斯利”，奥德里奇知道被亡灵骑士衔尾追杀，那就谁也无法幸免，骑士的戒条令他做出符合身份的决定。
“你们先走，我负责断后。”
他伸手一招，“沸腾淤泥”从剑鞘里自动弹出，来到他的右手，这一下让索林心惊不已，不过关乎生命的威胁还在后面尚未消除，他也就不管那么多了，随口叮嘱一声“保重”，与赛尔前后脚冲进废墟。
转身面对获得骸骨马转职成功的亡灵骑士，意外的变动令不死者不得不打消狩猎的计划，丝毫不受情绪影响，轻轻策动坐骑借机调整节奏发起冲锋。
钉着马蹄铁的骸骨马，四肢如槌不断敲打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轻快的节奏渐渐变得稠密，奥德里奇估计自己无法承受连人带马的冲击力，只能瞅准时机连续侧翻，颇有些狼狈，这才堪堪躲避过去。
锈红色的利剑掠过人类的肩膀，除了撕走几缕碎布，根本没有造成伤害，发现无法奈何对方，亡灵骑士冲势不减地往古堡废墟而去。
奥德里奇放松下来地呼出一口长气，随即想起索林他们的安危，恐怕联手也不是四阶不死生物的对手，连忙追上去打算用袭扰拖延时间。
遍地都是骷髅的碎片和僵尸的残肢，他的战术起初确实有些作用，把亡灵骑士强行拖住，可是拥有少许智慧的高等死灵将其无视，特里斯的小花招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有如逐臭苍蝇般扰人，挥手即去，不作理会就继续纠缠，令亡灵骑士愤怒了，银灰色的眼睛隐隐泛红，在骑乘骸骨马跨过古堡城墙的断垣时，它开始呼唤诅咒之刃。
没过多久，一把镰形长刀出现在骸骨马的头顶，随即悄然隐去消失不见。刚好令人厌烦的冒险者再次抵近袭扰，亡灵骑士长剑举起，猛地往下劈落。
早有预判的奥德里奇后退半步，分毫不差地避开这一下，不过突然之间心脏骤停，似乎威胁生命的死亡化身就在附近，连忙举起僵尸之斧、沸腾淤泥交错格挡。
亡灵骑士的诅咒之刃再度显现，将他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蓄足力气的一击，岂是特里斯仓促之下简陋的交叉防守势能够抵挡，不仅撞开斧、剑的保护，余势未尽地劈在冒险者的胸膛，将他压在地上。
“嗯……”
没有开膛破肚的四溅血花，就连诅咒之刃的杀伤力似乎也有不足，亡灵骑士感觉对方不是被自己的绝招劈倒，而是自己主动躺下以此减免大部分伤害。
它再次举起手中黑烟萦绕的符文剑，可是奥德里奇没有给亡灵骑士任何可趁之机，翻身滚下城墙断垣，受到冲击的胸膛，即使盔甲阻挡，依旧令他痛不欲生，只是意志坚定强行压住而已。
望着冒险者毫发无伤似的离去，亡灵骑士收起利剑，破破烂烂的外衣，显露出熟悉形制的盔甲，它默然无语地陷入沉思。
第一百十六章 力挽狂澜
不熟悉古堡地形的奥德里奇在断垣残壁的废墟里左突右冲后很快迷失方向，幸好索林等人没有忘记竟敢独自缠住亡灵骑士为他们撤退拖延时间，甚至在四阶不死生物手下犹可脱身的资深者，很快缀上“韦斯利”的脚步，把他引入迷宫似的废墟深处。
杂草丛生的古堡主楼破败的不成样子，墙体尽是漏风的缝隙和罅漏，轻柔的微风徐徐吹过，发出低沉的啸声，仿佛一曲哀婉的吟咏。每一块堆满尘土的砖石都在无声地述说曾经的辉煌，荒僻的角落掩藏着古堡旧主的印记，蓝底白边的盾形家徽纹章旗，中间绘有交错的三剑。
特里斯被引至倾颓到地面的二楼岩石阳台形成的“密室”，倒三角形态不仅能庇护住冒险者们，延伸至二楼的斜面以及犬牙交错的缝隙构成事情紧急时安全撤退的楼梯，当他放松下来地呼出一口长气，眼力不错负责盯梢亡灵骑士的曼迪很快传来好消息。
获得骸骨马转职的四阶不死者如今呆滞在废墟的残破的城墙上，似乎正在承受越级施展死亡骑士的诅咒之刃的反噬而动弹不得。
奥德里奇调整呼吸节奏，强行压住的痛楚得以缓解，索林关切着走近过来，正准备致以谢意，忽然看见破破烂烂的衣服下面，泛起乌黯金属光泽的铠甲，他立即顿住脚步，心里有些游移不定，竟然转头望着身后的赛尔，对他丢去一个熟悉的眼神，以异样的目光向其示意。
赛尔疑惑地上前，循着伙伴的无声指点，同样看见“韦斯利”的装备，眼睛蓦地圆睁，不过很快恢复正常，狠狠地瞪了索林一眼。
芙莉尔看见为了他们逃离到“安全区域”与完全不是对手的亡灵骑士反复纠缠，终被高阶的不死者重挫的韦斯利，顾不得那么多直奔而去。
索林心里惦记着此前奥德里奇伸手一招取回武器的诡异，突然伸手将芙莉尔强行挽留，毕竟经历多次冒险探索的伙伴，对队伍中的老好人非常信任使得在场唯一懂得治疗以及照料伤员的女性停住脚步。
反倒是赛尔对露出所有底牌的韦斯利极为佩服，根本没有往坏处去想，不过他走近后也没有来得及仔细查看，就看见躺卧在斜壁上的资深者悠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借助生锈斧头的帮助缓缓地坐直身体。
“那头亡灵骑士有些古怪，明明已经躲过它的斩杀，竟然还有一柄利刃二次攻击，要不是反应快，我已经永远地躺在废墟的城墙上了。”
索林对于韦斯利生死之间游走的感概不明所以，用疑惑的语气询问：“韦斯利，你应该对亡灵骑士深有了解，不会不知道它的绝招，毕竟眼下穿着它们的铠甲，那不是你的战利品吗？”
奥德里奇对冒险小队里唯一看重的战士意味不明的话语有些好奇：“你想说什么？索林，别藏藏掖掖地像个虚伪的政客，有什么话可以摊开来说，不用旁敲侧击的试探。”
赛尔从两人的对话听出其中的火药味，立即开口制止，存心提前掐灭不好的苗头：“索林，韦斯利用刚才的行动证明自己，他很干净，他也没有说谎，的确是一位骑士。”
索林依旧对“沸腾淤泥”一招就走的事情耿耿于怀，浑然忘记奥德里奇冒着风险打乱亡灵骑士追亡狩猎的节奏，“今时不同往日，骑士并非人人都值得信赖，毕竟那些坠落到黑暗领域的背弃者，也就是令人厌恶的黑骑士如今可是主流，反倒是传统骑士成了罕见的珍惜动物。连真实名字都不敢透露的骑士，真的值得我们信任吗？”
芙莉尔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对索林毫无道理的诘问有些恼怒：“用假名首先是我们提议，韦斯利根本没有错，你是不是被猪油迷糊住眼睛了，看不见他为了我们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奥德里奇一言不发，表面上脸色根本没有变化，他心里是怎么想，其他人包括赛尔在内都不清楚。外面的亡灵骑士的威胁还在，冒险小队却为了莫名奇妙的猜疑隐隐产生裂痕，游荡者曼迪再次传来安全无虞的消息时，就看见紧张气氛弥漫的“安全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定盯着索林。
挑起事端的队伍里唯一的战士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有些退缩地对曾经信任的伙伴眨了眨眼睛，可是赛尔没有任何回应，转向唯一的女性，芙莉尔也没有给他任何好脸色。
韦斯利循着索林的目光侧头看着肩膀，随后移到胸膛被诅咒之刃撕碎变得破破烂烂的外衣，目标竟然是“脆弱皮肤”，特里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他很快想通索林变脸的缘由。
“原来你是看见这件铠甲才对我有所疑惑，真是愚不可及！”奥德里奇很干脆地解开外衣，用袖子交缠着束在腰部。
赛尔、曼迪、芙莉尔的眼睛都看直了，头一次发现资深者的深不可测，游荡者的声音有些颤抖：“韦斯利，这是亡灵战士的铠甲，充满可怕的负能量，不是人类可以披挂的装备，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的话说出原冒险小队成员的疑惑，不过特里斯只是伸手抚摸诅咒之刃斩击留下的浅薄印痕，刚才那一下暗袭由于斧剑的阻挡，出乎意料地没有破防，他不禁有些庆幸。
“连这片沼泽地都没有探索到尽头的你们无法想象我经历过地诸多挑战，包括南瓜飞弹在内，召之即来的灼热之剑，以及我身上这件以水净化的亡者铠甲，都是鲜血与火焰的考验中得到的战利品，如果你们不相信，那我也无话可说。”
芙莉尔头一个举手表示赞同，她甚至直接走上前，伸手触摸“脆弱皮肤”这件带有韦斯利体温的铠甲，女性的直觉告诉她绝对安全，因此沉默片刻后选择站在奥德里奇的身边。
曼迪还在犹疑不定，早有打算在外面找到“韦斯利”并存心招揽的赛尔也选择信任。三比二！游荡者抱歉地望了索林一眼，与赛尔前后脚来到奥德里奇的身边，他是一个毫无主见只会随波逐流的人，因此在合适的时候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决定。
索林的心重重一沉，不过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并非无可挽救，恰好就在这个时候，消除迷惑的亡灵骑士循着活人的气味来到“安全屋”附近。丝丝缕缕渗透进来，阴冷刺骨的亡者气息令崩溃的冒险小队重新凝聚。
韦斯利毫不见外地将“沸腾淤泥”交给索林，他的坦荡公正令队伍里唯一的战士羞愧难当，不过很快掩饰住并庆幸自己的发难终于有所回报。
至少把拥有灼热之力，能伤害没有形体的幽魂怨灵的骑士剑给拿回来——这就是贪图小利而忘记别人恩惠的索林如今心里的想法。
隐隐发热烫手的银镜被芙莉尔、曼迪取出来，危险的红光越来越浓，说明亡灵骑士就在附近，只是碍于大块岩石的阻隔无法进来。两人对视一眼，反过来利用银镜找到避开四阶不死者的方位。
奥德里奇知道冒险小队用尽底牌也无法战胜占据地利优势的亡灵骑士，拥有鸦之洞悉的眼睛环视左右，突然发现脆弱平衡的安全屋完全可以妥善利用构建成坑人的陷阱，直觉判断告诉他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担心口风不密会泄漏给就在附近的不死者知道，毕竟从刚才的接触交手来看，四阶的亡灵骑士已有不逊色常人的智慧。
曼迪轻手蹑脚地缘着斜面缝隙攀爬到古堡废墟二楼，他的冒险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芙莉尔随即向在场的其他人比划了一个手势，发出无声的指示，紧跟着游荡者离开安全屋。
赛尔是队伍里“唯一”的施法者，有经过梯道转进的优先权，剩下索林与韦斯利，歉疚的战士准备留下来负责断后掩护，不过奥德里奇执意地推了他一把，他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妄作卑鄙小人，向韦斯利重重地点头致以谢意后，也跟着离开。
剩下特里斯一人，他来到罅漏最大的裂缝下面，短促地提起力气的呼吸节奏把亡灵骑士吸引过来，两人不约而同地隔空一击。
“砊啷”一声，僵尸之斧的质地稍显逊色，被高阶不死者的符文剑划出浅浅的印痕，连带震落许多暗红色铁锈。
双手略微发麻，奥德里奇闷哼一声，后退两步卸走力道，位置处于不利的下方而施展不开，不过他却没有气馁。至于能借用骸骨马俯冲出剑的亡灵骑士，如今占据上风让它有些得意，一定要找出凡人穿着亡者铠甲的秘密。
再次交手一击，原本裂纹处处的罅漏受到震荡冲击，顿时加剧溃裂的趋势而纷纷掉落，枯瘦的骸骨马不听号令地直接挤进去，特里斯谨慎地后退几步，来到成为前往古堡废墟二楼梯道的斜面附近，背靠着唯一安全的通路，开始召唤南瓜飞弹。
被低矮的“屋顶”限制住无法施展的亡灵骑士，嗅闻熟悉的法术味道，双脚轻策准备冲锋，可是高低起伏的地面到处都是绊马索、陷坑之类的玩意，骸骨马又不是高阶的幽灵马能如履平地的奔走，只能如乌龟似的挪动脚步。
“受死吧！”奥德里奇一口气凝聚出两枚南瓜飞弹，并非对着血槽悠长，连人带马都披甲的亡灵骑士，而是安全屋的顶部，捱着古堡墙壁充当房梁的承重柱。
两枚拳头大燃烧火焰的南瓜脱手而出，特里斯就背着僵尸之斧沿着梯道蹿向二楼阳台，如预期中的那样开始坍塌的岩石房子在他身后缓缓沉降，砖石瓦砾退潮似的不断远去，期间宽厚的背部免不了捱几下，不过有贴身的“脆弱皮肤”的保护，他一点事都没有，就是额头和胳膊几处轻微擦伤。
“嘶……吼！”亡灵骑士发出愤怒的嚎叫，为不名誉的死亡以及凡人狡诈的陷阱。可惜再怎么怒嚎也没用，即便是四阶的不死者，连带骸骨马被大块岩石砸在新落成的坟墓的底部，它满是不甘的声音渐渐低落，最后微不可闻地湮没于喧嚣的砖石轰鸣之间。
没有任何异象出现，也没有幽暗的阴影冲进体内，赋予更多的施法源泉，奥德里奇知道亡灵骑士没有死，至少它不会那么容易被自己坑死，待安全屋坍塌的余波平息后，提起僵尸之斧来到埋葬四阶不死者的岩石坟墓上。
“就这么简单把亡灵骑士干掉了！”索林惊讶地张开嘴巴，好久没有合上，至于芙莉尔、曼迪则哑口无言，唯有赛尔紧盯着韦斯利，发现没有任何异状，就对亡灵骑士的死亡持怀疑的态度。
“小心！四阶的不死者，没那么容易被简陋的陷阱坑杀。”冷静的施法者令冒险小队恢复平常心，看见韦斯利在忙碌，互相对视一眼，连忙上去帮忙。
大块岩石被众人合力扒拉推开，原本圆丘状的坟墓渐渐低矮平坦，芙莉尔、曼迪根据手里的银镜判断亡灵骑士的存身地点，他们逐渐接近这位四阶的不死者。
再次搬开一块肘尺见方的岩石，镜子发红发烫地几乎把持不住，奥德里奇伸手制止芙莉尔等人的接近，“还是我来吧。”
按理说，坑杀亡灵骑士的陷阱都是韦斯利随机应变利用环境亲手布置的功劳，而且资深者的身份也摆在这里，应该没人有反对的意见，可是赛尔却没有退开，选择站在韦斯利的身边，甚至摩挲寒冬戒指，注入施法源泉凝聚寒冰尖刃。
存心在外面拉拢是一回事，趁此大好机会收割亡灵骑士获得施法源泉，以及获得战利品的分润才是最正确的举动。
对于赛尔的抢怪，奥德里奇没有在意，占据地利环境优势的四阶不死者，比橡木镇的骸骑强地太多了，必要提醒注意安全，当对方是肥猪宰杀，面临绝境反噬一击，他可得先顾着自己，绝对不会为别人挡灾。
僵尸之斧钩住一块磨盘的碎石稍微用力偏移，就在这时，缠绕黑烟的符文剑有如岩壁毒蛇扑杀掠过的飞鸟，猛地刺向早有防备的特里斯，毕竟他才是坑杀陷阱的布置者，可是奥德里奇轻轻侧头就从容避开。
早就有所预料，无可奈何之下，符文剑脱手偏折转向赛尔，同样谨慎戒备的施法者，很快回过神来，尽管有些惶恐不安和后悔，却将寒冰尖刃激发出去，与符文剑对撞后，稍微使其改变轨迹，擦过肩膀往身后飞去。
“嗷……呜！”尽管没有杀死任何一个凡人，不过如愿品尝血腥味道的符文剑令亡灵骑士发出喜悦的狼嚎。
奥德里奇干脆将碎石搬开，果然看见半截身体埋在巨岩之间，奄奄一息的亡灵骑士，抡圆僵尸之斧几圈，猛地用力劈落，将它从头劈成两半。
“嘎啦！”墨汁似的黑烟渐渐升起，化为幽暗的阴影猛地冲进“韦斯利”的体内，从头到脚目睹全程的索林等人，很干脆地竖起大拇指纷纷示好。
轻松地消灭劲敌，终于放松了吐出一口长气，奥德里奇转头望着赛尔，只见他突然半跪在地上，目光立即转向伤口，“该死！索林，骑士剑！”
他没有伸手招回“沸腾淤泥”，索林却不敢不听从，立即将长剑连鞘抛投过去，特里斯抽剑出鞘，伸手抓着赛尔的肩膊，连袖子一并撕下，露出开始腐坏的伤口，附近的血管尽数染上不祥的青黑。
“噗嘶！”剑刃掠过，削走伤口附近所有腐肉，赛尔痛不欲生地呲牙，对自己的贪婪痛恨不已。
第一百十七章 同甘共苦
散发灼热之力的“沸腾淤泥”令赛尔的肩膀伤口焦黑发糊，年轻的施法者还试图在外面招揽韦斯利，不想让他看轻自己，因此硬气地咬紧牙关忍住，高高鼓起的咀嚼肌使赛尔脸色有些狰狞。
“余毒还没有除尽，如果拖延时间导致二次恶化，我很担心你的身体能否撑到最后结束安然无恙离开。”
奥德里奇眼睛盯着焦痕处处的伤口，用力挤压破裂，里面流出来的鲜血果然带有不祥的暗青，尽管颜色淡化许多，可是剧毒发作的速度极快，亡灵骑士缠绕黑烟的符文剑的邪恶歹毒由此可见一斑。
“你想怎么办都随你！”脸色苍白，额头泛出冷汗的赛尔转头朝向其他人，目光移到知根知底的索林，“我担心撑不住，给我一根木棍。”
索林立即转身四下搜寻，不过片刻，就在古堡废墟的二楼窗台找到更合适的枯藤，剥去外面满是瘤子凹凸不平的树皮，露出里面充满树汁的茎干。
赛尔接过藤条，向韦斯利重重地点了点头，“来吧！”随即将它一口咬住。
奥德里奇有点想笑，不过他毫不犹豫地撕裂施法者肩膀变得焦黑已然“愈合”的伤口，嘴巴凑上去用力吮吸。
比下水道腥臭的秽物还古怪的味道，直接灌进特里斯的鼻子里，他皱着眉头，转头吐掉。只见一团红绿墨水混合后的唾液砸在地上，具有轻微的腐蚀性，在古堡废墟的砖石留下浅浅的小坑。
如是再三，奥德里奇从伤口吸取并吐走的唾沫，剧毒的暗绿越来越少，直到第十二次完全变成新鲜的红色血液，显然毒素已经祛除干净。
芙莉尔好心地用阔叶卷成漏斗收集了不少露水，看见“韦斯利”施救成功却满嘴都是血腥，立即双手捧着来到他的面前。奥德里奇不客气地接过，啜饮小口洗漱嘴巴，直到味道淡化为止。
“行了！至少伤口的余毒已祛除干净，作为冒险小队唯一的施法者，你的安危与否每一个人都很牵挂。不过，尊敬的赛尔先生，你得有施法者的自觉，待在最安全的地方为伙伴提供法术支持，而不是像我和索林那样冲在危险的锋线。”
失血导致脸色越发苍白，当他张开嘴巴，几乎咬断的藤条掉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赛尔吐了几口木渣，轻轻点头：“我明白！谢谢你的忠告。韦斯利，尊敬的骑士，一切都怨我的短视和无知，急切地想要杀死亡灵骑士获得更多的施法源泉，浑然忘记双方的差距。”
奥德里奇却不想看见这次游走生死之间的打击令赛尔失去信心，想方设法给他打气鼓劲：“墓园的枯骨骷髅、腐烂僵尸，各有各的缺陷，我们应付下来可谓轻轻松松。或许过于顺利的缘故，陆续出现的浮空幽魂，由于免疫物理攻击，对冒险队伍造成很大的压力。当我们显露施法能力后，甚至作弊似的融合成一体三身的不死怨灵，可是在队伍默契的配合之下，不是照样让它永远地消亡吗？当然，四阶亡灵战士获得骸骨马，飞越性地转职成为亡灵骑士，即使联手也不是它的一合之敌，不得不选择战略转进。不过，最后胜利依旧是我们，善于利用环境创造出逆转的陷阱将它埋葬坑杀。这些脑子干枯腐朽的不死生物，怎么会是精诚合作的我们，冒险小队的对手？”
赛尔沉吟许久，脸色好看许多，显然被“韦斯利”条理清晰的解释（嘴炮）说服了，尽管他知道其中大部分功劳得归于品德高尚，令人不得不佩服和尊敬的骑士，不过当韦斯利愿意将战果毫不见外地分润共享，他以及索林等人都闭口略过不提。
瓜分亡灵骑士的战利品的时候到了，那柄缠绕黑烟的符文剑最显眼，可是除了资深者韦斯利，没有人愿意持有蕴含很高浓度负能量的利剑。
同样性质的亡者铠甲，也因为长期浸润对活人来说绝对致命的尸毒而不受欢迎。赛尔知道用火烤过整副盔甲，会祛除殆尽变得安全，不过被僵尸之斧几乎斩成两半的残片，他可看不上眼。
有些破烂的圆盾，生锈的铁手套，带马刺的铜底靴，这些小件杂物成了索林等人争抢的战利品。不出奥德里奇的预料，芙莉尔穿上了铜靴，尽管有些宽大不合脚，却撕下很多布条充当鞋垫。索林要走了连小臂都包裹住的铁手套，以火燎烧后有些焦黑，皮革质地的活扣变成灰烬，他就撕下布条续上。游荡者曼迪将圆盾系在背部，尽管保留里面的横挡有些不适，不过必要时摘下套在手臂上，绝对是很好的防护手段。
唯一没有收获的只有赛尔，不是他不想争取自己的那一份，实在是自己的眼光和要求有点高，对于僵尸之斧劈成两半的铠甲，奥德里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他想起此前看过的披甲的骸骨马，立即转头翻动岩石，将碾压成一堆骨片的亡灵坐骑残骸完整取出来。
按照索林的前例，将宽厚的马铠过火净化，奥德里奇也不怕烫手，拎起来抖掉上面的黑灰，看见无数鱼鳞似的甲片以铁丝串连，有些为难地搔了搔头。
最后多亏赛尔的提点，或者应该说看在尽心尽力的韦斯利的面子上，直接削掉马铠的头部护鼻部分，往自己身上套穿，再用灼热的骑士剑齐膝削走，简单轻易地完成改制。
重达二十斤的铁甲，可不是体弱气虚的赛尔能够承受，勉强走了几步就吃不消，最后还是落到索林手里，保持体力的他穿上后行走自如，被韦斯利狠狠地夸赞一通，声称冒险小队终于拥有一位合格的重装战士。
接连永久消亡了两头高等亡灵，墓园似乎陷入沉寂，不过谨慎的赛尔等人满足于眼下的收获，又觉得伤疲在身影响状态，因此并不愿意继续前进探索。
四阶的亡灵骑士就已如此棘手，差点没把整只冒险小队赔进去，奥德里奇估计胜算极其有限，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理念，转而开始在古堡废墟搜索赛尔等人没有光顾的地方，打算利用自己敏锐的感知捡个大漏。
筋疲力尽的施法者就着朽木、碎布升起的火堆取暖，好心的芙莉尔陪着他小声说话解闷，索林利用又回到手上的骑士剑为芙莉尔削制标枪，将三股细嫩的藤条束缚成软鞭，简直争分夺秒地把这段来之不易的闲暇时间充分利用。
至于曼迪则很好奇“资深者”的行动，有意无意地跟在他的身后，至少把韦斯利的行踪纳入视野里才能安心。
奥德里奇对此毫无意见，以他的实力根本不理会毫无敌意的“眼睛”，他只是遵循自己的理念行动，因为他对这座古堡废墟有些意外地熟悉，或许应该说曾经在记忆中目睹过它的原貌。
可是任由他如何搅动脑汁，都无法从往昔的时光长河中拾取沉淀在河床上的珍珠般的宝贵记忆片段，脑门青筋直跳，骑士头疼似的揉着额头，过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既然失落遗忘在脑海深处，奥德里奇干脆略过不想，他提着遍布暗红铁锈的僵尸之斧，从古堡废墟的三楼，逐层搜寻赛尔等人可能遗漏的偏僻角落。不过，很可惜，特里斯能想到的地方，手脚勤快的曼迪绝对不曾忘记光顾，除了积累多时的厚厚灰尘，什么都没有发现，即便随处可见的蜘蛛网，似乎也成了难得的稀罕物。
直到奥德里奇在塔楼废墟的砖石深处找着一本残破发黄的家族日记，由于莎草纸年岁久远后易碎的特性，他小心翼翼地翻动，似乎想从只言片语中找到有用的线索。
岁月模糊了记忆，同样也使平凡的事物悄声无息地消失，发黄的纸张上只有寥寥无几的模糊字句，严重风化的缘故使得大部分内容永远消逝。
“不！并非绝对，通常使用的墨水只有两种配方，由磨地很细的煤粉与松香之类的树胶制作的碳墨水，另一种比较复杂却很常用，用于含有铁的成分能够长久保留而倍受欢迎。只要用稀释的硫酸浸透，就能把日记上的内容大体还原出来。可惜眼下却没有相应的合适环境，还是带出去外面研究比较好。”
想到这里，当即有了决断，奥德里奇取出腰带上的红袜子，凑近发黄的古旧日记本，没留意的恍惚间彻底消失，随后他拍了拍手，继续前行搜寻可能存在的秘道。
游荡在附近的曼迪并没有看见韦斯利的小动作，嫌麻烦不愿意翻找藤蔓覆盖的碎石堆可不是他的主意，而是整只冒险小队的决定，至于资深者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除非他愿意公开分享，墙头草性格的游荡者并不愿意多嘴多舌。
垮塌的马厩、草料房，淤塞的枯井、护城河，最可疑的地下室和贮藏室，奥德里奇不辞辛劳地翻找后，始终没有发现与秘道有关的线索，最后不得不暂时放弃，回到赛尔等人休憩的二楼窗台附近。
“有什么收获吗？”索林迫不及待地询问，不过脸色有些敷衍，显然并非出于自愿，他算是看明白了，能跨越界限来到黑沼泽的资深者，显露出的实力绝对不是表面上如此浅薄，因此不愿意过于得罪。
“有一点！”奥德里奇没有撒谎，他也不愿意为了隐瞒真相而不停地圆谎，那太累人了。
“是什么？”赛尔忍不住坐直身体，脸上的关切看似完全出自真诚，不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包括芙莉尔在内，没有人知道。
“一本久远古旧难以辨识的日记，易碎的缘故很难翻阅，我决定带出去找精通这行当的好手，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对于骑士的坦陈有些意外，不过毫不隐瞒收获以及自己的观点也在情理之中，赛尔压住自己的好奇心，轻轻点头表示毫无意见，不过他很快对韦斯利无意之中流露出的意思非常感兴趣。
“什么时候离开？”
“按照以往的经历，似乎触发某种条件，我就可以脱离这片虚幻与真实之间的缝隙，可是如今在不熟悉的黑沼泽，我有点担心是否会变动。对了，以往你们怎么回到外面？”
芙莉尔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立即争抢着回答：“好像熬过一段时间就能出去，通常只有几个小时，都不够我们搜索附近区域绘出地形图。”
奥德里奇轻轻点头，似乎明白万灵节世界的脱离机制，“我和你们一样，只有几次经历，不过我清楚记得最长一段时间，整整待了两天。还有，外面的时间几乎与这里重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赛尔等人相视对望，都看出彼此眼里的惊骇，韦斯利说的未免太惊人了，“不亏是资深者！差距太远了，我们和你真的无法相提并论。”
“你们有这么多人，却局限在这一地，我有些难以理解。或许盯上古堡废墟，窥视其中收获的缘故，或者对不死生物出没的墓园心生好奇，将你们长久地拖住脚步，丧失继续探索的勇气。如果换做是我，干脆不理会墓园，将废墟当作起始点，不断往外拓展，肯定会有更可怕的风险，不过同时也意味着有更多的收获。”
索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芙莉尔和曼迪认同地轻轻点头，赛尔则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显然是被韦斯利说中自己的心思而惭愧。
“如果我没有猜错，墓园的不死生物无法离开这片诅咒之地，因此你们才在古堡废墟与它们拉锯对战，并渐渐熟悉这些可恨又可怜的不死亡灵。”
赛尔等人闻言只有默然，显然韦斯利又猜对了，这让经历几次交手才摸清楚亡灵特性的冒险小队成员气馁不已。
“奉劝你们一句，别再打扰亡者的安息，扔下这些不起眼的蝇头小利，去更广阔的天地冒险、探索，寻找为什么被挑选，以及这片神秘之地的秘密，那样做不是更好吗？”
索林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和韦斯利之间的差距了！应该由你来当冒险小队的头，不久前领着我们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确实是最好的人选。各位，你们的意见？”
芙莉尔.曼迪前后举手同意，赛尔仔细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韦斯利确实有过人之处，不过他也暗中寻思：“仅限于这里。换做外面，不管韦斯利的真实身份如何，都要招揽到手里。”
“同意！”骄傲的施法者也举起手，全票通过，奥德里奇就这样成为冒险小队的头领，快地连他都有点难以置信。
第一百十八章 残破神庙
以呼吸次数默数，奥德里奇估计大约休息半个小时，精神、体力再次回到巅峰，他起身提起僵尸之斧，冒险小队的成员都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曼迪，随我一起去探索沼泽地。”
游荡者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到韦斯利的身边，背上扛着亡灵骑士的圆盾，手里持着骷髅肋骨削制的匕首，腰带上还别着几把备用。
索林目送两人离开，回过头望着有气无力的赛尔，看见的只是无奈的笑容，他握紧拳头，生锈的铁手套嘎吱嘎吱发作令人厌烦的刺耳杂音。
离开古堡废墟地界，曼迪忍不住开口询问：“韦斯利，我们朝哪个方向探索？”
奥德里奇指着低矮的灌木丛，“植物都有向光性，南面的枝叶生长茂盛，如果经验没有错，这个方向是南！”
说完他就调整脚步，往认定的南方走去，游荡者最喜欢有决断的头领，二话不说跟上去，并利用自己的灵活敏捷的身手，越过韦斯利往前探索。
泥浆沼泽渐渐变多，水泽草甸简直随处可见，厚实的硬地便松软的泥土取代，即使经验丰富的曼迪有时候也感到举步维艰，一不小心就会被看似安全无虞，实际上极为坑人的陷阱拖住脚步，还好有可靠的韦斯利骑士，总能在关键的时候伸出援手。
两人互相扶持着渐行渐远，被抛诸脑后的古堡废墟在视野里变成灰绿的土包，他们克服难以计数的艰难险阻抵达沼泽地带的核心，一座意料之外出现在眼前的山谷，最低洼处有一座古怪的建筑物，类似某种非人生物的神庙。
看见形制极为眼熟的轮廓，尽管被流逝的岁月摧残，任由时光将其风化，奥德里奇还是能看出来它的原貌，心里重重一沉：“阿兹特克的阶梯金字塔，血牲的祭台！”
一阵柔缓的轻风吹来，果然闻到令人烦闷欲呕的血腥气味，奥德里奇疑惑不解地察觉味道竟然如此的新鲜和浓烈，估计并非古堡废墟那样的遗迹，而是还在持续运作。
曼迪突然发现什么，默契地闭上嘴巴，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韦斯利”，顺着他的目光，奥德里奇看见两个佝偻腰背的“老人”合力，用木棍担着不时扭动肥壮身体的水獭，从山谷的一端走向神庙。
拥有鸦之洞悉的眼睛，奥德里奇仔细凝视：哪里是年老体衰的孱弱老人，而是两只成年的豺狼人，钢针似的鬣鬃柔顺地披在脊背，下颚的胡须与浓密的体毛连成一片，根本分不清它们的性别，至于不时扭动的水獭，分明是头部遭受重击导致身体失控地颤抖。
似乎对奥德里奇的视线有所察觉，两只豺狼人不约而同地顿住脚步，默契地抬起头环视左右，并不时抽动鼻子试图从过往的风中嗅闻到蛛丝马迹。
不过在它们刚刚有所察觉还未做出反应前，骑士就屏息静气地趴下，顺手把曼迪也一并按在地上，知道韦斯利不会毫无来由地与泥浆亲密接触，游荡者顺从着没有抵抗。
掌管机运的胜利少女始终眷顾着奥德里奇，下风处的两人并没有被嗅觉敏锐的豺狼人发现，沼泽地带的丛生的灌木也及时遮挡住它们刻意搜寻的目光。
毫无发现的豺狼人互相咕哝一声，继续扛着水獭前往神庙祭坛，不过接下来的路程它们变得谨慎很多，不像往常那样肆无忌惮。
拾阶而上来到神庙的顶端，将四肢被缚的水獭解开放在祭坛，脖子下面挂着各种野兽牙齿串结而成的项链的豺狼人，从系在腰带的剑鞘拔出一把短刀，熟练地捅进牺牲品的脖子，使劲横向划拉，就将它贲张的动脉割开，大蓬鲜血不断涌出，瀑布似的落进盛载血牲的祭盆里。
袅袅热气升腾的鲜血沿着不可见的细微管道往神庙内部灌注，豺狼人似乎听见满意的饱嗝声，忍不住露出喜悦的欢呼，继而将血液流尽的牺牲品撕碎分食。
看到血肉横飞的一幕，奥德里奇面色有些难看，皱着眉头思索其中的细节，至于游荡者曼迪好奇地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呕吐出声，显然被豺狼人恶形恶状的吃相吓到了。
沉闷的声音在静籁的山谷远远传扬开去，神庙祭坛的豺狼人显然听到了，不约而同地盯视着两人藏身的方向。
“嗷呜！”两只豺狼人扔下还未吃尽的水獭残骸，伸长脖子嚎叫一声，飞快地在石梯两侧平滑的阶面狂奔，往奥德里奇和曼迪的方向重来。
游荡者抱歉地望了“韦斯利”一眼，面对越来越近的豺狼人，毅然摘下背部的圆盾，奥德里奇还能怎么说，双手握住僵尸之斧准备战斗。
怀有赎罪心情的曼迪，居高临下地接连掷出肋骨匕首，谁知打头的豺狼人立即擎出一把链锤，轻易地打掉偷袭的暗器，嘴角咧开流露出亢奋的狞笑，惨白的牙齿之间犹有几根带血的肉丝。
奥德里奇冷哼一声，双手握持僵尸之斧高举过头，待豺狼人大意地冲近后，用尽全身力气下劈。
呼！骄狂的豺狼人照例用链锤阻挡，可惜全力以赴的骑士不是曼迪的小打小闹可以同日而语，它的自负瞬间被奥德里奇碾压，即使双脚有如钉子似的牢牢站住，仿佛蛮牛冲撞的力道依旧将它往后轰退。
“人类！（豺狼语）”臂膀酸麻难当，连链锤都握持不住脱手落地，悍勇的盗猎者畏畏缩缩地不敢接近。
“亡灵族！（豺狼语）”脖子带着兽牙项链的守望者，绿谷神庙的祭祀，看见暗红铁锈扑簌簌落下的僵尸之斧，如此近的距离足以令它嗅闻到墓园的腐朽味道。
奥德里奇不知道对方说什么，不过从话语流露的情绪依旧能听出豺狼人的愤怒，他放下僵尸之斧，双手一搓立即凝聚出两枚南瓜飞弹。
“自然法术！森林族的人类。（豺狼语）”守望者慌忙地转身逃跑，不过它动作稍嫌有点慢，背部捱了两枚自行追踪的南瓜飞弹，浓烈的鬣鬃顷刻间燃烧成灰，露出深可见骨的炸裂伤，焦黑模糊的血肉散发出闻之欲呕的熟香。
伙伴的惨嚎声不绝于耳，豺狼人盗猎者感同身受地发出痛苦的呜咽，愤怒和憎恨令它力气倍增，柔软的鬃毛根根竖起。守望者发现伙伴有蜕变的迹象，毫不犹豫地摘下兽牙项链，给予它的武器野性的祝福。
只见普通式样的链锤，接头处蓦地延伸出两根白骨锁链，连着两个干枯的兽头，一个寓意凶残的枭狼，一个象征狡诈的山狐，额头正中有黑色棘冠的邪符，赋予它们有如生前的活化能力，不断地朝奥德里奇咆哮、冲跃。
豺狼人盗猎者几乎被三头链锤拖着走，而不是驾驭着这件超凡的武器，撒腿狂奔中再次接近一击劈退自己的古怪人类，遍布暗红色铁锈的僵尸之斧高高举起，链锤突然往上急蹿，连带豺狼人盗猎者也只能跟着纵跃，随后向目标俯冲攻击。
“找死！”奥德里奇双手后仰，僵尸之斧抡圆后上挑撩劈，“铿当”，凡铁质地的锤头一击开裂破碎。与此同时，枭狼头与山狐头默契地左右分开，继续扑向招式用老的人类。
“咔嚓……咔嚓！”铠甲脆弱皮肤挡住两个活化锤头的攻击，奥德里奇不退反进，半圆步转身，抡着僵尸之斧砍向豺狼人纤细的腰部。
这一下要是没有落空，只有动物皮毛做护甲的盗猎者不死也要重度残疾。关键时刻，活化的锤头只能舍弃目标拯救唯一完好的豺狼人，枭狼咬住斧柄反向用力，山狐则返回盗猎者身边，贴在它的腰部准备用坚硬的颅骨硬抗。
“噼呲！”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僵尸之斧意料之外地落空，不仅没有杀死豺狼人，还让它躲过拦腰斩断的厄运。
游荡者先前插不进手，如今看到“韦斯利”牵制住豺狼人盗猎者，灵机一动，立即冲下斜坡，意图收割奄奄一息，被南瓜飞弹重创的神庙守望者的性命。
它的身份、地位更为重要，野性祝福的活化三头链锤立即操纵着豺狼人盗猎者衔尾追向曼迪，奥德里奇即使知道游荡者私心重，没有配合他联手解决获得超凡武器的豺狼人，不过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也跟着冲下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身后，还有猎人！曼迪听到身后的呼啸风声，意识到自己正被豺狼人猎杀，顾不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守望者，纵身一跃跨过，却没有停下，而是直接冲向远处的神庙。
活化的三头链锤当即停顿，豺狼人盗猎者收不住脚，狼狈不堪地摔了个趔趄，不过它很快站起转身面向持斧冲近的奥德里奇。
提神戒备的活化链锤，暴露出它的弱点，奥德里奇没有理由不善加利用，抡圆僵尸之斧几圈，猛地向趴在地上的神庙守望者掷去。枭狼、山狐分工明确，前者主动阻挡，后者负责防备，牵扯地豺狼人盗猎者没有站稳，几乎趴在地上。
奥德里奇瞅准时机，目标始终盯着身体状态完好的盗猎者。被有如猎物地盯视，危机感急剧升起，它不得不放弃活化链锤，双爪交错主动出击，奥德里奇矮蹲滑行闪避，突然单手撑地，双腿用力踹蹬，正中豺狼人盗猎者纤细的腰部。
“哇呀！”借助下坡的冲势，以及双腿的戳劲，要害重创的盗猎者内脏破裂吐血，在地上翻滚几圈后顺着斜坡滑行，所幸豺狼人生命力极强，只是重伤还没有致命，不过刚刚挣扎起身，飞快赶来的奥德里奇蹿到它的背后，伸出双手抓住狞恶的头颅，用力一扭。
“咯哒”一声，颈骨折断，即使是豺狼人也承受不住，盗猎者有出气没有进气，它的生命力缓缓流逝。
现在该轮到神庙守望者了！奥德里奇转头盯着趴在地上的豺狼人，背部开放性的炸裂伤口，模糊的血肉不断蠕动，显然不是正常的现象。
活化链锤勉强挡住僵尸之斧，可是它们一旦失去使用者，就会变得萎靡不振，强行将生锈的斧头拖到神庙守望者的身边，呲牙咧嘴地向奥德里奇发出咆哮，就像两头癫狂的疯狗。
僵持片刻，豺狼人盗猎者的血槽见底，一团黄褐色雾气从保存完好的尸骸升起，猛地冲进奥德里奇的身体。
突然，新鲜的尸体令此前击杀墓园怨灵掉落的骨片隐隐发热，奥德里奇心里一动，取出来砸向盗猎者的尸骸。
“嘶……吼！”亡者的咆哮，死去的豺狼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浓密的皮毛纷纷扬扬落下，肌肉加速溶解掉落，露出里面遍布血丝的骸骨。
“原来如此，唤起亡灵的奇物！”
系统的提示如期而至，在技能栏里猩红血焰凝成招展的旌旗，苍白磷火则不断汇聚而来，聚集成骷髅头骨，奥德里奇讶异极了，心想：“自带技能，还强迫学习。”
“招魂术，初级，从死于己手的尸体唤起听从简单指令的骷髅仆从，有一定几率失败……”
第一百十九章 大功告成
“嗷……呜！”
原本奄奄一息的豺狼人守望者，不巧目睹伙伴“死而复生”，继而抖落飞快腐烂的血肉，变成一具听从亡灵族巫师命令的骷髅，发出痛苦的嚎叫。
悲伤的潮水尽情地涌来，神庙祭祀的身边，浓翠欲滴的草叶顷刻间脱水枯萎，如同凛冬刺骨寒风吹过，染上淡淡的白色霜痕。
细小的生命不断凋零，反过来却使豺狼人背部的伤口加快愈合，开放性炸裂伤口原本模糊一片，焦黑结痂的血肉下面，却像是有无数细蛇蠕蠕而动。
效果分明是旧时代的神术.治疗轻伤，可是它的源泉并非来自不朽的神祇，而是强行盗取自然之力，使大地变得荒芜的可怕邪术。
奥德里奇眼眉轻挑，对豺狼人守望者的观感立即发生变化，伸手指着身体逐渐恢复的神庙祭祀，向骷髅仆从下达简单的命令：攻击。
懵懂的不死生物新生儿，由于诞生的温床来自成年的豺狼人，它比普通骷髅强悍多了，不仅有锐利的尖牙，还有可怕的爪子，粗韧的骨骼明显占据优势，综合实力比二阶僵尸都不逊色。
伙伴的骸骨摇摇晃晃地冲来，缺乏对身体平衡的掌握，不得不屈从地四肢着地，有如人类豢养的忠心耿耿的獒犬扑向猎物，豺狼人守望者既愤怒又痛苦，不过为了神庙的基业，它还是抓紧活化链锤用力挥出。
枭狼和山狐默契合作将骷髅击退，不过这一下剧烈冲突，撕开完好的防守，伺机而动的奥德里奇立即发起进攻，从红袜子里取出圣水祝福过的农夫草叉，弓步双手突刺，将他的攻击距离数倍延伸。
出乎豺狼人意料的一击，尖锐的铁叉刺入防备不足的守望者柔软的脖子，骑士用力一绞，锋利的倒钩几乎把它的头颅摘下。
剧痛传来，神庙祭祀还未彻底伤愈的身体痉挛抽搐，缩成一团就像煮熟的虾子。奥德里奇有些意外竟然如此顺利，上前一脚踢开萎靡不振的活化链锤，顺势将豺狼人守望者钉在地上。
双手离开草叉握柄，抱拳砸在它的头部，继而反向旋扭，只听见“咯哒”一声脆响，最坚硬的颈骨也断裂了，就像刚才的豺狼人盗猎者。
奥德里奇提起草叉，退后两步观望，直到看见豺狼人守望者咽下最后一口气，一股琥珀黄的雾气渐渐升起，蓦地分为两团，大部分冲进骑士的体内，为他继续增添施法源泉，另外的小部分则扑向活化链锤，使得碎裂的凡铁锤头延伸出白骨锁链，鲜红的血丝隐约浮现，前端则连着一个人类的骷髅头。
将草叉回收进空间袋，提起经历几次战斗后，暗红锈迹所剩不多的僵尸之斧，奥德里奇原本打算“拾取”活化链锤，不过未知的心悸令他打消这个年头，幸好骷髅仆从就在附近，简单地下了一个指令：捡起。
四肢着地的豺狼人骷髅摇晃着脑袋来到活化链锤前，毫不迟疑地伸出右手，枭狼、山狐呜咽一声，干枯的皮肉不断剥落，似乎受到负能量的侵蚀，露出完好无损的颅骨，只是它们的额头黑色邪符犹在，似乎烧红的铁块烙在上面似的。
奥德里奇来到骷髅仆从身边，试探着伸手触摸，以期获得这件活化武器的详细，可是枭狼、山狐抵触着不认同骑士成为符合资格的持有者，依旧凶悍地扑咬攻击，幸好动作不够快，被他轻易躲过。
不过几下轻微的接触，系统趁机获得大部分相关资料：“卡梅拉，三头链锤，特殊武器，质地精铁，接受沼泽祭祀的野性祝福，负能量侵蚀后成为亡灵专用装备，攻击力1-3（骷髅）、2-5（山狐）、6-9（枭狼），击中后短暂麻痹、强行吸血、三息震慑……”
“好东西！这回真的捡到宝了，可惜身为人类我无法使用，或许有机会得去橡木镇一趟，请托驯鹿之王的祀奉者以水净化，看看是否能解除亡灵专属使用的限制。”
奥德里奇心里寻思着破解的方法，双手有条不紊地摸索豺狼人守望者的尸体，从头到脚过了一遍，可惜什么都没有。
一口气解决了两头豺狼人，骑士举目眺望远处的神庙，游荡者闯进去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他有什么收获，或者遇上什么危险。
对似曾相识的阶梯金字塔毫无好感的奥德里奇思索了一会，立即做出决定，无论曼迪是生是死，他都要进入神庙搜寻。毕竟人是他带来的，必定要将他安全地领回去，当然如果事情演变到最恶劣的情况，奥德里奇至少也要收尸，体面地安葬不至于曝尸荒野。
沿着豺狼人狂奔的脚印安全抵达山谷低洼处的神庙，沿途诸多水潭、泥塘以及繁复如网的水道将它们紧密地联为一体，骑士隐约察觉水底有危险的暗影游过，不知道是潜藏的沼泽生物，还是集群而动的凶猛鱼类，暂时无从得知。
迈步而上站在石阶，脚踏实地的感觉非常不错，齐胸高的巨岩对奥德里奇来说并不是难以攀越的障碍，相反的是为了省力，他看中石阶两侧坡度不算陡峭的斜面，快速地潜进第一层，也就是离沼泽地面只有三人高的神庙底层。
不久前，战斗余暇时，奥德里奇留意到游荡者曼迪就是钻进这个层面，再则石阶上还有未干透的泥浆脚印，除了赤脚的人类，往来的豺狼人的痕迹是模糊的扇形，非常容易辨认。
骑士经两根合抱粗细的图腾石柱组成的简陋门户走进内部，穿过昏暗的甬道，大约二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外面残破不堪的神庙，原来内部宽旷地有如洞窟，仿佛被人掏空似的。
当然，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至少中心位置有一株茎干纤细的奇树。郁郁葱葱的树冠撑住神庙的顶部，稳固地托住有如扛起苍穹的巨人，使得上面的祭台无法坠落，虬结的树根牢牢地抓着地面，过于繁复密布的缘故，都没有落脚的合适地方。青翠的叶片之间，幸好有无数麦粒大小的萤火虫往复飞舞，将昏暗的神庙内部变得有如夜幕星辰大海。
忽高忽低的呼救声从树身传来，荧光飞舞的照映中，拥有鸦之洞悉的奥德里奇看见缠在茧囊中的游荡者，他就像藤条组成的蜘蛛网擒捕的蛾虫，跌进陷阱里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脱身。
“这群不省心的伙伴。”骑士轻轻摇头，不管曼迪如何自行其是，还是得救他脱困，不过谨慎起见，奥德里奇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时，僵尸之斧已握在手里。
迷迷糊糊地察觉有人接近，游荡者立即睁开惺忪的睡眼，仿佛经历了千百种刑罚的折磨，他现在的状况很不妙，压抑不住喜悦的心情发出欢呼，就连奥德里奇噤声的手势都不顾。
树冠层里，一双猩红欲滴的双眼缓缓睁开，盯着两只猎物越来越接近却毫无办法。
由祭台鲜血滋养，在银冠栖木树洞抚育成长的亚龙类物种，还处于脆弱的幼生期，至少在尾巴的毒钩长出来前，它并没有挑战看似不好惹的人类，尤其是他的身上缠绕着晦涩的墓园味道，以及清新的森林气息，感觉非常棘手。
既然打定主意不轻易起衅，暴露自己的存身处，幽暗的树冠层深处，被鲜血浸透的红眼睛缓缓闭上，转而加快速度汲取巢穴里的血液。
柔软的纤长蛇躯分成二十三节，包括尾部的毒钩，渐渐硬化衍生出翡翠质地的外壳。第七节背壳裂开，露出两团蜷曲成球，晶莹剔透有如宝石似的玩意，血液的精华不断灌注其中，随即两对蜻蜓似的翅膀缓缓张开，湿漉漉地半透明翼膜湿漉漉地挂满露水。这时轻柔的微风吹过，渐渐地将它们吹干硬化。
可惜祭台传来的鲜血戛然而止，这头亚龙类遗种的蜕变立即告一段落，尽管还未彻底成熟，可是毒钩与獠牙已具备，当它再次窥视树身的猎场，两只人类早已离开，地面躺着数十根蛇藤，腥臭的树汁流淌的遍地都是。
迟早还会回来的！它返回巢穴继续抚育成长，可惜负责提供食物的两头豺狼人仆人已被奥德里奇干掉，漫长的等待耗尽不多的耐心，这头亚龙类遗种只能自己出去打猎。
以僵尸之斧把茧囊砍破，奥德里奇花费了一番手脚才击退具有灵性的蛇藤，将游荡者拯救出来，顾不得探索神庙内部其它区域，骑士领着曼迪立即沿着原路出去。
侥幸逃过致命的陷阱，年轻的游荡者收起自己过人的口才，对奥德里奇诚心地致以感谢之意，他算是体会到赛尔曾经的遭遇，再也不敢逞强好胜地自作主张，对资深者奥德里奇表里不一地应付。
曼迪环视左右，看见离石阶不远处，手持三头链锤的豺狼人骷髅，忍不住有些害怕地后退半步，躲在奥德里奇的身后。
看出他溢于言表的慌乱之情，骑士主动为他解释亡灵仆从的来历，以及那件奇特武器的出处，这一切都令游荡者震惊不已。
“韦斯利，我知道你很强，是一位跨越界限来到沼泽之地的资深者，可是你未免也强地太利害了。和你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依照我的看法，反而变得越来越大。”
“你们四人冒险小队原先过于谨慎，失去了宝贵的发展机会，而当你单独行动时，却过于活跃，导致不可饶恕地忽视了近在眼皮底下的收获。”
奥德里奇摇了摇头，“必须做出改变才行！”
曼迪疑惑地眨了眨眼：“奇怪，这句话我似乎在外面听过，也是一位颇有名望的骑士！那不会是你吧？”
“你想太多了！沼泽之地的探索到此为止，我们立即返回古堡废墟，把好消息告诉赛尔他们。”
游荡者毫无意见，于是两人立即动身，曼迪的身体有些疲倦，不过总体状态还好，至于奥德里奇则用僵尸之斧挑着豺狼人骷髅仆从。
回程的路上轻松多了，毕竟有先前留下的脚印作为安全的标记，结果比来时快了三倍，当两人抵达古堡废墟附近，站在二楼阳台翘首以盼的索林，立即发现他们，忍不住扬手招呼。
冒险小队全员凑到一起，先由游荡者曼迪述说先前的经历，然后由名义上的队长奥德里奇略加补充。
当他说到自己的收获，毫无例外地看见赛尔等人脸上的惊讶，估计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原本这些收获众人都有分润，现在却全部归属于一个人。
人心的阴暗、私心在碰撞交流，可是面对一位全盛状态的资深者，塞尔等人立即升起一股无力感。
闲聊话题消磨时光，不知道过去多久，身体周围传来震荡，曼迪最早发现，立即提醒：“离开的时候到了。”
话没有说完，游荡者就沉入水中似的悄然隐去，接着是芙莉尔、索林，赛尔坚持地最久，看到韦斯利比他更早一步离开，他才露出得意的笑容。
精神恍惚的瞬间，在外面的真实世界，赛尔蓦地睁开眼睛，悄然坐起身，迎接晨曦的朝阳。
“韦斯利，我一定要得到你！”
第一百二十章 各取所需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着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却遇上令他头痛的难题，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铺着羊毛薄毯的卧床前，竟然侍立着豺狼人骷髅仆从，右爪紧握链锤，活化的三个锤头失去不羁的狂野，根本看不出是超凡武器。
挠头思索了许久，从橡木镇的南瓜怪，想到手提南瓜灯的无头骑士，继而是守护古堡的活化盔甲，奥德里奇忽然激发灵感火花，以手臂做尺度量骷髅仆从的体格，随后兴冲冲地下楼前往装备室，从工会在下水道“打扫”时获取的战利品里翻找凑出一套大号的盔甲，立即返回二楼自己的房间。
用动物皮毛和布条做绷带，将仆从的亡灵躯体妥善掩饰，随后套上不同的部件，以钻孔的皮带紧紧地系扣住不至于散架，最难的部分是豺狼人的脖颈以及头颅，好不容易才塞进胸甲里，头盔采用半封闭式，放下栅栏护罩，眼力不好的人根本看不清。
忙活完一切，奥德里奇以心灵意志下达简单的行走命令，骷髅仆从立即迈出脚步，尽管动作有些笨拙迟缓，那也是厚重的盔甲成为额外负担的缘故。
下令让它停下，骷髅仆从得以避免撞上墙壁的尴尬，随后更改命令，让跟随他离开秘境的骷髅仆从在卧房门口侍立，充当骑士个人爱好的收藏品——喜欢收集盔甲的贵族不少，至于富有的商人则相当热衷。
作为清道夫工会的首领，每天眼睛睁开就要思索着两百多号人的生存，工会成员的吃喝拉撒，永远不会停止的下水道争战，诗鹰街区的管理，仓储管理委员会的交情，以及应付码头区各路人马层出不穷地刺探、利益交换，拉拢、收买。
要不是他很善于放权，将原本特里斯领的领民安排为工会的底层，替换不那么可靠的失业雇工作为自己的基本盘，教会他们新的生活方式，并将一切导入正轨，哪有闲暇的时间去应付上流社会的召唤。
市政厅议院试图谋求连任的安塞.克莱尔准时地出现在全麦面包店，对于品质上佳却稍微放冷的面包不屑一顾，只对刚刚出炉热气升腾并散发浓浓麦香的新鲜货色颇为期许，作为友谊的象征，他在“特别重要的大人物”名单上有挂账的特殊待遇。
安塞.克莱尔为了维持自己来自底层的亲民形象，谢绝秘书的跑腿，亲自在柜台前排队，要了两个鲜香的鱼松面包——又是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发明，并如同虾肉包子那样在码头区逐渐风行，改变很多人的饮食习惯。
毕竟前世来自吃货国家，脑子稍微转动就能回忆出七八十道美味佳肴，而且全部不带重样，至于糕饼点心之类，他更加拿手。
为了解决码头区过多的积压渔获，清道夫工会收购各种鲜鱼用于制作鱼松。这个不起眼的提议获得很多小商贩的好感，他们尽量把肥美的大鱼留给工会采购，而不是没人要的小鱼、翻白眼的死鱼。
奥德里奇没有藏私的打算，鱼松面包的制作很快扩散出去，在他的带动下每天鱼市都清扫一空，码头区令人厌烦的鱼腥味因此寡淡许多，而且商贩们成本全部收回连带压低了售价，这令很多幸苦一天却挣不了几个钱的平民也能吃上鲜美的水产。
尽管大部分因此而受益的人不知道奥德里奇的付出和功劳，不过一腔热情的鱼贩子们对清道夫的特里斯会长可是非常尊敬，连带附近有名的鱼把头都与他刮目相看，认为此人有成为大佬的潜质。
深得人心的威望，细心经营的人脉，换做以前有人敢在码头区这样干，早就被竞争者默契地联手打击，可惜奥德里奇在巡夜骑士兼着副长的职衔，至少在官面上没有人敢过于为难，尤其是特里斯知情识趣地用银德勒将他们喂饱，那就更找不出理由。
细微如散沙的鱼贩渐渐汇聚过来，依附在奥德里奇的身边，渐渐地形成一股新兴的商业势力。按照仓储管理委员会的架构，特里斯会长将各人拥有的资本以及渠道稍微整合，一头牙齿都未长齐的幼兽就被放出牢笼，竭力为自身在弱肉强食的码头区争取一席之地。
新成立的水产行业协会，以奥德里奇.特里斯为名誉会长，拥有前瞻性眼光的安塞.克莱尔岂会不善加利用。
清道夫工会大管家戈尔高对外面放出收购破产倒闭的麦酒作坊的消息，准备进入酒水制造这利润丰厚的行业，他及时逮住机会以奥德里奇.特里斯的名义，借助熟人的帮助，在市政厅酒水管理处拿到至关重要的酒牌，如今作为见面礼或者敲门砖，让势力日益壮大的清道夫工会支持他的连任竞选。
奥德里奇洗漱一番后再次下楼，还未入座就餐，安塞.克莱尔议员就带着他的情人秘书来到特里斯会长的身边。
稍微看了一眼，除了漂亮的花瓶，奥德里奇找不到别的词汇形容，不过能成为市政厅众议院的议员秘书，这位名叫简妮特的少女必定有她不凡的一面。
收回目光专注地对付眼前的方砖形黑面包，用烧热的餐刀切成厚厚的三片，最下面一块放着煎熟的肉饼，中间一块两面涂抹薄薄的黄油，再放上各种新鲜的时菜，以及最后一片面包块。
一掌尺厚的复式多层组合面包，安塞.克莱尔还是首次看见，目睹对他漂亮如瓷娃娃的秘书毫无兴趣的奥德里奇两三口吃完这个巨无霸，见识过大场面的市政厅议员，捡起跌落的下巴按回原位。
“味道似乎不错的样子，有机会我也想试试。”简妮特无法忍受自己被人漠视，她不禁对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因此故意挑起话头吸引对方的注意。
奥德里奇摊开油乎乎的双手，侧头望了骄傲如孔雀的少女一眼，以看待淘气的熊孩子的态度解释：“你不会喜欢这种玩意！吃多了会让你如发面似的变胖，匀称苗条的身材严重走形，衣服的尺码暴发户式的不断增长，任何礼服对你而言都是折磨的枷锁以及囚笼。”
安塞.克莱尔立即接过话题：“简妮，你不是正在节食吗？特里斯会长可是军功骑士出身，他每天保持高强度的训练，消耗比普通人大，因此需要大量进食。至于你，作为一位进入上流社会的淑女，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最了解少女的人开口发话，比奥德里奇毫无说服力的劝解有力多了，立即打消简妮特的尝试企图。
“话说回来，克莱尔先生，你不应该待在我的地盘，至少不必每天都来，都快赶上工坊区每天上工，全年无休的雇工，市政厅才是你大展拳脚的舞台，毕竟你是众议院最有希望连任的议员。”
特里斯会长明知故问，不善于掩饰自己的好恶也是别人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不用戴着面具整天藏着掖着，对人含糊其辞，而是挑明了说来的干脆。
安塞.克莱尔议员终于等到这句话，伸手比划了一个手势，情人兼秘书的简妮特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座，按照骑士的戒条或者礼仪方面的惯例，奥德里奇不慌不忙地站起，目送气呼呼的少女转身离开才重新入座。
“你这样活着难道不累？”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的安塞.克莱尔，难得轻微地讽刺了一句。
“尊重每一位女性，保护她们远离危险，这不止是骑士的职责。难道没有看出来，这位名叫简妮的少女对你非常在乎，只是她现在缺乏一种……怎么说来着……对了，安全感！如果你想让她永远待在身边，最好履行自己是她唯一依靠的职责，并发誓要和她生一打孩子。”
重新入座的奥德里奇开始教训众议院的议员先生，很快他就遭受不敢认同地回击：“得了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保持着传统田园骑士的绅士风度，该醒一醒了。”
似乎感觉对自己的金主以及可能的最大支持人有些不那么恭敬，安塞.克莱尔收起冷嘲热讽的嘴脸，“简妮特的出身不俗，实话告诉你，她是上流社会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女，要不是借助这种难以明言的关系，我也不会有足够资本离开市政建设管理处，在市政厅众议院谋求到一席之地。”
“爬上议员的座位容易，想要保住它就不那么简单了。好吧，克莱尔先生，为了让你安心地不必每天都来我的地盘报到，我可以全力支持你竞选连任，当然钱的方面免谈，我的口袋里余粮也不多了。”
“我知道，收购破产倒闭的麦酒作坊，牵制住你很大一笔资金。放心吧，只要你在这个行当站稳脚跟，很快就会获得丰厚的利润，随后金钱就会源源不断流淌而来。”
安塞.克莱尔充分显示了自己的耳目众多，以及消息渠道的畅通，对于清道夫工会的了解绝对不比特里斯会长逊色。
“你认为我是一个会在麦酒里掺水卖的贪婪之徒？利润或许有，可是绝对不会太多，恢复行业的风气更重要。码头区的奸商把我们伊斯特伍德城的商业名誉败坏地够呛！”
“特里斯，码头区的公正者！这个称号，我还以为只是泛泛而谈，为了打响你的名声故意散布，想不到你真的保持着骑士的美德，不过沾染上肮脏的政治，没有人能够让自己的名誉无损。尤其是你站在我的身后，充当我的强有力的支持者。”
奥德里奇轻轻一笑：“我对你的了解，由于时间不多，只限于这两年市政厅众议院你有份署名或者投票的议案。不得不说一句，无愧于来自伊斯特伍德底层平民家庭，较低的出身让你总是关注人口基数最大的穷苦大众，尽管难免有些私心，出于利益交换地回报式议案，不过不能掩盖你在平民街区的坚守，这让你拥有很好的名声。支持你总比一些脱离贫苦大众，日益贵族化的议员更可靠。”
得到这句隐晦的承诺，安塞.克莱尔高兴极了，他深知特里斯会长的为人，传统的乡下骑士，一旦动用手里掌握的所有能量，绝对能在码头区争取到足够多的选票。
议员先生心想：“或许我的选区改在这里更有保障。毕竟我的身后是公正者奥德里奇.特里斯，他可是码头区潜在的隐形大佬，一举一动就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一旦做出决定，清道夫工会立即遵循着“大脑”的指令开始行动，以诗鹰街区为例，身份、地位都不一般的仓储管理委员会各位成员得到奥德里奇.特里斯的照会，运用他们各自的影响力改变街区大部分的倾向，这简直毫无压力。
附近被清道夫工会影响的街区也纷纷响应，率先打响竞选连任旗号的安塞.克莱尔议员，熟稔地将自己的选情炒热，并一马当先地冲在前头。
他的竞争对手以及潜在的试图竞选议员席位的新手也加快行动，伊斯特伍德城浓浓的商业氛围顿时扭转，各种政治话题被相干以及不相干的人提起，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的议案也逐渐成为友人闲聊的谈资。
出头的椽子先烂掉！奥德里奇.特里斯出过一阵风头后，很快缩回诗鹰街区的自己的地盘，睁开眼睛，观望飘忽不定的风向，竖起耳朵，倾听新鲜出炉的流言蜚语，试图从中找出关键，把握人心的走向。
安塞.克莱尔的人望、名声不错的优势正在逐渐发酵，码头区很多人头一回认识这位市政厅的年轻议员，竞选连任似乎问题不大，当然他绝对比不上连任多届的众议院大佬，他们才是玩弄手腕的高手，将自己的基本盘经营地铁桶一般。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关税同盟
市政厅众议院议员安塞.克莱尔，一个在元老院有大人物作为后台，前途极为远大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完整的治政履历以及历年税收证明堵住许多竞争对手的嘴，尤其是试图挑战其席位的菜鸟新人，完全不是这位受到背景深厚的幕僚点拨过的议员的对手。
从清道夫工会的特里斯会长处了解他如何在混乱不堪的码头区站稳脚跟的经历，尽管只是不起眼的几件小事，连带产生的影响已经惠及很大一部分平民，借鉴奥德里奇的丰硕经验，克莱尔议员特意为码头区献上一份精心包装过的薄礼。
众所周知，百年前的大灾变使中土陷入长久的动荡，原本位于偏远地带的伊斯特伍德家族挣脱限制，与边疆贵族盟友齐头并进，率领麾下以军功册封的骑士，统合领民一路向西，在广袤的荒野、原始丛林开疆拓土，经历千辛万阻在烈酒河建立以家族名命名的伊斯特伍德城。
在最艰难的岁月，拓荒骑士们不仅要将占据此地的蛮人武力赶走，还得对付层出不穷的凶悍野兽，捍卫跑马圈下的广袤领地。
肥沃地能在一把泥土里挤出油水的黑土地里，每次开镰都是大丰收，可是为了供养武力的依仗——军功骑士以及统治领地的贵族，征收的税赋极高。
六成税只是刚刚起步，多数时候，尤其是粮食紧张——为了喂养军马，往往上调到七成、八成，甚至九成这种堪称丧心病狂的地步，以致于亩产两百斤左右，拥有二十五亩精耕良田的领民家庭——通常都是五口之家，必须勒紧腰带，喝麦粥甚至面糊度日。
一切都是为了能在这片完全陌生，周围尽是敌意的新家园站稳脚跟。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所有人甘愿忍受饥寒，包括伊斯特伍德子爵家族，恨不得将每一个铜子都掰成两半来花。
第一代领民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他们多数属于拓荒者家族，至少出过一位军功骑士，或者为骑士提供过扈从，无论经商还是从事某种行业都享受到优待，补偿性地获得减免税赋的权利，富商扎堆的摩根区就是他们的聚落，彼此交情深厚并以联姻的方式延续财富的继承。
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国十年混战的尘埃落定，不堪忍受的流民从行商以及吟游诗人口中得知拓荒骑士的英勇事迹，纷纷向西涌去。伊斯特伍德城趁机吸纳消化强势崛起，尤其是矿山和煤石的发现，将自己与其它拓荒领拉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被赶回高地的野蛮人在长期的接触较量中学会高明的战术以及战争器械的工艺，重新武装后大举南下。
此时，盛产钢铁与煤石的伊斯特伍德城由于地势位置的缘故，成为抵挡野蛮人部落联军的锋线主力。
单单人头税已经无法满足旷日持久的战争——这头拥有无底胃袋的饿兽的贪婪，因此为了弥补财政赤字，被盟友推举自封为伯爵并受到母国大公认可的伊斯特伍德，向商人、市民开征印花税、窗户税——房产税的前身。
涉及两个族群的生存，伊斯特伍德伯爵召集贵族、军功骑士，拥有一定实力的教会，工场主、商人、城镇市民，商讨各个阶层该出多少份额的税钱，为此争吵、殴斗、不惜流血，最终决定了高昂的税赋标准——这也是元老院（贵族）和众议院（市民）的起源。
为了安稳的生活、经商，所有人忍气吞声地默默付出，不过堤坝开了这个口子，就再也没有合上，毕竟这种钱来地太容易，耗费地也飞快。
三十年前，至高森林一役，人类重装骑士团有如潮汐淹没狂战士的阵线，彻底击溃野蛮人的信心，元气大伤几乎凋零的高地部落，不得不拱手交出广袤西土的霸权，黯然地离开舞台，留下一个脊梁被打断的背影。
不过原本战时制定的高税率一直没有下调，要不是深水良港带动商贸繁荣掩盖，加上雨后蘑菇似的沿河两岸兴盛工场不断吸纳失地进城的流民，蓬勃发展的工商业带来超高的利润，忍耐多年的怨气早就爆发。
不过如今的形势也就像坐在火药桶上，降低税赋不止是街头巷尾新兴且逐渐风行的咖啡馆里的主流话题，同时日益成为工场主以及商业资本新贵的诉求，他们在众议院积极寻求代理人，甚至把手伸进元老院。
把握时代的脉络，瞅准时机抢先下手，安塞.克莱尔提出减免码头区酒水消费税——为他的最大支持人奥德里奇.特里斯进军该行业提前消除障碍，顺便以此博取坚持传统的酒庄，大型制酒工场，诸多的分销商以及产业链下游的酒馆主的好感。
有这群人摇旗呐喊，克莱尔议员竞选连任的选情再度升温，横扫码头区无敌手，即使他的对头和菜鸟新人拿出吃奶的劲拼命摸黑、泼脏水，也没能削减他的声望。
历经半个月的竞选，走到半程就提前获胜的安塞.克莱尔没有辜负选民对他的期望，在成功当选众议院议员后立即提出完整的议案，以往互相攻讦扯后腿的同僚，这回没有自戕根基，为了自己的事业也好，为了身后的金主以及支持人也罢，默契地选择投下赞成票。
三十七票，五十二席的众议院刚刚过半数，微弱多数通过后，第一时间转交到传统贵族组成的元老院，普遍年龄都已过半百，保守氛围浓重的上议院对高昂的财政赤字记忆犹新，出奇地没有反对，议案进入闭门讨论程序。
伊斯特伍德伯爵在元老院的亲信看出单项税费的减免，将会打开一个危险的口子，意味着大领主宽裕的财政收入将会如开闸的水库不断宣泄导致水平面持续下降，因此很快予以否决。
不过大多数拥有各自产业的贵族并不这样认为，他们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越来越不能容忍高税率抽走盈利，使得原本丰厚的利润变微薄，尽管有些违背封臣的本分，依旧投下赞成票。
九票反对，二十六票赞成，一票弃权，很快通过众议员安塞.克莱尔的议案，没过多久，递呈到伊斯特伍德伯爵面前。
群情汹涌的压力，令伯爵踌躇不决，只能向他的幕僚，诸位智慧不凡的大师请教。
眼光长远的埃德蒙多从自己的渠道搜集到各个阶层的声音，迫于严峻的形势，连他也开始担心一旦否决议案，是否会造成人心背离四下散逸的局面，只得向伊斯特伍德伯爵提出委婉的劝告。
“高地蛮人已逐渐驯服同化，战时高压体系已变得陈腐，至少与时代脱节。解除部分税率，减轻各个阶层市民的生活压力，释放积压已久的消费热情，将会为伊斯特伍德城带来四分之一个世纪的繁荣。另外，分布在西土各个城市的情报据点反馈，降低税率的呼声很高，束缚工商业发展的笼头必须解除，只要马嚼和缰绳握在手里，就不必过于担心。相反我们还能借助这股顺风，将久谈不下的关税同盟敲定。埃德里的明珠维尼克，有千岛城称呼的商贸联盟，才是阁下时时关注的对手，我们的目光不应该局限在一城一地，而是应当盯着西土，放眼维斯特大陆。”
其他几位大师随后也提出不同的意见，不过实际却是在补充埃德蒙多的发言建议，最近刚刚跻身这个小圈子，橡树之道的追随者菲利克斯出奇地闭口不说，伊斯特伍德伯爵松了口气，对于幕僚的忠诚颇为欣喜，转头就签署议案，减免酒水消费税至低点，也就是百分之十，而不是现在的百分之八十五——这样干等于逼着酒馆负责人掺水，否则没有多少利润可得。
上下议院欢声雷动，城镇市民很快体会到善政带来的便利，市面销售的所有酒水，不仅品质变好，价钱也有不同程度的降低，各个阶层的市民的消费热情顿时被释放出来，所有的酒馆不管大小、档次，都被人头涌涌的顾客挤满，酒类分销变得有利可图。
打算进军酒水酿造行业的奥德里奇，幸运地捡了个大漏，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吃进三间麦酒作坊以及一座小型酿造工场，光是不菲的库存就让他赚够本钱，不过事后卖主悔恨地肠子都青了。
在夜风中流淌醇厚酒味的香槟河畔，短视的平民、贪婪的酒商、自以为是的议员浑然不觉划时代的盟约正在紧锣密鼓地敲定，懵懂无知地享受一时的狂欢，而顶层的权势者却在不断接触、试探中逐渐走到一起。
鲜血凝聚的友谊被拓荒贵族们反复重申，基于更大的利益和美妙的前景，曾经渐行渐远的各个大领主，纷纷派出代表参与会议，试图成为西土关税同盟的创始成员。
同盟的主旨是捍卫各位大领主的地位，合力对付外部以及内部的挑战者，掌握商业利益，首要的对手是垄断北海航运贸易的“卡玛尔”，哈罗德人建立的三国联盟。
其中，同盟里的沿海城市表现地极为积极，甚至可以说迫不及待想要摆脱制约发展的枷锁以及牢笼，作为盟友推举的共主，伊斯特伍德伯爵——或许应该称之为伊斯特伍德大公，决定以此战奠定自己的地位和话语权，暗地里不断使劲，热衷程度不比提议者逊色。
轮到出资摊派的时候，尽管二十八位创始同盟成员济济一堂，却可悲地出现令人难堪的冷场，即使伊斯特伍德大公带头报出一串数目惊人的数字，大部分却以武器、装备抵偿，其他人有样学样，愿意出人出力，就是不愿意出钱，因此不得不将资金缺口转嫁到领地的市民头上。
消息很快走漏，诸多富有的豪商敏锐地嗅闻到关税同盟的意义，对此不惜一切地表示支持，不过提出的条件有些骇人，竟然想获得成员资格，当然被诸位大领主同声拒绝，工商资本新贵还未有资格上桌。
冲突的风波很快消弭平息，针对卡玛尔的船队开始组建，咖啡馆的“观察家们”认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幕后交易，其中以三国联盟的间谍以及收买的探子表现地极为抢眼，不过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丝毫没有停止船队的组建。
最新式的钢制弩炮被搬上战船，弹药起初是不规则的石块，不断改进后变成球体的石弹，四百米的有效杀伤射程让它成为宠儿。
要将船队所有位置塞满，征召船员提上同盟的议事日程，失业水手、雇工以及破产的农民成为主流，不过他们可应付不了接舷战，因此驻船骑士向诸城邦的正规军敞开欢迎的双手，当然其中免不了混进游侠、巡林客、游荡者之类的冒险者。
风起云涌的大时代悄然来临，抓住可能是最后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庄园领主、乡下骑士等失意者们揣着梦想冲向海洋。